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的确有些波折,守在传送点的御林军没见过我,还好我有你的私印。”孟知尧眼疾手快夺过高度下降的油纸包,握在手心里。
这是瞿万里藏在身上的,小零食份量没有多少,还碎了一些。
他沾沾自喜道:“我就说有用吧,那个东西可能当传家宝——不行不行。”
要是别人,到可以传家,他还要追孟知尧,怎么自己咒自己了,于是改口:“你可以传给孟家的其他人。”
孟知尧:“传家宝?”
瞿万里:“传家宝。”
孟知尧不吃大米粘了,叠好收到自己口袋里,回头继续收拾,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出门去了。
“正好,我蹭你的马车。”瞿万里毫不客气地钻进去,“你去哪里?”
孟知尧:“直接回村,不走传送门。”
这辆马车还算宽敞,多一个人多一百来斤,咿咿呀呀的避震装置也不出声了。
孟知尧往后面一靠,当起了闷葫芦。她闭着眼,新长出来的碎发在额前乱晃。
“扈江到天工营了。”瞿万里冷不丁提起这个人。
孟知尧:“嗯。”
瞿万里注视她鼻梁上沐浴阳光的细小绒毛:“扈江暗恋你。”
孟知尧立刻剜他一眼:“别乱说。”
“真的,我找晓春打听过了。”瞿万里懒懒地靠在马车另一侧,两人隔着行李,他动动大长腿,往对方鞋上踢了一些。
孟知尧脚腕一转,踩了他一脚:“我鞋脏了你刷啊。”
瞿万里轻轻问:“你喜欢他吗?”
孟知尧唇角绷直:“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样的?”
“没想过,”孟知尧不耐烦地皱眉,脸朝窗外,继续闭目养神,“你到底想说什么?别问来问去的。”
摇晃的车厢里,响起一道温柔的试探:“你会喜欢我吗?”
面向车窗的人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到发问者身上。
这个问题,他变着法问了不下三遍。
不能说不喜欢,用排除法或者在心里给所有人做一个亲密度归类,瞿万里都不是普通朋友。
他表白以后,就不能算是“朋友”一列了。
可以说,不排斥。
“说不定会。”孟知尧开口时,不小心加大了概率,直接翻了几番,“不……”
轮到瞿万里心满意足地合上双眼:“我知道了。”
孟知尧惊愕失色直起后背,满脸写着好恐怖:“我是说——”
她不会狡辩,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又放弃地躺靠回去,目视窗外风景,安然自若:“算了。”
感情上的事,总不会发生什么重大大问题的,日子还是一天天过下去。
最坏的结果也仅仅是……活不下去,那就死好了。
马车左右摇摆了几下,接着出现了一个斜向下的力牵着他们,孟知尧知道这是要进隧道了。
隧道里有灯,还有小镜子,两条隧道都不长,天光只短暂了暗下一阵,又恢复了。
小芒村外栽种了大片的树林,这一批木材还没长成,已经被松河村预定了,水沟边有人在放牛,大爷戴了一顶不便宜的遮阳布帽子。
现在谁还敢说他们穷。
听轮毂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就知道他们进入了松河村,驶入青砖路段。
青砖路滑,会做一些花纹加大摩擦力,对铁皮木轮好用,对胶轮不太友善。
它算不上颠簸,是高频的震感让人脚底发麻。
可她也只能忍忍了,因为两仪胶车轮大部分还是军用品,市场上能买到两仪车轮,一轮千金。
山中还是要比城里凉快,孟知尧心里的那股燥热被压下去了。
太一闻着味儿又冲过来,围着两人脚边吐舌头又叫又跳。
“这是太一!”瞿万里把一岁的铁包金抱起来,掂量掂量,“得有四十斤左右了吧?”
孟知尧到库房里抄来一杆秤:“称一下就知道了。”
看到称,瞿万里被她的行动力吓了一跳:“来真的啊?”
“称一下,又不掉块肉。”孟知尧放好了四十斤的秤砣,找了绳子把太一吊起来。
太一没挂过称,很兴奋:“汪!”
它一直在甩尾巴,根本称不准:“不到四十斤。”
一旁的草地上传来沙沙声响,五环背着重重的壳,四条腿努力蹬地冲过来,尖喙一张一合。
“汪!”太一等不及被瞿万里解开身上的绳子,轮着尾巴去顶又大了一圈的小巨龟。
两个生物玩在了一块儿,“两只猫猫呢,二营长和三蹦子。”瞿万里找了一圈,也没找见,还在草地上踩了个坑。
“猫都不在家里呆着,它们喜欢到山里玩。”孟知尧踏上半月前修剪好的草地,去把瞿万里从坑里拉出来,“留在家的两个东西,都喜欢刨坑,你小心点。”
瞿万里被拽起来:“你真好。”
孟知尧:“……滚。”
瞿万里没有死皮赖脸赖在她家,把人送到以后,就从矿井走了,沿着螺旋楼梯往下走,他问孟知尧:“现在还有矿石吗?”
