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她总觉得烤吐司机很好玩。她固执认为吐司面包必须放在烤吐司机里烤一下，才能完成它身为吐司面包的使命。
烤吐司机跳出来的两片面包，必定是无与伦比的美味，不烤一下的面包，就像吃没有煮熟的米饭。
但是，得了吧，中国普通老百姓家庭谁家买这个玩意儿。
后来白清清用微波炉热吐司，只会烤成焦炭，再后来她想了个法子，在碗里装上滚烫的热水，再把一片吐司盖在碗上。
其实烤吐司机烤出来的吐司是干干的，白清清这种办法只会让吐司面包变得“软趴趴”“水绵绵”，阴差阳错之下这种口感其实很对她的胃口。
整个过程白清清都把跟在后面的柳霖当成空气，直到柳霖在她对面坐下。
柳霖以为自己会很了解白清清，毕竟她的情绪是那么容易让他捕捉
他静静看着白清清奇奇怪怪的吃法，她先把吐司面包在泡面盖上热好，撕开酸奶袋子，像奶油裱花一样，在面包上淋上酸奶，然后将方方正正的面包对折，酸辣牛肉味的康师傅方便面，她吃一口泡面，面包就吃一口。
这种吃法，没来由让他想起百年孤独里那个喜欢吃土的丽贝卡
“你饿了吗？看着我吃？”白清清终于忍不了被柳霖盯着看了，她有些不耐烦道
“不，我不饿。”
“真的吗？我不信。”
柳霖察觉到她的言外之意，“行，我走了，其实我只是想多陪陪你。”
白清清听到最后一句话心软了，她难得好语气道：“其实…你看着我吃怪怪的，嗯，话说你吃饭的钱还有吧。”
“有，学校勤工俭学岗，周末和周三周五我在食堂帮忙，会有免费的午餐晚饭。”
“那你其余三天怎么办呢？”
“那几天我会在早上多买几个馒头和一个鸡蛋。”
“你可以买压缩饼干，在拼夕夕上买，那个很抗饿！过几天就是双十一可能会便宜一点，我正好多屯一点泡面酸辣粉红油面皮和胡辣汤。”
“谢谢建议。”
“哈哈，你的话真官方，跟你说话真奇怪。你是哪里人？”
“秦省榆市。”
“那离苏省还挺远。”白清清心想那自己已经肯定不会跟他长久了，毕竟她家绝对不允许自己远嫁。她思想滑了很远，白清清这下肯定这是一场无疾而终且注定失败的恋爱，她预料到了结局。
“秦省榆市，你会唱信天游吗？你看过《平凡的世界》吗？那本书讲得就是你家乡那边的事情，我很喜欢孙少平！感觉你很励志耶，你有点像孙少平！可惜我不是田晓霞。”她一股脑说了一大堆，没头没尾，跟她说话她总是容易跑题
白清清是一头混在鲸鱼群里却只能发出52hz的鲸鱼，虽然她有朋友有同学有家人亲戚，却几乎没有人有人能对上她的频率，可能她看小说看多了亦或者至死都是中二，再加上四年级前白清清可是坚定相信世界上是有奥特曼和巴啦啦小魔仙，有一天她会穿越回古代的问题少女。而白清清暗恋的那位初中同学，是唯一一个愿意在她说上一堆，再跟她扯皮的人。
“好，有空我会去看看。”柳霖说完将椅子放好背着书包就走了。徒留白清清一个人。她感到很尴尬，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把人吓跑了吗？果然别和我谈恋爱，会变得不幸。”
她无精打采的收拾好桌上垃圾，背着书包回了寝室，室友们在宿舍追剧的追剧，打电话的打电话。
她简单洗漱完从包里拿出从图书馆借到的书，那不是一本小说，是一本名家散文集，她随便看几页，清新风雅，但略显无趣，她拿着手机上床，蒙在被子里，抱着枕头，也咬着枕头一角，心跳加速的看起了一本恐怖小说。
这天晚上，两个人再也没有发什么消息，就这么草率暗自定下来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们大学恋爱都谈出个地下恋情来了。
