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用深呼吸来压住想哭的懦弱情绪,可呼吸不及,喉咙里一酸,猛的发出很重一声抽噎,带的她整个人身体都颤抖了下。
季圳然深觉不对,又想停下来。
池蕴好怕,她明明有家,可就是怕他不愿意再带她回家,只能回那个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她一个的孤独的家。
不自觉地,池蕴都加重了环抱住他脖颈的力道,不松开。
就像小孩儿闹别扭,动作却最诚实那般。
她的心里还是住了小孩儿,只是不敢出现,不敢面对这个虚情伤害太多的世界,一直只敢活在高塔之下。
季圳然任由着池蕴勒他,她心里有数,不会真到让他难受的地步。
却也因背她的人的是他,池蕴闻着季圳然身上那熟悉的味道,眼睛、鼻子、喉咙都越来越酸。她想和他说话,就说说话,忍不住,很小声的:“季圳然,我好喜欢你送我的鞋子。”
“鞋子?”季圳然想了下,知道池蕴说的是送她的那双琉璃色水银款细跟高跟鞋。他轻笑了下,“喜欢?那改天我把这个系列的其他颜色都给你买回家。只要我们蕴蕴喜欢,买多少双都可以。”
“但我就喜欢那一双。”池蕴轻轻地呼吸了下,“琉璃色。”
琉璃其实有很多种颜色,蓝色、琥珀色、水晶色、孔雀绿、桃红色等等。
那双高跟鞋却是近乎透明的感官,季圳然就干脆称它是琉璃色。
季圳然:“为什么?”
池蕴闭上眼,低柔地问:“鞋子的琉璃感,和商场里卖的不一样。”
季圳然的脚步顿了下。
他几乎是屏息凝神的。
像被发现了什么。
池蕴却在睁眼的刹那,一滴灼热的清泪从眼角滑下,掉落在季圳然衬衫的肩膀上,染湿小片。她紧紧地搂着他,不敢擦,生怕擦了,就搂不紧他了。
季圳然把她背的紧紧的。
池蕴小声说:“高跟鞋上烧制的琉璃图案里,分别有很小很小的一只蝴蝶和一朵玫瑰,左脚镶嵌的是蝴蝶,而右脚嵌入的是玫瑰。”
“宝贝儿,”女人哭里带笑地说,“这和你送给我十九岁的礼物一模一样。”
十九岁那年,季圳然亲自去找关系找人,联系上了北京和山西两边有琉璃烧制技艺传统手工流传的人,请他们烧制了带有蝴蝶和玫瑰两个琉璃吊坠,穿进了专门买好的金手链里。
那年盛夏,在北京,他生日那天,把这条手链提前,亲自戴到池蕴白皙的手腕上。
提前祝她:“宝贝儿,生日快乐。”
当年那条手链一直都被池蕴好好地保存着。
她不敢戴,生怕会有任何一道划痕。
不难发现,手链上烧制出的玫瑰和蝴蝶,和这次送她的高跟鞋上的蝴蝶和玫瑰,如出一辙的相似,蝴蝶上有个J的字母,而玫瑰上有C。
季圳然的J,池蕴的C。
这怎么能在商场直接买到呢?
季圳然也猜,池蕴应该是发现了上面的细节,并不否认,“喜欢么?”
池蕴哽咽,低头,“怎么办?我忍不住想哭......”
季圳然喉咙也酸了,他从不是轻易哭的人。当年分手,他忍着没哭;在马加革痛到紧急手术,他也没哭;偏偏就是现在,他的宝贝儿哭了,他也难以忍耐。
夜风一遍遍吹过他潮湿的眼眸。
季圳然往前走的步伐越发坚定,像就这样,终点就是他们幸福的港湾。
很多以前的事情,过去了,都没必要提了。
季圳然哑然道:“不哭,喜欢就好。”
池蕴和他说:“其实我分手后见过你,在马加革也见过你,在电视里,更是见了你好多次。”
季圳然没有出声。
池蕴:“李佩华把我关在家里,没收了我的手机,我联系不到你。等到再开学,我去你学校找你,发现你身边站了个好漂亮的女生,就在宿舍楼下。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得到答案了,我走了。”
季圳然荒唐说:“那是绍翊川前女友,和我没关系。”
“那你和人笑得这么开心?”池蕴迷蒙反问。
“......”季圳然一下子说不出话。
行,这算他的,“那在马加革呢?”
