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转身的刹那，这条温暖光泽的长街尽头，站的是季圳然。左右都是流动的人潮和热情做生意的摊主，唯独她和季圳然，站在原地，跨越距离，目光撞进对方眼里。
池蕴的眼睛突然就烫了。
像是控制不住的那样，这一秒，想见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没有太过严肃的正装，没有小说里太多赘述的描写。
只有简单的那身运动装，颀长高大，眉目俊朗，让人不自觉目光紧随。
今晚的小吃街，暖融明亮，因侧随街道，街道上面还挂着一个个红灯笼，恭候新年。人流不尽，非凡热闹。
池蕴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运动着装的男人迈步朝她靠近。
落在衣服边的手慢慢攥紧，指尖抵住潮湿掌心，池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紧张了。她刚刚还很期待季圳然的出现，但现在，他靠近，她怎么会这么局促不安？
手里捧的红薯和玉米，这刻特别烫手。
池蕴想藏住自己的情绪，表面淡笑，但她不擅长假笑。
季圳然走到她面前，瞧着她那副要笑不笑的为难样子，轻嗤笑了，双手插兜，闲散慵懒的姿态，淡道：“刚刚是你打我电话？”
又回归他平时矜贵傲慢的样儿。
池蕴一顿，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卡了，羞耻地有点儿不想承认刚刚的情绪化，随即解释：“我......按错了。”
季圳然目睹池蕴的心虚，喜上眉梢，不过他表面还是波澜不惊的平静，“是么？”
“那真是可惜。”他眼神微妙。
池蕴愣了下，没明白他现在所想，“什么？”
“还以为你很期待我出现，刚刚的回眸，惊喜到了？”
“......”
果然，季圳然只要张嘴，再浪漫的场景都会灰飞烟灭。
池蕴心跳秒回归常态，她晃了下手里的吃的，问他：“这是你买的么？”
季圳然瞥了眼，“不是。”
想都没想就否定，说完人往前走，池蕴追上去，“不是你那是谁？刚刚有个小孩儿跑来说你给我的。”
“指名道姓我了？”季圳然反问。
“......”池蕴尴尬，“倒是没有。”
“路上陌生人给的东西少吃，别再碰到什么危险事儿。”季圳然随口道，“我没随便给人买东西的习惯。”
池蕴：“哦。”
就像小时候都会给孩子的某种测试。
路上有人递给你好吃的，你吃嘛？或者人家问你路怎么走，能不能领一下路呀，又该怎么回答？
池蕴感觉自己掉进了个怪圈。
季圳然刚才的话，像是证明了，她不仅会吃路上陌生人给的东西，还会在陌生人问路的时候，傻不拉叽地领人过去，被拐被卖了都不知道。
指不定还笑着给人数钱。
——我没随便给人买东西的习惯。
她会随便收人送给她的东西......
池蕴感觉自己好丢人。
今晚到达了巅峰。
.......
两个人走了一路，都季圳然前池蕴后，也没说要去哪儿，也没对话再说什么。
季圳然刚刚的话说完，池蕴就是再饿，都没再吃手里的。
尽管他来之前她已经吃了一大半了。
池蕴现在不太饿，就是渴。
小吃街上很多奶茶店，她平时虽然喝的不多，但偶尔想喝，她就会来买珍珠椰果加冰激淋的。无论冬夏，统统加冰。
这也导致每个月来的时候，池蕴第一天都特别疼。
现在，先池蕴一步，季圳然在某家奶茶店门口突然停下。
池蕴没来得及刹车，人差点儿撞上去，幸好后来刹的及时，她稳在他身后。
奶茶店门口聚集了很多中学生，大家都穿着校服，有说有笑地等着奶茶。
池蕴不知道季圳然忽然停下来还盯着奶茶店看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都不爱吃甜的么？
正当池蕴想问要不要走了，季圳然又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像极询问，又像极通知，他说：“买一杯。”
“......”池蕴还没反应过来，季圳然已经抬脚往里走了。
“啊？”
成年人在学生之间好像自带莫名的压迫感。
尤其还是季圳然这种不笑就容易被人看成面无表情的模样，池蕴跟在他后面，都能感觉这人贯穿内外的无形的傲劲儿。
店里唯有的两个成年人。
季圳然一进店，就引起了旁边正积极讨论追星进度的小女生的注意。
“诶！你快看！”其中一个女生手肘捅旁边还沉浸在偶像美貌里的女生，“他好帅！”
“哇！”那个被捅的女生像是瞬间忘了偶像，感叹，“好帅！我的梦中情人！”
“哈～看来这人也癫了，这一个长得帅的陌生人，你梦你偶像还差不多！”
“但他好眼熟啊......你们觉不觉得？”
几个女生嬉笑逐渐成了窃窃私语。
池蕴站在季圳然身边，早不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话。
季圳然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很受女生喜欢。
追他的，来找她追他的，甚至写完情书还塞进她桌肚拜托她交给他，这样就不会被扔掉的......