第二天柳霖在图书馆开门的时候就借了《平凡的世界》的第一本，虽然柳霖对不上白清清稀里糊涂的想法，他会努力跟上她的脚步。
第六章
白清清和柳霖这恋爱谈得跟mini版“先婚后爱”一样，白清清可没发朋友圈官宣，不过第二天她倒是看到柳霖发的朋友圈，只有一句话【有女朋友了】她点了个赞，就完事了。
然后白清清该干嘛干嘛，上课写作业在b站上看宋浩老师的高数课，她还报名了计算机二级，在淘宝上花了三十几买了一些资料包软件，一边拿平板听网课一边在电脑上练计算机二级，当然还有该死的校园跑！
定点打卡校园跑真的会要了白清清老命。总之一堆事情加起来，白清清已经很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亦或是名著啥了。
累了只想刷一些无脑视频，不过她还是只喜欢看b站，因为她有情怀，很早就开始玩b站，而且是一见鬼畜误终身。
几年前白清清没想到从诸葛亮对骂王司徒，到2020年，最流行的鬼畜人物是大洋彼岸的唐纳德□□总统。
接触互联网多了白清清发现网上的事情越来越魔幻抽象。
对于2020年来说，大学依旧像个高中，要跟辅导员请假出去，晚上定位打卡的事情一样不少。
这样的日子平凡又忙碌。至于白清清和柳霖的恋爱日常不过是图书馆相约自习罢了。
两人甚至都不坐在一个桌子上，白清清喜欢去二楼，那里多是文学小说历史地理等书籍，柳霖喜欢坐在一楼，一楼有各种杂志报纸。
柳霖会逼着自己看英文报纸，他英语很不好，听力压根听不懂，学得都是哑巴英语。
这天周末，柳霖下午四点发来一条短信，“今天我过生日，新食堂二楼八点我请你吃面。”
白清清午睡刚醒看到这条消息都震惊了！柳霖至少是她第一个男朋友，而且是她名义上承认的男朋友，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生日。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确实也没有问过。
她稍微亲近一点的同学过生日，她都要买礼物，送个发卡胸针啥的，给柳霖完全没有准备，网购来不及了，现在出校去商场地铁一来一回也有点来不及。
白清清躺在床上有些气恼得踢了一下床栏杆，她是个生活很有仪式感的人，虽然不让柳霖吃软饭，但是该对男朋友的“关怀”还是要的。而且为他花个几十个块还是可以的，她没掉钱眼里，吝啬到葛朗台那种地步。
“我丢，白清清你发什么疯！咱们破宿舍床可不能这样被你搞”跟她连着床的林榆开玩笑道
“他妈的，我刚才做噩梦了。”白清清喊道。
“哈哈哈”床下面传来笑声。“清清做什么噩梦了。”
白清清胡编乱造道：“梦到我和林榆坐电梯都满员了，妈的，有个男的硬要上，我就把那个男的推了出去，然后从电梯从一楼到十八楼，一直往上升一直喊超载超载，好不容易到了十八楼，门一开就看到刚才我推下去的男的，对着我，低着头一言不发就来推我。”
“你们看看…这就是白清清怂恿我看恐怖小说的报应！”
寝室里又是一阵发笑，白清清管不了这么多了，下床穿衣洗漱。白清清现在很气恼，柳霖怎么不提前告诉她。
白清清知道柳霖一定不会买蛋糕，但是白清清过生日吃蛋糕是她的传统。
她现在赶去蛋糕店，现做是来不及，她背着包，申请了请假码赶紧去校外买了一块黑森林蛋糕，就很小的一块，十八块钱。白清清拎着小盒子里的蛋糕站在超市门口想，我总不能给柳霖买一堆泡面当生日礼物吧，太他娘的草率了。妈耶，他好歹也是我男朋友。
想到柳霖那帅气俊朗的脸，白清清耳朵尖又红了。
“等等，泡面对他来说会不会挺实用的，就他一周三天都吃咸菜馒头……”
