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下自己的头蓬将其裹在萧母的身上然后将她抱起走出这屋子,此时门外已经备好马车,萧瑜不让仆人跟着自己架着马车走了
离建邺城七里的山脚下他的祖父和父母就葬在这里,这里是萧氏家族这三代人的墓地,不像其他家族那般华丽,最多只是在墓地外围建起一座矮墙且面积也不大
萧瑜就在祖父坟旁用锄头刨着厚厚的积雪,这个时候天上仍在下着鹅毛大雪,他就这样挥着锄头哪怕手都磨红了也要把这些厚雪刨开,在他坚持不懈的毅力下终于刨开积雪看见泥土,他又开始使力的去刨地
忍下悲痛把愤怒都用在力气上刨开了一个人身大小的长形坑,他放下锄头含着泪将裹在斗篷下的祖母放进自己亲手刨开的深坑里,眼中的泪水已经止不住的往外流,这一天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无条件爱他的亲人离去
我在逐渐成长而身边人却一个一个从自己身边消失,这感受是多么的痛苦,萧瑜跪在地上望着祖母的尸身感觉万箭穿心,哭着对祖母做最后的道别。
“祖母,是瑜儿不孝,孙儿忙着战事没时间在您病榻前尽孝,匆匆赶回来见上最后一面又不能给你风光大葬,连一副好点的棺材都置办不了,都是孙儿不好.....”
萧瑜难以再说下去,他一边流着泪一边用手连着雪和泥土填进坑里,这一幕被刚刚赶过来的司马衍看到,他撑着伞站在那里没有上前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萧瑜将墓葬掩埋,他做完这一切萧瑜已经筋疲力尽,这个时候他才开口叫他:“将军,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萧瑜扭头看见是他,步伐有些不稳迈着大步走到司马衍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中布满血丝,重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司马衍面色平静道:“当时大家都想着将军正在忙着战事不好让您分心,所以老夫人病重的事就没有急着跟你说”
“可那是我的祖母啊!”萧瑜语气加重难以缓解心中火气,他越是怒火中烧司马衍就越是淡定自若,“老夫人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就形成的,此前老夫人自己藏着掖着不肯说,现在久病难医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萧瑜仰头闭上眼试图让自己静下来,此前司马衍在信中曾交待过伯媛怀孕的事,这个孩子本是想让祖母高兴享享天伦之乐,如今祖母去世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必要留下来了
“她肚子里的货有一个月了?”
“是,到了明年夏日八九月左右就能......”
“把这个孩子给打掉,我不要了”萧瑜打断司马衍的下一句话,继续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是流产滑胎也好,还是胎死腹中也罢,我不想看到这个孩子出生,她不配生下来”
司马衍早知这个结果,只是苦了这个孩子,他的阿翁尽然怎么狠心,要是萧老夫人没死,或许萧瑜还会看在萧母的面子上让刘伯媛生下来
他轻叹一声,说:“你放心,这个孩子定然不会存活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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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皇室大屠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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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崇政殿寝宫内刘休突然从床上坐起吓出一身冷汗对着外面大声喊道:“杨昭,杨昭”
杨昭蹲在门口睡意上来眼皮打转,听到里面刘休唤自己睡意瞬间散去立即站起身推门走进,走到刘休床边看见他额头冒汗便跪下问:“陛下,可是做噩梦了?”
刘休打量着四周一切照旧自己还住在这里吊着的心才放下,他定了定心神说:“杨昭,孤方才做了个梦,梦见好多人围着孤他们都没有脸手上却拿着剑纷纷刺向我,最可怕的是我还清醒着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万剑横穿而过,血流不止疼痛难忍”
“陛下,这只是个梦而已,都说梦境是和现状相反的”
刘休低眼看向他心里一跳一跳的显然是不信任他的话对这个梦境感到隐隐不安,他沉静道:“我倒是希望这是相反的,可怕就怕在它不是,对了,之前派去潜伏在各位藩王府邸里的探子最近可有递消息过来”
经刘休这一问杨昭才想起昨天确实是有消息过来,忙道:“回禀陛下,昨日探子来报说临川王和淮南王那边有些不安分,他二人平时谈及陛下就颇有微词最近更是平平出入军营检阅军队,这些还都是表面暗地里不知是何打算,陛下,二人其心必异,是否杀之以绝后患?”
刘休猛的看向杨昭对方立马低下头,他嘴里又念着杨昭刚才的那句话:“杀之,以绝后患!这倒是个好主意,历来这些旁支都外任方镇,拥有着地方军权已久,故而屡次觊觎皇权掀起战事,此前先帝和祖父他们都遇到过这种事还差点就弄丢了皇位小命不保,孤早就对他们不满已久,既然这样不如来个一网打尽省得以后继续来事”
“陛下,您这是要?”
