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柏松现在还是个初中生,警察来了都拿他没办法,他放猪而已,他又没杀人放火。
像他这样的坏种,就应该滋养他,让他生根发芽,最后一把连根拔掉,不得翻身。
苏月禾没办法跟妹妹们细说这么腹黑似乎不太人道的想法,她理解妹妹们现在的心情,她心里也憋的难受。
苏月禾轻声道:“打他一顿还不好办?他让我们吃闷头亏,我们也让他吃闷头亏。”
三妹马上凑前来:“要不我们拿麻袋套头打他一顿。”
苏月禾摇了摇头,她有比麻袋套头更让他吃瘪难受的法子。
第二天一大清早,郝爱娣在屋外大喊着叫救命,原来苏柏松在茅坑拉屎,掉进粪坑里了。
大哥二哥去救人,等跑过去,郝爱娣已经把苏柏松从粪坑拉出来。
苏柏松一身的大粪,据说还吃了几口,他狼狈地站在厕所外口吐。
因为农家肥都是好东西,苏家茅厕是三家分开来,各用各的。
郝爱娣也搞得一身是粪,她大骂:“哪个狗日的把我们家茅坑上的木头搞坏了?”
苏柏桥认为不会有人故意这么搞,他劝道:“用太多年了,天天脚踩,换一根好木头嘛。”
郝爱娣也没有证据,她气得只能骂自家儿子:“拉个屎都掉茅坑,不长眼!快去河里冲水。”
“啊!!!”
苏柏松气得整个人都扭曲了,走路都脚打滑。
在厨房门口刷牙的三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好奇问:“三婶,苏柏松掉茅坑啦?这得吃几口大粪啊?”
“少说也有三四口!”郝爱娣说完,又后悔说了。
三妹和四妹互相看了一眼,想笑不敢笑,只能憋着,等三婶也跟去河边了,才小声笑起来。
*
叮铃铃!丁铃铃铃铃铃铃!
马师长的办公室里,透过窗户,马俊成把一沓文件放在案上,拿起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马俊成马上笑道:“梁老!怎么……是啊是啊,最近都在忙这个任务……应该的应该的……您老人家退休了,怎么还操心这些事呢?”
马俊成拉开椅子坐下,他心底开始打鼓,梁老这个时间段打电话来,肯定有事。
果然……
“是啊,恭喜您老啊,这个老大难的问题终于解决了……我没见过,是一个本地军属介绍的,高中毕业,身家清白,您想想啊,正烽能看上的姑娘,肯定错不了……那怎么能行呢,我也不能强迫他带来给我看呀,没有这种规矩嘛,我是师父也没用,人家害羞……”
马俊成听对方说完话,故作惊讶:“哦,有这回事?我不知情……结婚申请上面只写了结婚对象的资料,是不是入赘,资料里也不会说……我还真不知道,毕竟婚姻恋爱自由……这个,哎哟,已经批了,是啊,秘书处几天前就已经给他了……不知道领证没有,可能领证了……您要过来?好啊,什么时候,我派车接您?不过……”
“不过正烽要去西北军区参加演习……明天就走……是是是,我让他给您电话,不过我的话,他未必听……好的,那您老再看看,如果来,提前给我电话……您保重!”
挂断电话后,马俊成马上出门走到对面的秘书处:“梁正烽的结婚申请书呢?找出来给我。”
许秘书赶紧翻找出来:“资料全部调查过了,都没有问题,已经盖好章,就差师长签名了。”
马俊成快速翻阅后,打开钢笔签上了大名,又把申请书给回秘书。
随即他走回办公室,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梁正烽在不在?让他立刻来我办公室。”
不过几分钟时间,梁正烽匆匆赶来。
“师长您找我?”
“紧急任务。”马俊成把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他:“明天出发。”
梁正烽拿起来一看,“之前不是决定了,让老覃去吗?”
“今天上边发来文件,要求至少去两个团级干部。”
梁正烽不是不愿意,但得实事求是,他提醒道:“我是副团。”
听他说完,马俊成笑了,他早有准备,拉开抽屉把任命书拿出来递给他,“梁团长!”
梁正烽一看是任命书,赶紧双手接过,行了个军礼,“谢谢师长。”
“等会儿就发正式任命公告……”马俊成指了指秘书处,“你的结婚申请也已经批了,自己去领吧。”
双喜临门!梁正烽喜出望外,他以为至少下个月才会有审批结果,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刚才你爷爷给我打电话,他想过两天来我们这儿一趟,可能是想见见你,见见未来的孙媳妇。不过不巧,你明天不是要去西宁嘛,我就劝他先别来。他可能会等你从西宁回来,再来我们这儿。”
马俊成说的非常圆滑,但意思很明确,他就差点说,我都给你提前审批了,我已经提醒到这个份上了,你小子还不赶紧给我滚去把结婚证领了!
