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歌以为黎帆没有怎么大的能耐没想到进了一趟宫,第二天册封的旨意就下来了;是自己的一句话也只是一句话间接的害死了他和他的族人。
这是黎歌第一次体会到古代皇权制度下可怕威力,远比书中描写来的更加残忍更加血腥,明明之中这个时代给她上了一课,心里已经开始感到害怕。
“张世千这个人他的结局已经是注定了的,只是历史好似因我的到来发生了一点微小的改变,不过结局却是一样的”
史书中记载张世千绑架太子不成最后被人告发,于是明帝便下旨将他斩首示众,不过也是粗略的概括了并没有详细的记载前因后果。
经过了这件事情,黎歌算是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改变不了什么,她不想去掺和这里的每一件事情。
这次在刑台下第一次看到人被砍头的画面,也算是过来送送他,“张世千的为官华丽三级跳,三日里享受了世间的繁华与苍凉,人生的大起大落都悉数尝遍;就和他的名字里的谐音一样,事事变迁盛衰有道,罢了!以后就把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去看待这个时代接下来要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吧!”
天空下起小雨众人四下散去,唯独黎歌不肯离开;雨水一点点的清洗着邢台上的血水,那散发出来的腥味令人作呕;侍女寒花劝她:“姑娘,我们回去吧!”
沉默片刻她道:“走吧!”
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池塘上泛起涟漪,黎府荷花池旁的凉亭里坐着两名中年男子;伴随着酒水倒入杯子的声音,林有光问黎帆:“那件事是你干的吧”递过去酒杯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
“哪件事?”
黎帆把酒杯放在林有光面前,林有光从棋盒里拿出一颗白子下到棋盘上问:“张世千的事”
黎帆听出林有光话语里所表达的意思,手中的黑子落下棋盘,“我最近事忙,不紧要的事大抵都不太记得了,今日经你提醒我才想起世上还有这个人”
见他不肯说,林有光指着他道:“你这个千年老山狐,还在跟我打哑谜竟连我都要瞒着;快说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黎帆低下头想想自己与他相识多年,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脾气秉性原就瞒不过他。
黎帆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了进去,冷酒滑过舌尖辣的他抿了抿唇,沉默一会他开口道:“对,是我干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当黎帆说出答案的时候他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更想知道其中实情,“我跟陛下说,我女儿救了你儿子一命是不是该给我个赏赐”
此话一出,林有光心底里大概知道事件的前后左右了,他手指抚弄着下巴看着棋盘,“前阵子你女儿与太子一起在鸿福寺被绑我就觉得事有蹊跷,结果三日前你女儿就回来了而太子没有;紧接着你又进了宫深更半夜的时候回来,第二日陛下就册封张世千;三日后太子回宫张世千就被下狱,好算计啊!平时你不会掺和朝堂之事,不显山不漏水的一出手就折了王允的一只臂膀,他们是怎么得罪你了?”
黎帆嘴唇一边上扬斜笑道:“丞相是越老越糊涂了,让张世千绑架太子也就算了没想到把我的文殊奴也一起绑了去;若不是我女儿急中生智,一番言语哄他,早就成了他七八个妾里的其中一个了,这个市井门户也敢让我女儿给他做妾,他也配……”
黎帆说的起劲,林有光让兰叶给黎帆上杯茶先缓缓再说别唾沫星子碰他一脸,随后他又问:“不过你这次做的还是险了,这稍有不慎被王允察觉你这太史令也就做到头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太子殿下回京怎么这么突然,大家都以为他没了”
黎帆冷笑一声:“哼!别看我们的太子殿下表面文文弱弱的其实跟他阿翁一样心思重的很,唉!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来气,以后我女儿就放你那了我就不管了”
林有光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下棋……”
--------------------
㈠乌衣巷:乌衣巷是晋代王谢两家豪门大族的宅第,两族子弟都喜欢穿乌衣以彰显身份,因此得名。
㈡世家门阀:指的是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
第4章 春到南楼雪尽
============================
㈠上元佳期,黎歌陪黎帆吃了午饭,到了下昼黎歌就收拾了一些用品准备去儒学馆,父女俩牵着手站在门口说了好一会话;不过都是黎帆在嘱咐她,黎歌只是点点头,片刻后,她踏上了去往学馆的马车。
此去只有她一人,只听得车夫一声“驾”,车轮滚动离黎府越来越远。
儒学馆又称四学馆㈡乃刘宋第三代皇帝所建,里面开设了儒学、史学、玄学和文学故称之为四学馆,可以说这是古代开设的第一所专科院校,四学馆开设在京城东郊之地。
黎歌坐在马车内思考着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黎帆的女儿今年十七了,按史书上来说她不是已经掉湖里溺死了吗?”她在关于南北朝的史书上看到过记载这个人物的段落,不过只有寥寥数语,书上说她十七岁就溺死在家中湖里。
“孟黎氏,名歌字不详,小字文殊奴自幼丧母十七岁溺于家中,这短短二十几个字就简简单单概括了她的一生”黎歌自言自语着,为这个薄命的小姑娘感到悲伤。
约摸半个时辰,马车就停在了四学馆的大门口,黎歌从车内走出映入眼帘的是高大敞开的朱门,单檐歇山顶上雕刻了许多珍奇异兽。
刘宋时期所建造的四学馆,天下学子的读书圣地更是黎歌在书中所闻;而今文字变成了现实,这如梦一般的场景令她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不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个小书童,他先是向黎歌作揖然后再道:“您就是黎姑娘吧?”
