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收起刀剑,三人搀扶着各自的家人走出仁寿殿,这场又惊又险的闹剧就在萧瑜接下圣旨的那一刻收尾,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冯安扶着她回到寝殿
他忍不住向她发问:“娘娘,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公主塞给萧瑜,奴才实在是不明白这里的用意”
她看向窗外褪去方才的强势,坐在这安静的角落里尽显疲惫
“冯安啊!你知道的,我曾经也向往过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可是为了家族我不得不牺牲自己,我真的好羡慕他们可以轰轰烈烈的去爱一个人不顾代价,黎歌、刘瑾和萧瑜三个人的故事不够精彩,我偏要再加进去一个,伯媛爱萧瑜,萧瑜却爱黎歌而黎歌却爱刘瑾,好友变情敌让他们四个人为爱疯魔,互相撕扯,我没有拥有过的东西也绝不会让别人拥有”
说着她又突然疯笑,“我就知道他们为了自己的血亲一定会妥协,你看看啊!萧瑜为了姑母,黎歌为了黎帆,伯媛为了刘瑾,只要有羁绊便会是自己的弱点,有了弱点我还愁拿捏不住他们,为了我儿的皇位稳固,我做什么都可以”
王氏诛灭的前夕太后曾和王允通过一次信,无非就是发牢骚说自己在深宫中有多么的寂寞像一只金丝雀一样困在这里出不去,还有一个性格古怪的儿子惹的自己头疼,而王允除了在信中开导还告诉她:“娘娘一定要坐稳太后的位置,固好陛下的皇位,因为一旦失去权利和地位就会沦落成为囚徒被人宰割的下场”
王允在信中告诉了她一切直到王氏被诛灭的消息传来她才开始害怕,支撑她的家族没有了,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太后这个名号,这漫长无聊的一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如若不想成为囚徒她就必须要把权利死死的攥紧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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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千古兴亡繁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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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平元年冬至,京城大雪纷飞
“哐当”
黎歌无意碰到案上的茶杯导致它倒在地上,好在这杯子不是瓷器而是铜器制作才免于摔碎一地还要打扫收拾的过程,她弯腰将它捡起放会原位,面前放着喝了一半的汤药,她屏住呼吸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汤药苦涩的味道环绕在舌腔里,她苦得面目拧紧眉头紧锁,拿过桌面上摆放在瓷盘上装点的蜜橘剥皮掰开一口塞进嘴里,一瞬间蜜橘的甜蜜和香气充斥着整个舌尖,冲淡了方才汤药带给她的苦涩
咚咚咚——
“文殊奴,你在里面吗?”
她听到是刘瑾的声音慌乱的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向他回道:“我在里面收拾东西,你先别进来”
“我不进来了,伯媛特地过来探望我,你收拾完就过来吧!”
“好,我知道了”
黎歌松了一口气把东西放好,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叠好放到桌上便前往刘瑾屋里,一进门就看见兄妹二人正在闲聊,伯媛精神饱满红光满面看见黎歌过来,马上起来走到她面前挽着她说:“黎姊姊,你可来了,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高兴道:“我有了”
黎歌是又惊又喜,看着她还是扁扁瘦小的肚子又瞧了眼刘瑾不知该说什么好,想到他两一个月成亲,婚后第二日萧瑜便带兵出征,她一时给忘了忙道:“这么快,你要是不说你有了,我还一直觉得你还是女儿家,瞧着肚子有一个月了吧!”
黎歌眼睛盯着伯媛的肚子想摸摸却又怕有闪失故而就看着没有去碰,伯媛点头道:“有一个月了,还没坐稳呢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反正男女都是你和无衣的孩子,关键是要好好养胎你看这大雪天还跑过来,万一路上磕着碰着了怎么行,快别站着了赶紧坐下吧”
黎歌扶着伯媛坐下,刘瑾给她沏好一杯茶,自那日从仁寿殿出来伯媛下嫁萧瑜的事情尘埃落定,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以兄长的身份去嘱咐他一定要善待自己唯一的亲妹,大婚那日他也没去只是封了一份礼让人送过去
如今听到伯媛有孕心里也是欣慰,不忘嘱咐她:“你现在有孕饮食上更要注意,话说萧老夫人身子现在怎么样啊?听闻自从萧瑜带兵出征之后就一病不起,怀着孕又还要侍奉老人,若是顾不过来让宫里再拨些人手给你”
伯媛回道:“皇兄不用担心,祖母仁善知道我有孕怕肚子里的孩儿沾染上她的病气就不让我过去那侍奉了,只是御医说祖母之前身子就不大好一直藏着不说,能不能熬过这个寒冬就看天命了”
说罢,刘瑾和黎歌二人皆面色沉重场面突然变得安静无声,半晌刘瑾又问:“那无衣那边你写信跟他说了吗?”
