黎歌呼出一段长气,她为什么那么出挑呢?这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这个傻姑娘终究是走了一条不归路,她又会被命运抛向何处,或许对她来说这已经是她的一种精神寄托,即使知道结局会是悲剧也无悔。
黎歌对她投来一个微笑,说了一句:“你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哪知她听了脸上却是写着大大的问号:“个性是个什么东西?”
她心里顿了一下倒是忘了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古人,全然是把她当现代人去看待了,她尴尬的抿着唇脑子转着要怎么解释,“就是你很特别和别人很不一样”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黎歌也只是挤出一个微笑好打消自己的恐慌,心里暗想:“好险,我怎么就是那么没脑子的,唉!算了,至少她现在是快乐的就好了”
--------------------
第35章 秋水轻无力
===========================
次日清晨,王令月突然的被王夫人叫了过来,王府花厅里,她一进门就看见一大家子人都在,一个个板着脸看着她;气氛安静又诡异感觉到后背发凉,生平第一次看见这种场合王令月的内心也是泛起一丝紧张。
“祖父、祖母......阿翁,三位传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兴撇过头不敢说王允给旁边的王夫人使了个眼色,王母瞧见有些恼怒怎得这两个爷们什么话都让她来说,于是她道:“令月啊!我与你祖父商议了一下给你寻了一门亲事”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早就知道今日突然要她过来准没好事,淡定道:“不知祖父祖母配的是哪家的?”
“自然是你认识的,也不是别人就是你的贺表兄啊!”王令月嘴角勾起皱着眉觉得很滑稽,祖父祖母是疯了吧?
“贺表兄?可他到底也只是我的表兄不是吗?祖父祖母就真的愿意将我嫁给他?”
王令月这次说话特地提高了声音,就是想要三人知道她在生气,但是他们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话一出王兴就不乐意听了,对着自己女儿骂道:“贺家怎么不好了?他们家与我们家是姻亲你嫁过去就是当家的主母,这样好的亲事你敢不要,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她听的心里窝火却仍在强颜欢笑,王夫人更是在一旁劝她,“令月啊!贺家的主母常年卧病在床,你去了那这后宅院里可就是你最大,你嫁过去是不会吃苦的”
一旁的王兴抢话对着王夫人道:“哎呀!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今儿个让她过来也是跟她知会一声,不管她心里是愿不愿意这个亲我们都结定了”
“我不嫁......”这响亮的三个字传入三人的耳中,就连一直沉默的王允都抬起头看向她
王兴指着她骂道:“王令月,你别不识抬举,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别人家的姑娘在及笄前就已经许配了好了人家,要不是看你还有用我早就把你扔出去了,可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坏了名声的人,这京城里叫的上号的世家哪个是敢要你的,还你不嫁?你不嫁难道要一直在我们王家不走吗?我们琅琊王氏不养没用的废物”
听到王兴对自己说出废物两个字的时候,王令月就猛得转过头看向他眼里布满血丝和怒火,她厉声道:“真正的废物是你才对呀,明明就是一个酒色之徒,于妻不忠于国更是没有一点建树,平日里喜留恋于勾栏瓦舍夜夜欢歌,不知阿翁当抱着那些娼妓细嫩腰枝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是一个废物?”
王兴气得直拍桌板,“王令月,你是嫌命活得太长了是不是?”在她眼里,王兴就是胸无城府性格暴躁易怒的,这个多半应该是随了王母,她看着他像一只病情发作的疯狗,是不是下一秒他就要咬人了?
她内心暗笑话语见带着傲慢,“这个家族表面看似风光其实已经是外强中干,祖父已经老了又还有多少时间,如果真到了那一日阿翁觉得单凭你自己可以撑起这个家族吗?”
三人被王令月堵的没话说,这也是事实而已,不料,王令月突然下跪向王允磕头,郑重道:“祖父,令月自知未能完成祖父对我的期望,还让整个家族蒙羞,可令月也是人不是被人圈养的小猫小狗,也会思考也有自己向往的生活,我做不到让这个家满意但也请你们别摧毁我,令月愿剃发为尼遁入空门,往后长伴佛前了却残生,望祖父应允”
这一出着实是把在场的三人给吓到了,王夫人和王兴都齐齐看向王允,他们两个怎么说肯定是不愿意王令月出家的,但是最后拍板的人还是王允,所以也只能默不作声暗自希望王允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声,别让王令月出家
王允瞧着这个亲生孙女,招手示意她过来,王令月来到他身旁,王允摸着她的头眼神中带着不舍和难过。
他呼出一口气,道:“你啊你!是我们管你管的太严了,要是早点知道你活的怎么憋屈痛苦,我们也就不会对你这般严苛,既然令月想要遁入佛门那就去吧!”