梁正烽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爷爷可能知道他要做上门女婿的事了,他想来阻止?
马师长怕耽误他的婚事,所以……
梁正烽盯着马师长那想点明又不方便点明,还一本正经还有点着急的脸,笑了:“谢谢老师。”
马俊成知道他这徒弟聪明上道,但还是忍不住再次提醒:“明天出发。”
今天你得去把结婚证领了,不然来不及。
“明白。”
*
为了能赚钱建青砖房子,苏月禾半夜就起床了,她打着手电筒进山寻找山药。
她喜欢山林,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山林里行走,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每天三点多进山,八点多回来,吃了早饭还得参加秋收。
这天她从山上回来,背篓里除了人参和黑枸杞外,还有各种野生菌,她还打了一只野兔。
家里早饭已经做好了,她在吃早饭,老妈在厨房门口杀野兔,幺妹蹲在一边,馋的不行。
四妹挑水回来,看了眼搪瓷盆里养了两天的田螺,问:“妈,幺妹捡的田螺可以吃了吗?”
“没得泥巴就可以吃。”
“我看没泥巴了。那中午炒田螺和野兔好不好?”
“你炒嘛。我把兔子杀了,剁好给你,你中午早点做饭。”
“要得。”
幺妹馋兔肉,今天都不想去捡稻穗了,“我在家帮四姐烧火。”
庄顺兰抬头看了一圈,不见三妹:“苏月华呢?吃饱又跑哪儿去了?”
四妹把铁捅和挑水的扁担收好:“应该是在房间里看书。”
“一家人就她最懒,幺妹快去叫你三姐下来,准备出工了。”
苏月禾知道三妹想考高中,最近经常点着煤油灯复习到十点,她道:“妈,三妹在看书,你就让她在家学习吧,我们小组收的快,我和你两个人出工就够了。”
庄顺兰也是讲道理的,三妹要是能考上高中,再考个大学,她当然支持。
她主要就是想一碗水端平,不能总让四妹干活,免得别人以为她偏心。
吃了早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出门干活了。
苏家人和梅嫂子一家被编在一个小组秋收,他们这一组大部分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分给他们的片区,眼看着今天就能全部收尾。
苏老大家里出工人数最多,苏老三家今天出工也有三人,除了他们夫妻俩外,还有苏柏松也来割稻子。
郝爱娣看庄顺兰家只来了两人,马上不愿意了。
她也不敢大声嚷嚷,只好在边上嘟囔:“苏月华苏月青在家里躺尸呢?农忙都不来干活!早上苏月禾不来,中午苏月禾来了,苏月华又不来。今天能干完的活儿,非得拖到明天?!”
郝爱娣声音小,庄顺兰没听见,但苏月禾听见了。
苏月禾怼道:“多劳多得,你们出人多,那你们家工分自然比我们家的高,就剩下这小片地了,我三妹不来也不会影响今天把稻子全割了。”
梅嫂子开玩笑打圆场:“是啊,你们少来点人,我们还多分点工分。”
苏柏松也在一旁劝他妈:“妈你少说两句。”
梅嫂子感叹:“你们家松柏是真可以,什么活都老老实实干,我看他每天收完稻子,还回家挑水。我听我们家娃说,他晚上还得点灯念书。郝爱娣,你真是上辈子积德了,养了个这么好的儿子。”
郝爱娣听见梅嫂子这么表扬自己娃儿,心里头舒服多了,“读书有什么用,我们也没条件供。”
苏月禾故意吊声问:“柏松,听说你掉茅坑了?”
大家都往苏柏松那边看去,苏柏松的脸瞬间热辣辣的。
大哥苏柏桥还故意打趣:“何止掉茅坑,还喝了几口粪。”
“掉粪坑里,那是掉黄金堆里,以后能发财的。”梅嫂子脑洞清奇,她一说话,大家都笑了。
气得郝爱娣母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苏月禾和苏月娥走到角落人少的地方割稻谷,苏月禾割的快,割好一担,她也不等男同志来挑,自己就挑到打谷场去了。
一个上午,剩下的稻田就割掉了大半。
不到十二点,大家就都洗脚上岸,先回家休息,下午两点,再继续,估计四五点就能全部收完。
回到家,三妹在烧火,四妹在炒菜。
“妈,大姐,你们来炒兔肉吧,我怕我炒的不好。”
苏月禾走进厨房:“我来。”
她看了眼案板上的材料,吩咐四妹:“去刨点姜。”
“要得。大蒜和辣椒够不够?”
