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大谷家的婚姻官司闹了十年,至今没有盖棺定论,说起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不无道理吧。”她拎起球拍,活动着肩膀重新站起来走向场地,尽管脸上没有一丝说笑的痕迹,她是发自内心的想把大谷千鹤子揍一顿了事,可惜世界上许多事都不是这么干脆直接就可以解决的:“我也有无解的答案啊。”
“不要着急,会有办法的。”手冢国光跟上去,走到底线上不疾不徐的接住她的发球。
“对了,手冢。”她突然说:“一会能陪我去买些东西吗?”
三日月昼所要买的东西和运动物品有关。从俱乐部出来后就和手冢国光一路并肩走去了车站,对于两个细长个子又品相不错的人来说,收获瞩目是一件常有的事,只不过今日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所以肩膀上的重量涨了一倍而已。假期的电车本就十分拥挤,再加上晚高峰的缘故,三日月昼险些找不到立足之地,好在下一站是个商业中心,能吸引不少寻欢作乐去的乘客。她伸手握住把手,掏出包里的杂志来,往车厢里一杵就像草甸上的旗帜,和手冢国光之间毫无交流的氛围实在称不上友善。
等她抬起头来看到站提醒时,对面玻璃窗里就映出了手冢国光的身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她背后,圈出一片空地替她挡下了不少摩擦,从他贴着自己耳际,将她环住保护起来的胳膊上能嗅到清新凛冽的洗衣液的味道。她仰起头,柔顺的秀发蹭着他的胸口,一眼就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垂着脑袋问,玻璃珠子似的眼睛里浮现出她姣好的面孔:“怎么了?”
这姿势看起来过于亲密了。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再稍移动些目光就能看到她头顶上雪白的小旋:“大概……”
“头发也有点长了。”也是有定性,被这么俊秀的人凝视着都不为所动。
“嗯。”
她把脑袋摆正,一时之间找不到其它可供交谈的话题,合上杂志塞回书包里,开始目不转睛的打量映在玻璃窗里的少年——可以说是很精致了,眉目细长,轮廓深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运动,作息规律的缘故,皮肤上找不到一个毛孔,干净的像没墨迹的画布。她回想起在俱乐部里,他张开五指和她的掌心相贴,指尖相抵,测量手胶用量的那只手,灼热感就从婆娑着衣角的指甲缝一直窜到头盖骨——感觉……夏天是不是要来了?
“新宿东口到了,感谢您的乘车。”
没情感的电子广播声将她游离在外的思绪拉扯回来,她在手冢国光的掩护下顺着人潮迈下电车,一路顺着狭长的甬道走出地下商场,冷风从出口灌进来,她缩了缩脖颈,使劲抖了一下:“我还以为夏天要到了……”
“你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一边运动商品专柜走一边说:“没什么。”
目的是护腕。她从商品架上取下五六种颜色的护腕,举在眼前,勾起手冢国光的胳膊,撸着他的袖口一通比较,他皮肤白,什么颜色都能驾驭:“长的一模一样,选最贵的吧”,就在这时,角落里无人问津的粉色男士护腕一下抓住了她的眼球,她伸手捞过来,在对方抗拒的目光中迅速结账。
钱夹里的票根随着她的动作掉了出来。手冢国光卷下被她撸到一半的袖子,跟在她身后捡拾,那是张从大阪至东京的机票,时间是今天早上五点。他抬起眼帘,凝睇着她精致秀丽的侧脸,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悄悄把机票塞回她背包外侧的口袋。
这么早回来就是为了赴约啊。
“给——”
手冢国光盯着那只递到眼前的没拆包装的粉红护腕耷拉下眼角,抿着嘴唇抬脚就往前走:“不必了,三日月。”
她小跑两步追上去,撇着嘴不由分说的拽过他的胳膊,攥着他的手,拆开包装将护腕卡在了他白净的手腕上,颜色并不落俗,只是过于女性化,甚至还绣着同颜色的图案。看到他无力抗拒的表情和手心里的战利品,她心满意足的笑起来:“就当是你关心我的谢礼吧——还挺贵的,可别丢了。”
“谢谢……”
真的不是报复吗?