“还没,他在外面出征打仗我不好把祖母的事告诉她,免得他分心”
“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总之你先在家里好好安胎,人手不够就让宫里给你拨,别苦着自己”
“嗯”
***
“萧老夫人恐怕快不成了,你带着这封信快马加鞭前往冀州带给将军”
司马衍将信封交到萧府一名仆人手中,此时他正站在萧母屋门口,等交待完事情他又走进屋内,里面到处都充斥着浓浓的药味,侍女跪在床边手上端着药碗,她往勺子里的汤药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喂给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萧母
她人还是清醒着,看见司马衍过来挥手让侍女们下去,对着司马衍虚弱道:“不用为我把脉了,人老了迟早会有这一天”
司马衍坐在床上握住萧母的手,柔声道:“老夫人,你是思子之情太深才导致郁结成疾,现在无衣还在前方打仗您更要挺住等着他归来”
提到思子,这是点到萧母的痛处,“牧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年少时跟着他阿翁出征打了十几场仗,整天与刀剑为伍身上就没一处是好皮,我可怜的儿,才不过二三十年的光景就走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司马衍不忍看着萧母悲痛弯身倾到她耳边说:“老夫人,我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将这里的事告诉无衣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你可要挺住”
萧母听后大惊,未经皇帝传召况且萧瑜又是主帅怎么好在战事最紧张的时候跑回京城来,她连忙拒绝道:“不成,快去把送信的人叫回来,我一把老骨头什么都无所谓了,瑜儿还年轻不能因为我而耽误前程”
司马衍安抚她说:“老夫人放心,我已经打点好一切,不会让人发现他私自回京的,届时深夜时候回来瞧您一眼,您呀!有什么要说的好跟无衣交待清楚”
萧母自知自己大限将至心里面确实是有好多话想要和这个孙子说,一听司马衍说不会有事她感激不尽,“好孩子,难为你了”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老夫人先把药喝了吧!我喂您”
司马衍拿过放在床头小案上的药碗,说了会话现在的温度刚刚好,他用勺子舀起面带笑容的将喂给萧母
三日后,远在冀州军营的萧瑜收到家中来信,招呼也不打就匆匆忙忙牵了一匹马赶回建邺,经过两天两夜的长途跋涉终于在元宵这一天晚上赶回萧府
从他快马奔入城门的那一刻,城楼上路伽身一身黑色纱衣头戴帷帽,俯瞰着萧瑜走入城中
他淡定的吩咐身后侍从,“去告诉陛下,萧将军私自回京了”
“诺!”
济安居萧母的床头边只摆放了一根燃了半截的蜡烛,此时的萧母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她提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在闭眼之前见到她的孙子萧瑜,萧瑜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回来,披着一件墨绿色的斗篷,头发上贴着点点白雪。
一进门就直奔萧母房里,他走的很快很着急;推开济安居的房门,萧瑜来到萧母的病榻前,萧母闭着眼,萧瑜缓缓走到她床头边蹲下身心里有点害怕,他轻轻的唤了一声:“祖母?”
萧母还未睡着听到是孙儿的声音马上就睁开眼,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孙儿回来,想对他说话于是伸出手示意他靠近点。
萧瑜明白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靠近凑到了她嘴边,问:“祖母,你是不是有话要对孙儿说”
“我.......昨日梦见你阿翁了”萧母说的很小声但萧瑜还是听得清楚,司马衍已经在信中告诉了他一切包括伯媛已经怀有一个月身孕的事,在来的路上他问过照顾萧母的婢女,得知他的祖母就在这几个时辰,此刻他的心里慌张与害怕交织在一起,双手不停的在冒冷汗却依然维持着谈定。
他不敢握的太紧因为萧母已经年过七十,她身上每一块肉都是松松垮垮的一摸上去感觉里面没有肉只有皮跟骨头,他怕握太紧弄疼她。
萧母气弱道:“他问我阿瑜最近怎么样,我跟他说,瑜儿现在很好比你有出息,月前娶了媳妇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可惜你我都没福气,看不见曾孙出生的那一日”
“祖母可不能说这些丧气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瑜儿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萧母清楚自己的现状,她最担心的莫过于是萧瑜,这几日里她看到他的成长也看到他的野心,她还是害怕他会落得个和兄长一样的下场便向萧瑜警告道:“瑜儿,你现在身居高位,切不可有异心,不要像你舅公一样变得冷血无情,心狠毒辣”
“祖母,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他也不会是他,我会用我的方式得到想要的一切”
萧瑜显然是没有听进她话语里的意思,她苦劝道:“瑜儿,祖母希望你快乐,权利这种东西只会蒙蔽你的双眼让你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你听祖母一句劝收起你的野心不要再有这个可怕的想法”
“可是祖母,我不想永远的被人压制,没做将军的时候时时要看王允的脸色,现在做了大将军又要处处小心谨慎,生怕惹得皇帝不快,这样谨小慎微的日子,无衣不想再过下去了”
萧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面前的孙儿长大了也变了,她深深的感受到这个孙儿想要谋求的是什么,她害怕他会失败最后落得个乱臣贼子的骂名
萧母语重心长的劝解他:“你当真要翻了这天不成?你以为登临高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真的觉得披上华丽的龙袍带上厚重的冠冕就是最好的吗?瑜儿你要知道名正言顺四字,抢来的东西天下人是不会承认的”
萧瑜却有他的一番道理,说:“祖母,昔日,秦二世□□惹得臣民不满,后来陈胜吴广起义动摇大秦根基又有刘邦创汉后世开创文景之治,孙儿从不相信什么名正言顺,而今孙儿只不过是重蹈汉高祖之行,想要还天下一个太平罢了”
萧瑜慷慨激昂的言辞让萧母明白,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无法让他转意,她心里也为他高兴这个孙儿比他父亲更有作为也更有野心。
“罢了!你意已决我也无力再劝,只是现在你实力还不够一定要学会折服学会隐忍明白吗,祖母老了等不到那天,今后是家破人亡还是化国为家都由你了”
“祖母,不会的,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求你不要离开我......”