“有,七颗。”孟知尧清点数量,“折算一下,差不多八十两银子。”
瞿万里无力地摇头叹息:“唉,我之命也。”
两天后,孟知尧在石桥头给太奶修轮椅,这轮椅是她给做的,太奶能走也只能在村里溜达,有了轮椅才能到县城里玩。
小二哥从桥上跑过,给乔寥报信:“书令!帝驾进城了!”
田里正在抓紧加大换水量,给稻苗降温。
乔寥抬头:“知道啦——”
太奶说:“朝廷为陛下选妃,乔书令是皇亲,也要去参加。”
扳手从轴套上松脱,孟知尧抬起头,不解:“什么叫选妃?”
星夜,月落西山,无风,暑气闷热。
皇宫里都把液压风扇抬出来了,寂静的宫殿中,只有木轴不停地转动声。
快到瞿万里起床的时间了,他悠悠转醒,就看见一张熟悉脸,两眼不知盯了他多久,凶厉阴鸷,怨气横生。
“!!!”他要从床上弹起来大叫,被盘坐在他床头的孟知尧飞扑过来捂住嘴,“呜呜呜……”
怎么可以这样吓他,怎么可以……
孟知尧万万没想到捂嘴的手上接住了两行热泪,她真的感受到瞿万里的怕鬼程度了:“是我,咳咳。”
她一宿没睡,也没喝水,熬干了眼眶。
瞿万里亲自下床掌灯,外面守夜的宫人唤了一声,他回道:“无事,不必进来。”
转头,压低了嗓子崩溃质问喝水的罪魁祸首:“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皇宫!寝宫!”
孟知尧言简意赅:“晓春。”
“叛徒!背刺朕!”瞿万里被吓得手脚冰凉,带着与孟知尧不相上下的怨念坐在她对面。
两人四目,都是红血丝。
“他也是为了你好,还是说说你吧。”孟知尧施施然放下茶杯,目光锐利,“现在,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选妃?”
瞿万里还没听懂,但是已经流畅地转换好了态度,卑躬屈膝地挪到孟知尧旁边,贴着她坐:“这个不是解释过了?”
孟知尧挪远了一些:“解释和解决是两码事,如果你解决不了……”
“我解决了,”瞿万里抚平胸口的起伏,“真的,一会儿上朝的时候,全部一起解决。”
孟知尧忽然凑近过来,险些和他鼻尖相撞:“你很会说那些好听的东西,但是脏了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
“嗯……”瞿万里听懂了,但是他只顾着脸红了。
宫人要进来为他更衣,准备上朝了,瞿万里突然不好意思地低头,含糊地说:“你眼睛好红啊,先去睡会儿吧。”
“睡不着。”孟知尧现在的头脑清醒得近乎癫狂。
就连瞿万里去上朝了,她也要到后面听着。
天还没亮,老总管高高唱起朝礼。
孟知尧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观看古代上朝,被那严肃齐整的班列震撼到了。
一时间,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唱班结束后,有人出列:“陛下正当年纪,该立后选妃了。”
瞿万里开口就问:“各地女使都择选好了?”
礼部尚书出列:“启奏陛下,各地学馆皆考核结束,女使名册在此。”
“选好了就行,”瞿万里看过名册,随即下令,“大越六州一百三十六使女,派往九祉城入各曹为吏。”
什么??
选为官吏?
后面偷听的孟知尧也没想到,他还有这大招,CD怪长的,读了几个月才放出来用。
堂下一片哗然,不少反对之声,邱问水抓住机会立刻站出来:“陛下!恐怕不妥!”
瞿万里只是轻笑:“哼,中台令,哪里不妥?”
邱问水咬牙恨齿:“使女的择选,借以后宫妃嫔礼仪为准,怎可当此大任?简直胡闹!”
“邱大人,”赵滁悠悠开口,“谁说使女的择选标准是礼仪了?”
吏部尚书出列:“启禀陛下,一百三十六名使女均通过吏部曹吏考核,卷子已经密封存档兰台,可以立即解封!”
邱问水大骇,什么?!他是尚书府令,为什么他会不知道?!
工部尚书陈载出列,手持奏折,怒瞪邱问水一眼:“微臣要参尚书府令邱问水,九次回绝工部天工营拨款申请!”
“陛下!奇淫技巧,误国误民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邱问水赶紧申诉。
“哈!”一旁的兵部尚书笑到破音,“你拨给我那点慰问三军的勋章钱,只能以次充好!这怎么说?”