手冢国光很是怀疑。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还留有她指尖冰凉的触感。虽然后来带去社团训练被嘲笑了许久,在国际赛事上也总是被对手或同僚调侃,他却始终没有摘下来。
东新宿的傍晚正是这只蛰伏的巨兽苏醒之际,华灯初上,灯火辉煌,乾贞治和大石秀一郎正相约在一家最近高中生里口碑相当不错的小吃店里觅食,鲷鱼烧刚咬到里头的豆沙馅就从乾贞治的手里掉了下去。
大石秀一郎迷惑不解的望着眼前恐怕风一吹就要散成灰的乾贞治:“怎么了?”顺着他胶着的目光探寻过去,街对面的手冢国光和正攥着他手腕的三日月昼就一并入了他的眼,倒吸一口冷气:“手手……手冢?还有三日月同学!”
他不留情面的糊了自己一巴掌,痛意顺着脸颊往四肢百骸弥漫,居然不是做梦也不是眼花。
“见鬼了——”
可不正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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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定时更新的沈东楼已经心焦力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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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c的真田弦一郎:以后你叫我叔叔,我叫你兄弟,咱俩各论各的
手冢国光:???!
第30章 Chapter.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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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和三日月果真有一腿。”乾贞治掏出笔记本,在标记着手冢国光名字的那一页上写下这个浓墨重彩的名字:三日月昼:“很好。”
按照惯例,乾贞治应该会在两分钟内让这个消息扩散到整个网球部。然而现在,他居然毫无作为,推着眼镜笑的高深莫测,仔细一点还能瞧出几分阴险,让身侧的大石秀一郎猛打了一个寒噤——目测这件事会向更加惊悚的方向发展。
乾贞治的数据一向算无遗漏,光辉传奇在三日月昼身上栽了个跟头,算是数据狂魔此生最大的污点了。
新年刚过不久,街边就插满了为受验生应援的条幅和招牌。这个新年对于三日月昼来说和以往任何一年都不太相似,她是在神奈川的乡下度过的,大晦日前一天下过了雪,村庄里的合掌造上白皑皑的一片,远处矗立在半山腰的寺庙顶上飘着炊烟,远远眺望像是有神明盘踞,当天就是吃过惠方卷和荞麦面,在《红白歌会》结束后和家人一起去这座寺庙里参加的初诣,定做的和服和头上的发髻都让三日月昼无所适从,一百零八道钟声从这件狭小的乡下寺庙响起时,山路上一路蜿蜒的灯火和山麓下辉煌的村庄就点亮了她的回眸。
那一瞬间的感觉难以言喻,大概就是切实被“平凡静谧的震撼”撞上了胸口。她曾和手冢国光说想去依川的大森或者是西湘的和泉定居,最好能与世隔绝,那不是在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时间仿佛还停留在元月一日清晨那杯自酿的屠苏酒和青鱼子里,可实际上冬假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早已回到东京的三日月昼在新学期的第一天就无精打采的透过窗户细数着楼下林荫道上的应援旗帜,拢共三十多面,还不加本部楼上那长谷川先生亲自提笔写就的大字条幅。
