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舞文弄墨之事,想必林睿倒是擅长得很,可糖水铺中入厨房之事,他来做的话……
光是想想,若悠月便忍俊不禁。
“你们先聊,我去找林睿。”
戚烨转身出门,林睿见到他刚想见礼便被戚烨给拦了住,“以后私下不必多礼。”
林睿颔首。
屋内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欢声笑语,林睿对柳安然道:“安然,你先进去吧。”
“可这饭菜,你们二人可行?”
柳安然还是面带疑惑地看向面前两个男人,心头打起问号。
戚烨与林睿对视了一眼,坚定地点点头。
“那……好吧,我就不管你们了。”
柳安然也推门入内,加入了话题。
当然,女生之间话题聊着聊着便容易聊到感情之事上。
这间屋子简陋,自是不会有铜镜这般好的对象,柳安然替若悠月边梳发边问:“悠月,我看镇南王对你真心实意,你们二人究竟是有何芥蒂无法放下?”
若悠月叹气,将当年之事说出,却不想,柳安然手中木梳却一顿,反问道:“你父亲是监察御史?”
若悠月不解看向柳安然。
曾有一幢案件轰动京城,就连五岁小儿都能说上两句,那便是都察院贪污案。
都察院身为监督文武百官之所,却监守自盗,官员个个贪污枉法、收受贿赂,由上自下黑成一片。
事件查明之后,龙颜大怒,陛下夜不能寐,连夜下了圣旨将都察院受贿官员全部满门抄斩,以敬律法,任何人不得为其进言,否则一律处死。
而监察御史,便是都察院之人。
满门抄斩,即便是已嫁做人妇,也要被拖去问斩的。
柳安然不过停顿片刻,便又开始为若悠月梳发道:“今日带了许多好菜色,我们还是先等着吃饭。”
这事儿等下她得问问林睿确定后才能告知悠月。
若悠月以为柳安然不过是随口一问,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道:“今日他们二人做饭?”
“是。”柳安然笑应,“也是未曾想到,这辈子还能有吃上男人做的饭的日子。”
温梦梦调侃道:“安然姐姐说的什么话,我就不信林大人还舍得让你做饭了去。”
柳安然面色一红。
“可是,他们做的饭会不会很难吃啊?”孙茜儿眉头一皱,道破了事情的重点。
第54章
我怕,你又不要我了。
“不行,我还是去瞧瞧吧。”
柳安然想起那二人便还是心慌得很,转身欲要出门,却被温梦梦一把拉了住。
“今日可是他们二人好好表现的时候,我们就莫要插手了。”
好好表现?
柳安然扶了扶额。
林睿她是只知晓的,小时候自己养活自己,能吃得饱便是,哪里在乎什么菜品的口味。当了官之后又是日日吃大理寺小食堂的,几乎未曾正经做过饭去。
而戚烨……堂堂镇南王,常年军营生活,做饭之事应当会一些,但是决然不多。
温梦梦也知众人顾虑,打着圆场道:“今日他们不论是做得好吃还是难吃,也都是他们的一片心意,咱们就将就吃吃。”
孙茜儿小嘴一噘,“可别白瞎了这般好的食材。”
若悠月轻笑。
可真待菜品上桌之时,温梦梦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拦着柳安然不让她去瞧瞧。
几位姑娘瞪大了双眼,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菜品。
菜可以做得吃上去难吃,但是至少不能看着就这么难吃吧!
这焦了半边的鸡翅,这糊了一层底的红烧肉,这炒得过头已经发糊的青菜,这已经分辨不出其里内容的羹汤……
温梦梦抬眼看向罪魁祸首的二人,二人也是一身狼狈,戚烨的袖子一看便是被火燃过、林睿清俊的面容上染了不少黑灰。
分明在朝堂上“位高权重”的二人此时却仿佛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目光都不敢瞧向她们。
温梦梦叹息一声。
罢了,看得出,他们真的尽力了。
“我去拿碗筷。”孙茜儿的声音打破了满场的尴尬,“大姐和我说了,许多东西不能只看其徒表。”
天哪,茜儿真的懂事了好多~
这句话连带着戚烨与林睿的神色都闪上了些希冀。
是啊,这菜虽是看着卖相不怎么样,万一好吃呢?
温梦梦欣慰地看向孙茜儿,刚想接着孙茜儿的话继续说下去,谁知孙茜儿补充道:“不过这菜看起来真的挺难吃的。”
后面这句可以不用说了啊茜儿,戚烨和林睿刚冒出来的光都灭了呀~!
