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叶湘香被打成这般,就代表其它手段已经使尽却还是奈何不了她。
柳安然轻轻拂去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温柔笑道:“不哭了,已经结束了。”
叶湘香闭上眼,极轻地嗯了一声。
三人一同回了糖水铺商量叶湘香日后的去处。
叶湘香本以为自己身份低贱会惹人瞧不起,却不想糖水铺中的姑娘待她都很好。
戚烨三月之期已满,今日归营,但他租的小院倒还有些时日才到期,大家便将叶湘香送至了小院之中。
“包袱里面有新的换洗衣裳,里面还有疮药,一定要记得用。”柳安然将包袱置在了桌上。
“叶姑娘,我这也有个好东西要给你,这是止伤膏,用了之后连疤都留不下呢~你这么好看,若是留疤多可惜。”温梦梦从袖中掏出小瓷瓶递给了叶湘香。
看着手中的物件,叶湘香不免湿了眼眶笑道:“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做的事情,便是妄图在花楼中寻个真爱之人。
能来花楼的男子,又有几个是好东西?
本以为那两个男人,至少能有一个人能拯救自己于水火之间,让自己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谁能想到呢。
最后救她脱离苦海的,竟是她曾经昧着良心想要陷害的女子。
这又叫她情何以堪?
临走前温梦梦笑道:“对了叶姑娘,等你伤好了,可以随时来我铺子里寻份活做。”
叶湘香顿时错愕,抬眼看向温梦梦,久久说不出话来。
回铺子的路上,若悠月对温梦梦道:“梦梦妹妹,你那止伤膏是何处得来的?那瓶子我瞧着有些像福香软玉膏呢。”
温梦梦不解,“福、福香什么膏?那是什么东西?”
“福香软玉膏。那可是宫中的秘药,专为宫中贵人所用,用了之后便能止伤去疤,皇上曾经赏过两瓶给王府,确实好用。”若悠月回忆着道。
听着若悠月的话,温梦梦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镇南王府也才得了两瓶,那常乐侯府应当是同王府所得的差不太多。
那时她手上不过是些细小的划痕,他便将这么精贵的玩意儿送给她用吗……
这一夜,温梦梦躺在床上有些辗转难眠。
翌日休店,温梦梦一大早便将一百两银子先带至了钱庄换成了银票。
带着这一堆银子累不说,万一被贼人惦记上了可就完蛋了。
“额、温姑娘。”
温梦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到常乐侯府的西角门就能碰上准备回府的林锦。
碰上了也正好,温梦梦将怀中的银票塞进林锦手中道:“那正好,我也不愿意见到你们世子,你帮我把这一百两的银票带给他,就说我们二人两清了。”
“这……”
林锦看着手中的银票,心中惶恐至极,这哪里是他能做主的?
要是真因着他两清了,世子不得扒他一层皮去!
“温姑娘,这事儿,得你亲自同世子去说。”林锦面露难色,握着银票的手也虚得很。
见林锦真是为难,温梦梦只得拿回银票道:“好吧,那我自己同他说。”
算了,总不能为难别人。
林锦忙给温梦梦带路。
今日阳光正好,斑驳树影铺于路面,与周邻池中跳跃的光斑相映成画,有一□□蝶扑扇着翅膀从水面上翩然飞过,温梦梦一时间有些恍惚,忽然便忆起了第一次来常乐侯府之时。
第一次来常乐侯府之时,也是林锦带的路。
那时的她刚穿越而来,来常乐侯府时心中忐忑不已,担心着这个世子万一不是个好说话之人该如何是好。
谁知,在这个异世,也是秦蕴给了她第一份信任。
相继走过水廊、花木、湖石,最后立于那建筑外。
景致未改,只是心境已变。
林锦站定,对温梦梦道:“温姑娘,请进去吧。”
温梦梦明显愣了一下,问:“你不用同你家世子说一声我来了吗?”
林锦轻咳了几声道:“世子有吩咐,是温姑娘的话,便不用了。”
温梦梦点点头,刚想抬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林锦。
“他怎么知道我会来?”
林锦微低了头,没言语。
好,不说是吧,不说她就自个儿去问。
心中不爽,可当温梦梦真半只脚踏进门坎里时,心头还是不免起了怯意。
不行,临门一脚了,怎么能打退堂鼓?
