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和气沟通,实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命令。非亲非故的,韩光寻凭什么这么听季圳然的话?
连池蕴也不明白了。
却在韩光寻的目光撞上她的刹那,季圳然落下的手,微不可查地牵住了她指腹,给她定力般的。韩光寻怒目,恨池蕴的目光不轻反重,灼烈到都快穿透池蕴的身体。
“我和你道歉,但仅仅一次,抱歉。”
“抱歉不够。”季圳然盯着他。
“对不起。”韩光寻用最后的脸面,和池蕴道的歉。
说完之后,季圳然看向身后趾高气昂的苏黎珍,寡淡的,“到你了。”
“什么?”苏黎珍还处在看戏的状态,没想所有人的目光随之都朝她这边看来。
季圳然:“不是也打人了?”
他扬眉,“不道歉?”
“......”苏黎珍心里差点儿骂,我是让你来帮你老婆的?还是让你杵这儿当知心哥哥的?
但苏黎珍不知道,为池蕴大庭广众生气,那次同学聚会后不能再有。这是身为发言人的失态。那个A男就是咽不下那晚那口气,一路举报到季圳然单位。池蕴出差半个月,季圳然光是被找谈话,就被找了好多次,无一不是在教育他的作风问题。
但没有真正处罚下来,是因为A男再举报都口说无凭,闵舒丽拿走了那晚包厢的录像,还有给其他所有人都发了好处。没人帮A男,再想咬死人他都没证据没本事。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季圳然只能这么处理。
这是身份、职业牵制所致。
但到此也足够了。
就等苏黎珍同样的那声道歉,这事儿就算完。
众目睽睽之下,苏黎珍就没吃过这么荒唐的哑巴亏,但为了池蕴,也因季圳然这身份敏感,免得在这边太久到时候回去又落了那帮苏家人口舌。
苏黎珍深呼吸,再开口,是皮笑肉不笑的:“韩先生,实在抱歉,刚刚手不小心抽了下筋,没伤着您吧。”
苏黎珍说这话时,还甩了两下手腕。
韩光寻:“......”
“抱歉不够。”他如实复述。
苏黎珍:“......”
你妈的!表面她还是和气生财的,“对不起!”
这纠纷的确是完了,但苏黎珍快气死了,这个季圳然是不是吃错药了?她是帮他还是在害他啊,要这么给她丑出?
大家散去之后,徐烨齐让人散了看热闹的,赶去开会。
韩光寻也被带回家属的病房。
只剩下池蕴,季圳然,苏黎珍还有她那两个心头好保镖。
挑了个僻静些的休息室,方便他们说话。
门关上,两个保镖守在外面,苏黎珍赌气坐在里边冰凉的椅子上,季圳然则站在旁边桌边,池蕴站在他俩中间,无奈,“不是,我也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发展。”
苏黎珍肚子里一包气,现在盯着对面表现的不痛不痒的男人,更来气,“这位先生,我帮你老婆解气地给人一巴掌你反过来让我道歉是什么意思?我是低那个男人一等还是怎么?难道不是他有错在先?”
苏黎珍恨不得让她那两个保镖揍他一顿。
季圳然却没说话,双手交叉慵懒靠在后边桌边,神色晦暗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蕴得安抚好苏黎珍,“不好意思啊,这件事本来可以不牵扯到你这边的——”
池蕴还没说完,苏黎珍指着站在旁边的季圳然,“池医生,你让那个人给我道一声歉,我就当这件事过去。”
池蕴为难,谁能命令季圳然做事呢。
就是她池蕴,好像也不行。
但倏地,季圳然抬眼,意味深长地说:“苏黎珍,听说你是秦家派来考验秦苏宸和阮舒瑗感情的?”
这话云里雾里,没说太明白。
但苏黎珍的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池蕴,一脸叛徒意味地刚想说什么。
季圳然挑明:“不是蕴蕴说的。”
“那是谁说的?”苏黎珍炸毛,明明鉴情师这个职业瞒得很好!
季圳然随手拨了通出去,那头秒接通,低沉的鼻音,懒散的语调,没什么劲儿的沙哑:“怎么了?”
