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说完这句话,屋里的火药气瞬间浓烈,直到其中一名长老的一声叹气;“我家那小子总是想出山,不如这次就索性让寨子里的年轻人出去闯闯吧。”
除了少数几个人反对,通行的大势也基本定了下来。
麦子的商行在旧集会摆起了棉花,引来不少山寨的人前来交易。
云叶子挤在人堆中间,挑拣着里面洁白绵软的棉花,眼里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瞧见石头她们过来了,云叶子抱着厚厚的棉花走过来,朝麦子小草两人说道:
“这些棉花正好能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做件热乎的棉袄,石头,小五,你们还没成婚吧。”
云叶子的话,将麦子拉回了现实。
成婚?麦子脑子里出现这个名词,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一直忙着各项事务,才意识到自己和小草已经成年了。
小草的声音响起,“我和石头还没想过这个事。”
麦子看着小草不以为然的神情,心下轻松许多。自私的说,她不希望小草离开她组建一个家庭。
活了两辈子,她也就只有小草一个亲人。
云叶子笑着说道:“听说代邑的女子不用成婚,你们的城主真好,等我把肚子里的小兔崽子弄出来,到时来代邑找你们。”
小草好奇的摸了摸云叶子的肚子,欣然应道:“到时在代邑报上我俩名字,我们来罩着你。”
在云阳寨的日子过得很快,商行停留在这里不久,将棉花粮食交易了不少给寨子中人后,就离开了这里。
十几日后,当初一片瘴雾的林子终于出现在了商行的面前。
深山老林下,散发着潮湿腐臭的动植物味道。
第154章 关北村
阿亚朵进入林子探查了一遍回来后, 取下脸上的面罩,郑重说道:“越往里,瘴雾更浓, 初步估计这片林子百里地都是瘴气。”
太阳几乎落下了山头, 只有些许残存的日光透出云层,斜照入这片群山。
麦子往林子里望去, 周边已经有寥寥的雾气从草地里升起, 她们现在的位置就在上次用以逃生的河流处。
沿河流下去以后,都是陡峭的崖层, 中间还有断层的瀑布, 而她们的商行拉着马车,必定不能走这条道。
前面的林子不能过,瘴雾的厉害,六年前她们就亲身体验过了。
“沿着林子外围绕过去。”
麦子指着前方的瘴毒林, 只要不从中间过,少量的瘴毒, 完全可以用特制的橡胶面罩遮挡住。
金流风站在麦子旁边, 听到麦子的话, 双眸透出些澄澈单纯, 不解的问道:“为何不从中穿过去, 绕过去岂不是多花一半日程。”
阿亚朵看向这个整日缠在自己身边的“牛皮糖”, 严肃的说道:“在里面待半日就变成这样了, 进去岂不是找死。”
阿亚朵将手伸出来, 手背上有一大片细小的燎泡,边缘有些红肿。
小草惊呼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的瘴毒可没这么厉害,不到一日就开始发作。
“不小心碰上了里面一种植物的叶片, 林子里到处都长了这种鬼东西。”
阿亚朵平静的说道,撒了一些药粉在红泡上面,脸上因为手上的突然刺痛,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金流风讪讪的点了点头,立马听话的将麻布在身上一圈圈的缠绕起来,活似一个木乃伊。
缠了这么几圈后,原本纤瘦的金流风,身量变得更娇小了些。
麦子眼里闪过几丝好奇,等金流风走后,才收回打量的目光,对阿亚朵问道:
“金流风被救起来时,有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听到麦子的询问,阿亚朵立即叫来人吩咐了几句。
