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如同一只受伤后缩回窝里，又鼓足勇气趴在窝边向外探头探脑的兔子。
还是再忍忍吧。
心急吃不了小兔子。
“更近距离吃饭啊。他家现在能外送了。”厉书衍气定神闲开口。
墨柒“哦”了声，端起杯子喝水。
果然是她想多了。
“6月12号开业仪式，你能来吗？”厉书衍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墨柒立刻点开手机备忘录，看了下12号的工作安排：“我下午有时间。”
“那正好，就是下午。”
怕忘记，墨柒在12日这天添加了日程：
他的开业仪式，一级重要。
-
12号来的很快。
工作顺利结束。柴妍璐一脸生无可恋：“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要不我非得去凑热闹。替我跟你老公说句开业大吉！”
墨柒惊讶：“阿姨催婚了？”
“是啊。看你结婚，着急了。”柴妍璐有气无力，“非得约在今天，我去不了开业仪式，你不能陪我相亲。”
墨柒：“做什么的？年龄差几岁？看过照片吗？”
“比我大两岁，大学老师。”柴妍璐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墨柒，“他妈和我妈在相亲角认识的，临时会晤，没准备照片。”
相亲角，多少单身男女缘分的开始。
“先去看看，不合眼缘就算了。你不喜欢，阿姨肯定也不会硬逼你。”
柴妍璐点了点头，嘴里念念叨叨：“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恋爱我是谈不了一点的。”
墨柒看她一副快灵魂出窍的样子，忍笑道：“没人能逃得过真香定律。小心啊你。”
“所以，你现在真香了？”柴妍璐反应贼快。
墨柒沉默了一会，认真道：“我一开始也不觉得他差。”
-
昨夜开始下的雨到现在还没停，天气灰蒙蒙的，周遭一切都像被罩了层雾。
高架桥上，车流川息，路面湿滑。
墨柒认真看着路况，导航上的两地距离越缩越小。
“砰——！！”
随着刺耳的撞击声，车子不受控制向前冲去。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墨柒甚至都来不及作出反应，眼睁睁看着车子撞上前面的车子。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墨柒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能参加开业仪式了。
他的，一级重要的，开业仪式。
第51章
厉书衍坐在椅子上, 腕表的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段旭走过来：“要不打电话问问？”
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不。”厉书衍握着手机，“她在开车，不安全。”
手机发出的震动传递给掌心, 来电显示让厉书衍不由勾起唇角。按下接通：“到哪了？”
“你是厉书衍吗？这里是市医院，高架桥上发生了连环车祸……”
段旭余光瞄见厉书衍猛地站起身, 感觉不对，连忙走过去：“怎么了？”
厉书衍神色平静，说话听不出什么语气：“她出车祸了, 在医院。”
段旭一听, 二话不说：“走, 我跟你去。”
路上, 厉书衍用手机搜索关于车祸的新闻，看到记者拍的照片, 车辆撞到变形，残骸满地，惨不忍睹。
没有开业仪式，她不会走高架桥, 不会发生车祸。
这一刻，厉书衍陷入深深自责。
-
段旭稳中带快, 车子一路开到医院。
厉书衍几步冲到导医台：“今天连环车祸受伤的人在哪儿急救？”
护士翻了下记录表：“6层急诊室。你是谁的家属，先交下押金。”
厉书衍已经冲到电梯口。
段旭：“我交我交。受伤的人叫墨柒。”
急诊室里十几张床位，全是这次车祸中受伤的人。很多家属已经到了。人群纷乱。
墨柒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 眼睫投下一排阴影，手背上扎着点滴, 蓝色床单将她整个人衬的更加苍白。
