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温元一想到马上就能有一匹马了,还能见到谢霄时,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了。
清平公主回侯府没多久,就把谢霄时接了回去,又把他安排进城外军营,温元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他了,还怪想的。
第三日一早,温府门口停了两辆大马车并几匹骏马。
徐京华和温清和两人走在前面,后面跟了六个萝卜头。个个玉雪可爱,扎成一堆,就连叽叽喳喳也变得不烦人了。
因为这次要去的庄子不远,里头有人打理着,瓜果蔬菜,牛羊鸡鸭,五谷杂粮都是新鲜现成的。
所以要带的东西不多,除了贴身衣物,就是温元还带了之前温经悦几人送的燕子纸鸢,又提了几笼超级无敌多糖的点心。
一群人轻装出发了。
天色尚早,又已近秋,晨风清爽微凉。
徐京华带着春露秋霜和温清和一辆马车,剩下六个萝卜头一辆马车。
六个萝卜头的马车里,个个都是日日相对的,早已熟到不能再熟了,特别是桃林事件之后,本来不喜欢西院几人的温玉章,现在对他们也能有笑脸了。
温元撩开马车帘子,发现他们已经过东大街,快到东大门了。城内车马禁疾行,温府一行人自不会顶风作案,慢悠悠的正适合温元伸头出去凑热闹。
这个时辰出城的人不多,倒是有不少城外的百姓拉着板车或赶着牛驴带着自家种的瓜果蔬菜进城来卖。
也有做吃食的,特意在明面上摆了三两份,香气惹得经过的人都得扭头看几眼。
他们看到这辆跟他们反其道而行的马车时,自觉地退避几步外,就怕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填。
唯有跟着的小孩儿,见华丽的马车里有人伸出头来,斗胆偷偷抬眼一瞧,马上又低下了头,藏住满眼艳羡。
人生来就是不同的,有人在云端,就有人做脚下泥。
温元见自己人人躲闪的,有些闷闷不乐,放下马车帘子,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落寂。
这下温玉章慌了,他见温元只给谢一带点心,自己没份,还想闹闹脾气的,可没想让温元真不开心,眼看已经出城,他心里有了主意。
“想不想骑马,哥哥带你。”温玉章比温元大两岁,又和谢霄时跟着宋恒常多年,骑马是早就会了的。
“可以吗,哥哥的马能坐两个人吗?”温元闻言眼睛亮了。
“自是能的,黑曜可有劲了。”
温玉章说的黑曜是一匹刚成年不久的小黑马,是还是小马驹的时候谢侯爷送的,跟谢霄时的东曦既明是一批马里出来的。
这回出来温玉章把它也带上了,想着让它在广阔处好好撒撒欢。
温元被抱上了黑曜背上,温玉章拉着马缰,先是让黑曜走了一会,等温元适应之后,才“驾”的一声,让它跑了起来。
温元还是第一次骑马,新鲜的不行,看着身边不断往后退的景物,心情也跟着舒畅了起来。
温元在前面是开心了,她看不到后面的马车里,四个小脑袋都伸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眼底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温元看不到,撩开帘子看温玉章兄妹俩的徐京华和温清和可看到了。
温清和只看两眼,就扭头躲避,他知道自己对于西院里的兰心、秦淑和几个孩子来说,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可人心本就是偏的,他心里只装的下一个意合院,至于西院,只能说是阴差阳错、心有愧疚,再多便给不了了。
“你平日当值都是轿子抬着来回,难得有机会出来,马瘾没犯?”多年夫妻,温清和什么心思徐京华不用猜都知道。
她自认不是什么大方之人,做不到与人共享丈夫,所以即使接受了西院,却从不提让温清和多去西院走走这种话。
可小孩无辜,兰心和秦淑也没有错,难得出来这么一回,于情于理都该让温清和跟那几个眼巴巴的小孩亲近亲近。
温清和很快明了徐京华话里意思。
于是本来挤在马车窗上眼巴巴羡慕的四人就看到温清和骑着一匹更为高大的骏马过来,在他们的马车边停下了。
然后四个萝卜头轮流从马车上下来,坐上马背,体验了一番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风都要落后于他们身后,飞一般的感觉。
要只是骑马,也只能算新鲜难得,可带他们的人是父亲,那就不一样了。
除了徐漾漾,他们每人在马上被温清和环着的时候,都不止一次偷摸抬头看过温清和的下颔。
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的过父亲怀抱。
出城几里后,路慢慢变得颠簸起来,灰尘也随之加多。
