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歌赶紧走到门口,“是我,我就在门口,伯媛呐,我已经派人去叫无衣了,你好好的,别有太大压力,我在这给你守着”
床上的立柱已经被伯媛的指甲嵌出了痕迹,她用力哭喊道:“黎姊姊,你进来好不好,伯媛好痛,我实在是害怕”
黎歌听到她这样凄厉的哭喊心里都不禁颤了一下,她让寒花在这里看着自己则走进屋内,进到里面一屋子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黎歌差点干呕最后她硬是给忍住了
她过去握住她的手,伯媛弱弱道:“黎姊姊,这孩子有点不对劲啊,我生不出来”
黎歌脸色瞬间陡然一变问稳婆:“这是怎么回事啊?”
“公主的胎位有点斜侧了,恐怕是要难产”
难产二字飘出黎歌倒吸一口凉气,神情惊愕,这时外面传来刘瑾的声音,“伯媛她怎么样了?”
外面的婢女答道:“奴婢只是负责送水的,里面的情况一概不知,哦对了,刚刚黎侍中来了被公主叫了进去”
听到黎歌也在里面刘瑾便试探的在窗户边喊道:“文殊奴,你在吗?”
黎歌扭头看向窗户那边正好站在一道身影,“若生,伯媛的情况不太乐观,宫里的御医忙等着人来也不是办法,要不咱们先让人到外边叫个女大夫过来”
如今伯媛难产御医令还没到,她现在哪里还等的了还是赶紧找个能进产房的女大夫过来,刘瑾也管不得那么多立马就答应:“好,好,我这就让人去”
黎歌接过婢子递给她的帕子给伯媛擦拭着头上流出来的汗,外边派去叫萧瑜回来家丁过来向他躬身道:“殿下,萧将军他不在军营”
刘瑾听着皱眉什么叫不在军营
“那他在哪?”
“奴才不知,那里的人只说将军没在,刚刚和朋友狩猎去了”
刘瑾来了火气对着家丁怒道:“狩猎?怕是躲着不肯出来吧,他就这么不情愿当我皇妹好欺负是不是,我还没死呢他就这般对待,好啊萧无衣有本事他就不要回来,他要是敢回来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若生呐,先别管萧无衣了,他不想回就不回好了,你到膳房让人煮碗参汤过来”
黎歌嫌他在外面太吵干脆派个活给他支开一个时间段,伯媛这边还是生不下来,黎歌看得自己都要吓晕过去,她心里也焦急万分问稳婆:“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稳婆见状只好得罪掀开被子,说:“为今之计只能这样了,公主,待会可能会有点疼您可得受着点啊!”
伯媛紧张的心上下狂跳,黎歌看着稳婆摸着伯媛的肚子找准胎儿的头尾位置,然后隔着肚皮轻轻转动着想要把胎位移正,伯媛痛的咬牙黎歌急忙将一卷干净的帕子塞到她嘴里,她看得都心惊胆寒
不经感叹原来生育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古代医术不够发达的情况下遇到难产简直就是半条命都给搭进鬼门关了
这次胎位终于摆正,可是伯媛已经痛晕过去,这时派去叫的女大夫已经过来
黎歌看人来了马上就给她让开,大夫跪在地上给伯媛把脉,然后什么也不说拿出药箱里边的一卷银针,烫过火后扎入穴位,阿措进门端着膳房那边煮好的参汤,几针扎下去不一会儿伯媛终于醒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痛,黎歌端过汤到她面前,说:“伯媛,先喝了这碗参汤,喝了才有力气”
她端着伯媛的后脑勺将汤喂进嘴里,喝到一半她定了定神蓄力再用尽力气给生了下来,“出来了出来了”
稳婆突然面色凝重看向黎歌,她察觉到异样走过去看,这一瞧见那孩子更是令她触目惊心,生了个男孩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红斑。
“怎么会这样?大夫你快过来看看,这孩子是怎么了?”
大夫过来一抹脉搏脸色也不好对着她说:“这孩子想来是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
下一句她不敢说,此时伯媛用尽力气又晕了过去,黎歌抿着唇低头看着这个死胎心里很沉重,待会出去不知该怎么和刘瑾说
良久,她先让这里的收拾一切自己先出去交待,黎歌轻轻推开门看见刘瑾坐在凳子上跺着脚,见黎歌出来立刻站起走过去问她:“怎么样啊?生了吗?”
“我,我......”黎歌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刘瑾急道:“哎呀!你倒是快说呀”
黎歌深吸一口气低沉道:“是个男孩,刚一生出来就满身红斑,大夫一抹脉搏说是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已经.......”她眼眶红润说不下去,刘瑾听后差点晕倒站不稳。
“若生,你别吓我”
黎歌给他顺着气扶他坐下,二人就这样坐在外面气氛压抑着,黎歌沉声问道:“你说该怎么办,待会她醒过来我们要怎么说”
刘瑾心情低落埋着头看地面,叹气道:“还是要让她知道,总归纸包不住火,等她醒来我们好好开导她,唉!”
