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孩儿们捂着耳朵高兴地到处乱跑。
恰在此时,莫书记家新娶的儿媳坐着拖拉机刚到,虽然莫家只剩下两板鞭炮,也赶紧点上。
稀稀拉拉两板鞭炮的声音才响起,就被山另外一边的鞭炮声给盖过了。
我日!这就是故意的!
莫千军看着女方家那黑下来的脸,恨得咬牙切齿。
他顾不得那么多,当即把赵大福给叫到屋里来质问:“庄顺兰家是怎么回事?买了那么多鞭炮是故意气人的吧?明知道大家同一天时间摆喜酒,互相礼让礼让,她懂不懂?气得我脑壳疼!”
赵大福左右为难,这个事情他管不了呀,只能轻声解释:“前面应该是男方家的客人来了,放鞭炮欢迎,现在十二点,是他们定的开席时间,开席放鞭炮催村里人去吃饭呢。也不是故意的,都按照流程走。”
“她哪里弄来那么多鞭炮?”
赵大福:“苏老二在外头这么多年,他有门路,还有他那个上门女婿,能直接开了大吉普回来,买鞭炮这种事,对他来说应该也不难。”
买那么多鞭炮对苏家都不是难事,莫千军可是托了好多关系,才买到这点鞭炮的,结果被人压着打,都没听到响,简直白买了。
这事可让莫千军难受。
他自己心虚:“我也不是故意要挑这个日子,是女方家选的,说今天日子好,其他大队也好多人今天结婚,搞得好像我要跟他们家作对似的,我犯得着吗?你说?”
赵大福尴尬笑道:“当然犯不着,就是今天大吉的日子难得,书记你也别生气,新娘子来了,也应该行礼起菜了。”
莫千军骂了一句:“他们这些猪脑壳,把鞭炮都打完了,行礼开席都没得鞭炮打,真是……”
“晦气”两个字没说出口,心里那是说不出的郁闷。
苏家这边已经开始上菜开席,主桌上,苏老爷子今天也是穿着新衣服,他带着一家人给李时刚夫妇敬酒。
之后李时刚回敬,他站起来说了几句话。
“我作为梁正烽的姐夫,我说两句啊。我这个弟弟呢,非常优秀,在部队,得过我们师部最高勋章,深受领导器重;私底下,他是个非常孝顺非常重情重义的好青年;对爱人,我可以说,他做到了我们在座大部分男人,都很难做到的点,他愿意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做上门女婿。我就做不到这一点……”
旁边,万秀敏斜眼瞪了他一下,李时刚忙解释:“所以我说我不如你弟弟嘛!”
旁边几桌的人听见了,都哈哈大笑。
苏月禾和梁正烽两人则相视一笑,苏月禾没想到姐夫这人还挺幽默。
“今天我内弟梁正烽同志和苏月禾同志喜结连理,在这个大喜日子,我们一起举杯,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桌上酒杯里都倒上了庄顺兰自家酿的米酒,苏家人都站起来举起酒杯,虽然各怀心事,但此刻都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喜。
特别是苏老三两口子,他们没想到苏月禾找的对象是团长,本来有这么厉害的亲戚是好事,但老二家却故意瞒着,这就完全把他们当外人了。
大家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散席之后,苏老三陪着老爷子在屋后抽烟,他难免有些小情绪,“二哥二嫂这新女婿是个团长,爸你之前知道吧?”
知子莫若父,苏老三尾巴稍微一翘,苏老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
苏老爷子道:“是我让他们低调点,别到处乱说。”
“为啥?”
“你是我苏贵祥儿子,你不晓得啥叫低调是福?我不低调,当年评定成分,地主身份你跑得掉?瓜兮兮!”
苏老三:“……”
苏老爷子催促:“抽完烟,赶紧去帮忙送客。”
吃完午饭,李时刚夫妇没有急着走,他们和梁正烽苏月禾一起,往山里走,看看风景。
今年冬天没下雪,周围树木都还一片郁郁葱葱,只有少部分落叶乔木光秃秃的只剩下树丫。
沿着小排岭往里就是小雁山,小雁山一进去有个湖泊,湖水清澈见底,远远看去,却是湛蓝色,异常鲜艳。
万秀敏不由感叹:“这里真是好地方。风景真好!”
他们站在湖边拍照,苏月禾跟梁正烽,苏月禾跟万秀敏,然后姐姐姐夫也单独拍了一张。
李时刚问:“这是什么湖?”
苏月禾笑道:“就是普通的淡水湖,我们叫它药湖,药材的药。”
万秀敏:“这名字有点逗。”
“以前有传说这湖里有妖怪,所以叫妖湖,妖怪的妖;后来传着传着又说这湖里的水能治百病,这名字就从妖怪的妖,变成了药材的药。”
万秀敏再次感叹:“哎呀,你们这里风景太美了。站在这里,整个人身心舒畅。”
梁正烽指着远处的山:“姐,你猜从这里一直往北走,是哪里?”
