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最近联系不上她，之前看到过她在您这边工作，就想着来问一下。”
段巧上下打量着程子安的脸，若有所思。就在程子安越来越尴尬，快要站不住了时，她开口道: “柯宁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提前回家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还好吗?提前回家的话，考试怎么办…”他自顾自说了一大堆，然后在对方打趣的眼神中默默吞下后半截话。但愿这位姐姐不要把他当作打听别人隐私的变/态。
“你是柯宁朋友?”段巧说着，瞥了眼楼上。这会儿，二楼正有个因为柯宁突然消失而在这呆了三天，每天精神萎靡从早坐到晚的路景。
这个问题有点难答。说是普通朋友，那他干嘛打听这么多?说是关系亲密的朋友，那又要怎么解释自己发消息对方却不回复。说实话，他们也只是一起参加过一次活动，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算不上很熟。但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是忍不住想靠近她，解她。
虽然这种冲动在这两天似乎消失，但主动接近她似乎已经成为程子安的习惯，
“我叫程子安，和柯宁是朋友。”两人寒暄几句，他与老板告辞，走出店铺。
呼出的热气很快被寒风吹散，程子安再次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顶置的某个聊天界面，最近的一条消息是他昨天发送的，目前还没有回复。聊天框的背景是一张合照，穿着香槟色礼服裙的女生笑颜如花，和西装笔挺的他并肩站在一起。
他们看上去很般配。
程子安看了许久，脸颊渐渐浮上一层红晕。
“我这是怎么了…”他摇摇头，把手机塞回口袋，没注意在转角处迎面撞上其他人。对方又高又壮，他感觉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堵墙。 “不好意思，”他连忙道歉，对方只嗯了一声当做应答。
本来两人已经匆匆擦肩而过，但程子安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不自觉回头又看了一眼。没想到那人也同时回头，两人视线相撞，短暂对视后，双方都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他皱起眉头思考半天，总觉得记忆好像哪里空了一块，说不清道不明。
“怎么，认识?”罗成旭用肩膀顶了顶身边的纪耀。
纪耀收回视线，淡淡地回了一句: “不认识。”
他俩穿着校队的黑色羽绒服，长及小腿肚，远远看去像两座行走的大山。肩上各自背着个包，是刚刚结束比赛回到学校。
“哎，今年的比赛就都完了，晚上一起去放松下?不喝酒。”罗成旭知道纪耀对自己要求严苛，所以先说清楚。
“不去。”
“我真是求求你了，再宅下去你真得从今年寡到明年了!你跨年不会也打算在家打游戏吧?我跟你说今年我可陪不了你，我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纪耀没搭理他，只顾低头看手机。
罗成旭撇撇嘴，瞅见对方衣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奖牌缎带: “切，拿了第一有什么用，连个可以一起庆祝的女朋友也没有。”他才不是酸，绝对不是!
【之前谢谢你】
【我明天有比赛，要不要来看】
【[奖牌图片]】
纪耀皱着眉，手机上接连几天发送的信息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但他的眉头很快重新舒展。算了，一个女生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他把手机息屏，表情恢复漠然。
“走吧。”
“啊?”
“不是说去玩?”
“去去去!”罗成旭兴奋地迅速接话，生怕他一个后悔就不去了，赶紧双手揽住纪耀的肩膀把人裹挟着带走: “先回去换个衣服，穿帅气点，晚上我让他们多喊点妹子，哥绝对让你跨年前脱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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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在跨年这件事上头疼不已的，还有正在公司上班的叶嘉明。
“小叶，听说今年年会是你主持，和你一起搭档的是隔壁部的小吴吧?”说到这里，同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你俩郎才女貌，光是站在那儿不说话都赏心悦目啊。据说小吴还是单身，你可得好好把握住。”
叶嘉明只是微笑，没有接话。
日落西山，窗外的摩天大楼都在同一时间被点亮，车辆在大道上堵车一片。正是晚高峰的时候。
叶嘉明摘下眼睛，手指捏着发酸鼻梁，略带疲倦地从工位上起身准备去吃晚饭。突然有人站在了他身前，正是他的主持人搭档小吴。
她确实很漂亮，柔顺的长发被精心养护，透露出光泽感，杏眼弯弯，一开口就是属于南方女生的温柔腔调。
“嘉明，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后天年会的主持词我还差一小节没写好，你能顺便帮我看看吗?”
“好。”他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套上，不小心抖落下一个盒子。
小吴弯腰替他捡起，蒂芙尼蓝的礼盒系着白色绸缎，看上去是个礼物。她心一紧，但面色不显，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这是送给谁的新年礼物啊?”蒂芙尼这个牌子，一般都是买来送给女性。或许是送给妈妈吧?她安慰自己。
叶嘉明接过礼盒: “嗯，买给女朋友的。”这句谎话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边说着，嘴角还浮现一丝笑容，任谁看都觉得这是个心里装着女朋友的好男人。
谁能知道他其实单身呢?