温梦梦瞧着那屏风上的泼墨山水,咬了咬唇,直接踏进屋子,绕过屏风进了里屋。
屋内燃着香。
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屋内已彻底没了药味,只剩下淡雅清香萦绕于鼻尖。
秦蕴正在提字。
他的眼睫微垂,凤眸专注凝视笔尖,走笔如行云流水。
他立在那儿,如同谪仙一般儒雅俊逸,一动一静皆如画,好似他本就不该生在人间一般。
温梦梦赶紧移开眼,若是再看两眼,怕是肚子中的话都会被美色所诱再说不出口。
“阿锦,有事吗?”
他未抬眸,只继续手中之事,淡淡开了口。
温梦梦抿唇,又抿了抿唇,才开口道:“不是林公子,是我。”
秦蕴陡然停笔,抬起头,凤眼微扬。
“温姑娘?”
温梦梦心里翻了个白眼。
明明他应当早算到她要来了,在这又是装个什么劲儿,便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秦蕴没急着回答,而是走至圆桌旁替二人斟了茶。
“新茶,口味独特,你尝尝,兴许可用在糖水之中。”
本是想将银票拍在他面前便走,可被他这么一说,她倒是也颇有些好奇,举杯尝了一口。
茶香浓郁,不同于其它茶水的回甘,这茶水入口便是苦中带甜的,茶汤中还有隐隐花香,倒真是稀奇。
“若你喜欢,等下便带个几包回铺子。”秦蕴笑意温柔。
温梦梦刚想应下,突然便想到了自己所来的目的。
好样的,险些又被他给绕进去了。
“别和我扯茶,我今日过来寻你是讲正事的,一百两银子齐了,喏,给你!”温梦梦迅速将袖中银票拍在桌上,“方家钱庄的银票,真真的。”
深吸一口气,温梦梦继续道:“今日之后,你我一别两散,我不再是你冲喜的妾室,所以,也请你别……别再戏弄于我了。”
至少,不要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般,被她骗了还动了真情。
温梦梦撇过眼去,不敢再看他。
“戏弄吗?”
秦蕴轻笑,走至温梦梦身前。
“温姑娘,你可知我是谁?”
温梦梦回过头来抬眼看向他。
他的嗓音依旧是那般温和,眼中仍然是潋滟柔意,只是他的脚步却步步逼近,骇得她步步倒退。
温梦梦不知秦蕴想要作何,心如鼓擂,几度欲要移开眼去,可又觉得不甘心,咬了咬唇开口道:“您是,常乐侯府的世子。”
他已将她逼至书架边上,冰凉的木架贴在她的颈上激起一阵寒意。
这是第一次,温梦梦从秦蕴身上感受到如此沉重的压迫感。
就连傻子都知道,他不是真正在笑。
她是说错了什么话吗?还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他为何这般的生气?
秦蕴指尖轻挑,而后用指腹托起她胸前的一缕发丝。
“原来温姑娘还记得我的身份。”
“那、那又如何。”
“如何?”
秦蕴一笑,唇便缓缓贴近了她的耳畔。
浅浅檀香扑面,温梦梦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温姑娘,今日你我二人共处一室,你说,若是等下我唤了丫头进来,见你青丝松散、衣衫不整,你猜,这用来一拍两散的一百两还有没有用?”
说罢,他抬手便向温梦梦发间的木簪探去。
第62章
误会
“不要!”
温梦梦此刻是进不得退不得,慌忙之间只能去护住自己的发簪。
若是真如秦蕴所言一般,届时有人进来,瞧见她那般的模样,身为世子的秦蕴自是说什么便是什么,由不得她。
可恶的男人,本来以为他多少是位正人君子,谁知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这行径与叶榆和温兆园又有何区别!
心下警铃大作。
就当温梦梦闭眼已经做好了誓死捍卫自己清白之时,她只觉自己额头被人弹了一下。
虽有些力道,但不重,可多少还是有些痛的。
她顿时反射性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睁开眼后颇有些委屈地瞪着秦蕴,却见他眉眼含笑地瞧着她。
而他的手早已撤下。
温梦梦可以感觉到,这次他眼里的笑意是真的。
外头丽日辉映、金光烁烁,含笑的凤眸中好似辉光涌入,漂亮明媚。
少女忽然顿悟了什么,气恼道:“你,你根本就没打算拔我发簪!”
怎么又被他给戏弄了!
什么青丝松散,什么衣衫不整,什么叫丫鬟进来,原来都是他诓她的!
他一开始就并不打算对她做什么下三滥之事,不过是唬唬她。
明明生得这般好看,怎么心眼子这么多!
温梦梦双手抱胸,气鼓鼓的样子。
秦蕴眨了眨眼,倒是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道:“莫非,你想……”
“我不想!”温梦梦瞬间松了抱胸的手,斩钉截铁打断了秦蕴接下去的话。
他在说什么呀!