好在这些菜虽然看着没有食欲,但是除去那些烧坏的地方,其余部分的味道却勉强可以入口。
温梦梦几乎是吞了一口还带着些沙的米,夸赞道:“第一次能做成这样真的很不错,我第一次做饭之时还险些将厨房给炸了。”
若悠月也道:“想来我也是,以前说要给娘亲自熬一碗鱼汤,本以为容易,谁知自己上手之时才发现做菜并不简单。”
孙茜儿亦道:“我第一次做饭之时,街坊邻居都以为走水了,急得团团转呢~”
柳安然笑着点头,而后夹了一块红烧肉道:“这红烧肉可难做得很,第一次便能做成这般,真真不易,我一次做,可是成了碳的。”
几位姑娘将自己的趣事儿说出,也算是变相替二人解了围。
大家用完晚饭后,戚烨与林睿一声不吭地开始收起碗筷,柳安然瞧着林睿额上隐隐的汗意,走至林睿身边悄声道:“今日,辛苦你和王爷了。”
林睿手中之事顿住,头微微低下,“下次,我会做得更好些。”
待二人走后,孙茜儿靠着柳安然问:“方才林大人是不是脸红了?”
柳安然微微睁大双眸,而后点着孙茜儿的额间掩唇笑道:“他那脸上的被灰盖了一层,你倒是瞧得出~”
“悠月姐姐,今日我带了木瓜银耳来,你若是饿了可以喝上一些。”温梦梦握着若悠月的手坐下。
若悠月满含歉意道:“你现在正是忙碌之时,我还让你这般费心……”
温梦梦连忙打断了若悠月,“悠月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种劳烦费心的话语以后可不准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
“你们先聊,我有些事情寻下林睿。”柳安然笑着转身走出了屋子。
“好。”
关上门后,柳安然回想起若悠月所说之事,不禁捏紧了帕子。
正好戚烨与林睿都在,戚烨是当事人,而都察院之事林睿也定是了解过一二,悠月不在,此时正是问出真相的好时候。
屋子里,几人正聊着方老太君寿宴的阵仗。
温梦梦叹气道:“今日晚上钱管事便要和我来对接最后事宜了,说是这次寿宴要来不少贵人,听说还有宫里的,唉……”
“来了便来了,见到好生应付着便是。”若悠月安慰道。
孙茜儿却笑,“梦梦姐姐怕的便就是应付不上呢~”
温梦梦羞得轻锤了孙茜儿一拳,“多嘴。”
说来也是惭愧,这具身体的原主几乎是一辈子居于闺阁,未曾见过什么大场面,又加之她穿越而来后就一直忙着别的事情,那些个礼仪规矩早就被她抛之于脑后。
巧也是巧,分明她店里进进出出的大人物也不少,她好像也都不用行礼,统统免了过去。
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她是运气好还是她不懂规矩了。
温梦梦尴尬一笑,看向若悠月道:“额,悠月姐姐你也知晓,我这些三脚猫的规矩,哪能应付得了宫里来的贵人。”
若悠月赫然想起温梦梦本就是温家的旁支,又成了个孤女,自是无人好好教导于她,心中不免起了些怜意。
“无事,这不是还有些时间,我教你便是。”若悠月温柔回道。
温梦梦赶忙摆手,“这不成,你还病着。”
“我已经好许多了,且安然近期也应当无空教导于你。”
“那也不行,你现在的身子是第一的。”
二人正在互相推搡之际,柳安然推门而入。
温梦梦连忙转移话题道:“安然姐姐你事情谈完了?”
柳安然的面色有些不大对劲,但见到众人还是扬起一抹笑容道:“嗯,好了。”
“对了梦梦,钱管事和你约好的时辰是不是要到了?”
被柳安然这么一提醒,温梦梦才想起是到时候了,便对若悠月道:“悠月姐姐,我们明日再来看你。”
若悠月笑着回了好。
一行人离去后,屋内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戚烨取了另一套衣物换着,若悠月看着他被燃过的袖口笑道:“今日倒是辛苦你了。”
极为罕见的,戚烨抿唇轻笑了一下。
“能得你这句话,今日倒也不枉了。”
很快,戚烨便换完了衣物,正在整理里衣袖口之事,若悠月见到了那个疤痕。
他帮自己熬药被烫的伤痕。
若是以前之时,她绝对不敢相信堂堂的王爷会屈居身份替她熬药,可今日,他竟是为了她们洗手做羹汤……
心头柔软被触动。
还是应当尽快做个了断,不能再等病好了。
天色渐渐暗淡,戚烨燃了烛,小小的屋子很快便被暖黄色的烛光所笼罩。
*
“那这次就拜托温掌柜了。”
“钱管事说得哪里话,能为方老太君寿宴出一份力才是小店的荣幸。”
又是好一番寒暄,温梦梦将钱管事迎出了店外后才松了口气。
这钱管事也真是不容易,这么晚了还得干活,古代打工人也都不容易呀。
孙茜儿惊讶道:“且不谈那些个普通的官家夫人,怎么连兰贵妃和常乐侯夫人都要来?”