“你坐在那辆凯迪拉克上,自顾自不知道在忙什么,也不看我这边。我往你那边看了好多次啊,你的学妹都过来拍照了,就你高冷的,屁股一秒都离不开那个驾驶位。”池蕴吸了吸鼻子,说,“就算我那时候入乡随俗变得埋汰,也不带你这样不搭理我的。”
季圳然似觉得好笑,“那时候都分手多少年了,我眼巴巴凑上去,你觉得那时候的你会理我?”
“......”池蕴理亏,还算老实地说,“不会。”
“......”虽然明知是这个答案,但真说出来,季圳然的心眼子还是被狠狠戳了下。
“狠心的女人。”他念道。
池蕴抿了下唇,“还有电视上,你接受采访,身边一大堆全是喜欢你的。”
这话越听越吃味,池蕴不爽,季圳然倒是听的心情不错。
他那狐狸尾巴又一秒要翘起来,戏问:“有多少?”
池蕴猛的低头,咬了下他肩膀,恶狠狠地瞪他,“你再问!”
“......”季圳然哭笑不得,肩膀轻翘了下,池蕴被一颠,他笑,“还以为家里的是小玫瑰公主,怎么会是条小狗。”
池蕴驳斥他:“你才小狗!”
季圳然嗤笑:“我小狗,那你怎么不说说,追你的又有多少?”
就在他要一个个掰手指数给她听的时候,池蕴见好就收地抬手捂住了他唇,及时服软说:“好了,干嘛呀你。”
她很少撒娇,也只在他身边撒娇。
但话说回来,还是那双琉璃色的高跟鞋,让池蕴心脏延迟地钝痛,轻声说:“你知道重逢的那晚,我脑海里一直闪现曾经的一场画面,是什么?”
季圳然当然不会知道。
池蕴和他说:“是那年暑假被关禁闭的时候,李佩华找到了你送给我的那条手链。她说她要放把火把我的日记本,把那个家里所有关于你的纪念,甚至那条手链都烧了。”
“明明琉璃是不怕火烧的。”真正的琉璃烧制过程是经历过一千多度的熔炼的,池蕴明明懂这样的道理,可真到李佩华真跑到楼下要把这条手链烧了,她还是不管不顾地冲了下去,要从点燃的火里把那条手链拿出来。
可话到嘴边,她只说:“我却还是看不得她动我一点东西,只要和你有关。”
“她骂我疯了。”池蕴笑,“那一秒,我好像是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
疯。
季圳然往前的步伐越发沉重,可还在走,走向港湾就要踏过这所有的坎。
他强忍着暗涌的情绪,隐忍地喊出:“蕴蕴。”
池蕴真笑了:“那时候,我每晚做梦都能梦到你,可好像从头到尾都和你在不同世界。我的面前有厚厚的透明琉璃隔着,而我整个人被困在琉璃烧制的高塔里,怎么都出不去。透过那层琉璃身体,我好像看到了你接受家里安排,选择和联姻对象结婚,更亲眼看到过你们的婚礼现场。”
“你们都很爱对方,结婚誓词都含泪含着爱读完,男才女貌的般配。”
“而结婚生子都像一套流程,我看到了你的孩子,和你长得一样好看。孩子不认识我,问你我是谁,你说不认识。”
季圳然,梦里的你不会认识一个叫池蕴的人。
不会被她所伤,会顺风顺水地过完你幸福的这一生。
而那个叫池蕴的人,也会走完她命定的孑然一生。
她心甘情愿。
“......”季圳然再不能听下去,他笑,却笑得苦涩,“我的爱人,怎么会不是你?”
“蕴蕴,你让我怎么不去爱你?”