“海里只有几块破木板,除此之外就是橡胶轮毂,身上当时除了几块玉佩和银子,别无他物。”
阿亚朵将当时的情形一一复原,这时,负责照看金流风的医士兵小跑过来,将那日的情形事无巨细的禀告。
麦子听到金流风对其内里的衣服尤其紧张后,心里的猜想基本落实。
看到阿亚朵和医士兵正在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金流风的营帐,开口道:“她没有问题,还是照旧对待。”
阿亚朵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金流风平时和大家相处的很愉快,若是敌探,会寒了不少姐妹的心。
麦子将这事告诉了小草,小草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金流风一心跟着我们去代邑,难道当初海难一事也是设计好的。”
麦子不置可否,据之前待在金家的情况看,金流云金流风虽同是金家少爷,金流风却是婢妾所生的庶出子。
她们商行从锦州出走时,金家正在为金流风相看亲事。
正是如此,这金流风才马不停蹄的从金家的富贵窝跳出来,以免被未来妻子捅破了这丑事。
麦子和小草的一阵推测,直接将金流风的老底几乎揭没了,正主还在营帐里呼呼大睡,半点没察觉已经露了马脚出来,还被人识破了她这天衣无缝的伪装。
一日后,商行的人将特制的橡胶面罩带到脸上,阿亚朵将跟在身后的游民叫来,一一派发了面罩,准备绕过这片瘴毒林。
前面的林子因为多年没人踏入过,草长的几乎和树一般高,黑藤粗的有小孩手臂大小。
阿亚朵带了一大批人在前方清理草木和石块,以便拉货的马车能顺利通过狭隘的路段。
原本精神奕奕的骏马,进了这片林子,纷纷耷拉了脑袋,时不时的撅蹄子,在稀疏的白雾中嗡鸣。
“给这些马多喂一些解毒的药草,混进草料里。”麦子摸了摸面前的白马驹,常日的萎靡不振,让她有些担心这些马匹罢工。
阿亚朵拿着手里的类似于马嘴套的东西递上来:“大人,这能行吗?”
麦子检查了一遍,给面前的白马驹套上,除了边缝有些空隙,其他部分已经能完全遮盖住了。
阿亚朵剪开马嘴套中间的部分,只有一小块滤芯,“之前没准备马嘴的滤芯,我们只能裁剪成这样的小块塞进去。”
“那就在里面塞些提神的药草,一日一换。”
滤芯太小,还是会有很多瘴雾钻进去,只能靠这种内外兼治的手段,来降低吸入的毒性。
绕过这片浓密的瘴毒林已是半月后,因为山里的路段草木横生,难以清理,队伍行进的缓慢。
等出了白岭,已经到了冬初,跟在商行后面的游民少了几人,原地返回了黎州。
镇北关的那处村子还是和原先一样,黄泥糊的土墙,已经被风沙吹的少了半截,变得更加残缺。
村口坐着一个断掌的成年男人,正在单手编织着背篓。
小草的声音响起:“那是小山。”
六年前,镇北关的官兵一刀削掉了那个男人的手掌,村里的石刚叔也在这么重的刀伤下身亡。
看到受他们牵连的男人还活着,麦子和小草心中有些安慰。
村口的小山看到大批人马到了他们村子,急忙拉响挂在门前的大铃。
“阿莫哥,来人了!”
很快,村里出来了不少人,一些人手里的家伙还是灶房上的锅铲。
一个壮年男人跑出来,熟悉的面貌,麦子一眼就认出了是当年领她们出镇北关的小伙阿莫。
麦子她们带着阿亚朵几人走上前去,简单的介绍了两句。
阿莫立即将人请了进去,瘫坐在一旁的小山也热情的迎着这些陌生的女人进去喝口热汤。
“安槐哥没跟着来吗?上次多亏了安槐哥的包扎,我才捡回了这条烂命。”
小山从屋子里接来热开水,往陶碗里倒了满满一碗。
“她这次没来,在代邑看家呢。”
麦子接过热水,向小山道谢。
“咱们农家里,没有茶杯,多担待。”
阿莫寒暄的往麦子手上递了几颗烤豆子。
紧接着便听到阿莫说上次一面之缘的白胡子老头已经身逝,麦子不由得生出几分世事沧桑的感觉。
这一路过去,才发觉已经变化了太多人和事。
“你们这次还要走那小道?”
