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元喊完之后把躺在布上的其它三人都动员起来,“我们来比赛采桃胶吧,看半个时辰内谁采的最多,优胜者可得我亲手煮的桃胶羹一碗。”
温元不为自己设的奖品脸红,其它三人也很给面子,纷纷应下,跟着温元往林幽处走,荀无虞没拦,在这只要不走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浮山寺后山的这片桃花林名气极大,自打花苞起便引无数人来观。来人多了,又不是个个都有惜花之心,难免这里磕磕那里碰碰的,让桃树上生出了很多桃胶。
它们经过时间风干,都已经变成像小指节大小琥珀一样漂亮的黄褐色珠滴状半固体,用手戳一下还能看到里面尚未完全凝固的绵软液体收缩,随着手指指向陷出小坑。
“桃胶就是桃树上这黏糊糊的东西吗?”温玉性用手戳了一下,满脸嫌弃。
“对呀,古籍上可说了桃胶美容养颜,女子常吃可使皮肤细腻光滑,容颜常驻呢。”温元一脸正经的胡乱掰扯。
几人半信半疑,却还是往自己拎的小篮子里面开始放。
温元前世虽然桃胶皂角米糖水吃过不少,但在采摘这方面还真是个门外汉,她看温经悦采的轻轻松松,以为自己也能这么得心应手。
她没料到还没完全干硬的桃花泪会这么不听话,本来好几颗凝结漂亮的桃花泪被温元扯到变形了都还牢牢黏在树干上不肯下来。
温元又尝试几次还是无果,她想起身去跟温经悦取取经。
谁知蹲了半天,她脚早就麻了,猛一站起来,一个踉跄不说,又踩到旁边松土,整个人往后摔去,最惨的还是前面都是高低错落的梯形阶,温元已经能到想到自己惨样了,吓得提前闭上眼。
可她没有像预料那样摔到地上还滚个不停,有一只成人大手从背后把她扶住了,温元站稳后想回头道谢,头转到一半突然怔住,喉咙上下滚动。
“221,你在吗?”自从上次温元和221约好之后,221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二十三个半在系统局里养膘,温元常常找不到系统。
但她今天运气或许还不算坏到谷底,因为221很快回应了,“我在,怎么了?”
温元听到了221在吃零食的声音,她不想扰它兴致,可她真的没办法了,她小命现在握在别人手里,“221,你帮我看一下,后面的人是不是拿着一把刀抵在我后腰。”
“什么!?”221也吓一跳,用能量一扫视,果然如温元所说,抵在她后腰处的是把匕首,还很锋利,只要拿的人想,随时可以送温元去见阎王。
“怎么回事,这人是谁,为什么要绑架宿主?”221三连问,温元沉默以对。
她头都不敢往后扭多一分,就怕惊到拿刀人把自己小命送掉,她哪知道后面是谁,没等她应221,在不远处采桃胶的温经悦几人发现不对,靠了过来,看到温元被一个寻常百姓打扮的人抓住,冲上来的同时还欲呼救。
“别出声,我手上刀可不长眼。”温元身后的人出声了,声音很奇特,是男人的声线,却有别于她听过的男人声音。
温经悦他们不敢出声了,赶过来的脚步也慢下来,因为从旁边,又冒出了三个同样打扮,手里拿着利剑的男人。
四对四,刺客如虎狼,温元几人像弱兔,不用猜也知道输赢。
“与你们一起的萧执林呢,老实交待,你们还有生机。”身后人又说了一句。
温元脑子飞快运转,这群人的目标不是他们,是萧执林,她只有抓住这个机会拖延时间等人发现来援,他们才能逃出生天。
“你们是谁,找执林哥哥做什么?”温元回答,声音带抖,头冒冷汗,一幅被吓住了的样子。
“我问什么,你们说什么,不要多言。”他说完温元觉得自己后腰一凉,匕首已经穿透衣物到她皮肉了。
“执林哥哥在前面与我们分开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温元说着涕泪齐下,像是怕到了极点。
“那要你们没用了,拿你的命回去也能交半个差。”他说着用力,匕首割破了温元的皮肉。
“大人且慢,主子今日要的是萧执林的命,这丫头恐怕交不了差,不如让她指路,看萧执林往哪边走了,说不定还能找到人。”对面的人提议道。
温元背后之人还在犹豫,那人接着劝,“几个乳臭不未干的丫头小子掀不起什么风浪,要是他们真敢使手段,我们再取他们命不迟,这地方树多人多,往里一钻,谁也抓不住我们。”
“按你说的。”身后匕首贴着温元皮肉往前一顶,示意温元带路,温元不敢多言,刀尖已经刺破皮肉,血在往外冒,221看着瑟瑟发抖。
温经悦他们也被其余三个刺客围在一起跟在后面,像被赶的鸭子。
没走两步,押着温元的刺客停下了,“慢着,你是不是想引我们到前面人多之地,好找帮手?”说着匕首尖又进了温元皮肉。
温元没有急着解释,她现在才八岁,遇到这样的事应该先哭,“我们真是在前面分开的,前面只有我们的书画夫子,没有别人。”
她不知道自己后面的人是什么反应,只看到对面的人点了点头,于是她腰上的匕首又开始使力推着她往前走。
眼看离荀夫子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温元打算一搏,她刚才让221往她袖子里藏了一根尖锐发簪,只要找准时机,给背后之人一击,她短暂逃离没有问题。
温元看到躺在树下的荀无虞了,她曾见过荀无虞与武学夫子宋恒常比试不落下风,她一个转身趁身后之人不备用簪子狠狠扎进他手背,趁他后退时逃离魔爪并大喊,“夫子,救命。”
然后就势往地上一滚,不让身后的人抓住,荀无虞听到声音睁眼就看到了这一幕,他来不及多想,起身折一桃枝,不知用的什么身法,脚下像装了滑轮,一下就到了温元身边,桃枝正好挡下挥向她身上的利剑。
温元舒口气,却见对面刺客已至上方,手里的刀离她额头只剩不到一米,难道天意要她今日死在这里?