厉书衍叫住一名医生，声音沙哑：“她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下床号, 又翻开记录本：“轻度脑震荡。总体上没什么大碍，别太担心。”
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
于他而言，是一场劫后余生。
-
墨柒恢复意识时，已经转到普通病房。房间里光线昏暗，依稀看到床边有个人。
“厉书衍。”她没有犹豫喊出他的名字。
床边的人站起身，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醒了。”
墨柒“嗯”了声：“灯打开，黑。”
一只手盖住她的双眼，温暖干燥。灯光顺着指缝溜进来。
半晌，手缓缓拿开。
四目相对。
墨柒：“抱歉。”
厉书衍：“对不起。”
墨柒愣了下，把话说完：“没能参加开业仪式。”
厉书衍没说话，下雨时的樱港总是湿冷的，他穿了件黑色外套，背着光，五官陷在暗处，看不真切。
“为什么道歉？”墨柒轻声问。
厉书衍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如果没有开业仪式，你不会走高架桥。”
他笃定自己是罪魁祸首。
墨柒皱眉，非常不喜欢他内部归因。语气不由冷下来：“没有开业仪式，我也会走高架桥回家。而且，车祸是你策划的吗？”
厉书衍像被老师训话的学生，问什么答什么，即便问题非常离谱。
“不是。”
“对啊，不是。那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墨柒刚苏醒，脸色苍白，一双狐狸眼瞪着厉书衍，整个人气呼呼的。
厉书衍缓缓勾起唇角：“能撤回吗？”
她的几句话，四两拨千斤，驱散了他的自责和内耗。
墨柒：“没超过两分钟，允许撤回。”
-
按铃叫来医生，检查、询问一番后：“观察几天，没什么事就能出院了。注意多休息，别熬夜。”
等医生离开病房，厉书衍：“想吃什么？我去买。”
墨柒：“粥吧。”
厉书衍应了声：“行。”
手机还给她：“帮你关机了。”
病房门轻轻关上，单人病房里只剩墨柒自己。
按下开机键，开机动画结束后，输入密码解锁屏幕。
21：38。
微信、电话都没有什么动静。
墨柒没告诉璐璐自己出了车祸的事。
她今天相亲，而且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雨，明天再说。
墨柒现在头还有点晕，按灭手机，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串急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墨柒似有所感睁开眼睛，头慢慢转向门口。
下一秒，病房门打开。
岑锦白站在门外，黑色西装被雨水打湿，发丝凌乱勾在额前，呼吸急促，像是一口气跑上来的。整个人仓促狼狈。
男人抬脚走进来，茶色眼瞳将墨柒来回、仔细打量好几遍，紧绷的身体稍显放松。
“怎么样？哪儿疼？”
“轻微脑震荡，没事的。”
说完，墨柒试图坐起来。
岑锦白绕到床尾，帮她把床抬高。
相顾无言。
上次见面是在婚礼现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墨柒：“哥怎么知道的？”
“我在新闻上认出了你的车。”
岑锦白狭长眼眸注视着面前的人，表情隐忍。
这一个多月，他让自己忙成陀螺，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试图逃避。却在看到她后，功亏一篑。
“胖了点。”
没等墨柒开口，一道声音插进来：“我养的。”
厉书衍站在门口，手里拎着粥，眼尾下压，语气不冷不热：“岑先生有何高见？”
怕两人发生冲突，墨柒连忙开口：“就买了一份啊。”
“对啊。”
“那你吃什么？”
厉书衍反问：“你吃的完？”
墨柒看了眼他手里的粥：“吃不完。”
“这不就得了。我又不嫌弃你。”
岑锦白被晾在一旁，成了外来者。他似乎完全没受影响，然而捏紧的拳头却出卖了他：“好好养身体，明天我再来看你。”
厉书衍全然不理会，伸脚勾过凳子，坐在床边，舀了勺粥送到墨柒嘴边：“吹吹再吃，热。”
虽说她现在是伤员，但被这么喂还是夸张了。
“我自己能行。”墨柒试图自力更生。
