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就是关心关心我成绩之类的。”苏星落揉揉眼睛,看着杨仲的反应。
杨仲皱着眉,“提到成绩,诗诗,物理化学是不是要加把劲儿啊,你刚上高中那会儿成绩还挺好的,这马上高三了,也要收心准备高考了。”
苏星落答:“我也为成绩的事苦恼,可是理化生怎么也学不进去,李叔叔说我适合学文科,建议我转到文科班,赶自己擅长的,您看行吗?”
“这个……”杨仲揉了揉眉心,“这都掉了一学期的课了,你能赶上来吗?”
“能的,我保证。”苏星落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杨仲被她的目光震慑了一刹,面前这孩子的决定不是儿戏,也不是盲目听从一个长辈的建议,而是出于自己深思熟虑的意志。
想想她文文静静,中考语文作文几乎满分,历史政治的分数也是相当亮眼,一看就是学文的料子。
至于为什么高二分班选了理科,他还真没空关心。
“你说能就能吧,我明天跟你们班主任商量商量。”杨仲敲了敲桌子,事就算这么定了。
两人谈完,苏星落心满意足地回房,一直在二楼偷听的靳静,则是转身走进了杨婧妤的房间。
苏星落有早起晨跑的习惯,第二天五点半就起床了。
刚准备下楼,就听到杨仲和杨婧妤在楼下讲话,她停下脚步,转身躲在暗处。
“诗诗读文科班不好吗?她成绩这样下滑,我怕影响你。”是杨仲的声音。
“不好,就让她读理科班。”杨婧妤情绪不好,带着些骄横的意味,在学校,可看不到她这样的表情。
在料理台准备早餐的靳静也加入了谈话:“读文读理不都一样吗?成绩不好还是不好,转来转去有什么用?你就依着女儿吧,婧妤昨晚知道诗诗要转班,一晚上都没睡好觉,知道你六点就要出门赶飞机,特地一大早起来求你。”
杨婧妤继续发出撒娇的声音央求,杨仲不解:“我就不明白,你们俩个关系这么好吗?非要读一个班?”
“小孩的事你就别管了。”靳静说。
屋内沉默了几秒。
杨婧妤的声音响起,音量很小,但仔细听还是能听清——
“爸,离高考越来越近了,我压力大,需要一个朋友陪在我身边。”
“你缺朋友吗?”杨仲更加不解了,“老师们都说你是校花,我看不出你朋友少。”
“不能少了苏诗,”杨婧妤撅起嘴,不开心地抗议道,“她的存在可以告诉我,我样样都很优秀。就算一个不小心失败了,也不会比她还糟糕。你看她考上来时还是什么状元,现在没了我,在学校都过不下去。如果她优秀起来,我,我会很心烦。”
杨仲似乎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哼,不就是优越感。”
杨婧妤:“……嗯。”
又是半晌没人说话。
然后楼下传来杨仲穿鞋和开门的声音。
“我知道了。”他说,“别太过,孩她妈,你也看着点。”
靳静淡淡应了声“好”,然后笑着拍了拍杨婧妤,“吃饭了,多大点儿事,还哭鼻子。”
苏星落安安静静地靠着墙。
等人走了,就转身回房睡觉。
六点半,苏星落按时下楼吃早餐。
杨靖妤甜甜地跟她说早安,拉她上桌,大理石餐桌上摆着两份一样的三明治和牛奶。
不一会儿,靳静端着杯咖啡坐下来,对苏星落说:“你杨叔叔今天出差,一早出门赶飞机了,让我跟你说,转文科的事,让你再好好想想。转科不是儿戏,你成绩已经不行了,再补一学期拉下的政史地,更是难上加难。诗诗,学习上不能有畏难情绪,一科学地差就换一科学啊,要懂得正视困难。”
“知道了。”苏星落平静回答。
反倒是杨靖妤像听到什么惊天秘闻似的,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要转文科呀?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都下学期了,怎么不早说呢?”