话一说出口,两个人都瞪大了眼,没听错吧?王允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令月谢祖父成全”
她高兴的叩谢王允,之后缓缓站起身独自离去,王夫人和王兴都不敢相信他说的话,王兴更是大声质问:“阿翁,您干什么呀?您就怎么放她走了”
王允拿过一旁桌子上的茶杯吹着气,道:“这有什么办法,她想做那只自由的鹤,我们不如大方一点成全她,也不妨是一件好事”
王兴疑惑不明白王允为什么要怎么做更不懂王允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一直思索着王允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戌时,天色昏黄,头顶的上空出现了两种不同的颜色,夕阳即将落山的方向那片天是火红色另外就是天蓝色,两色在同一片天空中相撞,若是仔细看还能隐约看到躲在云纱里的月亮。
一声鹤鸣,月影看见了他的主人欢喜的跑过去,不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是看到月影她永远都是笑容满面,这次和往常一样按时喂他吃饭,王令月将他的食物盛在碗里放在石桌上他自己就会主动去吃。
她看着它与他自诉着自己今日的遭遇,“月影,我今日被祖父祖母叫去了,你知道吗他们可凶了,要我嫁给祖母的娘家人,你不知道她那个侄孙子长得可丑了跟阿翁一样是个酒色之徒,你说他们是这么想的”
月影叫来一声似是在与她说话,奈何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兽语言不通王令月压根就不知道他的意思,只当他回了自己。
她又继续说:“我还有一件事很重要,是特地对你说的”月影猛然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似乎是感应到主人心里的不对劲。
“我准备要出家了,今天来是想和你告别的,想到我走之后这里没有人会照顾你,毕竟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人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怕你受饿不如今日我就放你走吧!”
月影还是一直盯着她的主人,他自小就是被她抚养长大的,月影虽然不会说人话但是待在一起了怎么会没有情感呢?他的眼角流出一滴细泪,难以接受。
王令月没有看到他的那滴眼泪,她也很不愿意但是有的时候该放手还是要放手的,这是最后一次再向往常一样摸着他的头顺着他颈部的毛发。
“好孩子,我也自身难保了哪里顾得了你,我也不想放你走可是我没办法,快走吧!去山野间寻你的同伴,那里才是真正属于你的生活”
王令月用手驱赶着他想让他飞走,可是不管自己怎么做月影就是不肯走,最后她假装愤怒对他骂道:“你不快走,留在这做什么?”月影被吓得飞到了墙上面,转身看向下边的王令月不停的叫着像是在与她道别。
她也望着他心如刀绞,这个自己养了十六年的丹顶鹤最终还是离开了自己,“快别叫了,你走吧!从今以后我和你一样,自由了......”
月影难过的转过身张开翅膀向上而飞翱翔在万里的高空中,他走后王令月就再不见了笑颜变的一脸愁苦她望着天空发呆双目无神。
身后的素贞不理解她为什么宁可出家为尼也不愿嫁作他人妇,难道遁入空门就这么好吗?“姑娘,为何要拒了与贺家的婚事,若是姑娘不喜欢可以跟老夫人说换一家啊?”
王令月无力的冷笑,对她低沉的说了一句:“这天下没有哪个男人可以配的上我高尚的灵魂”
夜晚子时,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只想着白天的事情
叩叩叩——
突然大门被人敲响,本想叫人过去开门,抬眼一看才发现素贞已经睡着了,她体谅她没有将她叫醒,而是自己下床穿好了鞋自己去开门。
房门打开看到来的人是祖母身边贴身侍婢,疑惑问:“赵妈?是祖母有事吗?”赵氏一看到王令月就一脸紧张,拉着她的手忙道:“哎呦,姑娘您可算出来,夫人那边快不行了还吊着一口气念叨着您,老夫人让我传你过去呢!”
一听母亲病情加重,王令月也不多想着急忙慌的跟着她走了,这一路上她也慌心里砰砰跳只想着快点见到母亲,赵氏突然停下来脚步,她见状刹住了脚不解的问:“赵妈,怎么不走了?”
面前的人没有回答她,她觉得怪异想要走到赵氏面前看看,结果赵氏开口了,“姑娘,奴婢的发簪掉了,可否帮奴婢找找”
“好.....”王令月转身打着原路去帮她找簪子,下意识的扭过头看见远处高楼,才发觉自己是被骗了赵氏根本就没打算要带她去见海氏。
“赵妈,我们不是要去见我家家吗?为什么要带我到......”
她一个转身迎来的是赵氏凶狠的目光和一把刺入自己心脏的匕首,那一刻,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不敢相信赵氏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婢为什么突然间要对自己下狠手,是祖母的意思吗?她为什么要怎么做呢?
痛感蔓延至全身,王令月口中流血眼角的泪水流出,带着绝望和巨大的震惊问出三个字,“为什么?”