“够了。”
本来要做两个菜的,一个炒野兔,一个炒田螺,苏月禾干脆一锅烩。
热锅下油,放野兔爆炒,然后放上田螺,加上干辣椒、花椒、姜丝和大蒜,翻炒之后,加入豆瓣酱,放上水,焖一会儿,就可以出锅了。
之后苏月禾又放猪油,炒了个卷心菜,一个辣丝野生菌,总共三个菜,可以吃到晚上。
郝爱娣也在炒菜,他们家也三个菜,不过一个卷心菜,一个是咸菜,一个萝卜干。
苏柏树从侧门进来,他在外面早早就闻到肉香味,结果进来一看,二伯家又是野兔又是田螺,自家除了卷心菜还是卷心菜腌制的咸菜。
一点荤腥都没有。
他顿时哭了,哭得哇哇响,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我不吃!我要吃肉!”
郝爱娣看见别人家吃好的,她家没有,她也很火大:“你不吃别吃!人家自己去打的野兔,自己去捡的田螺,你就晓得玩!”
“我捡稻穗!”
“你捡稻穗,不晓得也捡点田螺?不会捡就没得吃。”
看着二伯娘家开饭了,苏柏树人小脸皮厚,为了能够吃口肉,他端着碗就站在他爷爷后面不走。
就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别人吃肉。
苏老爷子没办法,只好夹了块兔肉给他:“快走!”
庄顺兰起先还装作看不见,但苏柏树吃了又来,她怕老爷子又要心软给夹兔肉,她干脆舀了一勺菌菇放苏柏树碗里:“猪油炒的,吃吧。”
三妹直翻白眼:“妈,这些菜吃两顿的,不够吃了。滥做好人。”
苏柏树被骂跑了,庄顺兰看向三妹:“下次你早点骂,我都给人放碗里了,你才骂,有用吗?”
说着庄顺兰瞥了眼老爷子,苏老爷子想辩解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末了,他认错似的说了一声:“下次我不夹了。好吧。”
苏月禾忍不住笑了,她给三妹夹了一块肉,奖励功臣。
正吃着饭,赵青霞来找苏月禾。
赵青霞刚在公社杀完猪,骑着自行车回来。
苏月禾端着饭碗出去:“吃饭了吗?什么事?”
赵青霞轻声道:“有个人说是你对象,他在公路边等你。”
梁正烽找她?苏月禾很意外,他们平时也通信,本来就已经约好了等她秋收完见面的,怎么突然找过来了。
“他在公路边竹林那里?”
“对,就在竹林边上,好帅的咧,他还开了个车。在部队当司机也蛮好的,以后你们用车,那可太安逸咯。”
“青霞,你自行车借我一下。”
赵青霞长得壮实,人也好说话,她当即把车头挽着的一个猪耳朵取下来,“你骑嘛。快去吧。”
苏月禾急忙放下饭碗,三妹问她什么事,她也没说实话,只道:“我出去一下。”
苏月禾没换衣服,推着自行车就往公路方向骑。
穿过竹林,她就看到了吉普车,而梁正烽正倚在吉普车旁。
“烽哥!”下了自行车,苏月禾才发现自己裤脚上都是泥巴,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梁正烽帮她扶住车,他哪里看得到裤腿上的泥巴,满眼都是她,“你们秋收完了吗?”
“我们小组今天能收完。你怎么来了?”
“我明天要出任务,两个月之后才回来。”
出公差两个月?那就是接下来两个月他们都不能见面了。
苏月禾倒还好,两个月不算长,不见面就不见面吧,她少去两趟县城,多进山搞点野山参,多赚点钱。
梁正烽见她没说话,以为她舍不得,以为她担心他这个上门女婿跑了,他忙道:“我结婚申请批了。要不,我们今天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完全没准备的苏月禾:“!”
“我明天一早出发,只有今天下午可以去领证。”梁正烽想着苏月禾家里肯定是希望他们能早点结婚的,就像他姐姐一样。
而且他这么优秀,他想不出苏月禾会拒绝他的理由。
但他还是有点忐忑,他清了清喉咙,郑重道:“苏月禾同志,你愿意跟我结婚,成为终生伴侣吗?”
苏月禾心嘭嘭跳跃着,她当然不可能拒绝。
她也想早点让老妈安心,想早点跟她烽哥结为夫妻,她舔了舔唇,她烽哥说得这么正式,她也不能随便,忙正色道:“我那个我愿意,梁正烽同志。”
她同意了。
梁正烽原本有点紧张的心,瞬间释放,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他牵紧她的手,“太好了。”
苏月禾担忧道:“来得及吗?”
“来得及,我材料都带来了,你现在回生产队开结婚介绍信,我在这儿等你。”
苏月禾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现在应该快一点了,突然间,时间的紧迫感无形中压了过来:“我们生产队写不了结婚介绍信,我得去雁南大队开。”
“远不远?能开车去吗?我送你去。”
苏月禾赶紧去推自行车:“不用,我骑自行车还更快。”
她正想走,突然想起来,这个点梁正烽应该还没吃午饭,便回头问他:“你吃午饭了吗?”
“我带了面包,已经吃过了。”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可能要一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