她又转头看向一边的水果店，“柳霖，家里这么穷，平常应该也不会买水果吧。”
于是柳霖第一次过生日，白清清给他买的生日礼物是一袋三十块钱的橙子大概十来个，一个十八块的小黑森林蛋糕，还有五包方便面十三块。
白清清甚至还想买一箱纯牛奶，但想想，可不能对他这么好，万一那小子得寸进尺怎么办！就他那张脸，要是色/ 诱起来，白清清可把持不住！她一个月两千生活费，男人她可包养不起！
第七章
白清清八点赶到食堂二楼，柳霖已经在一处角落里找好了空位置，准备好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八点食堂的人已经不多了，况且十一月份了，天黑得晚，大家吃饭就更早了。
所以整个一大楼层只有零零散散七八个人，甚是还有小孩子在写作业，估计是食堂阿姨家的孩子，在大学里看到小朋友其实并不奇怪。就像寝室楼下草丛里的猫窝，也真是的有猫去睡一样，一切都很合理。
所以白清清拿着方便面和橙子给柳霖当生日礼物，也很合理。
白清清拎着两个红色塑料袋和一个小蛋糕摆在桌子上时，柳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道：“吃吧。”
“你怎么过生日不早点跟我说？你过得是农历还是公历生日呀？”白清清问道，看着面前的西红柿鸡蛋面，她想起这一碗面应该是十块钱，她给买的吃的是六十三块钱，二自己也没吃晚饭，相当于自己给他花了五十三块钱，差不多是自己给同学买胸针发卡的钱。
“农历。”他道
白清清趴在餐桌上，汤面上升的水蒸气，让她的眼镜起了一层薄雾，她把眼镜摘了，眼前只有模成一团团色彩的垒块，好在白色的面，红色西红柿，黄色的鸡蛋，色彩分明。
她一手捧着碗，学校这碗比较劣质，不太隔热，很烫，但冬天正好可以暖手心，然后像扒拉白米饭一样扒拉着面条。
白清清只要开始吃饭，就会吃得很猛，主打一个速战速决，有时候食物都不会在口腔里嚼几下就咽下去，她不是不懂细嚼慢咽才是养生之道。
但是！经历高中三年惨无人道的摧残，就那个压缩到极致的吃饭时间，去个食堂，跟丧尸釜山行一样。她吃饭习惯是历史遗留问题，暂时还没有改回来了。
白清清猛扒拉几大口，吃累了，喝了几口汤，戴上眼镜道：“我也是过农历生日！农历生日每年都不一样，哦，不对，你是过十八岁生日还是十九岁生日呀？十九岁生日农历生日跟公历生日是一样的。”
“十九岁，原来你戴眼镜……”他道
“对呀，四五百度的近视还有散光呢，不过我高二开始就戴隐形眼镜了，今天懒得戴了。话说你不近视吗？”白清清没说自己是因为着急才顺手拿着自己的金色框眼镜出了门。
“我不近视，其实我是想去当兵念个警校什么，所以我比较注意用眼。”柳霖道。
“唉，那你为什么不去保留学籍当兵入伍呢！你不近视，个子也高，上了大学直接当兵有不少补助，好像还可以免学费！”
“我考虑过，后来因为家庭原因，学年时长，以及我更想得是念书，就放弃了。”他说这话时，语气有点波动，白清清察觉了他的一些异常，她盯着他的眼睛，在这个穷学生眼里，白清清竟然读出来一点桀骜不驯以及一些高傲的东西。
白清清感觉自己好像窥探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于是她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金鳞此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白清清在默心里默念道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有当给韩信的漂母的潜质。
