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人能做到的。”
“张怀义,二十四节谷是我意外发现的仙人遗迹,那你说,”无根生大胆猜测道,“武家当年是不是直接遇到仙人了啊?”
“可就算是仙人为什么要莫名灭武家的门?”
“有仇呗。”
能有什么仇?
无根生和张怀义面面相觑,皆未在对方眼里找到答案。
张怀义蹲下来,仔细观察那些尸骨,道:“可是这些尸骨腐化程度不一,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死的。”
“是啊,这才奇怪呢,这里堆了这么多人,堆了那么些年,武家当年到底在干什么呢?”
张怀义忽然想起张之维之前跟他说过林观音曾是一只鬼,机缘巧合复生到周莲的身上。
张之维是爱说大话,但他不说谎,何况这事关林观音,张之维根本不可能说谎。
张怀义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无根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变化的脸色,“哦”了一声,笑道:“看来你想到什么有关的事了呢。”
“四哥,你刚刚说你来武家是找失传的锁魂术?”
“锁魂术是什么?”
“十万大山的某个人让渡给武家的仙术,”无根生道,“能够操御魂灵,掳夺生魂。”
“既然是仙术,那能掳夺仙人的灵魂吗?”
无根生大概猜到他刚刚想起什么了,他道:“大耳贼,你藏得还挺深啊。”
张怀义在他面前倒是放松,苦笑了一下:“我原来没猜这些的。”
谁能往这上面猜啊。
无根生哈哈大笑,他拍了拍张怀义的肩膀,玩笑道:“你猜猜,你心里想的,和武家庄的这位,是不是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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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奇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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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张之维喃喃自语,他想起了林府所见的情景,他问张怀义,“你在武家确定看到的是神明的遗迹?”
张怀义点点头。
“你留在这里等我只是为了告诉我武家一个无关于我的神明?”
“不,”张怀义说,“阿音复生数次,已然超越了万物的限制,说她是鬼也好,神也好,总之,她一定是超越了万物,在天道之上的。”
“而武家这位则也是如此。”
“后山有一处枫林里面藏满了人的尸骨,全是自然死亡……我们怀疑武家用锁魂术,就像阿音复生在人身上一样,那位神被锁在了人的躯体中。”
“我们?”张之维猜到张怀义口中的我们中的另一位便是失踪已久的无根生,不由得冷声道,“你相信一个全性的鬼话?”
他不仅相信,他还跟人结拜了呢。
张怀义知道张之维对全性的态度,不作辩解,把话题扯回来:“总之,武家那位被锁住的神明在灭掉了整个武家庄以后,离开并消失了,而百年后阿音一次又一次地复生在人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师兄,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我觉得武家的这位很可能和阿音有关系。”
张之维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又抬起眼,淡声问道:“所以你留下来等我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张怀义没想到张之维会是这个态度,一时间有些怔愣。
张之维见他如此,懒散地站在一旁,伸手凭空一点,点上了只有他看得见的那座高山,他说:“阿音的情况我其实大概猜到了。”
“可那又怎么了?”他笑了笑,飞入鬓的眉眼,流露出桀骜不驯的神色,那些年被他丢进红尘的东西又慢慢被他一一捡起来,“她不管是什么,影响我喜欢她了吗?”
张怀义看着他,沉默良久,道:“师兄,金陵一事过后,你便一蹶不振,停下来很久了。”
“你若再出不了世......”张怀义不晓得该怎么说,只能转而暗暗提醒张之维,“武家那位神明活了很久,留下里的遗骸,可以追溯几百年前。”
“凡夫俗子是活不到那时候的。”
而百年后,他们这些人都会死,留下来的只可能是一次又一次复生的林观音。
那时候,被留下来的林观音该如何孤独地面对这一事实呢?