温梦梦的面上瞬时烫了起来。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说那些话,故意做那动作,故意让她想入菲菲。
可恶……
“你,你放我走。”
因着又羞又恼的缘故,她的语气反倒像是在同秦蕴撒娇一般。
温梦梦被自己的声音吓到,连忙想要挽回自己形象,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就在她不知如何开口之际,秦蕴却先开口道:“抱歉。”
温梦梦有些错愕地看向秦蕴。
此时他的凤眸中早已敛了笑意,神情认真而专注。
“方才,我戏弄于你,是我不对。之前,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亦是我不对。”
秦蕴突如其来的道歉令温梦梦不知所措。
应该说,她完全想不到秦蕴会向她道歉。
他毕竟是世子,身份地位在这摆着,今日即便是他真错了,若是他好面子的话,权当无事发生便是。
温梦梦抓了抓自己的衣裙,想了半晌没张嘴说什么。
秦蕴沉声道:“你适才说我戏弄于你,我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什么是戏弄。”
温梦梦反驳道:“可你若是你真的对我真心实意,又何必隐瞒于我,你这举动不是……”
“梦梦,我对你是认真的。”
不是之后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秦蕴打断了去。
“我那日在船上所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在感情之事上,我从未戏弄于你。”
清风拂过窗外翠竹,引得叶片沙沙作响,竹叶随风摇曳之时,墙上斑驳倒影成了一幅舞动的画作。
即便是落于地面的残叶也被风儿扬起,飘飘然于半空之中。
心随风起,亦随风动。
温梦梦愣怔在原地,甚至连唇瓣都忘了闭上。
“你说什么……”
见她呆呆的模样,秦蕴轻笑,抬手拂去方才微风带至她唇畔的发丝。
“小傻瓜,还不明白吗?”
被他指尖所及之处仍有点点余温。
温梦梦莫名觉得有些心慌意乱,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明白……什么……”
她的心都悬在了喉口。
“梦梦,我……”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此时氛围。
温梦梦登时清醒。
“世子。”
林锦的声音传来,似是有些着急。
秦蕴微微蹙眉,“什么事?”
外头的林锦沉默片刻回道:“急事。”
没有说具体事由,那自然是不便温梦梦听到之事。
秦蕴轻叹一口气,退开两步拉远了二人距离。
温梦梦则是如释重负,大喘了一口气。
“进来吧。”
林锦听得秦蕴回了话,立刻推门进来,附耳在秦蕴旁说着什么。
还不等林锦将话说完,外头便传来了妇人的声音。
“世子爷,侯夫人说了,让放些适龄姑娘的画像在您这处,届时呀您定要好好看看,寻个如意的世子妃来!”
秦蕴一下变了面色,下意识地看向了温梦梦。
林锦低头,更是不敢言语。
这媒婆拿了夫人的命令来,他又怎么拦得住,都说让她在门口好生等着了,怎么在门外就大喊大叫的。
心中柔软的地方彻底瓦解。
温梦梦眼底冰凉,冷笑道:“世子,祝您早日寻到如意的世子妃,我们再不相见。”
说罢几乎是连走带跑地推门离去。
“梦梦!”
秦蕴方要上前,心口却突然一阵刺痛,熟悉的不适感瞬间涌来……
“世子!”林锦立刻上前搀扶秦蕴。
“不用管我,我无事,去寻温姑娘,定要同她说清楚。”秦蕴的额头已有隐隐汗意。
林锦跟着秦蕴这般久,又岂会不知晓这病的厉害。
将秦蕴搀扶至床上,林锦手脚麻利地取出抽屉中的瓷瓶,倒出漆黑的药丸送进了秦蕴口中。
秦蕴已有些意识模糊,只喃喃道:“阿锦……定要、同……梦梦说…明白…”
“世子,您等着,我这就去寻大夫。”
林锦出门便飞檐而去。
……
立于祉延院外,温梦梦只觉得自己真像个傻子。
一次两次的被骗不够,还第三次被骗。
真傻。
真傻啊。
如果他刚刚不说那些话,兴许她还不会再有什么期待,可偏偏、可偏偏……
一直憋着的泪终于涌出,温梦梦胡乱用手抹去,可这泪却越抹越多,最后糊了眼眸。
她甚至还在这干站了一刻钟,奢望秦蕴会出来同她解释些什么。
只要他出来了,哪怕是哄哄她、骗她几句,兴许她就心软了。
可他什么也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