万秀敏虽然在青城县呆了不少年头,但她对县城以外的地方并不熟悉,一进山,她更迷糊了,不由问:“哪里?”
李时刚倒猜到了:“一直往北,就是我们部队驻地吧?”
“对。”
万秀敏马上明白过来:“我们那里是雁北,你们这里是雁南,是不是?中间隔了一片大雁山?”
“还是我姐聪明啊!一点就通。”
“那当然。不然怎么是你姐呢?”
这姐弟俩,一个敢夸,一个敢认领。
大家说说笑笑往前走,苏月禾问:“姐姐姐夫年后什么时候回来?”
李时刚道:“难得回去一趟,可能要元宵节左右才能回来。”
万秀敏不忘提醒:“对了,过完年,后勤部一上班,你们抓紧时间去报到分房子,我都打过招呼了,就我们旁边那套院子,干净,离我们也近。”
梁正烽牵着苏月禾的手:“知道了,姐你都叮嘱多少遍了。”
“我就怕你不靠谱不放心上,我得当面叮嘱月禾,她看着做事就比你靠谱多了。”
梁正烽不辩驳,只笑着看向远方的山林,“明天我们去打猎吧?”
苏月禾也想去:“行啊,刚好可以打点野物过年。”
“这山上有野猪吗?”
“有野猪!还有野獐子、穿山甲、马鹿、野鸡野兔都有。”
李时刚听后,想要打猎的心,蠢蠢欲动,“真去打猎啊?我都不想回去了。”
苏月禾知道姐夫也只是一时兴起,她热情笑道:“那就别回去,在我们家过年。”
万秀敏忍不住吐槽:“你听他的,他的心啊,早飞回自己家了。”
李时刚是真手痒想打猎,“年后,年后我来。哎,要不是我们那边禁止上山打猎,我就从雁北穿过来。”
苏月禾好奇:“你们那边为什么禁止上山打猎?”
“部队规矩,不与本地村民争利。”
梁正烽微微挑眉:“没事,我现在是本地村民了,你是本地村民的亲戚,你来我们这儿,我跟你一起上山。”
现在梁正烽完全是以主人姿态自居了,苏月禾挽着他的手,笑着欢迎:“姐姐姐夫过完年,只要不是农忙,随时都可以来,我堂大哥打猎很厉害,到时候可以一起进山。”
李时刚非常向往:“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带猎/枪来。”
万秀敏:“那你们打猎,我和月禾在家等着,我们负责吃。”
梁正烽举起苏月禾的手:“姐,打猎她可不会跟你一起在家干等。”
“月禾也会打猎啊?”
“怎么不会?我第一次见她,她就背着一杆枪。”
“什么?”万秀敏很诧异,她推了推弟弟:“怎么回事?相亲的时候,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啊?”
梁正烽就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说了。
听完,万秀敏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没相亲呢,就一见钟情了?你这小子,也不跟我说,害得我和你姐夫还担心你相亲那天不会好好说话,把人家姑娘得罪了。白操心了我们。”
苏月禾跟梁正烽互相看了一眼,笑了。
大家正说着,三妹从后面追来,“大姐!大姐!”
苏月禾站原地等她:“做啥?”
“莫千军来了,在家等你。”三妹极其讨厌莫书记,直接连名带姓说人家。
“他想干什么?”
第32章 过年
莫千军家的喜宴因为等新娘的缘故, 开的比较晚。
在苏家这边吃完席,部分雁南大队的乡里回去后,书记家的婚宴才上菜不久。
有几家人是分了两拨人去吃席的,一边在书记家, 一边在苏家, 两边不得罪。
在苏家吃席的人回去后, 便涌去书记家看新娘子。
看完新娘,那几人坐在一旁难免对比起两家的席面来, 大家一致认为, 还是苏家的菜好, 十六样菜,八荤八素,这在整个公社都是难得一见的。
而书记家的九大碗虽然已经很好, 但还是明显落了下风。
这话传到莫千军耳朵里, 他当然不高兴, 苏家放鞭炮给他难堪, 菜式也把他家比下去, 这不都是故意的吗?
“现在国家这么困难,他们还搞这么奢华……”
莫千军话音未落, 旁边的大队长朱八戒是有名的说话直爽,他直接给顶回去:“书记, 你没看报纸?现在国家要活跃经济,要对内改革,对外开放。人家庄顺兰自己要紧牙根过苦日子, 然后把结婚酒席办得热热闹闹的, 这符合当前国情。”
莫千军顿时哑口,旁人还是给他面子:“书记家的九大碗, 实在,你看看,大家都吃得高兴。”
莫千军心里这才舒坦了一点,“那当然,杀了一头一百多斤的猪呢。”
“庄顺兰的猪两百多斤。”
莫千军:“!!!”
两百多斤的猪都还在耳畔,又听人说:“庄顺兰这个新女婿厉害了,书记,你猜猜他在部队是什么职位?”