邱问水还是义正词严,朗声高呼:“陛下要立后选妃,后宫修缮也大笔银钱,这笔钱自当是紧着陛下用的!”
多说无益,到了这关口,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中了赵滁的全套。
于是只能跪在壁阶之下,为自己留一份体面:“臣不堪大任,统管不了六部,望陛下另选贤能,责罚微臣。”
龙台宝座之上,冕旒微晃,发出细碎轻响:“也没有邱大人说的那样要紧,同僚之间的摩擦罢了。你是朕点的尚书令,错原在朕。王至持已经大病痊愈,既然如此,就请王相公回府主持,邱问水将回原职,罚……禁糖,半年。”
“谢……陛下隆恩。”邱问水松了一口气,汗水滴在大殿的砖上,起身时用袖子默默擦掉。
瞿万里喜滋滋地又说道:“既然罚了邱大人,朕也要受罚才对。”
百官眼皮一跳,就听九五上方宣布:“罚我这辈子不能选妃!只能娶一位皇后!”
文武百官:??!
还能这样??
是啊,孟知尧也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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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完美
CD:游戏技能的冷却过程(大招的冷却时间比较长)
第71章 “谁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人?”
“里正……”王捐在后面悄悄戳了戳她的后肩,“您要不要先用早膳啊?”
该听的部分已经过去,现在在说新边防部署的真正的国家大事,孟知尧回头低声问:“吃什么?”
王捐嘴馋道:“鸡汤面!”
鸡汤面,金黄色的,孟知尧想饿了:“好。”
她跟着王捐走,发现王捐比她还要高了,一年的时间,小孩长了不少。
吃饱放松,孟知尧开始哈欠连天,后殿有软榻,她就近去歇下。
跑了大半夜,又盯了瞿万里一个多小时,吃过了鸡汤面,外面的天色才完全亮堂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孟知尧悠悠转醒,睁眼看到一双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我……靠!”
“哈哈哈哈哈!”瞿万里拍上床榻,“天道好轮回!”
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瞿万里向她招手:“工部又送来了好东西,走,我带你去看看。”
“去哪里看?”孟知尧补足了觉,精神大好。
地方不远,就在书房。
晓春在前面带路,老总管在后面跟着,起居郎走在墙下阴影中。
“今天上朝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吗?”瞿万里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孟知尧:“听到了。”
她的发型有几根细细的麻花辫,刚才宫人为她编的。
瞿万里悄悄捏住一段麻花辫尾巴,不近不远地一下下挑拨。
知道她心里的芥蒂消除了,心下暗喜,能加分吧?能加分了吧!
走在最后的起居郎没有感情地如实记载。
到了书房宫殿,人多热闹起来。
孟知尧手搭在一旁的水缸缸沿,看工部的人在巷子里进进出出搬运,货箱囤放在一个荒芜小院的空地上。
箱子都是打开的,她远远看一眼,“布料?”这透明清澈的面料反光厉害,“防水布?”
陈载从外面走进来:“这种布料可以阻遮风,防水。”
孟知尧挑眉。
“此物似布非布,乃石油清胶,能这么快找到配方,多亏了里正想出来的的计时器和汞温度计,”陈载从未觉得自己的官运如此通达顺遂,一年来红光满面,“石油清胶和两仪胶、火棉胶都不一样,它能拉成这样的柔软薄料,本身是接近透明无色的,可以染成各种颜色。”
陈载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裁剪成一段段的是石油清胶条:“这些石油清胶条和水晶一样通透,但是和坚硬的水晶相反,它十分柔软且有弹性……陛下当心,打人很痛!”
已经晚了,瞿万里甩胶棒给了自己手背一下。
“咳……还能从石油里提炼出这种东西?”瞿万里只知道石油能变成各种燃油塑料……他又小声地问孟知尧,“这是塑料吗?”
孟知尧:“不像。”
瞿万里又问:“那像是什么?”
孟知尧凭直觉说:“它看起来,摸起来都很像热熔胶,可能就是合成橡胶类。”
石油是很多人工橡胶、人工树脂的原料,树脂又是一些塑料的原料。
又触及到瞿万里的知识盲区了:“热熔胶?”
“热熔胶是胶水棒,和它样子差不多。”孟知尧回忆到,“我们专业有个活动用过,我队友就用热熔胶加AB胶去防发动机漏油,在学校操场里兜圈可以。”
关注点偏离的瞿万里更震惊于:“在……学校操场可以兜圈?小车?不会被举报吗?你们不怕出事吗?”
孟知尧哽住,是她没说明白是吧,好,她给说得明明白白:“我们那是摩托发动机三轮车,自行车车轮刹车。汽油用吊瓶装的,人躺着开,重心比大型狗底盘还低,实验有申请操场地盘活动。还有疑问吗,纪律委员?”
“……”在孟知尧的凝视下,瞿万里怯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