六个萝卜头并一个大萝卜,都过了一把骑马瘾,这会都回了马车,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累得打起了盹。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前头几人拉马时“吁”的一声,庄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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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得阳春谈将军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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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庄子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庄子围栏脚下丛生杂草上的露水,已经没了踪影。
只有少数几滴在消失前顽强的在草叶上留了个印子,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谢霄时和清平公主站在庄子门口等,温元见到后踩着凳子三两下就下了马车,向着谢霄时方向跑。
她跑到一半突然一个急刹车,又回到马车边,温经悦像是早猜到一样,把温元护了一路的食盒递给她。
温元接过又跑了,连谢谢都说得匆匆。
温经悦几人陆续下了马车,个个低头看地,老实到不能再老实,就连一向跳脱的温玉性也躲在温经悦后面,能不说话就绝不开口。
但礼总是要行的,温经悦带着一串三萝卜,规规矩矩上前行礼。
“见过公主,小侯爷。”低眉顺眼的没敢多瞧。
“不必多礼。”
清平公主态度不冷不热,至于谢霄时就不必说了,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有温元,对于旁人是完全看不到的。
“殿下,里面早膳已经备好,还请诸位跟老奴来。”
大家一大早从城里出来,这会也饿了,听到有早膳也不顾着闲聊了,都跟着老王叔走。
清平公主和徐京华有段日子没见了,这一碰面有的是说不完的话,凑在一起走,什么丈夫儿女,都统统不理会了。
不过温元也不用徐京华管,她现在贴谢霄时贴的可紧了,连自己亲哥哥都得排后面,看得温玉章是又醋又气,刚才白带着骑马了。
温经悦几人则是跟温玉章一样,都跟在温清和身后,没有说话,但抬头低眼,看到前面的温清和时眼里都是孺慕。
天气不热,为了多些野趣,老王叔没把早膳摆在屋子里,而是张罗在了外面。
一颗大树桩子充当桌椅,碧绿色瓷器上是新鲜应季蔬果,白胖胖的包子馒头,还有几碟子水气都还没跑干净的果子。
可惜这会一桌子人里有半桌子心里都在惦记着马,再好的饭食也得往后排。
温元胡乱塞了几口,伸手去扯温清和袖子,示意她吃饱了,想去看马。
谢霄时看到之后反应很快,“母亲,我带圆圆去看马。”谢霄时先把温元牵在手里,这才向清平公主请示。
“欸,马不是在军营里吗?”徐京华奇怪道。
“听说你们要马,军营早早派人送到隔壁我们家庄子去了,省得你们来回颠簸受累。”清平开口解释道。
谢霄时报备完,见母亲没反对,牵着温元,后面还跟着一群,往谢家庄子去了。
“地方不远,又有人跟着,随他们去吧,我们在这里偷偷闲。”清平一向是乐得成全自己儿子的。
不过桃花林的事,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不小阴影,所以不得不派人跟着保护。
谢家庄子马厩里有二十多匹小马驹,都是从云边送回来的良马培育出来的佼佼马。
第一个挑到心仪马的是温经悦,是一匹红栗色小马驹。
小红马性情温顺,见到陌生人不但不怕,还伸鼻子蹭了蹭温经悦手背,一下就俘虏了温经悦的心。
温玉律喜欢的是一匹白青色,与他性情有些像,胆子小小的,见到陌生人就低头的马,说跟他投缘。
接下来温玉性也遇到了自己的梦中情马,徐漾漾一个南方来的小姑娘,胆子小些,又不膳骑射,便没有选。
只剩温元还无所获了,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就是没有合心意的。
倒不是说马不好,就是因为都是好马,但又没有一匹好到温元心坎上,所以她才没办法从一群好马中挑出一匹好马。
谢霄时陪着她也不急,东曦既明是他挑了好几天才定下来的,他明白选马急不得。
温元转了一圈又一圈,慢慢走出马厩范围,突然一匹白马出现在她视线里。
那马通体雪白,身躯流畅,在光下整匹马泛起一层珠光,一下就击中了温元的心。
就是这一匹了,不会再有下一匹了。温元想。
温元一路上都在看马,旁边的谢霄时则一路上都在看她,所以温元神情变化,他自然发现了。
“霄时哥哥,这马怎么独在这?”
温元觉得奇怪,这马一看就非凡品,怎么会被独出来,养在了这不易发觉的角落里,这不是让宝马蒙尘吗?
