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面上不出仕,暗中辅助陛下,也算是保全常乐侯府、保全自己的一种手段了。
大夫很快便带着药箱过来替秦蕴诊脉。
“启禀夫人,世子目前身子已无大碍,再喝几副药便可。”
这下子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待常乐侯夫人离去后,秦蕴才显了些疲惫,轻咳了两声后问林锦道:“阿锦,事情都与温姑娘说清楚了吗?”
世子终究是大病初愈,又岂能这么快恢复如初,不过就是硬撑着给侯夫人瞧的。
林锦替秦蕴又换了杯热茶道:“回世子,已同温姑娘说了,只是那日走得急,还未能得到温姑娘回复,明日属下再去糖水铺问问。”
“好。”秦蕴极轻地点了下头。
端起茶盏,秦蕴自嘲一笑。
他曾以为自己做任何事情、遇到任何问题都能处之泰然,却不想,不过是还未遇上过感情之事罢了。
生平第一次,他竟有了患得患失的感觉。
第64章
离别
果然同若悠月所料,不出两日,戚烨便回了糖水铺和其说了陛下欲要巡查之事。
若悠月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即便是她再想留在这里,却也不是她任意妄为之时了。
王府内还有许多正事待她处理。
“梦梦、茜儿、安然,今日晚上我们一同去京城第一楼用饭吧。”若悠月浅浅一笑,笑意温婉,但眼中却藏不住悲意。
几位姑娘们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孙茜儿不禁脱口而出道:“悠月姐姐,你不会是要走了吧……”
闻言,若悠月身形微动,戚烨赶忙上前搂住了她。
本来只不过是猜忌之事瞬间笃了定。
谁也没说话,屋内安静得很。
终于是挡不住这般的寂静,温梦梦连忙列出一抹笑意道:“好哇好哇,京城第一楼可好吃了!今日必须要将悠月姐姐的荷包给榨干净才行~”
“那是自然。”若悠月也笑,只是笑容中皆是苦涩。
关了店后,几人一同上马车至了京城第一楼。
其实温梦梦早就想过大家会分开一事,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刻来得这般快。
悠月姐姐此番回去需好一番忙里忙外的,这般重的身子做完这些后定是要好好歇息,这一歇息便也到了快生产之时,孩子出生后又得忙着孩子之事,再见不知是何年……
“温姑娘,你救了悠月之事我一直未曾好好谢过你,今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戚烨举杯欲敬温梦梦,温梦梦立刻起身道:“王爷不必如此客气。”
“日后若是有需要镇南王府帮忙之处,尽管提便是。”
“好,多谢王爷。”
温梦梦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喉中不免有些酸苦。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相逢也终有离别之时。
若悠月随戚烨离去那日,谁也没有落泪,只是姑娘们念念叨叨说了一路。
“悠月姐姐,此番路途遥远,一定要注意身子。”
“悠月,好好保重自己。”
“悠月姐姐,我们会想你的,多给我们寄信。”
马车行至城门处,若悠月笑道:“好了,你们快回去吧,我定会再回京城来的。”
这里是她与梦梦相逢之处,亦是当下离别之处。
待众人依依不舍地下了马车离去后,若悠月憋了许久的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戚烨揽住若悠月,轻轻替她拭泪,“不哭,会回来的。”
“嗯……”
会回来的。
……
回去路上,温梦梦明显感觉到了孙茜儿与柳安然的情绪都有些沮丧。
这种不对劲不止是来自于悠月姐姐的别离。
“你们二人怎么了?”温梦梦笑问。
虽然嘴上问着,但温梦梦心里也很清楚,她们二人应当是在想自己离别之时的场景。
她们二人已觅得如意郎君,嫁人是板上钉钉之事。
“梦梦姐姐,若是我和安然姐姐也走了,那你……”孙茜儿欲言又止。
孙茜儿鲜少有这般欲言又止的时候。
温梦梦摸了摸她的小脸道:“怕什么,我们三个都在京城,你们嫁人了随时都能来我铺子里吃糖水呀~倒是悠月姐姐,山高水远的,相见才是真的不方便。”
柳安然点头“是,好歹我们都在京城之中。”
离别的话题虽然沉重,但总有人要先开这个口。
温梦梦捏着手指,假意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们二人呢,大约何时走?”说罢又笑着补充,“主要我也好提前招人不是?”
“我……”孙茜儿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而后惊讶道:“我、我还有半个月便要回家准备婚事了,怎么会只剩半个月了,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想过快,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温梦梦笑道:“大喜的事情!”