赵氏第一次干这个,吓得她跪在王令月的脚边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姑娘,我也不想这样,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家主和夫人吧!是他们让奴婢怎么做的”
她快站不稳了,看着脚下跪求她饶恕的奴婢又望向天空,往事从她的眼前闪过嘴角扬起,最后自言的说了一句,“太好了,我终于自由了”
身体重重的倒在地上不再起来,“姑娘......”赵氏颤抖着嘴唇,她也是看着她从婴孩慢慢的成长为一个美艳动人的少女,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这个孩子会死在她手中,是自己结束了她生命
赵氏在她的尸体旁痛哭喊着,“姑娘,是老奴对不起你,下辈子可别投到这个家里来了,做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吧!”
赵氏带着悲痛将王令月的尸体推下了一旁的池塘,瞬间血液染红了整片池水,她整理好衣服便快速逃离了现场
尸体浮上水面,月光皎洁,一只鹤影飞过从云霄直冲而下,或许是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月影感应到了主人有难,只可惜当他赶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的主人已经遇难躺在冰冷的池水里一动不动。
下雪了,他拼命呼唤着声音嘹亮响彻九天,主人回不了他,没用了唤不回她了,他知道主人已经死去,月影悲泣向天鸣叫,最后吐出一滩血倒在了池岸边
--------------------
第36章 秋水轻无力
===========================
“黎歌.......”
她走在山间小道上,耳听流水潺潺眼前却是迷雾缭绕,听到有人在唤她便寻着声音往前走,她好奇疑虑,是谁在唤我?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黎歌带着疑问摸索着往前走,耳边的声音不断
“黎歌.....”
离声音越来越近了,此时白色的迷雾也四下散去让她看见了那人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喜悦对站在她面前的人道:“令月?”
旁边的月影冲着她叫了一声,这次似是在与她问好
“这里是哪里?我.......不,准确的来说是我们,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脸为什么那么苍白啊?是身体不舒服吗?”
黎歌看着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病殃殃的,王令月回道:“黎歌,我要走了”
“去哪?”
“我特地过来与你打声招呼,你不必知道我要去哪”
话落,没等黎歌开口再问王令月已经转身带着她的月影缓缓离去,彻底消失在黎歌的眼前,她想要过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好像被链子拴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她望着前面心里不安与难过交织,千言万语揉成一团到了嘴边也只说出了两个字,“保重......”
沉睡中听到了吱呀开门的声音感应到一阵寒意她被冻得睁开了眼睛,抬头瞥见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寒花从门外进来冻得浑身发抖搓着手走到火炉边烤手,黎歌左手挪了一下碰到了放在一旁的书,只看了一半就搁在旁边。
“寒花,你去哪了?”黎歌给自己到了杯水
“刚去了膳房,昨日姑娘不是说那莼菜鲈鱼羹好喝吗?要我今儿个给膳房里的人打声招呼,姑娘您忘啦?”
这一提醒,黎歌才想起确有这么一回事,本以为这事就完了哪知寒花又道:“我差点忘了一件事......”
黎歌好奇,“什么事啊?”
寒花忽然神态慌乱,对她细声道:“我刚接到消息,昨儿个晚上丞相的嫡孙女失足落了水,薨了”
黎歌正喝着水,听到她说王令月薨了差点没把水给喷出来,这怎么可能的事,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呀?于是她再问:“你刚才说什么?”
看到她着急,寒花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黎歌一字一句的听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把箭矢,一把箭一把箭的射进了自己的心里锥心刺骨,水杯没拿稳落在地上里面的水撒了一地,黎歌无力的靠在椅背上
“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御医令”寒花急忙走过去
她摆手道:“不用,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寒花担心她还想再说什么可一开口感觉喉咙里被卡了东西说不出话来了,于是只能乖乖的应了一声,“诺!”
大门轻轻关上,天色昏暗她就呆呆坐在那里手参在椅柄上扶着头望向那火炉,心里默道:“原来那个梦是真的”
此刻,她悲痛却在心里埋下一颗疑惑的种子,前阵子还见过朝气蓬勃的,这才过几天人就没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上次她被人陷害推下了水,难道还会大晚上的跑到池水旁边溜达?
即使她一个人在屋里待久了乏了想要出去外面走走透透气,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若不是有什么先天性的疾病在池水边走也是不会掉下去的呀?
黎歌百思不得其解,她在想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其它的因素在里面,“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令月很有可能是被人陷害而死的,可是能够陷害她的人有谁呢?”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王允但她觉得这个不太可能,祖父怎么会杀自己的孙女呢?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疑虑开始在她的心里滋生,如同一团雾霾遮蔽了她的双眼看不见真相又挥之不去。
大业十四年卯月初二,建邺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丞相其妻贺氏、儿媳海氏、孙女令月祖孙三代尽然在这两日离奇薨世,最先亡故的是其孙女王令月,而后海氏在得到女儿离世的噩耗后旧疾复发抢救不过来去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