说完所有的池蕴,如释重负。
她浅浅地靠在他的肩膀,被困倦侵袭,微阖上眼,很轻地笑了下,认真地说:“季圳然,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琉璃,可同样最讨厌的,也和琉璃相关。”
“是什么?”季圳然问。
池蕴呢喃道:“琉璃塔。”
琉璃烧制的高塔。
她再不能接受那样冰冷的牢笼。
季圳然很深地吸了口气,承诺般的。
他在她耳边说:“嗯,不会再有了。”
“我会爱你,到玫瑰皆盛,繁花似锦。”
让宝贝你的未来,莺歌蝶舞,春光明媚。
我说到做到。
-
走回家几公里,已经很晚。
池蕴全程除了起先的对话,之后都很乖很安静地趴在季圳然背上,好好睡觉。
等到真的到家,她也差不多醒了。
知道自己说了很多有的没的,再清醒时,感情抒发完了,池蕴只剩下尴尬。
季圳然把她放在自己床上,然后转身就去衣帽间换衣服。他习惯每天回家先洗澡,洗完了才好躺上床,但今晚像是给池蕴专门开了个破例。
季圳然换衣服的中途,池蕴轻手轻脚地起身,朝他那边走去。
不敢发出声音,鬼鬼祟祟的。
她酒喝多了,有点儿想先上个洗手间,但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季圳然已经往里面走去。洗手间和浴室在一起,里面忽然传出水声,像在为洗澡先调试水温。
池蕴原想着要不她去外面上。
但没几秒,季圳然就开门从里面走出来。
他换了件白衬衫,衬衫上被刚刚淋浴头溅出来的水淋湿了点儿,导致胸部一片都隐约潮潮的。
池蕴的视线忍不住往下。
却被男人戏谑捕捉,他懒散地侧靠在门边,低头看她,“怎么突然起了?”
池蕴局促的,指着马桶的方向,“我想上厕所。”
季圳然扫了她一眼,室内空调温度像被刻意调高,池蕴头上正好是风口,被吹的口干舌燥。她盯着那片若隐若现的肌肉,脸红耳热。
季圳然笑:“怎么?上完厕所是还有什么想法?”
“什么?”池蕴被说的一懵。
季圳然倏然俯下身,呼吸侧到她敏感的耳朵旁边,低沉的,散漫的,调情似的哑笑,邀请道:“不是想要?不再一起洗个澡么?”
“......”
第75章
像被架在火上烤的羔羊。
池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刚想说“要不我出去,出去上也行的”,季圳然忽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利落扯到自己面前。
池蕴的呼吸猛的停滞。
光线敞亮的门口,就差一步,她就会进到眼前密闭的环境。那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局促,伴随着暧昧氛围在发酵。
季圳然关键时候特别绅士,还有心思挑逗她玩儿,“嗯?怎么不说话?”
他漫不经意的语调,淡淡的,玩味的,“是害羞了,还是怕了?”
他最懂池蕴能听什么,不能听什么。
池蕴是最禁不起激将法的。
但敌不动,我不动。池蕴的眼睫轻颤,轻抿唇瓣,不吭声。像在平复某种风雨前兆时,潜藏在心里的无尽激荡。
几秒平复好,她抬头,温柔地引导:“你准备好了?”
这声反问,问的季圳然愣了下。
像是好笑,他慵懒地勾唇,压低的目光,与她平视,唇几乎要吻上她的,抬手抚住她脖颈的细腻,低沉慢调的蛊惑:“如果我没准备好,想用怎样的方式?”
真像体贴地在给她建议:“想霸王硬上弓还是我亲自来?”
“......”池蕴唯一接吻的经验都是他教的。她根本到不了霸王硬上弓的技术,偏偏眼前男人的诱惑,有把她往这方面引导的趋势,暧昧至极的。
他擦过她唇瓣的指腹,转而对向自己,亲吻了下。
间接接吻的引领,池蕴吸了口气,吞咽下干涩。
空气变得比刚才更燥热了。
她浑身都被攀升而起的欲念占据。
一点点地蚕食着她的理智,要她今晚真的冲动一回。
池蕴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抬手摸了下男人的下巴,微微长出的茬,扎手的。她柔声:“刺。”
季圳然淡下眉眼,唇线也平了些,像在接受她这样的明示。
他握住她的手,摩挲着,“那想怎样?”
他这话说的低哑。
池蕴深呼吸,靠近他,脑子里全没了冷静的想法。
她是真想要他,今晚都克制不下的欲念。
她靠近他怀里,一只手环抱住他,被他握着的手露出食指,指着他下巴说:“要我帮忙么?”
季圳然顺从地一下抱起她,打横把她抱进洗手间,水池的台上还放着他的浴巾。随意地,任由她坐在上面。
两人谁都没说话。
却听到水声下,男人把下巴打湿的声音,把剃须刀和剃须泡都放到她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