“今天做了炸天妇罗,阿昼,快来吃饭了。”花崎诗织伸手戳了戳目光放远的三日月昼。她回过头来,面向后桌上摊开的便当包裹,手里攥着原子笔来回摁动:“一想到牧野前辈要考试,我居然比她还紧张。”
“三日月少女,合气道部的小田切学姐想请你去帮忙打比赛。”早乙女琉奈习以为常的提溜着便当盒子迈进一年A组的教室,拎过花崎诗织座位旁的空椅子。由于三日月昼恶名在外,周围方圆两米内基本寸草不生,是个宽敞去处。她岔开腿骑在椅子上 ,用纸巾包住炸天妇罗抵到嘴边,花崎诗织无数次劝告“用筷子夹啦”,屡教不改后就彻底放弃“让三日月昼成为淑女”的事业了:“不去,马上要到学校开放日里,我要排一场童话剧。”
早乙女琉奈朝瑟缩在门口踌躇着的合气道部现任部长小田切学姐,做贼似的只从门框里露出一双眼睛,目光粘在三日月昼的身上:“那你自己回绝她吧,上次你把合气道部的部员全撂倒之后她就不敢来见你了。”
她偏着脑袋,大大咧咧的和外头徘徊踯躇的小田切前辈挥了挥手,声音无精打采的拖拉着:“前辈——我要排演话剧,你们合气道部的事我就不去帮忙啦——”
“是……是!”被她一道飘然如棉花的视线扫过一眼,小田切前辈立刻僵直着身体,板板正正的立在门口朝她鞠了个躬。虽然上一任的望月部长引退时告诉她倘若平时训练状态不景气,就可以去寻一年级的三日月昼帮忙,可真的站在传说中曾击垮合气道部的少女面前,她立即回忆起去年被她摔倒在地磕中下巴后的痛感。
“也不知道小田切前辈这么瘦弱的人是怎么加入合气道部的。”早乙女琉奈回过神来,便当盒里最后一枚牛肉丸就被三日月昼叼走了。她瞪了她一眼,磨着后槽牙:“相反,以暴力著称的三日月居然会去戏剧社。”
“因为牧野前辈最先邀请我啊。”她支着下巴,慢条斯理的咀嚼着米饭。花崎诗织好奇学校开放日在即,要参演童话剧的三日月昼居然没有开始节食,以往经验来看,邻近演出前一周或半个月逐渐减少油炸和碳水的摄入了,避免空腹导致的低血糖影响学习进度,中午和晚间只吃鸡胸肉和水煮菜——世界上或许有死吃不胖的人,但那毕竟是少数,想要获得某项成就就势必得付出与之相匹配的努力。三日月昼叹了口气说:“不行,邻近升学考试,课业比以往都要重,吃不饱会影响我的进度——不过不用担心,社团活动结束后我还会再去搏击俱乐部练习,把这些碳水都消耗掉。”
早乙女琉奈注意到她眼下的黑眼圈似乎又深了一些:“你几点睡哦?”
她张开手指,比划出个数字:“十二点,七个小时的睡眠还是有保障的,我还没对自己残忍到那种地步啦。”
“比较起来还是手冢君最可怕,中学最后一年青学男子网球部拿到全国大赛优胜时做过网球部专刊,手冢君居然从六岁开始就每天五点钟起床,十点钟睡觉。”早乙女琉奈的厉害之处在于她能够把青学当中所有稍有名气的人物的喜好和背景摸的一清二楚,这一点恐怕只有乾贞治能与其比肩:“最不可思议的是,一个朝气蓬勃的高中生,居然喜欢垂钓和木工,约会最想做的事是去新穗高溪钓。”
原来手冢国光不仅仅是外表和性格成熟,连喜好都这么老气横秋。三日月昼回想起几日前午休之际,去还化学器材时在三楼窗户里看到的那一幕,独自坐在花圃长椅上的手冢国光展开报纸,忙于追求上衫奈绪的不二周助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身旁了,寒风将几页纸吹的哗啦直响,和簌簌的叶子声搅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看起来像是被抛弃的孤寡老人,萧索又孤寂,她咂着嘴:“手冢可真像是个空巢老人。”
正巧无辜被卷入话题的少年朝她走了过来,听见窸窣响动的三日月昼回头就看到了穿着老式制服,因为无框眼镜和没有表情的脸更显暮气的手冢国光:“三日月,柔道部的仓知前辈想请你去做陪练,你有空吗?”
