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的确在朋友关系上不够维系的谈骏宁都笑了。他和季圳然算兄弟,但不比秦苏宸的关系硬,这会儿只插科打诨:“到底是怎么被他这缺心眼儿的追到的?没吊着他丢在鱼塘里玩儿一段时间?”
池蕴笑了,面不改色地说:“我就喜欢季圳然。”
医院的光浅,照在池蕴化了淡妆的脸,白净瓷肌,透着绯红。她本冷艳的五官被光影柔和的,锋芒尽敛,鼻尖小巧,唇色都轻抿出淡粉。
浑身上下,难以言喻的明艳美。
这话完全季圳然的风格,但从池蕴嘴里说出,意外比他更为坚定,更有意无意的偏爱。
季圳然捕捉到了池蕴这话的宠溺。
瞬间,他神色一顿,露出的耳朵明显地变红。
那抹羞红就要爬上他脸颊。
季圳然赶紧轻咳了一下,转移话题,搂抱住池蕴的低嗓,敷衍地说:“行了行了,时间不早了,我有照顾的人,你们都赶紧走。”
“有什么话,下次有机会再说。”
作势要把人统统赶走,连亲妹和妹夫都不放过。
季圳然给林纾清眼神,示意她:赶紧拉走这些人。
林纾清笑着,和祁闻一起,很快把大家统统推出了病房。
只留下池蕴和季圳然两个人的环境。
从吵闹到安静,一瞬之差,静谧又生涩。
刚刚还敢在外人面前袒露自己感情的池蕴,这秒,余光撞上身边男人看来的眼神,动作僵硬了下。
傻子都能感觉到池蕴对他的避让,有生疏。
季圳然却直白的,“池蕴,头转过来。”
池蕴闻声稍微动了下,撞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眼底有调笑,但更多无奈,迎上前来地和她额头轻碰了下,没挪开,定定地咫尺看着她眼睛。
池蕴一不小心就呼吸到了他的热息,神经一跳。
“好好的,怎么还不理人呢?”季圳然轻扯唇角,像是早有预料会有这场转折。却又因如此转折真的发生而苦笑。
没在一起时,好久不见,池蕴都相处自如的。
偏偏换了个身份,他的恋人,她就无法好好地面对他。
季圳然心里有积压了很多天的情绪。但这秒,他说出的话,只针对她那被冻的发白的脸庞,握住她的手,轻抚她脸颊,低声:“还觉得冷?”
男人淡淡的热息打在她眼睫。
池蕴躲不过,干脆定住,感受着眼前这个日思夜想了好多天的人,不善表达去倾诉自己的念想,只摇头,说:“不冷了。”
“那怎么都不看我一眼?”季圳然自发把池蕴的躲闪归咎到天气上,大概是冷,短暂冻住了她的感知。不能做到再重逢时的热烈回应。
池蕴其实是敏感的。
她能感觉到季圳然这句话是在把身份放低。他在她身边,就会下意识做出的一种表达。她鼻子酸了下,抬起头,看着他穿着病号服的身体,还有被扎针的手,麻木的心像瞬间狂烈皱缩,到疼的地步。
池蕴嗓音发涩:“怎么回事啊?”
像是被什么封闭了感官。
池蕴很少大哭大闹,但这秒,实实在在地委屈了,扶着季圳然的手,动作都小心翼翼的,“是不是很疼?”
他以前最怕扎针了。
就算都说现在的他不怕打针。
池蕴还是呵护般的,和以前一样,扶起他的手,轻轻地替他呼呼。
多么孩子气的动作啊,上一秒还气定神闲在笑的季圳然,眼睛突然一酸。老院从小到大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基本不会流泪。
可池蕴就像他那最动不得的软肋,一碰,他就痛得不行。
季圳然强忍着情绪,伸手一搂,直接把池蕴紧紧搂抱进怀里,低头吻在她发心,漫不经意说:“我没事,只是吃坏了点儿东西,很快就好了。”
“到底哪个混蛋给你吃的海鲜!”池蕴忿忿,季圳然自己从来不可能碰海鲜。她刚不快地想发表什么激烈言论。
面前的男人很轻的一声笑,胸腔轻震道:“刚就站在你面前,秦苏宸、绍翊川,那两个。”
“我——!”池蕴恼自己刚没弄清情况,把“罪魁祸首”放走。但似乎只要一个表态,季圳然就满足,他淡笑地摸了下她脑袋。
“好了,他们也不是有意的。”季圳然不想让气氛太僵持,开玩笑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蕴蕴,还挺有安全感的呢。”
“......”池蕴一记捶在他肩上,“季圳然!医院这种地方——”
后面池蕴还没说完,季圳然突然拉起床边的高帘,拉开和她的距离,不由分说地扣住她下巴,抬起。不等她反应,缠绵悱恻的含吻落下。
整整十五天的思念,顷刻变成具象的深刻的吻。
没有任何躲闪机会的,池蕴的后脖颈都被扣起,被动接受着男人强硬又温柔的攻击。
季圳然的气息太重了,怀里柔软的感知,和女人天生的温柔香气,让他无休止地想这么继续下去。越交颈,越让他克制不住心里蓬勃张扬的欲念。
爱欲在惊醒,昼伏夜出地在同时撕裂他们两个人的理智。
池蕴也被带进那个甜蜜到只有季圳然的世界。
却就在恍惚之间,门“咯吱”一声的骤响。
“那个......”
