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点开信息,顿时瞪大眼睛――
光屏上是几张蓝紫色水母的照片。那只水母很大,很梦幻,甚至一直在发光,非常吸引眼球。
和水母呆在一起的人也隐约入镜。看装束和打扮,正是她不久前刚刚见过的宁希・伊尔洛。
琳愣了一秒,随即十万火急地给安保部门致电:“听着,别让伊尔洛家的悬浮车离开,千万别让伊尔洛家的车离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房门往贵宾休息室狂奔而去。
……
这是白榆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精神体。
原来那只精神体真的代表一个人的意识?她看得清清楚楚,当琳冲进休息室的时候,那只水母被吓坏了,当即颤颤悠悠地打算再度“隐身”――它似乎拥有类似隐身的特异功能,所以神出鬼没,还能轻易掩藏自己的踪迹。
但琳更果决、更快速地出招了。
“宁迦。”琳直呼某个陌生的名字,语气里有淡淡的严厉,“你想跑到哪里去?”
水母忽然不敢动了。
白榆新奇地围观着一切,但琳却突然朝她的方向发话:“抱歉,宁希,让你受惊了。这只鬼鬼祟祟的水母就是我的弟弟,他变成这样是因为……”
停!快停下来!
突然,水母像是受到刺激似的,焦急地飘到琳的面前上下浮动,它全身的触须几乎都在颤抖,试图在琳的视线里把白榆遮掩起来――
“看来,他不太想让我帮忙介绍。”琳挤出一个有些怪异的微笑,温声道,“宁希,你能先出去吗?我有事情想和这只水母单独聊聊。”她特地在“这只水母”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白榆:“……好的。”
接下来,贵宾室内具体发生何事,就不为人知了。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她只能隐隐听见琳似乎和那只水母高声交谈了一会儿,不知道说的什么内容,但这场话疗的作用显著――
水母不再逃跑了。
琳把表现乖顺的水母带走之前,诚挚地跟白榆道谢,还邀请她过几天再来玩。态度非常之热情,甚至热情地有些过头了。
白榆一头雾水。
回程的路上,白榆问管家:“那只水母是琳小姐的亲人吗?”
管家说,他也不是很清楚。但从琳小姐喊的名字来看,那应该是她弟弟的精神体。
白榆没有多想,只是有些好奇:“什么人才会有精神体?alpha或者omega?”
“理论上,精神力超过s级,都有概率觉醒精神体。”
接着管家还补充了一些信息。
虽然精神力等级很重要,但也不是什么都由“等级”说了算。军部之中也有A级beta比S级alpha更能打的。但毫无疑问,精神体的出现意味着人对精神力的操控进入了一个新境界,这种人往往不能用常理估量。
另外,精神体的觉醒有一定家族聚集性。比如白榆的两个堂哥,他们的精神体都是狮子,只是白榆从来没见过。
“大家普遍认为,alpha释放精神体会对周围的人产生威压效果……”管家笑着解释道,“厄尔西少爷不想吓到您,所以一直没让您看他的精神体。”
白榆“哦”了一声,沉默片刻,忽然说:“那精神体能摸吗?”
管家的微笑僵硬一瞬,满腔诚恳地回答:“最好不要。”
“好吧。”
虽然有些遗憾,但她也没继续纠缠下去。
因为发生了那些小插曲,他们到家的时间比预想中早,厄尔西也不在家。
白榆想马上回房间,安详地躺进全息模拟舱里――在习惯天天和大白鹅对练之后,一天不上手她就感觉缺了什么。
她快步迈入中庭,却迎面撞上一个站在草坪上的少年。
草坪刚刚喷完水,还沾着不少发光的露珠,却更透出一股扎眼的新绿色。
穿着背带裤的少年俯身从草坪上捡起什么。他站直的时候,身形有股难言的挺拔,一头金发被阳光照的熠熠闪光,惹眼极了。
第十六章
少年抬手,把手上的东西往外一丢――是颗黄澄澄的小球。突然,他脚下就飞出去一只矫健的小狮子。那只金毛小狮子看着才三四个月大,十分活泼地往前跑了几步,在小球即将落地之前跳起来、稳稳叼进嘴里,然后跑回去。
小狮子把球吐到少年脚边,抬腿扑至他腰上,尾巴快活地扫来扫去。
“……?”