刘休转眼看向桌案上放着的羊脂白玉壶,突然脑子里蹦出来一个想法,他向杨昭道:“再过一个月便是除夕了这又是一年团圆日,待会你就遣人带着孤的御令召他们在除夕前来建邺赴家宴,命厨子熬煮椒酒再让人去打造几十副棺材,孤要让这些宗室旁支再无动摇孤皇位的机会”
杨昭听后不禁后脊打颤,宫里面主子随意处死下人的事他以见惯不怪,他知面前的这位皇帝嗜杀成性,原以为他只会对临川和淮南两位宗室下手却不曾想他心够狠,连其他旁支他都不肯放过
这次命宫中御厨熬制椒酒又要订购棺椁,这是准备在除夕夜宴上将血亲全都除掉,杨昭虽为刘休的做法深深感到害怕,可他却不得不应下点头哈腰道:“诺,奴才马上就去办”
“慢着!”刘休叫住他,杨昭不敢动低着头问:“陛下,还有何吩咐?”
“把皇兄也一起叫过来吧,算起来自打父皇去世后我和他就没再见过面,家宴怎么能少了他呢”
杨昭抬眼看向刘休无奈的道了声:“是!”
门外路伽脸色凝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方才刘休和杨昭的对话他全都听入耳,这个皇帝真是疯了,他尽然要杀掉所有旁支包括他的皇兄,路伽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待着便立马掉头离开,他一路急匆匆来到御医署
“司马衍,御医令......”
御医署来往人多他走的急促差点就撞到人,彼时司马衍正在配药突然路伽从外面慌张走进来
他冲着他问:“怎么了?”
司马衍从路伽脸上感受到一丝不好的信号,然而他想的不错,路伽走过来一手扶着桌子气喘吁吁道:“我刚才从陛下那里过来,碰巧遇到陛下和杨昭在里边议论就没急着进去,不曾想在外面听到他跟杨昭说准备要在除夕夜举办家宴,将刘氏宗室旁支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杀掉”
司马衍听后立马放下药秤走过去握着他的臂膀拉着路伽出去,他小心翼翼打量着周围,一路把路伽带进自己的卧房,他紧紧关上门猛得转向他质问:“你说的可是真的,确定没有听错?”
路伽急道:“当时我就隔着一扇门听的清清楚楚怎么会听错”
司马衍闭上嘴静静思考,自从刘休当了皇帝之后整坐建邺都笼罩在黑云之下,人人都处在惶惶不安当中,他最终还是把血矛指向了血亲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愚昧不堪的家族,宗亲间互相猜忌互相残杀搞得现在到了这一代人丁稀少,要是与其他皇室相比骨肉相残这一戏码谁家最多,他们家敢认第二恐怕就没人敢认第一
他虽对刘氏恨之入骨可是对刘瑾总是复杂多虑,看到路伽如此急促当然不可能有假,一想到刘休也把刘瑾算计进去了,要是到了除夕那日大开杀戒刘瑾还能不能平安的活着
路伽急问:“这件事我们是该瞒住还是散播出去?”
司马衍注视着地面,平和道:“别散播出去,你现在听到他也未必真就会实施,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再说也不迟”
“可是我看陛下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他都让杨昭去命御厨熬制椒酒订购棺椁了,这不就是准备要在除夕家宴上毒死他们吗”
“要真是这样那就更不应该散播出去,你想想,他上午刚决定好的事下午就被人尽皆知,要是被他查到迁怒于你,岂不是引火烧身”
司马衍说的在理,路伽是没有这个胆量去和刘休搏斗,他又小心的问一句:“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左右这火也不会烧到我们,你就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旁的你一律不知,不与人说道便不会有事”
司马衍望向窗外的天,“时候不早了,你不该在这里久留免得落人口舌,切记在宫里不要胡言”
路伽点头,“是,我会注意的,倒是你也要小心些”
“你放心,他们一时半刻还不会想到我,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做的那些事就算自己不说也迟早会被发觉,罢了!多说无益且行且看吧”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再说”
“嗯......”
路伽迈步推门走出,司马衍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在这里待着也烦躁,等路伽走出去之后不久他也推开门离开
元平二年除夕前日,司马衍照例来别宫给刘瑾诊脉,走到山门口就见杨昭等人从里面出来,一看到他司马衍心里就已经知晓是怎么回事,杨昭先道:“这不是御医令吗,来这给里边那位诊脉了?”
司马衍礼貌笑道:“是,公公此次前来可是陛下那边要召见太子殿下?”
“你看我人都来了不就证明了御医令心中所想嘛!”
“是,是,只不过若是小小的召见那倒也不必劳公公前来传旨,听闻陛下明日要举办家宴届时王孙公侯都要过来,咱们陛下向来喜怒无常,不知这会子又是要做什么呢?”
杨昭望着远处听得他这话不禁发笑,敷衍道:“家宴而已就是帝王家里人一起聚聚,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是御医令想多了”
“我倒是希望自己想太多了,可是这些日子陛下平繁向御医署索要闭口的花椒,可是要酿制有毒的椒酒,我说的是不是?”
杨昭面色一僵猛然看向司马衍,严肃道:“御医令,我还是希望你最好安守本分切莫打听不该打听的事,免得引火烧身”
司马衍淡定道:“是,我原不该多问可我也是好心,生怕公公有个好歹来呀!”