也不能怪叶嘉明撒谎，毕竟自从他进公司以来，至少被拉去参加了四次联谊，明里暗里被介绍对象无数次，好像他单身就是惹了众怒。不如借此机会，说点小谎，却能省下不少事。
“哇，她收到肯定会很开心。”小吴脸上有点难看，但还是努力保持微笑。心里一边咒骂那个和她保证叶嘉明是单身的同事，让她这么丢人，又一边惋惜，果然大帅哥就不可能被剩下。
叶嘉明没在意她的表情变化，低头看手中摩挲着的礼盒，在脑中细细描绘柯宁戴上这副耳钉的模样。
一定很美。
其实这也不能算说谎吧?等手上这个项目结束，他就回学校，他会使用浑身解数重新再追求她一次。想到这里，原本工作一天的疲倦似乎都消散不见。
落日渐渐沉入地平线，仅留下最后的余晖，为CBD的大楼渡上一层橙红的光。
那么，被许多人惦记着的柯宁，现在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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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谁也不选。”
柯宁仍记得当时自己说完这句话时，系统的那张“脸”， AI居然能做出这么生动的表情，未来的科技可真是发达。
她很感谢《恋爱脑治疗指南》，让她第一次把视线从爱与被爱上移开，开始观察自己身边其他的，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友情，自我和成长。现在她刚刚踏上新的探索的道路，柯宁觉得，在尚没有弄懂自己之前，她还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接纳另一个独立的人格。
于是游戏到此结束。
系统到来的，让平行世界也受到影响，各种机缘巧合不断在她身边发生，哪怕只是出去扔垃圾，也能碰上两三个潜在的“恋爱”对象。好像他们都成了游戏中的NPC，被迫固定在主角行进的道路上，方便随时与她来段奇遇，攻略她，或是被她攻略。而随着系统的消失，她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至少不用担心下一秒就在转角处撞到某个前男友。
但平静的大学生活还没过两天，家里的一通电话让她抛下期末考试，匆匆收拾行李，选了当天最近的一班飞机直接飞回一千公里外的家乡。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回来!你奶奶洗澡摔了一跤，现在还在手术室里躺着呢!医生说什么脑子里有血块，压迫到神经，手术风险高，能不能挺过都难说…”后面全是母亲的啜泣声，话都说得断断续续。柯宁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安慰了母亲又是怎么一路七八个小时赶回家。大脑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呆呆地坐在飞机上，不看手机也不看风景，脑子里各种回忆涌现。
她从小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他们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
上一次和奶奶打电话是什么时候呢?她甚至有点记不清了。每天总是忙，总想着等空了再打，可是她都在忙些什么?以至于最重要的人都被忽视了。
如果奶奶出了什么事…如果…她咬紧下唇，抑制住自己思绪再往更坏的地方去想。
这种压抑的情绪在她抵达医院，隔着一层玻璃看到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小老太太时，眼泪再也没忍住夺眶而出，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滑落。
之后的一周，她每天都守在病房门口，看着奶奶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虽然意识完没有还全恢复，但足以令一家人感到宽慰。爷爷奶奶只有两个孩子，她爸和她小叔叔，在最危险的事情度过之后，大人们就都回到了工作岗位，轮流请假看护。柯宁作为不需要上班的成年人，接下了大部分照顾奶奶的任务。爷爷的腿脚不方便，但还是坚持每天来医院，爷孙俩依偎着坐在病床前，聊过去，聊未来。
柯宁的心从未如此平静，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时候爷爷奶奶还都很健康，她还没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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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你跟老师说了，他应该回复你吧?”
“嗯我看到了，他同意我在线参加考试。谢谢你，周绪。”
“没事。你奶奶还好吗?”
“今天上午醒了一会儿，暂时还不能说话，但医生说手术比较成功，慢慢会恢复的。”
“那真是太好了，”周绪长吁一口气，他听出电话那头无法被欣喜掩盖的倦意，没忍住说道: “后天考试的重点我整理了一份发你，你有空看看。柯宁，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好好休息。”
正在走廊尽头的柯宁嘴角浅浅上扬，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但她的心却暖暖的。
“谢谢。”
挂断电话，周绪抬手揉了揉脸颊。因为柯宁家里出了意外没法参加考试，需要申请在线缓考，她给其他老师发送的邮件都得到回复，唯独政治老师没有答复，她就拜托他去办公室帮忙问一下。大概是在忙，她手机看得少，消息也回得慢，所以周绪干脆直接给她打电话。
好像不知不觉关系又变亲密了一些呢…他思绪纷飞，但很快止住，让自己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计算机上。
还有两门专业课要考，她应该也没有太多时间复习，他得赶紧把重点整理出来。她那么累，他也帮不了太多，这是唯一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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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柯宁戴好手套捂紧帽子，钻进了寒风中。今天家里没空送饭，她得去趟医院食堂。
南方小城很少下这么大的雪，短短半天就在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这种薄雪被踩实之后最容易打滑，柯宁走得很慢，低头看着路每一步都得格外小心，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好了，食堂就在前方。她松了口气，但还是松得太早，刚踏上阶梯没走几步，就一个出溜打滑，险些摔了下去。
“小心!”