厉书衍举着勺子，一脸兴味：“要我帮你吹？”
墨柒：“……”
自力更生失败。
厉书衍喂她喝粥，表情看不出什么问题。
趁舀粥的空档，墨柒抓紧解释：“我没告诉他。他在新闻上认出了我的车。”
厉书衍：“空手来的？”
墨柒：？
这个问题太过另辟蹊径，墨柒反应了三秒钟：“对。”
之后便没了下文。
墨柒眨眨眼，决定比葫芦画瓢：“我真的胖了吗？”
成功在对方眼里看到错愕，墨柒很满意。这就对了，不能只她一个人措手不及。
“有点。”
厉书衍眼神警惕：“破坏别人的劳动成果非常不道德。”
在她长胖这件事上，厉书衍贡献了绝对性力量。
墨柒保证道：“我不减肥。”
粥递到嘴边，墨柒：“我吃饱了。”
厉书衍抬眼看她。
“真饱了。”
厉书衍收回手，把剩下的粥吃完，盒子丢进垃圾桶：“早点休息。”
她现在头还晕，吃完东西也没再强撑，很快便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陪护床上没有厉书衍的身影，墨柒伸手拿起柜子上的手机。
亮屏后，有条微信消息。
厉书衍：【回家给你拿换洗用品。】
发送时间是35分钟前。
墨柒歇了给他打电话的心思，回了个：【好。】
厉书衍：【醒了？】
墨柒：【嗯。你专心开车。】
厉书衍：【到家了。都拿什么？】
墨柒：【卫生间镜柜里有很多护肤品小样，随便拿一套就行。还有牙膏、牙刷、毛巾这些。】
发送成功，屏幕上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厉书衍：【内衣拿吗？】
短短四个字，再次让墨柒再不知所措。
都结婚了，帮忙拿个内衣怎么了。墨柒快速说服自己，淡定打字：【拿。】
对方发了个OK的手势。
然后又没了下文。
比她还淡定。
“咚咚咚——”
敲门声让墨柒按灭手机，抬头看向门口：“请进。”
门打开，一截白色裙摆荡进来，紧接着是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温向晴怀抱着百合花站在房门口：“墨柒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
墨柒淡笑：“当然记得，向晴。”
婚礼上送她陶瓷娃娃的女孩。恬静漂亮。
温向晴走进来，小心将百合花插进花瓶里：“昨天我也在，看书衍哥哥急匆匆跑出去。”
听到这儿，墨柒问：“开业仪式是不是没办成。”
“改时间就好了，墨柒姐姐别自责，保持好心情身体才能好的更快。”插好花，温向晴坐在椅子上，一双大眼睛看着墨柒，目光盈盈。
墨柒惊讶于她的细腻：“向晴多大了？”
“十七。”
今天不是周六日，墨柒：“请假了？”
“不是。”温向晴摇摇头，“身体不好，目前在修学。”
墨柒听完：“养好身体，学业可以慢慢赶。”
温向晴“嗯”了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
病房门突然打开。
“柒柒，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我！”柴妍璐气冲冲进来，手里拎着黑色手提包。
墨柒一脸认真：“可能人胖了，胆子也跟着肥了。”
柴妍璐瞪眼：“你还贫嘴！”
墨柒立刻一副我错了的样子：“昨天脑子晕晕乎乎的，醒了一会就又睡了，刚刚才醒。”
听到这话，柴妍璐哪还有心思责怪：“现在怎么样了？脑CT拍没拍？”
“该做的检查都做了，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事。”
柴妍璐长舒一口气，注意到温向晴，笑盈盈道：“向晴对吧，我没记错。”
温向晴笑弯眼睛：“柴姐姐好。”
接着站起身：“墨柒姐姐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柴妍璐：“别着急走。吃没吃早饭，没吃姐姐带你去外面吃。”
温向晴：“吃过了，我要回家写卷子。”
一听和学习有关，柴妍璐也没硬留：“那你路上小心点。”
墨柒跟着道：“到家后给我发条微信。”
她们刚刚加上了微信。
温向晴一一应下，转身离开病房。
“向晴真漂亮，还没看够呢就走了。”柴妍璐的颜控不仅限于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