不远处萧瑜珊珊来迟,刘瑾看见他瞬间有了精神怒气腾腾站起身走向他一个拳头就揍了过去,他被揍得退后两步
刘瑾冲着他大骂:“你去了哪?知不知道伯媛今天生产,成亲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你就是这样善待她的,我皇妹在这里给你卖命你倒好躲着不见,萧无衣你竟敢这么作践她,你是当我死了不成”
萧瑜像是不觉得自己有错一般冷漠道:“我当时确实不在军营”
“今日萧将军不是应该在军营里操练新兵吗?哪里来的闲工夫跑去和同伴上山狩猎,打了几场仗倒是抖起来了,你当以为她非要舔着你是不是,待她醒来我就带她回宫,住在哪里都比住在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里强”
萧瑜自知自己理亏只能埋着头任凭刘瑾对他破口大骂,黎歌更是上前话语中带着哭腔说:“无衣你知不知道,伯媛生出来的是死胎啊,她当时生的时候胎位不正难产痛得要死,我们都吓坏了还差点以为救不回来了,你倒好什么也不管枉她那么喜欢你,我都不知道等她醒来要怎么跟她交待”
刘瑾动气太大突然咳嗽看着他依旧是不消火,等到他二人说完话萧瑜才开口:“殿下要带公主去哪那是殿下的自由,可是公主刚刚生产身体虚弱要是带回到殿下那里,别宫缺物少资的恐怕公主也很难恢复,臣虽然狼心狗肺但是这狼心狗肺的窝里比殿下那边的东西要齐全不少,殿下要是觉得自己能照顾的好,那臣绝不阻拦”
萧瑜给刘瑾让开一条道
“你......”他气得眼冒火星就要过去再揍他一顿,黎歌急忙拉住劝道:“哎好了好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还是先等着她醒来再说吧”
这时阿措跑了过来跟他们说:“殿下,将军,娘娘,里边已经清理干净了”
黎歌拉着他小声说:“走吧!我们先进去,等她醒了再做打算”
刘瑾只好作罢但是还是狠狠的挖了他一眼被黎歌搀扶着走进屋内,萧瑜用舌头划过齿间下颚瞥了眼他们便又出门去找司马衍,他骑马到了茶楼来到往常的包间,推开门看见人在那里风轻云淡的喝茶
“你交待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好了,哎呀!真是替那个孩子感到可惜,这世上尽然会有那么狠心的阿翁”
萧瑜与他隔着一张桌坐下,司马衍到了一杯茶给他,萧瑜拿起送入嘴中滚烫的茶水经过口腔刚被刘瑾揍过的那一面开始发痛,他闭上眼自认倒霉
司马衍瞧他神色不对劲问:“怎么了,牙痛?”
萧瑜闭着眼极不情愿的说出三个字:“被揍了”
“谁,殿下?”司马衍觉得好笑,一个杀敌无数眼都不眨一下的大将军尽然被人揍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成了满京城的笑闻
“不是他还有谁?别看他平时弱不禁风的样子打起架了比我还狠,毕竟他自幼多病先皇为了他能好就让他练武强身,平时教授他这门课可都是举国上下最好的武术大师,他要是在用点力我下面侧排的牙都会被他打掉”
萧瑜现在的脸还是隐隐作痛,他实在是忍不了说:“待会还是给我开副药吧!”
司马衍转过身嘴上不禁摇头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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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元平政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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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肮脏的地牢里充斥着囚犯鞭笞的惨叫声,空气里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一只老鼠在牢门前穿过,长道上狱卒举着火把来回巡逻监视着这里所有的囚犯
“吱呀”
一间用铁制作的牢门被打开,这里要比外面的牢房干净不少,不大的空间里就只有土炕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显得里面宽敞整洁
桌上的一盏烛灯给了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一点光亮,路伽衣着整洁低头坐在那里看见萧瑜到来,他立马坐直腰背抬头挺胸,大门被人关上房间里就只有他和萧瑜两个人
那日祖母病逝之后在回冀州的路上他就纳闷,怎么刘休会那么快就知道自己回来,当时战事吃紧忙着打仗这件事就先暂且搁置,他回来后假借“生病”之名在家里窝着好些天,终于被他查到当日给刘休通风报信的人是谁
他看着这个大师兄虽然表面没有呈现出任何情绪,但是在内心里他早已经心酸愤恨,路伽刚刚被人绑来关到这里,他心里还嘀咕着到底是谁?但是在看见萧瑜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两个人对看半晌,萧瑜走向一边墙面开口道:“大师兄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骗人了呢?当初见面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暗含深意而我到现在才幡然领悟,原来你早就投靠了刘休,当晚我私自回京的事是你透露给他的,师兄这到底为什么?”