因床边帘子拉上,所以来看情况的新护士并不知道季圳然这什么情况,刚站门外的两个护士因其他安排被棠凇带走。
新护士都不知道,自己的打扰会破坏掉有情人极致思念的亲密。
池蕴是在听到声音瞬间理智回旋,推开季圳然,站下床,神色慌乱到眼底都蒙了薄薄一层水雾。她逼自己冷静,气息仍慌乱。
不停深呼吸,才堪堪平稳下来。
坐在床上的男人神色也晦暗,黑墨般浓稠的情感肆乱在燃烧。更多资源在企我鸟群夭屋儿耳七五耳爸一刚刚的情愫,像被燃/烧/瓶保存,一经炸裂,漫天飞扬。
被打扰,季圳然有不悦,但更多是对刚刚感觉的贪恋。
意外的,大脑、身体,都亮起了想要池蕴点点滴滴的警报。
这让季圳然也慌乱,措手不及。
他心里还在平复这种不该起的感觉。
新护士已经走到他们床边,有些不知所措的,“那个......”
池蕴“唰”的一下拉开帘子。
新护士刚想说“换药”,抬头却见眼前的是穿着常服的池蕴,神色一顿,“池医生......”
池蕴在市一院的有名程度,是其他科室新人都能有所耳闻的地步。
现下,有点儿像被新护士抓了正着的池蕴,心里在庆幸,还好刚有帘子遮着。她双手插兜,和平时一模一样的高冷,视线扫过新护士手里的药,淡定道:“换吧。”
新护士这才上前。
换药的时候,不小心有注意到池医生微微泛红的唇,她奇怪,又下意识看了眼床上佯装闭目养神的唇角。
吓。
有那种漾开的绯红。
眼见池蕴转身就要出去,似乎要去洗手间还是什么的,新护士出于好心,冷不丁叫住:“池医生,那个......”
池蕴脚步顿住,转身,眉目淡睨的平静,“怎么了?”
新护士不好意思地指了下她花开的唇角,小声提醒:“您嘴角这边,是不是发炎了呀?”
想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去提醒池蕴赶紧看下唇角再出去。
没想池蕴还没回答呢。
躺在床上,还闭着眼的季圳然唇角一勾,缓缓睁眼,侧头,视线慵懒,意味颇深地盯着她。几秒,他轻笑了声,低低沉沉透出的嗓音漫尽了调侃。
“池医生怎么这么不小心?”男人慢慢悠悠的,“这就出去了?”
池蕴:“?”
“不知道的人,”他哑笑说,“还以为被小狗咬了呢。”
“......”
第54章
池蕴有一秒的拘谨。
但把自己比喻成小狗,季圳然是真比她无拘无束太多。
池蕴很轻地擦了下唇角,确定再擦不住颜色。直视床上男人揶揄含笑的眼神,她很轻地嘱咐了声:“小心,换药别把病人吓到了。”
季圳然:“?”
池蕴转而就漫不经意道:“这个病人比较脆弱,万一又容易晕针。”
季圳然:“......”
