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皇兄知道了,事情定是要闹大的,十有八九找到谢贵妃头上。
提到谢贵妃,华翎立刻想起了成婚前一天柔嘉和她说的话,她秀眉微蹙,看向老管家,“我听闻贵妃搜罗了不少美人,眼下那些人有没有送来侯府里面?”
闻言,老管家摇头一笑,“没有侯爷的允许,府里不会让不相干的人进来,万一是些钉子,怕损及到侯府。”
贵妃若真的搜罗了美人,现今大概都还在定国公府那头。
“不过,贵妃娘娘已经数次往府里送了时兴的首饰和布料,点名要给,呃,公主殿下您。那一次殿下您赏赐给了公主府的人,侯爷知道您不喜欢,直接原封不动的存放进了库房,没再遣人送过去。”老管家接下来的话很有意思。
贵妃还在给“烟烟”送东西?华翎突然抿唇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狡黠,贵妃不知道“烟烟”的身份,给“烟烟”送东西示好肯定是想让“烟烟”和她对上。
这下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贵妃若是知道几次示好的“烟烟”就是她,应该会气的癫狂。
可惜事情已成定局,她就是知道也已经晚了。
谢珩从书房回到正院,迈步进来,看到屋里那么多人,而少女眯着水眸笑靥如花,他不禁挑了挑眉。
“何事这么开心?”屋里的人都向他行礼,他示意他们都退下去,接下来语气淡然地询问华翎。
华翎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谢贵妃好歹是他的亲侄女,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幸灾乐祸吧?
不合适的。
“嗯?怎么不说话?”午时过了一半了,谢珩走过去拿掉她背后靠着的迎枕,让她倚在自己的怀里,又皱眉,“既然醒了为何不传膳?”
也不去书房找他,对于这一点,谢珩不悦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头。
少女的手生的骨肉匀称,似雪一般白,摸起来比玉石还要多几分柔软,很适合抓在手心慢慢悠悠地把玩。
他指腹的粗粝不停地磨着她,华翎昨夜才经历过迷乱,此时就敏感地软了手臂。
她的声音似是含着水,“才醒来呢,太师,你有用膳吗?”
“我那里有要事需要处理,顾不上用膳。日后,我若在书房,你就自个儿用膳,不必等我。”谢珩的手掌移到了她平坦的小腹,温温热热,身体更好一些才合适孕育子嗣,总是饿着哪里行。
“哦。”华翎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说要进他书房的事,太刻意了。
谢珩吩咐了下去,厨房没一会儿就送来了五菜一汤,两荤两素一道开胃的点心一道鲜美的玉竹银鱼汤。红红绿绿白白的,煞是好看。
华翎闻了闻香气,还真是饿了,擦了擦手指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膳桌不算太大,是个圆桌,摆满了膳食后仅坐了他们两个人,男人的手臂往前一伸都能够到她的肩膀,显得很温馨。
华翎猜以前肯定是因为长信侯府只有他一个主子用膳,所以膳桌才不那么大。
她之前也在这里用过膳,不过没想到成婚后这膳桌也还没换掉。感受到对面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华翎顿了顿,乖巧地将自己面前的小玉碗端过去递给他。
“先将这碗汤喝完,再吃两块开胃的点心,你胃口不大要好好养着。”谢太师给她盛了一碗汤,又夹了两块点心到她的碟子里面。
华翎没说什么,安心享受着他的服侍,一口一口地喝汤用膳,他乐意为之,她主动配合也没什么不好。再者,她是公主,从小金尊玉贵,上百人照顾,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习惯了用膳的时候有人布菜盛汤。
一顿午膳她吃了个快要十分饱才结束。
午后她没有睡意就歪在贵妃榻上看侯府的账册,眼神别提有多么认真了。账册能看出来的东西可太多了,谢太师有没有收受贿赂,有没有撒钱养兵,有没有铺张浪费……
谢珩午时处理了急事,接下来的时间罕见地清闲,也没有人敢不长眼地过来打扰,他看着华翎翻阅账册,面色如常,一点没有秘密即将被发现的紧张。
和他相比,华翎才是紧张的那个,尤其他沉静的眼神时不时地从她的身上扫过。
慢慢地,她放下了账册,看不下去了。
“府中的进收和支出都十分简单,不过接下来要养你支出定然会多不少。”他说到这里想到什么,起身走到西次间里,拿出了一个不小的沉木匣子。
华翎因着养她的一句话小脸爆红,小声嘀咕反驳,“本公主有封邑,库房都装不下,哪里要花你的银钱?”