麦子摇了摇头,如今她手上有蔡沉特批的通关文书,更何况走山隘那条路,马车根本无法运输。
阿莫听到麦子的话,明显有些失落。如今他们村里的收成一日不如一日。
自从前些年风调雨顺起,他们村子里的境遇反倒落魄了。
毕竟靠近关外,土地贫瘠,连集会都是一月一次。
麦子环顾了这边的村子,除了残亘断壁,土质被风化的大半都是沙尘。
看到刚刚跑出来的村民,这个村子里至少有百来人。
“我们商行要去代邑,若是村子需要,我们可以带你们往代邑去。”
正好蔡沉的可随行人数还有足足两百名额,完全能将人一并带走。
听到麦子的邀约,阿莫明显的有些沉疑,看向了村口驻守的女兵。
看出了阿莫的犹豫,麦子直言道:“那些都是商行的行兵,不用担心。”
阿莫听到是行兵,虽然诧异,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接着阿莫打听了代邑的一些赋税籍田的事情,满怀歉意的说道:“这事太大了,能否等我们一日,和族老村民们商议。”
看到阿莫激动的站起来,麦子知道这波拐卖人口已经差不多得手了。
矜持的点了点头,和众人歇息在了村口不远处,等待第二日的到来。
村里的火光亮了彻夜,最终在晨曦的第一束亮光下,渐渐熄灭了。
看着阿莫意气风发的大步走来,如同麦子猜想那般,村人已经开始叮叮咚咚收拾着流传了几十年的家当。
大包小包的堆放在了板车上。
整个村子里,足足推出了二十辆板车出来,还都是同一个规制。
阿莫看麦子观察着这些板车,主动解释道:“前年村子里就准备迁居,只是一直没个合适的地方,又没门路做个路引。”
关口的村民,先辈大多都是被流放而来的罪人,上面没人,很难求到路引。
没有路引,就意味着要么是流民的身份,被抓走充军,要么就被有心人抓起来,用些私下的手段卖作奴隶。
将近午时时,自镇北关外来了一批凶神恶煞的官兵,大约摸百来人,直直前往村子而来。
看到村口停歇了这么多女人,一时被这阵仗吓住,不敢上前。
阿莫看到了,立马吆喝着村民们跟上。
“石头,那是镇北将军的堂弟,怕是来找麻烦的。”阿莫担忧的眼神落在了女兵的身上。
关外哪里能遇上这么多女人,就连村子里的女孩也早早就嫁了人,就是怕这些兵痞脏了手。
即使这样,村子里还是时不时的被这群人光顾。
麦子叫来阿亚朵,吩咐了几句。
这些人看着异邦女人浩浩荡荡的向他们而来,立刻摆起了谱子,横在了队伍的前端。
怒喊道:“什么人,给老子停下来检查。”
见车队依言停了下来,来人的胸脯挺得更是直了些。
“这关北村的人怎么在你们手里,莫不是你们夹带了私货?”
阿莫所说的将军堂弟薛义,审视的看向队伍,这些女人虽然面目可怖了些,身材可是顶顶的好。
尤其是人堆里两个中原女人,这身段,看着就比关内柔柔弱弱的瘦马舒坦。
“都给我们站好了,搜身!”
男人话音一转,听到此话,身后带领的兵立即撸起了手上的袖子。
薛义耀武扬威的挥动着手上的佩刀,站上前去摸向麦子等人。
走了两步,陡然感觉不妙,这群人怎么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空气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还不等薛义等人反应过来,阿亚朵已经带着人出手。
打了个对面措手不及,几个刀背下去,加上阿亚朵一手棍法。
这群人立马被打的鼻青脸肿,全部被卸了兵器。
阿亚朵抓着面目全非的薛义上前,等待麦子指示。
“把他们塞进麻袋,捆到地窖里去,把嘴堵上。”
装昏死的薛义听到这话,突然从阿亚朵手上暴起,想逃之夭夭。
被早有准备的阿亚朵一棍子打下去,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