论身高和体重,三日月昼自身的情况在运动社团里并不讨巧,无奈她也算是个弹跳能力达两米八又骨骼清奇的奇葩,中学在柔道部划水许久后又去了排球部,最后居然花落戏剧社,也算出乎意料之外,符合情理之中。
她用筷子抵住下巴想了想,仰起头来认认真真回望着他,开口说道:“戏剧社的新剧要到一直排到六点半,我可以六点钟就过去,但是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之后还要去练习搏击。”
“仓知前辈也希望能够这样安排。”毕竟有合气道部和女子排球部的前车之鉴,没人期待三日月昼在训练场待一个小时以上,把好好的社团活动搅个天翻地覆。
早乙女琉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戳着她的肩膀:“呀,三日月昼,明明是我先替小田切前辈邀请的你好吗。”遭到了来自她的无情反击:“我喜欢漂亮的男孩子的脸,所以对漂亮的男孩子,前提是我的手下败将,也格外宽容——当然你也很漂亮,可我更喜欢手冢的脸。”仔细一些能听出一支离弦之箭“咻”一声插进早乙女琉奈心脏的动静——胸口刺痛的主要原因是面对手冢国光的脸她竟然无可反驳,外表英俊,成绩优异,运动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冢国光可以称作完美了。假如手冢国光是个女孩子,答案就不会如此了,她深谙女生可以接受有人说一个男孩子比她漂亮的言辞,但不能接受当着她的面说另一个女生比她漂亮的说法,前者是调侃,后者是无礼。
被三日月昼喜欢着脸的手冢国光耳尖悄然一红:“那我去转告仓知前辈了。”紧接着一声懒懒散散的应答,她扭过头继续和花崎诗织说:“幸村那张脸放在我面前我也是毫无抵抗力的。小时候神奈川第一小学举办文化祭,我拐骗幸村扎了双马尾,好看的像是草莓大福。”当然,那时候的幸村精市还没现在这样让她过敏。
“草莓大福这是什么比喻啦。”明明国文成绩也很出彩,花崎诗织却总是能听见她说些奇形怪状的比喻。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食物屑掉满桌子的,好在面前还铺了纸巾:“就是想让人咬一口的那种漂亮,我家相簿里有存照片。”全然没有注意到转过身的手冢国光脚步一滞,听见这番话后略有弧度的嘴角就掉下去,恢复成比平时更加严肃的眉宇,她只感觉浑身没来由的冷飕飕的,忙把敞开通风的窗户关小了一些,留下一溜狭小的缝隙。
网球部已经连续好几天被罚集体跑圈了,今天也不例外,原因就是闲散的部员们聚集在一起继续议论手冢国光手上那花里胡哨的护腕——“那是手冢的女朋友送给他的啦”“女朋友?手冢怎么会有女朋友,他就差和网球谈恋爱了吧,或许这就是人家的癖好呢”“但是手冢以前从没用过这么花俏的东西,肯定是很重要的人送的”,于是,一年级就成为网球部王牌兼副部长的职业选手手冢国光再次悄然无声的站在场地门口听全了所有言辞,阴沉着脸喊出了从中学三年级至今丝毫未变令人闻风丧胆的经典台词:“所有人——罚跑十圈!”
然后再一片抱怨声里继续说:“二十圈!”从一年级到二年级集体鸦雀无声,要死不活的认命挨罚去了,磨磨蹭蹭的脚步又换来一声呵斥:“三十圈!动起来!”
“今天……手冢的心情格外不好呢。”故意落在最后的不二周助打量着立在场地里和部长鹤田修彦一起商议训练计划的手冢国光还有他袖口露出的一线粉红色边角,侧向一旁挂着了然微笑的乾贞治,身边响着急促的跑步声:“乾,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推了推眼镜,方形镜片上折射出一道精锐的寒光:“现在还不确定,马上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