要不是谢霄时这一个多月都在军营里,那他就真的要被问住了,幸好他在军营里,见过这匹马。
也正是因为见过,他才更不懂军营怎么会让人把这匹马也送过来。
“它性子刚烈,会朝靠近它的活物吐口水。”
“专往脸上吐。”谢霄时又补充了一句。
“……”那确实是挺刚烈的。
谢霄时这么一说,温元就明白它为何被独出来了,她虽然没闻过,但是听说过马的口水滂臭。
温元不信邪,缓缓靠近,原先低头专心干饭的马听到动静把头抬起来,从鼻子里呛出一口鼻息,像是在警告入侵者不要再试图前进。
否则别怪它不客气。
它见谢霄时和温元识时务地停下脚步,才觉得满意了似的,又低头专心吃起草料。
谢霄时见马的反应,就知道它只会比传闻中更凶,这样的性情并不适合温元这种初学者。
他低头想跟温元解释,却见温元眼睛已经贴到那马身上,移不开了。
“圆圆喜欢它吗?”谢霄时要出口的话换成了别的。
“喜欢,它好漂亮。”温元是个颜控,哪个颜控能不爱这仙马?
“好。”
谢霄时想好了,就算这马再烈,只要温元喜欢,他都会让温元如愿,他还没有用不好的刀和训不了的马。
温元见心爱之马低头吃草,似乎没空理会他们之后,拉着谢霄时又悄摸摸地往前,一步步靠近。
马察觉到了,但它不理会,它倒想看看这两个人要干什么,怕不怕它的口水。
温元他们最后停在了抬手就能摸到马的位置。
马也终于舍得把头从饲料槽里抬起来,用脸对着温元两人,嘴巴还在一动一动地嚼着草料,两只圆溜溜黑眼盯着他们。
气定神闲的,根本没把温元两人当回事。
温元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一匹马,原来马的眼睛看人时这么深情,半耷拉着像“狗狗眼”,很乖,让人越看越喜欢。
温元手随心动,伸手就想摸它的头,吓得谢霄时忙抬手挡在她前面。
没想到这马好像也是个颜控,它下巴都抬起来了,预想中的口水却没出现。
它见温元手停在自己面前,甚至还乖顺地低下了头。
温元见马没有要吐口水的意思,大起胆子把手放到马头上。
她上手才知道,原来马毛与想象中会刺手的感觉不同,它摸起来是柔软的。
并且因为马的温度比人偏高,所以温元手搭在上面,是暖呼呼的。
谢霄时没想到这马是匹有双副面孔的马,别的活物还没靠近,它的口水先到人家脸上了。
反观温元,手都在它头上了,它看着还挺乐意的,甚至顺从的用头蹭了蹭她的手。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温元又惊又喜,她转过头来看谢霄时时,眼睛里的喜悦都快化成实质溢出来了。
“给它取个名字吧,以后它就是你的马了。”谢霄时提议道。
“看它毛色纯白如雪,就叫它阳春吧。”
“嗯。”阳春白雪,是个好名字。
“它叫东曦既驾。”礼尚往来,谢霄时很快也把自己的马介绍给温元。
东曦既明?温元觉得自己在起名这块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幸好她看到阳春时,把脑子里涌出来的小白、小雪强行删了,不然还不被谢霄时笑死?
温元躺在草地上,看着飞在天上的燕子纸鸢,问:“霄时哥哥,你的马为什么叫东曦既驾呀,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父亲总说,我们大启是个好地方,好到引得饿狼环伺,都想从天启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他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父亲信里总说,云边百姓时时困于外敌侵扰,不得安生。”
“如今大启像个铁蛋,群狼只敢在外围试探,可要是哪天铁蛋出现一丝缝隙,狼就会闻腥而来,一拥而上。届时,就是大启的危机。”
“云边百姓把外敌进犯喻为黑夜降临,而每一次黑夜降临,于他们来说都要伤筋动骨。”
谢霄时眼神从黑白马身上收回,转而望着温元,坚定不可动摇,“东曦既驾虽是匹黑马,可我想骑着它刺破黑暗,骑着它越过神目山,把群狼踏碎,让云边百姓都能得见光明。”
说这话时的谢霄时,让温元联想到了非洲猎豹,他们捕猎时眼里那种不把猎物咬断气绝不松口的凶狠。
可温元不觉得这样的谢霄时可怕,相反她觉得他帅到爆。
谢霄时迟迟没有等到温元回应,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他觉得自己刚才说话语气过于凶狠,怕不是把温元吓到了?正欲开口解释。
却见温元把头凑了过来,一双眼亮晶晶的,像是把满天星辰都装在里面,直视他时,神情同样认真。
“霄时哥哥,你以后会成为大将军吗,像话本里那种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我会努力的。”谢霄时不忍辜负那双眼。
“那到时候霄时哥哥一定会是所有百姓心里的大英雄,是比所有话本里的侠客将军,加起来都还要大的英雄。”
谢霄时心里熨贴极了,他想做温元心里的大英雄,想温元一直都用现在这种眼神望她,为此他将无惧任何艰险。
“我听父亲说过,云边神目山上有终年不化的白雪,山下有遍地牛羊的草原。春夏时候草原里还会开满很多叫不出名字但是特别漂亮的花,如果有一天我去云边,一定会把这些都带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