苏星落没有说话。
她想起一种生物学上的寄生关系,菟丝子以其藤茎缠绕在果树的树干和枝条上,吸取树体的养料,供自己生长。
旁人看上去,这种嫩绿妖娆的植物美极了,却听不到里面那颗树的垂死呼救。
原主一直以为她是寄生在别人家的那个。
其实别人才是菟丝子,而她作为对照组,是被耗光的那个。
见苏星落不说话,靳静讨好道:“实在不行,我们还是给你请个家教,成绩补一补能上去的,还有啊,”她笑了笑,“昨天零用钱的事,只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高二下学期了,压力大,该给多少我们还给多少。”
“不用了,我自己能赶上去,”苏星落喝完牛奶,出人意料地扬起笑容,“很快的。”
第6章 学霸但作文废
从此以后,苏星落铆足了劲儿学习,每天放学后,自觉在班里完成作业才回家,回家后再针对弱项,找课外习题来补。
谢绝了艺术团,和友情支出,全副精力用在学习上,成绩突飞猛进。
三月末的月考,她排名大幅度提升,尤其是语文。
在原主聪颖灵秀的文笔之上,又加进去了三千年来穿越古今,博览群书的厚重感,文风一改往日的呆板平淡,引经据典,洋洋洒洒,浩然一股灵气。
当语文老师将她月考的满分作文当成范文来读时,全班都不约而同投来惊讶的目光。
这一个月过得匆忙充实,形单影只,缺席了杨婧妤的小团体,好像真的没有人跟她做朋友。
但是似乎是开学那天泼了篮球鞋的事被大家知道了,不管是杨婧妤的小团体还是其他调皮捣蛋的学生,都没有找她麻烦的。
同桌依然是虞驰驰,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按照预期跟老师提出换座位。
但她从不主动跟苏星落说话,态度冰冷,苏星落也待人疏冷,两座冰山碰在一起,路过的人都要捋一捋鸡皮疙瘩。
这天语文课,老师将小考的作文随机发放,隐去姓名,让同学们互相观摩,互相评分批注。
苏星落认认真真展开试卷,对方字迹工整,笔锋有力,她不由得多欣赏了几分钟。
再看行文,苏星落不自觉笑了,文章和字迹一样,结构极其工整,论证严密,论据充分,就好像范文,不,就像一个AI被强行拉出来辩论,看上去无懈可击,却很难让人有耐心读下去,通读起来,也不像是人在说话。
字里行间仿佛在说:看,得分点都有了,你还要我怎样!
作文满分六十,她给对方打了四十三分,批注道:“Hi,Siri,四十三分是对人工智能的最大敬意,想得更高分的话,请变成人。”
而同桌虞驰驰不知是分到了谁的作文,期间捶了两次桌子,不停地说“靠”。
交上试卷前要写上批改人的姓名,以便作者想找批改人进一步探讨。
苏星落看了看笔下不算高的分数,和恶作剧似的的评语,以免惹麻烦,就没有写自己名字——
万一本尊是篮球鞋他们呢?
等到下一堂语文课,老师将整理好的试卷重新发放给各人,苏星落是发卷人之一。
一摞卷子中,她赫然发现了自己批改的那一张,被折起的姓名栏打开了,上面写着“简律”两个字。
她看向第一排最左边位置上一个清瘦白皙的男生,那就是简律。
简律是数理化的天才,从小学起就是各种竞赛的常客,初中生全国物理竞赛第一的成绩免试进的十三中。
但是语文成绩一般,特别是作文,只是中等。
他彪悍的总分全靠数理化来拉,即便语文成绩拉垮,总分也常年稳居全校第一,在省里也名列前茅。
苏星落把卷子放到他桌面,立刻转身走开,没走两步,又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简律拿着试卷,将背往前挺了挺,然后耸了耸肩,从背后看,好像是在笑。
回到座位,自己的卷子也已经躺在桌上——
分数:58
评语:6
批改人:虞驰驰
虞驰驰正趴在桌上聚精会神地看一本漫画的同人文,她喜欢看书,小说、杂志、漫画都看,据说每个月花在买杂志上的钱就好几百。
看到好看的词句,她还会记在好看的笔记本上,不管上课下课。
因为成绩稳居上游,老师家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语文和英语一直是虞驰驰的强项,语文更是常年霸占班级第一,但三月的月考第一次被苏星落抢了榜首。
苏星落看着试卷,又看了看虞驰驰,对方全神贯注地看杂书,好像那一句力透纸背的“6”,不是出自她之手似的。
似乎是被苏星落的目光灼到,虞驰驰转过脸来,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那两分是?”苏星落问。
“怕你骄傲。”说完,虞驰驰尴尬而不是礼貌地扭过头去。
苏星落:“6。”
这天靳静晚上要和杨仲参加饭局,苏星落估摸着家里清净,放学后就没有在教室做作业,买了个三明治,一盒牛奶就回了家。
回到家,刚写几笔作业,就听到杨婧妤带着两个好姐妹回家。
三人在楼下吃小蛋糕,姐妹闲聊。
苏星落刚想戴上耳机,就听见对方冒出“简律”两个字,便鬼使神差地多听了两句。
起先是杨婧妤在抱怨:“好意请他下个月来我的生日party,竟然一口拒绝我,真是没心没肺。”
高个子纪律委员安慰道:“简律不就是那样吗?除了研究公式和竞赛,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你已经算好了,问他物理题,他总是耐心帮你,别人问,他根本不搭理。”
方脸语文课代表坏笑了两声,将话题转到另一个方向:“婧妤,最近你老找他请教问题,是不是,喜欢他呀?”