“什么职位?”莫千军听说了庄顺兰家上门女婿开大吉普回来的事,“运输班班长?”
那人故作神秘,小声道:“团长。”
“啥?”
“团长。”
莫千军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儿子是排长,排长跟团长之间差了几级?
完了,完了,他脑壳进水了。
数清楚之后,当即懊悔,当初不应该一时头昏,选了一个跟苏家撞上的日子。
那人还继续说,旁边的人都凑过来听。
“他姐姐姐夫今天也来了,听说姐夫也是团长,姐姐是部队里的一个主任,吃香得很,你们猜他姐姐姐夫给包了多少红包?”那人拿乔起来。
众人连忙问:“包了多少?”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这么多。”
一百块?想想不可能,一百块够乡下人过一年了。
“十块?”
“什么十块,是一百块!”
“我的天!我一年都挣不了一百块。”
“这样的人还愿意上门?长得丑吧?”
“什么长得丑,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大队,我还没看见有他这么撑头的。帅得很。”
“那他为什么做上门女婿啊?”
“嘿,人家说了,看中的是苏月禾这个人。”
“要得,那还是要长得乖,长得漂亮撒。”
……
莫千军越听越不是滋味,妒忌让他面目全非,可他到底是个大队书记,心底虽然不爽,脑子马上开动起来。
既然大队里进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他得想办法利用好了!
就例如,给大队通电这个事,说不定人家能帮上忙呢?
即使帮不上忙,那人家好歹是团长,跟县委书记平级的,现在不去搞好关系,更待何时?
所以,等这边一散席,他赶紧找他婆娘,要了今天收到的最体面的礼物,一床红色牡丹花被面,拿着就去了苏家。
结果到了苏家,没见到想见的人,说是去山上看风景了。
他在苏家坐着冷板凳,左等右等,等到快四点,苏月禾跟她对象都还没回来。
他家还要准备晚餐,晚上请了公社的领导来喝酒,莫千军只好先回去了。
莫千军刚走没多久,苏月禾他们回来了。
因为两个孩子还托在邻居家里,明天又要一早出发坐火车,李时刚夫妇没吃晚饭,就先回部队了。
庄顺兰给包了一个烧鸡,下午特意做的,让他们明天带在路上吃。
送走姐姐姐夫,庄顺兰才对苏月禾道:“莫千军送了一床被面来,在这儿等你们等了有两个小时。”
“他来找我们什么事?”
“估计是听到风声,知道正烽是个团长,少不得来攀关系。”庄顺兰轻声道:“你没看他那张笑成弥勒佛的脸,坐冷板凳他都不敢发火。”
所以说,还是低调好,低调没那么多烦心事。可惜不巧,被司机给张扬开了。
“这段时间过年,他准还来。”
苏月禾道:“没事,烽哥能应付这种人。”
梁正烽站在棚子边逗憨豆玩,他听见苏月禾说他,忙回过头:“怎么了?”
苏月禾简单跟他说了,自家跟莫书记家的“恩怨”,梁正烽一听也就明白了,这种人他遇见过不少,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但底子都比较自私,明面上能处,实际不可深交。
“对,不可深交。”苏月禾非常赞同梁正烽的总结。
梁正烽知道苏月禾很烦这种人,“交给我,我来跟他周旋。”
晚上还开了五席,请今天帮忙的人还有一些至亲吃饭。
因为天黑的早,吃饭也吃的早,全部收拾完,梁正烽送二妹一家回去,等他回来也还不到六点。
梁正烽苏月禾还有三妹四妹,四个人在新房客厅里,边听着广播,边玩起了花牌,梁正烽不会玩,苏月禾坐他后面教他。
谁输了,谁明天早上起来做猪食喂猪。
小两口共用一副牌,都是脑子灵活的人,三妹四妹输的,脸上贴满了纸条。
输太多了,三妹生气:“你们两个人打我们一个,不公平,姐夫脸上的纸条应该翻倍。”
苏月禾微微挑眉,坚决不让步:“无论我们几个脑袋,我们都只有一副牌,愿赌服输啊,苏月华同志。”
四妹笑道:“我输最多,我都还没说呢,你说啥。”
同时,几个大人在房间里算账,苏老大走后,庄顺兰把苏月禾叫过去了。
这次喜宴很多都是自家的东西,例如自己养的猪,自己做的豆腐,炸的豆干,花了少许钱在生产队鱼塘里捞的鱼,菜是从各家地里匀的,野生菌菇是自家晒干的。
除此之外,花钱买的只有鸡鸭羊肉皮蛋腐竹萝卜芋头和香烟,总共花了两百七十元六角。
另外收了不少的礼物,都是给新郎新娘买的枕头被套毛巾搪瓷盆等物件,现金苏家原本亲戚给的不多,大部分是梁正烽姐姐姐夫和同僚们送的,一共192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