杨昭疑惑问:“我能有什么好歹?”
司马衍走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带到一边说:“我是怕公公小命不保啊!公公想想,陛下要在除夕宴上大开杀戒这件事可就只有你知我知,可是这事之后呢总归是瞒不住的,要是让太后、朝中大臣和天下人知晓陛下如此作为,残忍到连血亲都不放过岂不更是激起民愤,到那时陛下和太后娘娘定会找个替罪羔羊堵住悠悠众口,公公觉得会是谁呢?”
经司马衍这么一说吊起杨昭的恐慌,“御医令是想说那个替罪的羔羊是我?”
“公公不觉得吗?购置棺椁,命人酿制椒酒,宫宴布置每一环都要入公公的眼,不拿你当羔羊还会有谁最合适”
杨昭喉咙滚动咽下唾沫脸色有些泛白,他原就觉得刘休做得太绝况且他的确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自己在他身边当差时时都要小心谨慎,生怕惹他不快身首异处,这个皇帝不堪大任迟早有一天会被拉下皇位,如今也该为自己的后半生寻找保障了。
他看向司马衍放下刚才的警惕,说:“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呐,这么少人知晓的事情都被你知道了,说说吧!想让我帮你什么?”
司马衍柔柔一笑说:“公公,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帮我办事,我保你能够在这多事的深宫中全身而退,后半生安度晚年并且还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个条件开得很诱人杨昭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面前已经有一条康庄大道自己又为什么还要去伺候这个性格怪异的暴君,“我答应你,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一个小小的御医令哪来那么大本事,莫非你头上还有人?”
“确实有人,而且这人你我都认识就是几月前带兵出征的大将军”
杨昭瞳孔一震瞪大眼皱眉惊道:“萧......”忽又觉得不对扭头看向四周靠近他小声说:“陛下的表兄萧大将军?”
“正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杨昭可谓是心中一凛,这建邺城表面看似平静背地里却早已暗流涌动,关系错综复杂像一张大大的蜘蛛网,原本以为萧瑜只是为了振兴家族而与刘休合谋诛灭琅琊王氏,没想到他也在背后算计
“既如此,那你要我做什么?”
司马衍弯下腰在他耳边悄言,杨昭听得眉头紧锁发出疑问:“为什么独独要在殿下的席垫下放,其他人呢?”
“这公公就不必多问了,照着我的话去做就是,到时你就明白了”
“好吧!那我就先回宫了”
“公公慢走”
司马衍目送杨昭等人走下石阶,待人走不远后才转身进去,一路来到刘瑾屋门口碰巧看到黎歌从里面出来,经过上次在邓州军营里的事二人再见面不免心中一阵尴尬
司马衍欲言又止,黎歌不好见这样继续尴尬下去便先开了口冷漠道:“来了,若生等你好久了,快进去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转过身离开,司马衍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中闪现出几分悲伤难过,他扭头心累般叹了口气,很快就收回难过的情绪推门走入刘瑾屋内
“来啦!快坐吧!方才我还和文殊奴念叨着你怎么还不来,话题一结束你就赶到了”
司马衍将药箱放在座位一旁坐下,刘瑾把沏好的茶放到他面前,“你来得巧,这是伯媛让人送过来的鸭梨,你尝尝”
刘瑾把桌上的果盘轻轻推到他面前,司马衍看着那盘中的鸭梨不太想吃,可是刘瑾都已经推到自己面前了总不好不给主人家面子就拿了看起来比较小的咬了一口
“公主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记挂着殿下,这鸭梨都是北边的货,具臣所知运载的时候路上不小心弄烂的、自然烂掉的不少,运送到建邺就更不多了”
刘瑾低眉莞尔一笑,一手靠在扶手上心平气和道:“我也难得有这些瓜果吃,去年闹天灾收成不好,这些个好东西都是要紧着陛下和太后,底下人哪里分的到,得亏是陛下念着伯媛有孕赏赐下来许多,她又觉得吃不完才遣人送了给我,我呀也就是捡弟妹吃剩下的”
说罢他连连摇头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想到司马衍也负责给伯媛把脉安胎便随口问了句:“伯媛她最近胎象如何,食多食少啊?”
“殿下放心,公主脉象一切安好,前阵子害喜得厉害喝了臣开的药就稍微好多了,刚才臣来的时候看见杨昭他们过来可是为了何事?”
刘瑾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忙道:“杨昭啊!说是明天要办除夕家宴让我也过去,怎么了?”
司马衍放下手中鸭梨说:“殿下,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殿下与陛下许久不见却又怎么突然想到你来了呢,这其中必有诈啊!”
“你是说刘休他在宴席上有动作?”刘瑾两手放在桌上握住眼睛看向前方
司马衍上半身倾前去一点说:“难道殿下就没有察觉出来吗?”
刘瑾眨了眨眼气息平稳,他还真没猜到这一层只当这只是简简单单的家宴,好不容易可以安静几天他实在是没有心力去花心思去想那么多,现在刘休又来找事,他这是要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