“师兄,你不能停下来,”张怀义说了和张静清一样的话,“你停下来就太可惜了。”
张之维轻笑道:“看来我这些年是真的太颓废了,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要操心我。”
“师兄,”张怀义皱着眉,认真地看着神色散漫的张之维,见他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若不是那件被染成深色的衣袍,似乎他真的像以前一样就这么轻轻松松走到张怀义面前了,“你是天才,是我们不可企及的人。”
“我自入修行之路以来,你就在我前面,距离越来越近,”张怀义难掩失望,“我快追上你了。”
张怀义聪明,聪明的人心气都高。
这世上,很多人他其实都看不上。
可张之维如同一座高山横亘在他眼前,是他如何躲避,都无法忽视的存在。
为了走的更远,他不得不拼了命地追逐着张之维。
他说的每一句“我不配”,相对于张之维来说,并非客气话,而是真切的实话。
张之维离他们太远,远的生不出嫉妒,你看着那样远的人,只会生出憧憬的心,希望他走得更远,希望他超越凡俗,希望跨越限制,踏入仙门。
他满心算计,却真心对待张之维。
他想要变强,于修行上有执念,想要超越所有人。
但他从未想过要超越张之维。
连张之维都超越了,比起兴奋,他更惶恐,以后他又该往哪里走呢?
他怕他迷惘,他怕他失道,成为有术无道的疯子。
“师兄,”张怀义坚定道,“你该出世了。”
“怀义,我此次下山遇到阿音好像明白了一件事,”他回忆过往种种,人情百态过后总站着一个林观音,她在等待,以前是等待着她被他从井边带走,后来是等待着他来金陵接她,而现在是等待着他的心彻彻底底回到她身边,他笑了笑,肯定地对张怀义说,“我啊,可能就是为了阿音下山的。”
“我因她入世,虽久未能出世,可,不入世又怎能真正出世呢?”
“怀义,我曾经问过师父一个问题。”
“拿起众生难道是为了放下众生吗?”
“师父告诉我,修行和拿起放下没关系,修行中人磨练的是己身,可以入世,可以慈悲,但不能因为看了太多的东西就迷了眼睛,失了纯粹,彻底沦落红尘,走不出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心魔里。”
“这道理我清楚,可心魔哪里是那么容易克服的东西呢?”他指着张怀义,“这就像要你这样谨慎又警惕的人不要多想一样困难。”
“我以前就说过,你想的太多不利于修行。”
张怀义皱起眉,觉得张之维老毛病又犯了,哪壶不提开哪壶。
张之维哈哈一笑,朝他那走了几步,而后忽然抬起一指,在天空中画起一个金色的圆圈,圆圈浮在空中而后瞬间辐射开来,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封闭的屏障,遮天蔽日,挡住了外人的窥伺,而在屏障中,张之维和张怀义相对而立,黑暗的屏障里只能射进一些微弱的日光,屏障里没有外人,非常干净,很适合师兄弟两人解决问题。
“你看你现在毛病没改还不是练得挺好?”张之维笑道,“怀义呀,这饭呢要一口一口吃,世也要一点点地出,阿音在我身边,我有的是时间琢磨。”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慢慢来吧。”
张怀义嫌弃地说:“说我毛病,你毛病不是照样没改,入世也没改掉你心大的毛病。”
“心大可不是毛病啊,说明我心胸宽阔,眼界开阔……”
眼见着张之维要开始自吹自擂,张怀义强行给他喊了停。
张之维住了嘴。
“怀义,看得出来,你很想揍我啊。”张之维扬起一只手,掌心朝下,闪着暴虐的雷光,细长的眼睛微微张开,一向懒散的人终于被点燃了战意,他笑道,“好巧,我也很想揍你。”
“这样吧,打一架,我赢了,你就跟我回天师府。”
“你输了呢?”
“嗯,还没考虑过这个,我好像从来没有输过,”张之维想了想,建议道,“你这么聪明,不如现在想想,我输了,你要怎么办?”