可孙茜儿的话语中却带了些哭腔,“对不起梦梦姐姐、柳姐姐,都怪我对这件事这么不上心,怎么会只有十几日了呢……”
温梦梦抱住孙茜儿道:“你寻了个好夫家,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嫁到京城后也能随时相见,不难受不难受。”
又转头看向柳安然,“安然姐姐,那你呢?”
柳安然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虽我是二嫁,但我依旧是柳家的女儿,林睿向我家提亲我已知晓,可这事儿具体还是由爹爹和娘亲做主,这事儿……我本想等有个准信后才同你说的。”
“嗯。”温梦梦点点头。
安然姐姐这桩婚事乃陛下亲赐,礼仪规矩断不能乱了。
现在安然姐姐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柳大人准她在糖水铺工作,可若是真要涉及到婚事,柳大人应当绝不让安然姐姐边工作边准备结婚之事。
温梦梦心下不免伤感,但嘴上却笑道:“都是大喜事,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二人都未回话。
三人一路无言,很快便走到了糖水铺附近,远远可见糖水铺门口立着一人。
是林锦。
柳安然轻拍温梦梦肩头道:“梦梦,我和茜儿妹妹去看看叶姑娘。”
这下子,只留下了温梦梦与林锦二人。
温梦梦深吸一口气,走向了林锦。
“温姑娘。”
林锦向温梦梦见了个礼。
其实上次因着急归府未能得到温姑娘响应,如今也不知温姑娘是个什么态度,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伴随着“吱呀”一声,糖水铺的大门被温梦梦打了开,她抬脚走进了大堂却未将糖水铺的门给关上。
林锦有些犹疑,这是不是温姑娘在邀请自己入内的意思?
见林锦一直没有动作,温梦梦忍不住叹气道:“进来说吧。”
“好。”
二人坐下之后,温梦梦给林锦倒了杯茶水,顺眼便看了一下上次林锦被夹伤的手,除了手背上还有些浅浅的淤青外,伤口基本已经愈合。
“看来你手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林锦闻言,立刻羞得将放在桌面上的手收回了桌下。
“多谢温姑娘关心,我的手早已无碍。”
温梦梦给自己也添了一杯茶,指尖轻绕杯沿一圈,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他好些了吗?”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温梦梦主动提起秦蕴之事,林锦自然心中欢喜,赶忙道:“今日我过来便就是为了这件事,世子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还有些孱弱,世子说想见一下温姑娘……”
“伤还没好全,见我做什么。”温梦梦抿了口茶,语气淡淡。
温姑娘这是在担心世子吗?
林锦唇角扬起,又觉得这样不好,虚拳掩嘴咳了两声道:“世子本想亲自来的,但大夫说他这身子至少还得好好休息个一月余才行。”
“大病初愈,是得好好养养身子,等他身子好了再见也成。”她依旧语气依旧淡淡。
温梦梦端起杯子刚想再喝上一口,却听林锦道:“可世子说,有些事情是不能等的,尤其是……误会之事。”
送到唇边的茶杯瞬间顿住。
好一会儿后,温梦梦才重新将杯子放回桌上。
秦蕴说得不假。
误会之事若不能及时解开,终究会像一颗坏了的种子般在心中生根发芽,后果不堪设想。
林锦抿唇,而后叹道:“其实,自打世子醒来后,虽看着一切如常,但我自小跟着世子长大,哪能看不出他的不对劲来?世子以前从未这样过。”
温梦梦没说话,只愣楞瞧着杯中茶水。
“温姑娘。”
忽而、林锦撩袍半跪于温梦梦面前。
温梦梦哪有这样突然被人跪过,连忙想要扶起林锦道:“林公子你这是干嘛?快起来!”
“温姑娘,我知道自己这样无耻,可世子近些时日真真是憔悴,如果温姑娘不去,我身为下属真是不知该如何宽慰自己的主子,温姑娘,算我求求你,去看看世子吧……”
林锦垂首,温梦梦明白,这便是如果她不答应他便不起来的意思了。
温梦梦尝试着拉起林锦,奈何真是动不了他分毫。
林锦就这般跪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温梦梦见他跪着头疼,只能道:“起来吧,我答应你。”
罢了罢了,她不是说好再相信秦蕴一次吗?去就去吧。
“真的?!”林锦抬头,眼中闪光。
“真的真的。”
温梦梦赶忙移开了眼,林锦方才的眼神真像极了被遗弃的小狗看到主人回来般的眼神。
再看下去她都要以为造孽的是她了。
“温姑娘,那你看什么日子方便?”
“下个店休日吧。”
“好!”