“啊......”一声惨叫响起。
温元瞳孔猛然放大,嘴巴微张,像被人施了定身术,唯有温玉性左手被齐切断的两指从她脸上滚过时,留下的血还温热。
“四哥。”温元大喊,却出不了声,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切断温玉性两指的刺客却并没有收手,他把面前已经痛到动不了的温玉性和冲过来抱住他脚不放的温经悦姐弟踢开,再度举剑,荀无虞正与其他三个刺客缠抖,脱不开身。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扫帚挡住了刺客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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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有种单机的孤苦(扭头抹泪)
第18章 双指热血融余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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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谢霄时和温玉章两,还有一个和尚,挡在温元面前的扫帚正被他拿在手上。
谢霄时和温玉章是宋恒常的得意学生,虽然年纪不大赤手空拳,两人制住一个刺客还是有余的。
令人想不到的是小和尚,他不知道是不是修的武字一派,凭着一把扫帚便能独自迎战一位刺客,并且丝毫不落下风。
四个刺客有两个被拖住,荀无虞就轻松多了,很快以一敌二,并且取胜。
可惜的是四个刺客三个伏法,唯独领头的趁荀无虞不备逃了,谁也顾不上追,因为失去两指躺在地上动弹不了的温玉性情况实在吓人。
小脸死白,嘴唇发抖,而左手伤口上的血不止,像源源不断的泉眼,只是泉眼流的是水,伤口流的却是温玉性的性命。
“快把人扶到后殿,里面有药材。”先出口的是小和尚。
荀无虞也反应过来,把温玉性抱起来,温玉章和谢霄时一人一个,把像死虾一样蜷缩在地的温经悦和温玉律扶起来准备跟着走。
唯有温元还在状况外,谢霄时眼尖,第一个发现她靠右腰的后腰处,有红色渗出,脸色一变,扶着温玉律走过去,想叫醒温元。
他还没开口,温元忽像得了疯病一样,坐在地上,双手四处摸索,嘴上语无伦次地道:“东西呢,怎么不见了,东西去哪了……”
她眼耳好像被什么东西捂堵住了一样,看不到也听不到,一心只在地上翻找,不知道要找什么。
又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手指呢,到哪去了,我怎么找不到……”
温元是真的快疯了,她生在和平年代,穿过来之后又一直被温家人保护的好,徐京华当初查害原身的凶手都特意避开她。
她那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一个好好的人,因为她,被人活削了两指,那喷溅出来的血、两断掉的两指跌到她脸上时还是温热的。
这是一场触感过度真实的噩梦,她接受不了,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把断指找到,看能不能接上。
谢霄时看温元这样,心像被揪住,阵痛传遍全身,他扶温玉律到树下坐着,从脚下把裹满了尘土的两根断指捡起来,拿到温元面前。
温元看到断指,先是一愣,然后回过神来接过,崩溃道:“怎么不动,快叫大夫,帮四哥止血接指呀!”
她把断指包进随身携带的手帕里,催促道。
一到后殿,小和尚就回自己禅房搂了一堆瓶瓶罐罐过来,“劳烦施主让一让,先让我为这位伤重的施主上药。”
小和尚拿来的大抵是很神很有用的药,只见他轻轻洒了一些在温玉性断口处,血就不再往外冒了。
“小师傅,这是四哥的断指,我处理干净了,小师傅能不能重帮他接上?”温元挤上前打开手帕里的断指,询问道。
她见小和尚刚才的处理伤口方式,显然是学过医的,断指在后世重接上不是个例,中药博大精深,万一呢?