池蕴认出,是谈骏宁。
“你查出来苏黎珍不是真未婚妻了?”季圳然问。
谈骏宁淡嗤一声,电话里传出打火机的清脆声。他清了清嗓,淡道:“就她那点儿三脚猫功夫,拿钱替人办事儿,差火候。”
“行,我知道了。”季圳然那头电话挂断。
苏黎珍:“......”
她被看不起了。
她强忍着火气问:“电话那头是谁?”
“那晚你见过的,站在秦苏宸身边的,”季圳然报出家门,“谈骏宁。”
“好啊。”苏黎珍捏瘪了手里的纸杯。
“但你放心,职业这种,知道了我们也不会再外传。”季圳然说,“小圈子里知道就行了。”
苏黎珍:“......”
她怒火冲天:“季圳然!你最好通知这个谈骏宁!别让我逮到他!”
季圳然:“放心,他不恋不婚。”
你没戏的意思。
“......”
池蕴心想,你也是真敢说。
万一哪天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
苏黎珍怒气冲冲走了,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谈骏宁”转走了,压根没想起来季圳然还没和她道歉。
留下池蕴和季圳然两个人。
静谧的休息室,他朝她招手,池蕴这才大大方方走过去,任自己的手被他牵住,揉进掌心,温热缱绻的。
“有没有哪里伤到?”季圳然关心地垂眸看她。
池蕴说:“我没事。”
季圳然揉了揉她的耳朵,“肯定还是吓到了。”
他了解她。
池蕴没说话。
又想起刚刚和韩光寻对峙的场面,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答案,这时,试探着小声问出:“你认识那个韩光寻?”
“当年在医院,你不是被他家里人刁难了么?”季圳然像是脱口而出的答案,“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即便这样,韩光寻也没有害怕他的理由。
池蕴看着季圳然那张脸,熟悉,但心里总有某处忐忑不安,在四下变得混乱,让她招架不住。
“最近他又在刁难你?”季圳然突然问。
那晚他看到的的确就是韩光寻,猜测和现实吻合。
池蕴:“就两次。”
季圳然皱眉,“除了今天之外,还有?”
“就是给他二叔做手术那天,在手术室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下。”池蕴说的隐晦,是想一带而过,尽可能不让韩家的存在影响她的现在。但既然发生了,告诉季圳然就该实话实说,她也不想撒谎,“其他的都没什么。”
但季圳然看着她的目色,于心不忍,“他之后不会再打扰你。”
池蕴眉头轻皱了下,觉得奇怪。
季圳然抚平了她的眉眼,更多的没再说,“回去上班吧。”
池蕴心里那层忐忑,愈演愈烈。
但时间到了,季圳然把她送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经因为刚才的风波聊的火热,池蕴这么一进门,大家望向门口,发现不仅池蕴,还有另外一个当事人,季圳然。
阮媛好奇地碰了下旁边棠凇的胳膊,“这不是那个发言人吗?和池医生......”
棠凇:“你自己去问池医生。”
阮媛:“呵,池医生男朋友吧!原来棠医生守护的秘密是这个!”
棠凇:“是不是比小周医生帅?顶配?”
“......”阮媛嘴硬,“哪有?我男朋友最好!”
“切,恋爱脑。”
碰巧周井沅也在办公室里,抬头,和季圳然一眼对视。他是男人,却也在第一眼看到季圳然的时候,就败于下风。
季圳然的感觉,太矜贵优越,风度翩翩的温柔感,他的背景和自身给他这样的自信。
周井沅都低下了眼。
且当发生的是一场闹剧。
池蕴回办公室没多久就开始工作,而季圳然回去找时鸢,那边已经锁定目标,“哥,你弟妹在来的路上了。”
“嗯。”季圳然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声。
似在想什么。
时鸢像是想起,顺口说:“哥,那晚你拿走的笔记本,我看本子里夹着一份身体清创的医院治疗单子,就是上面患者姓名一块,被撕了。是谁的清创单啊?该不会是嫂子的吧,不然你干嘛夹在这本感情本子里?”
不等时鸢把心里的疑问全问完,季圳然扫他一眼,“水都堵不住你的嘴?喝水少说话,小心呛着。”
时鸢:“......”