黎歌点头回答称“是”
“那请随我来吧!我们先生正等着您呢!”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黎歌跟着书童踏进了四学馆的大门,一路上她看着这里周遭的一切都让她为之震撼。
“没想到这里怎么大,大到感觉无边......”这里亭台水榭、假山湖畔、庙堂楼宇不规则的建在这片土地上,乍一看还颇具有江南园林的风味。
只见佳木笼葱奇花闪灼,惊鹿流水敲击着石头。再进数步他们来到了一座名为汀兰水榭的地方;书童没有为她打开门而是告诉她:“公子,我们到了,您推开门进去就是,先生就在里面”
黎歌点头道:“好”她觉得这个书童看起来呆呆的办事倒是利索,书童向黎歌作揖然后快步离开。
黎歌转过头起步走到门前,她先是敲了敲门然后问:“林叔叔,在否?”里面传出来慵懒的声音,“推门进来即可”
她推门进去,脚一沾地就看见地上全是书籍和纸张;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走,林有光从书堆里坐起,他一身宽袍盘坐在地上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黎歌看着眼前人她瞪大了双眼。
林有光揉着眼睛看向黎歌,随后眼里浮现笑意,“文殊奴,你终于来了,余等你很久了,快过来”
“是”
黎歌左右看了看路,一地的书籍纸张让她难以行走,她踮起脚尖沿着有空隙的地方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
“文殊奴,你阿翁让你来这里听学,主要就是磨练你的脾性;可余觉得你除了磨练脾性应该学的更多一些,听说你爱读史,可是真的?”
“是……”
“那文殊奴可知⑶盐铁之议?”
黎歌回答称:“知道”
“盐铁之议主要说了些什么,文殊奴可知?”
她心里一惊,心想:“哎呦我的天,考我考的那么细,你是认真的吗?”
黎歌脑海里面飞快运转搜寻着内容,她记得自己是看过的可就是快忘了,眼见时间久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了:“盐……盐铁之议,是西汉昭帝年间所发生的一场关于讨论民生疾苦的会议,当时朝廷召集了全国各地的贤良文学六十多人到长安,与御史大夫桑弘羊为首的官员共同讨论民生问题”
黎歌抿着唇望向林有光,林有光一脸严肃看的黎歌差点魂都丢了,良久他才开口道:“勉强过得去,回去再看看之后写一篇文章给余,余后日验收”
紧接着他又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钥匙交到黎歌手上,道:“这是藏书阁的钥匙,本想给你腾个单间出来的可是没有,也只好委屈委屈你住藏书馆了”
黎歌并不在乎物质上的条件,只道:“不委屈,文殊奴受得了”
紧跟着,林有光领着黎歌参观了学院各个地方熟悉熟悉一下环境,与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叫来书童带着黎歌去往她的住所。
“公子,我们到了,这里是学馆里最小的书阁只因地方偏僻所以很少来此,不过先生已经命人打扫好了,设备齐全公子大可放心如有需要大可叫我”
黎歌向书童作揖道:“多谢.......”
“不必客气”书童走后,黎歌踏进房门,她左顾右看虽然这里地方不大,但胜在清净也确实是个好地方。
她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金刚经?”
她又看向另外一本,封面上有写着《华严经》,看来看去这里放着的全都是佛经,“原来这里不是藏有儒家典籍的书阁,而是存放佛经的藏经阁,难怪没有人来”
这时她听到树木沙沙响的声音,转过身去发现窗外有一棵与窗齐平的荼靡花树,洁白的荼靡花点缀在绿叶上,让原本普通的绿树多了几点白色装饰,黎歌走到窗边,那树与她的距离就是一个成年男子手臂那么长,而远处栽种这一片桂花树,她想着要是到了秋季桂花盛开,定然是香气四溢
夕阳西下,日月交替夜色开始笼罩在这座城的上空,幽暗的屋子里点着一根蜡烛;她坐在蒲团上手拿狼毫黑灯瞎火的在宣纸上写写画画,没想到自己穿越了还要写文;同样都是教育机构只是年代不同而已,布置起作业来完全是没有任何区别。
她开始发牢骚:“哎呀真是,以前我是研究魏晋南北朝的现在到了这个时代,倒是让我研究起西汉的盐铁论来了;真是废脑子,我快闷死了”因为实在是太无聊,突然间好想回到现代去,黎歌全身倒在地上。
她不停地唠叨着,可恨老天爷为什么要怎么折磨自己难道是自己前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就在她一脸愁苦的时候
只听门窗的方向突然“哐当”一声,剧烈的声响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黎歌以为是闹了贼了,拿起烛火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在烛火照射的那一刻她看清了那人的脸,是个男子穿着一身蓝色蚕服大袖衫,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
他顺着荼靡花树爬上来,许是太黑的原因落脚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黎歌放在案上的茶杯。“你是谁?”