“兰贵妃是方老太君娘家之人,而常乐侯夫人据闻是年轻时受过方老太君恩惠,关系一直都不错,你家的方公子似乎和常乐侯府的世子关系也不错。”柳安然解释道。
“没事,反正我们在后厨工作,她们在前面,碰不上面。”温梦梦自我安慰着。
柳安然无奈笑道:“可不能这么说,若是哪位贵人喜爱你做的糖水,点名要赏你,你可得好好拜谢的。”
“就是就是,梦梦姐姐的糖水做得这般好吃,想要赏赐的定是大有人在~”孙茜儿也嘴甜道。
“好好好,那我就先赏了你这张抹了蜜的小嘴儿。”
温梦梦掏出怀中的碎银塞入孙茜儿手中,孙茜儿也不拒绝,笑得弯了眼道:“正好,改明儿买零嘴吃。”
几人洗漱完后,柳安然坐在凳上擦着湿发道:“对了,有一事我想同你们商议一下,是关于悠月和戚烨的。”
温梦梦想了想问:“莫不是悠月姐姐今日说的那事?”
那事自然指的便是若悠月与戚烨那道过不去的坎。
生老病死都乃人生大事,戚烨甚至未曾让若悠月见到家人最终一面,若是她是悠月姐姐,也是难以原谅戚烨此举。
毕竟那可是自己的家人。
柳安然点点头道:“这事,也许并非如同悠月所想。”
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有转机?
仔细想来,她们因着一直同悠月姐姐在一起的缘故,所以听到的也都是来自悠月姐姐角度所诉之事。
若悠月看到的,便是她们可以看到的,而若悠月看不到的,她们也看不到。
譬如,戚烨的角度。
柳安然将都察院之案向两人娓娓道来,并叙述了案子牵连人数之广,犯案之人所受刑法之重与该案件影响波及之深。
温梦梦与孙茜儿听了后,虽知晓案件与自己无关,但仍是心惊胆战。
“既如此,那悠月姐姐为何安好……”孙茜儿摸了摸自己尚在的脖子小心问着。
既陛下如此狠心处置贪污枉法之人,那断然不可能留活口,更何况,陛下不是说任何人不得为其进言,否则一律处死……
忽而,温梦梦突然茅塞顿开。
“莫非,是戚烨保下了悠月姐姐!”
这一下子,把孙茜儿都惊了住,“可,可不是说,若是求情的话,一并……那什么吗?”
“是。”柳安然叹息一声道:“戚烨知晓是死罪,可他还是求了陛下,只为了保下悠月。”
瞬间,房间内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阵,温梦梦才问:“而后呢?”
柳安然将手中巾帕放下,缓缓道:“戚烨用所有的军功,只为换下若悠月一命。”
温梦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孙茜儿亦是如此。
“后来,陛下念在镇南王忠心耿耿、功劳有加的份上,破了这一回的例,但是要求,若悠月不能至刑场见其父母终面,一经发现,就不会再顾及戚烨的情面。”
柳安然说完这句话后,将头发理到了身后去,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国自古孝为首,古代更是以孝为天,身为儿女,在父母临终之时无法尽孝,甚至无法送父母最后一程,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已是极为痛苦之惩罚。
况且,听悠月姐姐所诉,她与家人的关系都极好,更是不知该有多悲伤。
而戚烨看似冷酷无情,但却将自己最深的温柔给了若悠月。
“今日将此事说出,便是想问问你们,这事儿我是现在同悠月说还是以后再说。”
确实是个难题。
如今悠月姐姐正病着,又加之孩子可能会有风险,若是现在说,悠月姐姐情绪过于激动,伤了身子丢了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另一方面,悠月姐姐说自己这次同戚烨走便是想与他有个结果,而她一直自认为心存芥蒂,此番定是要与戚烨告别的,这事儿现在不同她说,戚烨三月期限到了一走,有情人便再不知何时能相聚了。
左右都是个为难之事。
“可我认为,还是应当同悠月姐姐说欸~”孙茜儿努着嘴继续道:“也许,悠月姐姐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如若真的那般,那她便不会从王府中逃出了。”
孙茜儿可谓是一语道醒梦中人。
是啊,如果一个人真的柔柔弱弱,无法承受打击,便不会做出任何改变之事。
就像这具身体的原主,分明心中有道不尽的委屈,却仍然唯唯诺诺的在温家讨生活。
温梦梦拍桌而起道:“好,决定了,明日我们便去同悠月姐姐说!”
戚烨也真是的,明明好好地长了一张嘴,怎么就是不知道说话,害若悠月误会了这般久。
本来好好的一对有情人,可不能就这样被拆散呀!
翌日温梦梦等人赶到小屋时,发觉戚烨的面色不大对劲,反观若悠月的神色倒是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