一双手稳稳托在她背后，帮她平衡住身体。
柯宁魂差点被吓飞，还没回过神，被人带着一步步走进了食堂。
“应该是刚下雪还没来得及处理，这样太危险了，老人们很容易摔跤的。”
她的救命恩人絮絮叨叨着，跑去不远处拉着个人说了一通，然后又在她的视线中扬着笑脸跑了回来。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裹着黑色羽绒服，高高的，嘴角有个若隐若现的梨涡。
“我和工作人员说过啦，他们一会儿会找人处理的。你还好吧?”
这笑容太过阳光，她感觉自己被晃了一脸，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诶…你好像有点眼熟…你是不是一班那个!那个…柯宁!是你对吧?”他笑得更灿烂了，好像看见什么大惊喜，一手捂着嘴表示不敢置信。
“啊?”突如其来的叙旧让柯宁有些迷茫。
他格外兴奋: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俩一个初中的，我是二班的许时啊!你忘啦?我们还一起在毕业歌会的时候表演过节目呢!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真有缘。”
额…初中，那得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她挠挠头，为自己容量不足的大脑感到羞愧。但对方完全没觉得尴尬，单方面和她完成叙旧，十分自来熟领着她往食堂里面走。
“你不记得也正常，我高中没什么存在感。你变漂亮好多啊，虽然你高中就很漂亮了…现在更漂亮!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厉害吧?”许时叽叽喳喳的，又开始给她介绍食堂什么最好吃: “我妈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这食堂我特别熟悉，信我的准没错。”
然后柯宁就在他的倾情推荐下买了份炒面，给爷爷打包了一碗馄饨。
“相信我，绝对好吃。”
柯宁渐渐有点印象。她高中话也不多，更是很少和外班人打交道，只能通过走廊里偶然看到的面孔，隐约把眼前的人和其中的一张对上。
他们打包好饭菜，抱在怀里慢慢往住院部走。雪变小了点，一片一片落在发顶。
他们聊了一些高中的回忆，准确的说，一直是许时在讲，柯宁从来不知道高中时自己身边居然有那么多八卦。谁和谁偷偷早恋，谁又在表白墙向谁表白，哪对情侣分分合合现在还在一起…这些迟来的瓜，柯宁吃得津津有味。
“你都不知道，李紫曼偏说你是彭涛的白月光，天天拿这个事和他吵，动不动就问‘我和柯宁谁更漂亮?’彭涛都快烦死了。”
“…。啊?”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柯宁一脸懵逼，李紫曼她还稍微有点印象，可彭涛又是谁?她的记忆力居然已经退化到如此地步吗?
看她这幅表情许时就知道她肯定又忘了，没忍住说: “彭涛当时还给你送过情书啊，你真不记得啦?”
老实摇头: “不记得。”
“哎，也正常。当时好多人给你写情书，你总不可能全住，我还给你写过呢。”
好像就在那么一瞬间，雪停了，只剩下风在耳边小声呜咽，将树枝上还未掉落的叶子高高卷起，又重重的跌落在雪地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把话当玩笑一般说出口，许时还是没忍住紧张，把视线投向远方，但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看身边人是什么反应。
平时总觉得漫长的距离，今天好像短短几步就走完了。
“我好像还没有你的微信，方便加一个吗?”
“好的。”柯宁连忙把装着饭的餐盒都转移到一只手上，空出手去掏手机，在她调出二维码之前，许时瞥见了微信主页那满满的红点点。
她还是那么受欢迎。
加完好友后他们在电梯口分开。许时怀揣着手机，心脏快到他觉得有必要去心胸外科看医生，明明刚从寒冷的室外进来，脸颊却热得要命。
谁能想到他会在医院偶遇自己六年前的初恋?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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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病房，柯宁把馄饨递给爷爷，自己却没吃，而是拿出手机先通过许时的申请，又开始回复其他堆积的消息。
手机的角落， 《恋爱脑治疗指南》依旧躺在那里。
或许游戏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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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完+阶段性工作结束，终于有时间码字了TAT，码到半夜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