黎歌有些害怕,当烛火靠近那人脸庞时黎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下了;恰逢他也通过火光看见黎歌,二人都惊讶于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异口同声道:“是你”
几天前他们刚刚见过面,兜兜转转彼此又再相见。
“你怎么会在这?”黎歌抢先问话
“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儒衫要知道这里从不招女学生”
“阿翁嫌我性子太躁想我过来读书修身养性,哎呀!差点被你带歪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身为一国储君半夜闯入学馆藏书阁究竟是要做什么?”
刘瑾看着黎歌一脸严肃嘴角忍不住上扬,“儒学馆除了给别人读书,太子难道就没有资格了吗?”
“那你大半夜跑我这里来干嘛?”
刘瑾还不知道黎歌来这里的事,原本这个书阁偏僻是他无事时最喜欢待的地方,时长在这里放松做一下在人前不能做的事情,例如他手上拿着的一整只烤鸡
黎歌闻到一股花椒味,顺着位置看到刘瑾手上用纸包着的东西,问:“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刘瑾低头看向手中的烤鸡不敢说出口,这一系列举动压根就瞒不过黎歌,她看穿他的小心思得意笑道:“啊我知道了,你原来是想在这里偷吃烤鸡”
被戳穿的刘瑾立马将东西放在一边起身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烤鸡我分你一半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说出去”
她见刘瑾对这件事好像很认真的样子,只能顺从点头,刘瑾这才松开手,两人隔案对坐,黎歌为他斟茶男子掰了一只鸡腿给她;她不好意思的接下,烤鸡的味道扑鼻而来咬上一口一股花椒味充斥着鼻腔
“你为何那么害怕别人知道你喜欢吃这个,人人都有爱好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他一边咬着鸡腿摇头道:“文殊奴有所不知,我先天患有头疾,御医说我不可吃烤类食物,可我每回看到其他师兄师弟们吃这些东西,都眼馋的很”
“哦!这就不奇怪了,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叫文殊奴的?”
“你觉得呢?”
黎歌想起他是原主的表兄能不知道吗,于是便用笑容缓解尴尬,“啊哈哈,我说嘛,是表兄表兄”
她知道刘瑾和原主一样在史书上没有记载他太多事迹,但是作为帝王的他又要比一个官家女记载的多一些;然而现在黎歌遇见的他还是当朝的太子不是皇帝,不知怎的她莫名的为眼前人感到惋惜;忽然就觉得手中的鸡腿不香了,想起他坠崖之事不经问他:“那个,上次坠崖后你是怎么回来的”
“是江上打鱼的渔夫救了我,何况那山崖也不高啊!”
“不高?”
黎歌不解心念:“不高吗?明明就很高啊他是练了段誉的凌波微步吧,还是达摩的一苇渡江”
只需一盏茶的功夫刘瑾就吃完了一整只鸡,两人就一边下着棋一边闲聊。
“你一来夫子就叫给你布置了课业?”黎歌憋着嘴点头道:“是啊!后日就要交上去了,你那里有没有盐铁论的原本?”
“有啊!”
“可否借我看几天”
刘瑾喝了一口茶水回答:“可以”
黎歌兴奋道:“那太好了,这藏书阁里放的全都是佛经要不是今夜你来,我还不知道往哪里找呢!”
“文殊奴莫要着急,我刚来的时候夫子都没有给我布置课业,这就说明他对你的看重”
“可拉倒吧!写一篇长达几千字的论文已经够烦的了,我还以为穿……”黎歌突然感到自己说话有误立马住嘴,看到脸色怪异的刘瑾她急忙解释:“啊哈哈!我是说你说的很对”
“可恶,差点就说漏嘴了”在一番相处之后,她逐渐的了解了这里的一切也发觉这个将来的的帝王原来怎么憨傻。
黎歌感觉自己像是提前看过了剧本一样,一眼便看到了一个人一生的尽头。
他在这里待了半个时辰,黎歌想让他走正门出去可他确实正门会被人看到便拒绝了。
“你小心点........”
“放心吧!我爬了很多次了不会有事的,欸!文殊奴,今日之事可别说出去啊!”
“你放心我不会的”刘瑾顺着树段往下滑谁知滑到一半没抱稳直接摔了下去,屁股着地。
“哎呦.........”
“你没事吧?”
“无碍无碍”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不必担心,我好得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