他转身怒目圆睁,路伽扭头看向他愤怒的眼神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清冷而低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所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活着而已,你不必那么愤怒因为这世间千万事都没有对错可言”
萧瑜攥紧了拳头皱眉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走的现在这样的地步”
路伽站起身走向萧瑜向他诉说着这些年他的遭遇:“我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打我记事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虽然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但是在我心里夫子就是我的阿翁,他死后我过了一段清贫的日子,靠着给人抄书的活勉强度日,但是很快这点微薄的收入根本就负担不起邸舍的费用,最终被主人家给赶了出去,只能沦落街头与乞丐为伍,你是没有见过和狗抢饭吃的滋味,我到现在为止都忘不了那狗饭的味道,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一个人没钱没权真的很难在这世上立足啊!我不像你和刘若生,一出生家里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可是我不行啊!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我是过怕了,我也要有尊严的站在这世上,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争这一口气吗?”
说到心酸痛心之处路伽提高了音量作势要和萧瑜吵架的样子,他一个孤儿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唯一的亲人也因一场政变离开他,安稳自在的日子他度过,穷困潦倒的日子他也有过,他受尽世间冷眼,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消磨了他的凌云壮志,现在的他只想活下去有尊严的活在这世上
可怜自己好不容易从深渊里爬出来却又被人带向暗牢,这一次别说出不出得去不死都难说,萧瑜心中颇为吃惊,他不知道路伽过去是怎样的在学馆的日子里他也没有关注过他的事
要说他理解谈不上因为他感受不到这种痛苦,路伽歇斯底里的一番言论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在发泄,自己不过是听一段故事而已,萧瑜只是愤恨为什么他也要来背后捅自己一刀
“所以这就是你投靠刘休的理由?”
路伽讪笑捂着胸口道:“我也没办法,我要是有你和刘若生这样的家世我何愁来害你,若是你身处在我的位置上,今天的你还会那么高高在上吗?你也许就不会站在这里质问我为什么”
萧瑜不可思议的看着路伽微微摇头,他话语平淡不带任何喜怒的问他:“那师兄现在觉得自己活的有尊严吗?”
路伽刹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见他激烈情绪逐渐平复萧瑜继续说:“师兄觉得投靠刘休做他的手下就是有尊严吗?你替他卖命最后又得到了什么是钱、权还是地位?,想要有尊严的活着方式有千百种,不管是入仕为官还是做一名贩夫走卒,只要品德高尚做人做事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照样会被人尊敬,可你偏偏选择这条不归路,你知不知道刘休他是不把手下当人看的,你给他办事卖力不讨好,别人也不会因为这个尊重你”
萧瑜一番肺腑之言触动路伽的内心,他转过身抬手抹去眼角流出的泪渍,“你不是我不知我的苦楚,当时我也别无选择心急想要脱离那穷苦的现状,你不知道没钱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啊!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人能够快速的救我脱离苦海哪里还管什么仁义道德,既然走了这条路我也无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路伽闭上眼准备好聆听萧瑜要如何处置他,萧瑜叹气走前一步问他:“你想让我放你一条生路吗?”
路伽惊讶猛然睁开眼,他想过萧瑜会如何处置他,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会给自己一条生路。
他说:“我可以派人烧毁你的宅邸制造死亡的假象,之后你就跟着我的人离开建邺,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路伽这个人”
路伽摇头转过身,他很清楚自己的现状就如一帆孤舟游走在江水上被暴风雷雨吹打的左右摇晃就差快要沉入江底,夫子已死世上再无至亲而自己又选错了路再无翻身的可能,回首这一生是那么平凡又充满酸涩
他拒绝道:“我能去哪?世间之大已无我容身之处,这里倒是我的好归宿,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萧瑜难以置信看着他,“你疯了,这里是牢房”
“不是你把我抓来的吗?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干净整洁每天还有人送饭给我吃,我也不用天天为了生活奔波”
萧瑜撇过头被他气到,看路伽那样是不肯走了,也罢!让他待几天说不定就不会那么想了,“随便你,爱待着就待着吧!我走了”
路伽心里还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他,踌躇良久才对着即将要离开的萧瑜斩钉截铁道:“无衣,你要记住这世上总有比你更厉害的人存在,以后的路可要小心谨慎切不可掉以轻心,此一别望君珍重!”
这一刻他又做回了那个大师兄,萧瑜不明深意心不知为何感到难过,他放下一句话:“我知道了”之后便打开门大步离开,走了几步后面就传来狱卒的喊声:“不好犯人自戕了”
萧瑜猛然回过头看向那扇半开的铁门,他跑过去扶着门看见路伽倒在地上,他用匕首割破了自己脖子血液洒的满地都是,看到这一幕他才意识到那句望君珍重是诀别
他捂着心口仿佛一把利剑穿心,吩咐里面的狱卒:“他是本将的故友,你们一定要找个好地方给葬了”
“诺!”
说罢他就迈着小步伐离开,萧瑜回想往事这一路走来好像一直在失去,记得那日在圣林园小聚还是三四年前再过一两个月就到中秋,可惜月圆人不圆终究是再也聚不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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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个机会杀了他”司马衍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交到杨昭手上,他左右打量着周围双手接过迅速塞进自己袖子里,有些为难说:“这能行吗?刺杀皇帝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万一失败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