“我关心你俩。”
“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季圳然看了眼时间,“宋溪娴要来了。”
......
另一边,池蕴今天不加班,路过韩家人病房的时候,韩光寻在里面。她在考虑要不要进去时,韩光寻的二婶已经走来,替池蕴打开了门,“池医生。”
二婶是整个家最好说话的,却也是最容易被欺负,地位最低的。
韩光寻二叔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比起韩光寻,比下有余罢了。
池蕴只打算了解下情况就走,不准备多待。
但二叔见是池蕴,立马给韩光寻坐好的眼色。大概下午去闹也是二叔知情的,助长气焰的戏码,却没想碰到了季圳然,他们更没理,闹事失败。
池蕴看得懂二叔和韩光寻,一条路子上的。外面再怎么传二叔和韩光寻的老好人讨债鬼身份,都抹灭不了韩光寻背后有他二叔撑着。
韩光寻再坏,也坏不过他二叔,想靠她图钱,门都没有。
偌大的医院,早不是当年那个任他们猖狂的情况。
池蕴也只做主治医生该做的事。
却没想刚走进,那个二叔就开始狂咳嗽,像快死了的样子,还想拽死池蕴,“救我,救我。”
但池蕴站的离他远,手都没拽上。
池蕴盯着他,“治病就治病,别再搞幺蛾子。”
二叔一秒眼露恶笑:“你一个杀人犯的女儿,也亏你当得上医生,给你好日子过爽了吧。你妈知道你现在日子这么好吗?”
“哦,不对,”他突然说,“你妈日子可比你更好过,老公有钱,房子都住别墅的,那块地皮上亿,我都查过了。你妈不是还怀孕了吗?前三个月,多危险啊。”
说完他就开始笑。
人性的恶是没法想象的。
池蕴也终于明白,李佩华嘴里的那句“我不能没有我的命”是多么惊惧害怕。
她眼底没有温度和光泽的:“我没妈。”
“我妈比我爸死的还早。”池蕴唇边露出讥讽的笑,论摄人心魄的恶,她能展露的比眼前这个男人更深刻,“现在那个和我非亲非故的女人,拿她威胁我,你们不仅找错筹码了,她现老公还这么有钱,你们敢动手,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这个事实,这么多年,池蕴都捂的死死的。生怕被人知道,会招来闲言碎语。
可想李佩华划清界限的心,对这家人再无忍耐的狠与恨,都让她在面对他们时,不惜撕扯开自己最后的狼狈,统统亮出来。
但韩家人根本就没想过李佩华不是亲妈这件事。
毕竟当年池靖和在医院,李佩华哭丧哭的那个样子,很难不信她就是正妻,爱老公如生命。
“不可能!”二叔驳斥她,“你以为就凭你一张嘴,就能把真的说成假的?”
池蕴冷笑:“不信的话,你自己去查啊。真去查了,你就知道我没爸没妈十几年是真是假了。巧了——”
池蕴看了眼手机,像在确定年份,她讥讽道:“今年正好是我没爸没妈的第十年呢。”
“不祝我孤儿快乐么?”
“......”
池蕴扫过这三个人,“放心,我池蕴不怕死,但我看你们挺怕的。有时候,小心反噬这种东西。”
二叔气的呼吸加速。
池蕴确认了各项指标,“恭喜,你这走向挺健康的,钱交完,很快就能出院了。”
说完她正准备走,但走到门口,脚步突然停住。
耳边响起病床上男人嘀咕的一句:“不是亲妈那当年哭丧哭的这么真,可笑。”
“是啊。”池蕴转身,手已经握住门把,却不动。她笑的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地说,“哭丧谁不会呢?”
用自身经历说话。
她说:“我还帮人家专门哭过丧,不还能赚钱么?”
面对三张震惊的脸,池蕴笑了下,离经叛道的口吻,淡道:“时薪还挺高的呢。”
“......”
第73章
池蕴赶到的时候,时鸢和季圳然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池蕴还奇怪呢,时鸢给他们看过宋溪娴的照片,很好认,甜美卦的元气长相,双眼皮,眼睛大大的,翘鼻,粉唇,脸型小的特别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