“什么,喜欢简律?”高个子纪律委员不可置信道,“他又不爱说话,又扑克脸,像块冰一样,当男朋友多没意思!”
“这就是你没远见了,”杨婧妤纠正道,“简律从小学起就制霸各大数理化竞赛,头脑极好,将来前途无量自不必说了,他爸爸还是丰盛集团老总,财力雄厚,他们家结交的都是上流人士。性格方面,他虽然独来独往,但总比那些富二代花花公子有安全感吧。至于无趣嘛,男生还没开窍是这样的,等将来谈恋爱了,哼,说到底,这块还是要靠女方调|教。”
楼下传来另外两人恍然大悟的一声“哇——”,方脸道:“你们两家一个制霸教育界,一个制霸商界,岂不是强强联合!”
杨婧妤没有接话,高个子道:“不过婧妤,现在是关键时刻,早恋不怕让你爸知道吗?”
“谁说现在就要谈恋爱啦?”杨婧妤急忙反驳,“我又不早恋,只是提前看准潜力股,握一个优先的号码牌而已,况且,潜力股也不止是简律一个,哎,可惜他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苏星落听着对话,心里缓缓浮现出一个“6”。
不愧是命定的女主,心思缜密,高瞻远瞩,这样的人不成为社会精英,人生赢家,谁能成?
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舒展了一下身体,起身去厕所。
刚一开门,楼下三人就齐刷刷看过来,像看到了史前巨兽一样。
第7章 学霸的终极奥义
“诗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杨婧妤挤出一抹僵硬的笑。
方脸急着逼问道:“你是不是在楼上偷听我们说话?”
“你们说了什么不能让人听的话吗?”
“我们……”方脸噎住,眼珠子打转,不知接些什么。
“当然没有咯,下来一起聊天吧。”杨婧妤笑着打破僵局。
苏星落回绝了她们,转身进屋写作业。
门外很安静,楼下不知怎么样了,半天也没有人再说话。
从此以后,苏星落但凡比杨婧妤回得早,佣人都要多盯她两眼,只要出现在卧室以外的地方,就有不知名的目光粘在身上,她因此尽量在教室写完作业再回家,一天比一天回得晚。
十三中没有晚自习,教室放学后,总有三三两两的人留下自习,简律也是其中一个。
他比其他人更晚,因为他要多上一节竞赛班的培训,然后,他习惯回到教室做一两道大题,消化消化学习的内容。
因而回到教室时,通常也没几个人了。
这天他从后门进来,路过苏星落的位子,后者穿着白衬衫,正一丝不苟解一道数学题。
简律路过时,无意间扫了一眼她的草稿纸,一眼便发现,满纸都在算同一道题,看来是死磕一段时间了。
苏星落已经跟那道大题杠上一个多小时,每次费老大劲算出来的结果都不一样,又复杂又诡异。
她牛一样的脾气被触发,算不出结果还不走了。
过了半个小时,简律准备起身回家。
通常这个时候教室已经没有人了,但今天例外。
苏星落还在奋笔疾书,她眉头紧锁,额间的碎发相较之前有些凌乱,她也顾不上了。
简律看了两秒,不知怎么,打消了回家的想法,鬼使神差地坐下开始写作业。
又半个小时过去,简律已经完成了大半的作业,只剩最烦人的语文作业,打算回家吃过晚饭再做。
就在这时,门卫上来清人,“那个女生,校门要关了,赶紧回家了。”
苏星落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一抬头,见天已经全黑了,有点茫然。
简律拦下门卫,“我有钥匙,我来关门吧,给我们十分钟时间。”
门卫认识简律,他总是最晚走,见他这么说,就爽快就答应了。
苏星落不甘心地低头盯着草稿纸,她已经算出了六个奇形怪状的结果了。
简律走过来,发现她果然还在算同一道题,心里不禁失笑。
“这道题不用这么麻烦的,”他指着草稿纸,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虽然它是最后一题,但是你看你计算量这么大,就应该知道方向不对了。大题不是要你大费周章做这么复杂的计算,你考你灵活性,你应该换一个思路,而不是这样死算下去。”
苏星落数学不是强项,贵在死算,找准一个公式,死磕出答案为止。
但听简律这么一说,她觉得很道理。
简律在她的草稿纸上用另一个公式推演了两行,工整劲瘦的字体和作文里一样,瞬间将苏星落带回作文课上。
她心虚地憋住笑。
“有的时候走不通,只需要换一个思路,你看,套这个公式……然后……”
简律的思路简单而巧妙,放佛牛车也撞不开的大门,被他一指点开。
苏星落茅塞顿开,瞬间有种周身长时间封住的脉络,被猛然打通的舒爽感。
没解完,苏星落已经能够继续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