温元不想放弃,手帕里的两指半个小时前还是在温玉性手上的,还能牵着她,还能给她编小玩意逗她开心。
她接受不了它们变成死物,接受不了温玉性此生都会比别人少两指。她至今不敢直视温玉性的伤口,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失控。
“阿弥陀佛。”小和尚叹了口气,“如若今天师父在,尚有一丝可能,小僧学艺不精,还请施主谅解。”
小和尚有名字的,他叫沐春,是寺里主持的亲传弟子,别人也叫他“小活佛”。
可是现在这情况,真活佛现身也不一定能回春。
温元还没继续追问,脸色好转一些了的温玉性自己开口了,“不要紧的,左手双指而已,不影响用膳吃饭,五妹不要放在心上。”
温玉性说的轻巧,一张煞白煞白的脸还硬是勾起嘴角安慰温元。
温元忍了一路的泪水一下决堤,她扑到温玉性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四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她想来春游,如果不是她提议比什么鬼赛,如果不是她带着温玉性他们往林深走,离开荀无虞的视线,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温玉性还会是好好的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失去两指,变成八级伤残。
“此事错不在你们,他们是冲本宫来的。”萧执林此人,一惯乐天达观,笑脸迎人,从不摆皇子架子,甚至老被温玉章欺负,温元还是第一次见他神色如此严肃,黑的跟个锅底一样。
“此事本宫已派人去查,御医也在来的途中,本宫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萧执林说的不假,一个多时辰后两位御医带着上好的药材来了,可惜他们的说辞与沐春差不多,人能治好,短指无法重生。
“这几日下官就在隔壁禅房,有事随时吩咐。”说话的是太医院之首安林。“二小姐和三公子伤到了筋骨,虽无性命之忧,也要多多小心,不可轻动。”
他交代完之后带着同僚下去了。
温元哭了一天,眼肿的像对核桃,看到温玉律被包成了木乃伊,又有泪崩的迹象,温玉律嘴笨,不会安慰人,只能尽量表现的没事,要不是被包的没法动,真想跳一跳好证明自己真的没事。
“没事的,不痛,我又不是纸扎的。”他说着也扬起了嘴角,温玉律是真的不觉得痛,反而为自己能保护温元而开心。
他终于做了一回有用之人。
温元觉得自己没用极了,明明事因她起,大家都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现在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如果,如果她会医术就好了,说不定就能把温玉性的短指接回去了,今日的教训够惨痛了,她不想再有下次。
“221,帮我寻样东西来。”
“好。”221说完就去办了。
因为几乎全员伤员的原因,一行人在浮山寺歇了五天,第六天才启程回府。
温府门口,提前收到消息的众人早在门口等着了,徐京华和温清和站在一起,与温清和隔了一臂多远的地方站着兰心和秦淑,双方泾渭分明。
徐京华有意说些什么,答谢温玉性他们救了温元,可长久以来的疏离让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偷偷用胳膊肘推了一下温清和。
温清和一下就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可他与两个妾室往来也少,思索片刻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此次遇袭,悦儿他们救了小五,你们教的好,特别是老四......”
他一下不知怎么开口,寻常百姓都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伤,温玉性却一下失了两指,十指连心,有多痛苦暂且不说,科举和当官的路途算是彻底断绝了。
温玉性也是他的儿子,想起他也难受心梗,“我以后会给他找个好差事的。”
温清和这一说,算是保证了,换成平常,兰姨娘心里准得乐的开花,嘴上还要谦虚,可今天她高兴不起来,也说不出话,温玉性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听到消息时,她直接晕了过去,到现在都接受不了事实。
兰心没接话,秦淑应了,“他们保护小姐是应该的。”
温清和哑口了,不知道接什么,这比他在朝堂上与同僚交流还难。
徐京华暗瞪了温清和一眼,不得已自己上了,“之前圆圆落水就多亏了经悦,当时忙我也没有正式登门道谢,现在玉律和玉性又救她一回,等人回来了,我定带着她登门道谢。”
徐京华话说的生硬,完全没了商场女将军和当家主母的游刃有余,但她已经尽力了。
她这话一落,不止是兰心,连秦淑都微愣了一下。
两人与徐京华同是海市人,知道徐京华是皇商出生,家族兴盛了好几代不说,当年海市城谁不知道温清和心仪徐家三小姐,可惜没有功名在声,又门庭没落,只敢痴心不敢妄想。
而她们只是小门小户出生,嫁与温清和也是各取所需,谈不上有情。
她们知道自己不为徐京华所喜,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在西院,除了年节必需,极少出来。
可近段时间徐京华的态度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先是之前每日不断的各式点心,再到刚才的话,似乎都在表示善意,像是有心让她们消融前院与西院多年的寒冰。
还没等她们想出个所以然,载着温元等人的马车在门口停下了。
“阿娘。”先跳下来的是温元,她下车之后看到兰心和秦淑,先走到两人身边,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两位姨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