“傻孩子,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终有那么一天会来到,只是你啊.......”
萧母抚摸着萧瑜的头,突然间她感觉到累了,在闭眼之前她似乎看到一条巨龙腾空而起,在这苍茫的大地上照亮了一个兴新王朝的早晨。
她笑了!带着对孙儿的期望离开了人世间,面对萧母的离世萧瑜的精神世界瞬间崩塌,祖母的离世让他彻底失去唯一的亲人,往后他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在这一刻他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抱着祖母的尸身嚎啕大哭。
这一夜的雪是那么寒冷那么的刺骨,人啊!真是一个顽强又脆弱的生物,可以咬着牙负重前行又可以在一瞬间彻底崩溃。
伯媛从下人口中得知萧瑜回来,在阿措的搀扶下来到济安居中,她在门外就听到萧瑜的哭嚎声,等进到了里面看见他抱着萧母的尸身痛哭,伯媛走到萧瑜身边跪下眼泛泪光,抬起手想要抚摸他背安慰他,不料家丁从外面走进来跪下说:“家主,陛下派人过来了”
伯媛看过去心里万分担忧,“将军......”
圣令难违萧瑜满心不舍将萧母放下,他收起泪水站起身眼睛对向伯媛,目光聚在她的肚子上张口道:“这些日子辛苦公主了,怀着身孕还要操劳着家里事,无衣不胜感激”
伯媛想要靠近他可萧瑜却后退一步不让其走近,她也知道萧瑜心里无她虽不快却只能忍着,一脸担忧问:“将军,为何突然就回京了?”
“有人送信过来,事关祖母我不得不回”
“你现在是要去见陛下对吗,我和你一起好了,有我在想来陛下也不会对你多加为难”
萧瑜拒绝道:“不用了,公主身怀六甲还是不要出去走动为好,这件事陛下迟早都会知道,我去去就回”
萧瑜说罢便转身离开,他的语气和态度都让伯媛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与他无关,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萧瑜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他走出家门口骑上仆人给他牵过来的马奔向皇城,来到宫门口他停下马下来,快步走向皇帝的崇政殿,刘休已经在这里等候他多时,听到杨昭过来通传马上让他进来,不一会儿就看见萧瑜走进他的视野
“臣拜见陛下”
“萧将军,你可是好大的胆子,胆敢擅自离开军营回京,枉费孤信任你封你做辅国将军给你军队的最高指挥权,而你尽然敢在战事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逃了,你该当何罪?”
萧瑜心知战时私自回京的罪行不小,低着头不敢看刘休低声解释道:“家中来信说祖母病重务必让我回京一趟,臣身为萧家长孙不得不从,就在陛下召臣的三刻钟前,臣的祖母已经过世”
刘休难以感受到萧瑜现在的心境,他只知道萧瑜犯错自己的军队还在冀州,若是此战因他而败,必是要给萧瑜好看
他气愤的将桌上的茶杯给甩开,哗一声碎了一地,大骂道:“少拿这些借口给自己开脱,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不把孤的旨意放在眼里,你信不信孤现在就能罢了你的职位打入诏狱”
萧瑜马上弯身叩地,“陛下息怒,是臣一时糊涂没有来得及向各位副将交待好一切,还请陛下允一天时间将臣祖母的丧事办完,待下葬后便立即回冀州绝不耽误半刻”
刘休哼笑道:“萧将军当打仗是儿戏吗?别说是一天就是一刻钟孤也不允,念你平定王氏有功暂且饶你不死,可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此战你最好给我打赢回来,可要是输了你也就不用回建邺了,我会派人过去你就在那边以死谢罪吧!”
萧瑜重重闭上眼难受的感觉心脏被人生生挖了出来,咬牙道:“是,臣领命”
刘休平定情绪对萧瑜说:“退下吧!马上就走要是让孤知道你还在这里停留,可就别怪孤无情”
“是!陛下”
萧瑜站起身后退两步转身离开,祖母的尸骨未寒他必须将她安葬,刘休不许他在建邺停留萧母的丧事就不能够大操大办,萧瑜不管怎么样都想要亲手将祖母的尸身入土为安
如今家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交给其他人他也不放心于是他从宫里出来就极速赶回萧府,命人套来一辆马车,他自己前往济安居内来到萧母床边蹲下身在她耳边悄声道:“祖母,孙儿不孝只能委屈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