白榆的脚步一顿,少年和小狮子顿时把视线撇向她这边,都跟受到惊吓似的,眼睛瞪的浑圆。
小狮子的眼珠是琉璃般的黄褐色的。而少年的眼睛是种耀眼的明蓝色。但这并不妨碍他俩气质上的相似。
“阿诺德少爷。”管家走在白榆身边,神态自若地向对方行礼,“您提前回来了?我还以为您会在留校日的最后一天回家。”
阿诺德・伊尔洛就读的萨兰军校在期末考试后就放假了。假期一个月,前一周是自由留校日,想继续呆在学校的可以留下,但之后就要求强制离校。
他以前一直是这样,能在学校多住几天就是几天,卡着留校日的最后期限才回家。
“那家伙催我回来的。”阿诺德有些不耐地说了一句,随后抬眼去看白榆,刚看没几眼,那双眉毛就紧紧皱起来,然后警惕地后退两步,“你怎么回事,满身都是omega的味道……是在omega的信息素里打滚了吗?不对,好像还不止一个o――”
“差不多吧。”回想起自己被omega包围、差点呼吸困难的场面,白榆心有余悸,“没办法,是哥哥让我去参加茶会的。”
阿诺德一副见鬼的表情。本来他还想再退两步,但注意到白榆脸上隐隐的疲倦神情,硬生生忍住了,选择帮她一起声讨厄尔西:“那家伙是脑子糊涂了吧,让你去omega扎堆的地方做什么?光在那儿喝茶聊天能有什么意思?”
白榆想了一会儿:“其实我还玩儿了点别的。”
阿诺德:“比如?”
白榆:“潜水、看人捉水母之类的。”
阿诺德脸上写着“你恐怕是在逗我”。
“就算你是beta,他不该鼓励你自强自立、去军部干出一番事业吗?反倒让你去捉水母?”阿诺德表情沉重地谴责道,“我知道他脑子有问题,但没想到能奇葩成这样。再让厄尔西当家做主,咱们家迟早完蛋。”
白榆:“其实也不是单纯的捉水母――算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倒是你,为什么这么说哥哥,是不是对他有偏见?”
“什么偏见,他一直就这样――”阿诺德忽然一顿,说道,“你叫他什么?哥哥?”然后他抬手指向自己,“你就那么一个哥哥吗?那我在什么位置?……你顶多叫他一声大哥吧!”
说着,他自顾自地下结论:“呵,我就知道厄尔西居心叵测。他想直接当我不存在是吗?”
看着不停闹别扭的阿诺德,白榆简直快笑出声来。
就算alpha之间天生不对盘,加上他们兄弟之间关系紧张,但阿诺德还是反应过激了。特别像一只毛都没长齐,就急着向首领呲牙以彰显自身力量的小狮子。
白榆笑眯眯地走近两步:“我觉得厄尔西哥哥没这个意思,何况称呼并没有那么重要。你看,咱俩年龄差不多,不如直接互称名字吧――我就叫你阿诺德,好不好?”
阿诺德不肯让步:“不行。我可比你大整整两岁。”
重点是……他活了十几年都是家里的老幺,好不容易来了个堂妹,是他们这辈最小的孩子,结果他连声“哥哥”都捞不到吗?也太不公平了吧。
“可是我想叫你阿诺德。”少女抬眼,漆黑的双眸里仿佛有水光闪动,“我听说,别人家亲密的兄弟姐妹都是直呼名字的。”
阿诺德一愣。
他忽然想起,眼前的女孩当了十几年的孤儿,而他是她仅剩的几个亲人之一。
她如今是彻底翻身了,但过去成长途中的孤独和寂寞,并不会随着地位的提升就被随便遗忘。
厄尔西把他劝回家的理由也是这个――他说,这个刚回家的妹妹不适应新环境,吃不下睡不好,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在这敏感的节骨眼上,阿诺德还一直赖在军校不肯回家,会让妹妹有种他不欢迎她的感觉。
阿诺德原本颇有微词,但想了想,还是取消和同学们的出游计划,老老实实地打包行李回家住了。
虽然,白榆的性格和他之前想象的有些不同……但没关系,反正厄尔西一向眼神不好,可这并不代表厄尔西之前的顾虑是错的。
看看面前这个白玉般脆弱的女孩!她只是想和家人建立更亲密的关系而已!
阿诺德张了张嘴,虽然他也很想要“哥哥”的头衔,但他却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他扭过头,语气冷淡,脖颈却微微泛出一点红色,说:“随你,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阿诺德?”
“嗯。”
“阿诺德。”
“…………”是让她随便喊没错,但也不必喊那么多声吧。
“阿诺德哥哥。”
阿诺德一惊,差点左脚绊右脚给自己来个原地摔。他脚边的金色小狮子也在瞬间弹射起跳,身上绒绒的毛发炸开来。
白榆强忍住笑意,安抚对方道:“开玩笑的,都是哥哥,我怎么会区别对待呢?以后我喊你们的时候就加上名字,叫你阿诺德哥哥……这样,你会高兴一些吗?”
“哈,谁、谁高兴了?”