新护士在旁偷笑了下,谨遵嘱咐道:“明白,池医生。”
眼见着池蕴转身就要往外走,还去哪儿都不吱声的,季圳然闷,但又不好意思问出声,只好放任她自顾往外走。
池蕴其实是想好好陪他的,但来的路上听说季圳然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还没胃口。估计这个点早饿了,她点了外卖,绕了圈,最快速度确认了手上病人的情况稳定。再换了套舒适些的衬衫大衣,回到病房。
彼时病房里只有季圳然一个人。
池蕴推门走进去时,能感受到安静室内,来自于男人平稳沉缓的呼吸。
池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些。
其实季圳然没睡着,池蕴人都没回来,他哪儿来的心情睡觉。只在感受到有人进来时,微微张开眼睛,看向门口。
只有池蕴一个。
季圳然寡淡的神色稍有扬起。
池蕴和他说:“给你点了吃的,这时候只能吃点儿清淡的。”
知道他不爱喝粥,她说:“忍忍,喝几顿粥,好了就给你吃好吃的。”
这时候,真正医生模样的池蕴出现在季圳然面前。
他竟有刹那的恍神。
欣赏女人如今成就的模样,季圳然的脑海里似出现了几年前,国外那分崩离析战场,被高强度高压,满是疮痍、遍地尸体和危在旦夕人命捆住,不得已没日没夜硬扛着,只有在极偶尔一次,休息下来,眼泪止不住淌下,无声哭泣的池蕴模样。
好似熟悉,又好似有陌生。
季圳然很轻地笑了下,淡声说:“池医生都变得这么厉害了。”
突然没头没尾的这一句,池蕴莫名,却也没多问。只伸手,轻轻摸了下他额头,没烧,那怎么说胡话呢?
池蕴替他掩好被子,“好了,累的话先眯一会儿,吃的很快就到。到了我喊你起来吃。”
季圳然不着急,朝池蕴招手,要她靠近点儿,“十几天没见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池蕴哭笑不得,“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老辈哄小辈说的话?”
但她还是乖乖靠近,在季圳然床边,轻趴着。
季圳然笑了声,轻抚着她的脑袋,视线不经意抬起,看着无物的天花板,低低地说:“林纾清和你说了马加革的事情?”
池蕴一顿。
季圳然猜也猜得到,除夕夜让林纾清带池蕴逛逛,她们聊一个多小时能聊些什么。有些内容,只是在溪安时没来得及说而已。
现在,季圳然这么躺着病床上,有池蕴陪在身边,难得的好机会,他淡道:“你在马加革的时候,我也在。”
“我知道。”池蕴面对着他,平静说出这一句。
她的视线却微起波澜,“但你没出现在我面前。”
凯迪拉克都快开到他们小队面前了,还算没出现么?可能是以前惦念人的方式太含蓄内敛了吧,也怪这么久时间,他才刚刚追回她。
季圳然没什么温度地笑说:“怎么不说我们池医生这眼睛得去看看?”
这可就是医院。
“......”浑中带刺儿的,果然是这男人的说话方式。刚还以为他要开始温情回忆。
池蕴好笑问他:“我两只眼睛最佳视力5.3,倒是季发言人,有证据证明你在我面前,我们还同框了?”
——怎么没有?
季圳然差点儿说出这句话。
当年,就在医疗团队拍完那张战地支援的合照后,就要散场,坐在车里的季圳然很自然地拿起手机,侧身拍了几张出勤上报的照片。
手机里还是相关组织人消息的提醒:[季,出勤照这边提交之后,你被分配的相关工作到今天为止,彻底圆满完成,接下来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回国。]
[感谢这么久的全线投入,祝愿未来一切都好。]
[一路平安。]
季圳然回:[收到。]
又编辑了一段感谢的文字,先后发送领导。同时将刚刚拍好的照片提交。
完成之后,他再打开相册,翻看刚刚拍摄的照片。
第一张,拍的现场图片,人员复杂,看不清每个人的正面。
第二张,拍的升起国旗的照片,红旗飘飘,那是祖国荣耀的庇护。
第三张,是红旗下,只有他和池蕴两个人的合照。
不远处,女人微笑的侧脸,映进手机摄像,她望向红旗,而他望向她。
“咔嚓”一声,其他人都是虚幻的模糊,只有他们彼此是这张照片的真实。
池蕴,我有来见你。
就算在千里迢迢的国外。
......
这张照片至今都保存在季圳然的秘密相册里。
他笑,这是他的珍贵宝藏。
现在季圳然只笑,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明摆在池蕴面前,算作偃旗息鼓。他目光一转,想聊点儿开心的,有意思的。
他胡乱捏了下池蕴的脸,“你加班出差都不吃东西的?”
“嗯,”池蕴顺着他的话,一本正经说,“和你的症状一样,相思症,重度。见不着你,咽不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