……
叶湘香的伤势已经大好,当晚便来了糖水铺。
“温掌柜。”叶湘香朝着温梦梦行了一礼,“我想过了,我想留在铺子里。”
温梦梦笑道:“那太好了,你生得这般好看,正好可以顶上我们铺子点单收银的门面。”
“嗯。”
叶湘香笑着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落了泪。
温梦梦心疼地递了张帕子道:“怎么这又哭了。”
叶湘香接过帕子,轻轻擦着眼泪道:“温掌柜,我自小便被卖到了花楼,在那里,只有伺候好了男子才能获得钱,所以我一直觉得,只有男子才能带给我依靠……直到遇到了你们我才知晓,依靠不是来自于其他人,而是来自于自己。”
是啊,只有自己能凭自己在这个世间站稳脚跟,才能去言其它的事情。
柳安然和孙茜儿教着叶湘香糖水铺的工作,温梦梦则是上楼拿东西。
推开卧室门,见到若悠月空荡荡的床铺,也不知为何,温梦梦的眼底瞬间漫了湿意,与若悠月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闪现而过。
原来离别最难过的不是离别时的那一刻,而是在日常相处中再寻不到那个人的踪影。
哭什么呢,悠月姐姐不过是回去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只是,一想到孙茜儿与柳安然亦要离去……
不想了、不想了,温梦梦抹了抹泪。
第65章
催婚
这些时日,温梦梦明显能感受到孙茜儿比寻常更为努力了些,就连凳子桌子的桌腿都被她擦得几乎发了光。
虽是心疼,但温梦梦知晓,这是孙茜儿想为这里做的最后一些事情,所以她也并未劝阻。
很快便至了店休日,温梦梦看着布告栏新张贴的招聘启事,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字还是那般的丑、歪歪扭扭的,在布告栏的其它信息前倒显得格外出众。
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
回了铺子,林锦已经在马车前候她。
此次来常乐侯府不同于往日,马车刚至府门处便有一嬷嬷迎上前来热络道:“温姑娘路上辛苦了,夫人命老奴定要来府门处接您。”
是了,第一次来之时,侯爷和侯夫人都不在,第二次来之时,她从西角门随林锦进来,而这次,算是秦蕴正大光明的将她给请来的。
这般一来,她来之事常乐侯夫人肯定也是知晓的。
温梦梦朝那嬷嬷倚了一礼笑道:“多谢侯夫人好意,那就有劳嬷嬷为我带路了。”
“好好好,真是个乖巧的姑娘。”嬷嬷点头夸赞着。
那嬷嬷在前头引路,二人跟在后头走着,很快便来到了西厅。
常乐侯夫人本是坐着,一见温梦梦来了,倒是起身迎了上来道:“温姑娘来了,快坐。”
温梦梦在马车上时听林锦谈起过夫人,夫人为人良善热情,只可惜耳根子有些软,所以让温梦梦与其相处时不必太过担心。
“民女见过侯夫人。”
温梦梦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待常乐侯夫人让她起了身后才随嬷嬷引着入了坐。
下人给温梦梦看了茶后,常乐侯夫人道:“温姑娘,上次方老太君寿宴之后,大家都对你喜爱得紧,兰贵妃说要回去同陛下也说道说道,让陛下也来尝尝味道。”
温梦梦笑回道:“能得各位贵人的抬爱真是民女的福气。”
二人又寒暄几句后,常乐侯夫人才进了正题。
“温姑娘,今日是子琛将你请来的,我本不应留你太久,但,有一件事我还是想同你商榷一下。”
说完后,常乐侯夫人面露了些许为难之色。
直觉告诉温梦梦,这事儿八成与秦蕴有关。
既然侯府夫人都开了口,若是她听都不听便直接拒了定是没规矩。
心中无奈,但温梦梦仍正经道:“侯夫人请说。”
常乐侯夫人轻旋了一圈腕上的玉镯后才缓缓开口道:“温姑娘,我知子琛与你有退一百两退婚事的约定,这孩子是个主意大的,我和侯爷都说不动他,他不懂事,让温家这般落魄的时候还要还银子,倒是委屈你了。”
温梦梦心头微怔。
这事儿理论上不懂事之人不应该是她吗?
是她不经过长辈便自己找到了常乐侯府说是要还银子退亲,怎么在常乐侯夫人口中,倒是秦蕴不懂事了?
温梦梦颇有些疑惑地看向林锦方向,却见林锦低眉垂眼,一看便是早就知道这事儿。
“温姑娘,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们常乐侯府门第不差,子琛虽有那些个不好的传闻,但实则是个好孩子,我请苏山寺的大师算过,子琛与你的八字真的是极为相合,所以……”
常乐侯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灼灼地瞧着温梦梦,这大意就是要她自己领会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领会不出来便是傻子了,妥妥地贴脸催婚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