张怀义闻言一愣,继而无奈地笑了笑,他捻起帽檐,而后将其轻轻抛向空中,暴涨的灵炁冲天而起,将帽子吹的更远,直到安稳的落到一棵树延展的树枝上。
“师兄,你还是这么自信啊。”
两个人的攻击撞在一起,一时间电闪雷鸣,将原本昏暗的屏障照亮,屏障中的风景如故,只是两个人的身影快的再看不清了。
出乎张怀义的成长速度出乎张之维的意料,他再不能用当年的态度和他对战。
他开始正视眼前的人。
张怀义整个人包裹在源源不断的金色灵炁之中,轻而易举地挡下了张之维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张之维落下一掌,然后拍空,地上落下一个巨大的凹陷。
他伸起另一只手,鞭出一条雷鞭往后缠住了张怀义,张怀义躲不过这个,便抓住了雷鞭,一碰雷鞭他手心就劈里啪啦地爆发出火星,整个人在金光之外又包裹了一层雷光,张之维趁此趁胜追击,将覆盖的雷光盖到他身上去,像以雷光化作渔网,瓮中捉鳖。
结果,那些原属于张之维的□□,诡异地转换了方向,它不仅不囚禁张怀义,还另认他主,温顺地趴在张怀义的手中,成为张怀义挡住他的又一道屏障,张怀义抓住手中的雷鞭,反手往后拉,手中的雷鞭的雷便往张之维那边跑。
张之维松开手里的雷,不得已落下一张金色的盾牌堵住了自己的雷电。
然而,他一松手,失去了灌入炁的主人,雷光在半空里闪了几秒就偃旗息鼓,而后迅速在空中消失,只留下一些刺眼的明光。
屏障里就像落下了太阳,又恢复了昏暗。
张之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问道:“你这是八奇技?”
“是。”
张怀义回答道:“师兄,我已悟得了术的尽头。”
“炁体源流。”
“我曾和成溪说过先天一炁的事,”提起已死的人,张怀义显得有些沉郁,他垂下眉眼,无不惋惜地说,“我现在明白先天一炁的真相了,可如今来不及再跟他说了。”
张之维闻言,也沉了脸。
张怀义继而说道:“我们所抓住和使用的灵炁并不是我们自己的,是先天就存在的灵炁,散在天地万物之中,我们只是灵炁的借取人,不是灵炁的主人。”
“因而,灵炁有不同的去处却又统一的归处,我超越的便是窥得了灵炁的归处。”
“四哥……”张怀义注意着张之维的脸色,立即改了口,“无根生的神明灵其实就可以是所有灵炁的去处,他化解了被人复杂化的灵炁结构,让它们恢复到原初的样子,然后通通吸收干净。”
“而我超越的正是无根生,在他之上,找到了灵炁的来处,灵炁在我手中,不仅会回到原初的状况,而且会为我所用,去往我想要它去往的去处。”
“这就是炁体源流?”
“这就是炁体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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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编的,别信
第65章 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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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维翻了翻自己的手掌,叹了口气,道:“当时打陆瑾那一掌,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大道至简,灵炁运用也该越简单,损耗的力越小,然而,三一门的功夫却逆其道而行之,灵炁术法复杂不说,甚至尝试把自身灵炁化,以登仙门。”
“眼下各家的身法手段也是类似的情况,当然,能改造创新自是好的,可若是要再进一步,该专注灵炁本身而不是各种花里胡哨的术法啊。”
“......我这些年下山游历见了很多世面,发现一件事。”
张静清有意培养张怀义成为下一任天师,但张怀义却始终认为天师之位理应是张之维的,于是在他重新回山以后,张怀义便时常下山,也许也正是那个时候张怀义认识了四处游荡的无根生,无根生见多识广,心胸宽广,他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人,交友也就没有荤素不计一说,以诚待人,是以朋友遍布四海。
张怀义主动跟了他一段时间,涨了不少异人以外的见识。
“这世上大多数异人并不是在修行,他们所作所为不过权势、财富、声望、地位......诸如此类的东西,跟师兄你不一样,他们谈不上入世或是出世,他,他们,”张怀义声音很平,却足够凉薄,“至始至终都在红尘之中,永远无法超脱。”
“我们这三十六个人没有错,”他说,“我们异人已经困于凡尘太多年,再以门派异见而固步自封下去,永远看不到转机。”
“......”
“这话,就算师父来,我也这么说。”张怀义想起二十四节谷结义时的篝火,想起那碗温热的酒,想起众位青年畅快恣意的笑,想起自己胸中被点燃的那簇火,他忍不住红了眼眶,“我知道,我们已经被全江湖的人判了罪,我们错在勾结全性,错在妄图超越凡俗......我都清楚。”
“可是,师兄,”张怀义很聪明,聪明得通晓人心,懂得看人眼色行事,懂得顺势而行,可他也很固执,以至于要打破成见,一意孤行地离经叛道到如此地步,他问张之维,“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能成为异人,一开始不正是因为痴心妄想吗?”
张之维闻言怔然,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这位他看到大的师弟。
张怀义一向收敛自己的情绪,活得谨小慎微,活得战战兢兢,可是谁想把自己活成老鼠一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