太多了。
池蕴都记不清。
但那只局限于没说话的哑巴季圳然。
他靠不中听地说话是真的赶跑了好多喜欢他的。
现在显然，季圳然也不想说话。
他只在店员问他要喝什么，可以扫码自助点单时，把手机给了池蕴，“自己点。”
池蕴犹豫，拿起手机，“要不我也扫一个吧。”
总不能让季圳然付她的钱。
但刚抬起的手机就被压下，季圳然瞧她，“用我的手机点不了？”
“不是。”
“那快点。”还带着催促的。
池蕴只好赶紧把自己想喝的点完，还是那老三样儿，配上奶茶底。季圳然随便点了杯咖啡，下单的时候扫了眼池蕴点的，果然还是。
他像是猜中了答案，唇角轻勾。
池蕴看着他颧骨扬起的奇怪弧度，侧过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季圳然一转头，唇边的笑还没收住，就落进池蕴的眼。
“咳咳！”他猛的重咳了两声。
池蕴懵：“......”
“乱看什么？”
“......”
她明明什么都没打算看啊。
-
后边又去吃了个饭，因为季圳然说他饿了，饿了走不动路。池蕴没办法，问他这个要不要吃，那个要不要吃，都说不要，最后还是他挑的，不辣的江南菜。
吃完出来，已经九点半。
步行回去的二十分钟，正好消食。
路上，池蕴还是收到了阮舒瑗关心的消息。确认没事之后，阮舒瑗把她拉进了个群。
群里除了她们俩，还有秦苏宸和季圳然。
池蕴怔松地抬头看了眼季圳然的身影，又低下头回复阮舒瑗：[这个群怎么有四个人？]
阮舒瑗：[为了周末一起玩的呀，我们都说好了，周末的出行。]
池蕴肯定有空，因为阮舒瑗白天就确认过了。
但池蕴一直以为是她和阮舒瑗两个人。
没想现在又加秦苏宸和季圳然。
阮舒瑗那边问：[有空的吧，有空我在群里开始做计划了。]
丝毫不提池蕴进群前他们有关于她的聊天。
阮舒瑗问她玩不玩，她是有时间的，但等到阮舒瑗真的在群里发：[朋友们，周末出游计划，这下终于人齐啦！大家去的扣1！]
秦苏宸秒回：[1]
就是池蕴和季圳然没反应。
阮舒瑗在小聊天框：[宝贝儿，回呀。]
池蕴打出1，点击发送。
没想页面上：
季圳然：[1]
池蕴：[1]
他比她快一步，没想到他在前面，也在看手机回消息。
另外，阮舒瑗今晚好像不和秦苏宸在一起。她想知道秦苏宸今晚跑去哪儿玩了，又发：[临时突击！让我看下你们现在的定位！我来计划计划！]
阮舒瑗：[重点@秦苏宸@季圳然]
没@池蕴。
但池蕴没看到，就在秦苏宸发完之后，季圳然配合地发了下。然后他刚想转身和池蕴说她不用发了，池蕴转手就是一个精准定位。
季圳然：[定位：夜黎风情街。]
池蕴：[定位：夜黎风情街。]
阮舒瑗：[......]
秦苏宸：[......]
场面陷入寂静。
池蕴盯着屏幕上自己发的，陷入沉默。
很快。
阮舒瑗&秦苏宸：[你俩居然背着我们在偷偷约会？？？！！！！！]
池蕴：“......”