您可以等自己脸不红、舌头捋顺的时候再说这话。白榆心想。
而且,精神体真的能很直接地体现出主人的情绪和好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脚边那只金色小狮子已经开始绕着她的腿不停贴贴了。
第十七章
眼看着白榆神色自若地和阿诺德交谈起来, 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对话间却颇为熟稔,管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去了一趟列娜西家, 他就发现, 白榆交友的能力似乎比他印象中更强。而且,大多数时候,她的生活态度其实不能用拘谨或是小心来形容, 只要确认安全, 新世界对她来说就是新鲜又浪漫的――她大概没有厄尔西少爷想象的那么悲观、那么精神脆弱。
管家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助小公爵改变一下他对妹妹的错误认知了。
另一边,白榆和阿诺德还在聊天:
“你整天闷在家里会不会无聊?改天我带你出去玩。”
“还好吧, 但暂时还是别带我去人多的聚会了, 每次都要花几小时认真准备行头, 有点麻烦。”
“我们alpha才没这么……咳, 没这么讲究。我们平时要么穿制服,要么套一身休闲服就能出门。你是beta啊, 又不是omega, 何必为了向他们的审美靠拢把自己弄的这么累?”
“偶尔一次也还好吧。我今天的打扮不好看吗?”
阿诺德怎么可能说不好看。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外人是不会因为你穿什么就真正敬重你的,还是要看实力说话。只要你够强, 他们自然会来拉拢你。到时候你爱怎么穿就怎么穿, 他们根本不敢多嘴一句……”
或许这就是alpha的逻辑。不,应该说是军校alpha的逻辑。
但在军校之外呢?
阶级, 身份,财富……这些才是把人分出三六九等的根据。
而白榆完全不着急, 就是因为她手上已经有一副很好打的牌。公爵后裔的身份代表她有极高的容错率,无论她这样做还是那样做, 都很少有人会站到她面前来指摘她。只要公爵家族还站在她这边,那就是一层无形的巍峨屏障。
不过阿诺德比她预料的更热心――他甚至提出要教她打架。
管家连忙阻拦:“阿诺德少爷, 您是从小练出来的,又是萨兰军校的优等生,小姐和您完全没有可比性。万一您下手太重了怎么办?”
阿诺德:“我是蠢货吗,我不知道手下留情?”
管家语塞,不好意思说就算您“手下留情”也很可能一下就把小姐送进医院里去。那到时候就完蛋了,小公爵会把他们俩的骨头都拆掉。
阿诺德却冷笑一声,明蓝色的眼眸渗出一股锋锐来:“我懂了。厄尔西说什么就是什么,轮到我就什么都不行,是吗?”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起来,白榆插入话题:“我觉得挺好的,多学些招式防身又没坏处。我相信你,阿诺德。不过咱们要在哪里教?”
“可以去我的训练室。”阿诺德马上撇开管家,笑着和白榆说,“我那里什么都有――各种最新的作战服,火力枪械、能源武器、侦查器械、陷阱装置什么的……还有好几台机甲!”
白榆的眼睛顿时泛起和阿诺德相似的光芒。
阿诺德一看,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白榆和他一样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你想来吗?”阿诺德难掩兴奋地问道。
白榆重重点头。
“不,等等……”管家有些痛苦,刚刚不还只是教打架吗,为什么突然上升到舞刀动枪?出意外的可能性更大了――而且他怎么不知道阿诺德少爷私底下的“收藏品”居然这么品类齐全?这是准备炸了整个公爵府吗?
然而,白榆和阿诺德最终没能成行。因为厄尔西回家了,还带着老公爵一起。两人正缓缓向中庭走来。
老公爵和白榆在星际电视上见过的一样,灰色短发,明蓝瞳色,身材高大、健壮,虽然年岁已高,但他的风霜都在眼神里,脸上反倒只留下淡淡的细纹,看着就像四五十岁的人。
之前他代表军政官员做新年致辞的时候穿的是一身军装,浑身挂满勋章和荣誉,神色威严,让人不敢直视。现在他走在公爵府里,穿的是普通的常服,脸上甚至挂着淡淡的微笑――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在他面前,厄尔西收敛自己冰霜般的气势,叛逆的阿诺德也乖顺得跟只羊崽似的。
白榆不由被这两人的紧张所感染,下意识调整自己的站姿。
老公爵步履不停,直接走到了她面前,停下脚步,道:
“……你是宁希。”
没有迟疑,是陈述的语气,似乎还融合了沉重的叹息。
白榆屏息,下意识行礼,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是。初次见面,爷爷。”
她屈膝的动作流畅,抬眼的角度完美,唇角勾起的弧度无懈可击。
回公爵府之后,管家虽然给她科普过一些必要的礼仪,但也没逼她练习。还得感谢那几天阿尔弗的严格指导,否则也没有现在的她。
白榆行完问安礼仪之后,老公爵的眼神更复杂了。他像是陷入深沉的回忆中,甚至有一秒的失神。不过他很快从往事中抽身而出,双眸一敛,露出明快的笑意:
“初次见面,宁希。以后你不用这样向我问安,我们伊尔洛家不是很讲究这些。”
白榆顺从地点点头,然后略微后退半步,推了推阿诺德的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