不知怎么她又联想到王宝钏的眼光也甚是毒辣，但两者结局差得也太远了吧。
为了丢掉这乱七八糟的想法，她略无神的盯着剩下半碗面条，“你比我大一岁呢，不对，也就八九个月，十一月生日，天蝎座？”
“没错。”柳霖修长的手指搁下筷子。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又恢复了沉静的眸子和波澜不惊的面色，其实只要不在人堆里，他的脸也是冷得像一座冰山。
“天蝎配巨蟹。但其实我更喜欢双鱼！不过水系星座都很配。”她提起来兴趣又兴冲冲道
“巨蟹，你是夏天生日。”
“嗯嗯，7月17。没想到你还懂星座。”
“略知一二。”
“看来你不是那么死板无聊没趣嘛，这些是我给你买的！”说罢把桌上的袋子往他方向一推。
“谢谢，其实我不需要你破费。”
“你太没礼貌了！怎么能当面拒绝我给买的……”生日礼物她没有说出口，她还是觉得太寒酸了。
“再说也不怎么值钱，就是一些橙子和泡面。话说你也不能老是吃馒头，至少得吃点水果”她有些懊恼的小声嘀咕道，白清清有点生气。
柳霖开玩笑道：“没关系，我很满足了，至少我吃得是“欧洲”馒头。”
白清清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那本书你去看了！”
那本书里主角孙少平只能吃得起高粱面馒头，高粱面馒头是黑色，被戏称为“非洲”玉米面黄色的被戏称为“亚洲”最好的白面馒头被戏称为“欧洲”。
可现在的情况是，“亚洲”“非洲”这些粗粮馒头可比“欧洲”白面馒头贵了！
“没错，你稍等一下。”柳霖拿出袋子里的一个橙子叫食堂阿姨切了，现在食堂几乎没人，阿姨很乐意帮忙，而且柳霖在食堂打工，阿姨们都认识这俊小伙。
白清清摸了摸脸，烫得很，不是吃饭吃的，她没想到自己那天晚上乱七八糟的胡话柳霖真的认真听进去了，他真的去看了《平凡的世界》。白清清知道柳霖忙着打工很忙的，他闲暇时间不刷dy，真的去看名著。
上一个愿意认真听她胡话并付出行动的人还是她暗恋的初中同学，他是双鱼座，所以白清清才知道巨蟹配双鱼，顺便知道了天蝎也配巨蟹！
柳霖把切好的橙子端了上来，轻声道：“一起吃吧。”
“嗯。”白清清从乱七八糟点思绪里抽身出来
柳霖吃了一瓣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我家在北方，吃不了这么好的东西。总之谢谢你。”
“我还给你买了一块蛋糕，过生日怎么能不吃蛋糕呢！”
柳霖没吃过蛋糕，哪怕就是五块钱一个用植物奶油做的装在粉红篮子里，用红得发艳的罐头樱桃装饰的小蛋糕，他都没有吃过。不过他给自己妹妹买过几次，代价就是饿一两天肚子。
他家的房子还都是前几年扶贫政府给建的，所以班长陈池州要给柳霖报贫困生补助的时候，他死活不同意，柳霖觉得自己已经成年了，没有必要再拿国家的钱。
后来，大概十年后吧，柳霖的秘书发现，这位公司老总似乎酷爱吃黑森林蛋糕。
办公室下午茶买过许多甜点，雪媚娘、慕斯、千层、冰淇淋蛋糕、马卡龙，巧克力熔岩，每天都不重样，他们的老大却碰都不碰，仿佛他严肃一丝不苟的人生里沾染甜品就是“堕落”的标志。
唯独有黑森林蛋糕的每周三，不苟言笑的老大总是端着纸盘子准时出现办公大厅里，第一个挖走一块，老大永远穿着裁缝店定制的西装，肃穆的身影像个征战多年皇帝，他站在办公大厅的南侧透过玻璃墙眺望远方，老大亲自监督，员工们战战兢兢不敢摸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