季圳然：“.......”
第21章
意识到自己多发消息导致误会后,池蕴顶着头皮发麻，僵硬地扭头，尴尬地看向这会儿也盯着手机消息在看的季圳然。
大概是没想到阮舒瑗会有这么脱线的推测。
季圳然的眉心在跳,脸上浮现起非同寻常的诡异表情,怔愣，似乎还有点儿......高兴？
高兴？
池蕴怀疑是自己的眼神问题。
等她闭眼再睁开,季圳然的神情早已平静如初。他一贯那副冷淡的模样,瞧人没什么温度，纯靠极好的长相给人不错的印象。
现在收起手机,季圳然像没看到消息一样,连回复都不用。
池蕴心头紧张，解释：“舒瑗她......”
“怎么了？”季圳然中途打断，淡睨她。
像是在问阮舒瑗那个猜测，怎么了？
“......”池蕴总不能当着季圳然的面说“我们这算什么约会”,这人听了肯定会当场臭脸。这种会驳人面子的事情，最怕碰到的主儿就是季圳然这样的狮子座。
好吧。池蕴自己也是狮子座。
她很懂他。
狮子座嘛,面子大过天。
但毕竟这关乎到他们两个人,池蕴的语气很诚恳,像在努力找补,想把这个误会游刃化解掉,“是我没注意让她误会了。”
“群里,要不我来回吧。”
季圳然不耐地觑了眼她,像是某种情绪就此被打断。
“你很喜欢被朋友揣测你的感情关系？”
“......”啊？不是,怎么就上升成揣测感情关系了？池蕴摇头，“没,我的朋友一般都不会揣测，这次完全是事出有因。”
阮舒瑗都称她万年铁树不开花的。
“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回。”季圳然说，“万一回了不还得问你俩怎么都出现风情街了？你到时候再说是凑巧，你说他们会信么？”
“......”池蕴说不过季圳然是真的。
他这么一长段话，她安静之下的第一反应，他说的对。
但不回吧，当下，阮舒瑗和秦苏宸已经沉浸在“季圳然和池蕴居然真的在约会！”“出息啊季圳然这小子！居然真约到池蕴了！”“完了完了！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喝喜酒了！”“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那总算有名堂的好兄弟好姐妹！......”这种思想里。
两个人把这个群当成季圳然和池蕴恋爱嗑糖的CP站，甚至改名——
【晕针CP！！！】
池蕴的yun，季圳然的zhen，真好啊，还选了季圳然打针会晕针的这个特点。
“......”
“......”
池蕴和季圳然看着他俩这个速度，站在原地都懵住了。
“你确定，这时候了我们还不在群里解释一句么？”池蕴说。
“......”
季圳然还是听了池蕴的话。
他在群里发：[别扯了，没约会，纯碰上，到此为止。]
CP粉嗑糖什么时候需要正主CP百分百纯保真了？
双地址吻合这点就够了。
阮舒瑗和秦苏宸同时发出猫狗不停摇头晃脑的表情包，阴阳怪气：[不信哦。]
季圳然：“......”
池蕴：“......”
-
池蕴觉得，大概是“晕针”这两个字让季圳然破防了。
跟他关系最好的朋友才能知道的秘密，池蕴当然知道。
而且，早十一年前她就知道了。
回去一路，季圳然和池蕴都沉默的没说话。
咫尺地，池蕴望向季圳然的背影，思绪还是不由被牵扯回了高三转学进溪安一中，意外又和他做成前后桌的那年。
溪安一中高中部和初中部一样。
都是一人
銥誮
一桌的固定位置。
偏偏季圳然一个人大剌剌惯了，他人高腿长，正常的桌椅间距根本不够他放脚。他向来是两条腿分别叉在桌子旁边，非常影响走道正常的通行。
为此，季圳然顶着年级第一的名头，做着班级里女生特别讨厌的事情。
但凡女生要经过，季圳然不是睡觉就是在偷玩，那时候木头一个，根本意识不到有人要经过，他好歹得把脚收一下的行为。
女生不是跨就是跳过去。
对季圳然有怨言的不是一个两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