她也就用膳、穿衣、打扮用那么一点点金银,婚后才一天,难道他就开始嫌弃了?
“那里面是什么?”看到他对那盒子十分仔细的模样,华翎不由站起了身,问道。
“之前你见过。”谢珩一边回她,一边双手将盒子里面的东西捧了出来,放在贵妃榻不远处的一方高案上。
是谢珩二嫂送的那座白玉观音像,求子用的。
华翎张了张菱唇,一时竟无话可说,没想到他真的相信神佛送子这一说,难不成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其实心里很渴望子嗣?
但她心里还没想过有一个孩子……而且他在……事后总要喂她一碗汤药。
“太师,夜里喝的那个药是什么?”因为他的举动,华翎对汤药的作用产生了怀疑。
谢太师将送子观音摆放好之后,走过来拢着她的肩,向下沉沉凝视她,“你胆子大不知道分寸,撩起了火自己的身子却承受不了,那药自然是给你调养身体用的。否则,过后,你岂能起身,让人瞧不出异样。”
没有那碗药,以他的力气,还有她的娇弱,每回过后,她起码要在床上躺半日才能下地。
谢太师控制不住的时候,也想过令她躺在床榻之间下不来地,但心中的那点子疼惜最后占了上风,就没有那般做。
竟是这个作用!华翎惊住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羞涩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开始疯狂地担心另外一件事。
她根本就没有服用避子的汤药,那么多次了,会不会肚子里面已经有孩子了?
她一下慌了心神,动也不敢动,只想让太医立刻为她诊一诊脉象!
不,也不行,万一诊出来了,那就是惊天的丑闻了,昨日他们才成婚呀。
而他们已经纠缠在一起快要三个月了!
谢太师黑眸紧紧盯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化,通过她的反应似是明白了什么,冷不丁地反问她,“烟烟以为,那碗药是做什么的?”
他的薄唇凑到她的耳边,华翎没有经过思考就说了出口,“避子,不要孩子。”
第六十章
她说他不要孩子。
顷刻间, 谢珩的眼神就变了,冷漠而晦暗,其中有一分怒气在流淌。他已经快要到而立之年, 从前还不如何, 但现在迫切地期望有一个和她的孩子。
谢太师的眼光是奇高的,看不上眼的女子绝对不碰。所以一直到了这个年纪才成婚,和他同龄的男子早已经儿女绕膝, 他又怎么会亲手扼杀自己的子嗣?
她这么认为和将他当做刽子手有何区别?
因为年纪小, 华翎对孩子的感受还只是平平,所以她说出这句话后也不觉得十分的严重。
不过她能感受到谢太师的不悦, 表情充斥着迷惑, “太师, 你为何要生气?是因为我误会你喂我避子药吗?”
“你不想要孩子?”然而谢珩与她同时出口, 用的是比较严厉的语气。
华翎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贵妃榻的里面移了移, “现在的时机, 我当然不能要孩子。”
否则任是一个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婚前暗通款曲了,传出去多难听。
她的声音弱了不少, 因为她看到男人仿佛更生气了, 脸色暗沉。
华翎还没见到他这么生气的时候,昨日他也冷着脸但又不是对着她, 她是不害怕的,但现在不一样, 他看着她的眼神如数九寒冬。
这一日本就不太平静,华翎的心情受影响起伏也大, 见他这般眼眶一红,脑袋扭过去, 也开始生起了气。
“驸马,你退下吧,本公主要休息了。”她强撑着撂下一句话,就连眼睛也闭上,反正就是不看他。
别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却觉得谢太师这个老男人的心思才难琢磨,一会儿一个样儿,喜怒不定。
比父皇这个天子的脾气都要怪。
“为什么不要孩子?你要给出你的理由。”可能是看到她的眼睛湿润了,谢珩微微放缓了语气,只脸色还沉着。
华翎听到这话了,但就是不睁眼睛不开口,装作自己毫无所觉。偌大的新房安静了下来,她嗅到了他的气息知道他还在。
那就比谁能坚持的更久!
“……孩子继承了你的血脉,生下来会叫你母亲,你不想要他,他若听到了就不会再来了。”谢太师沉默了许久,抓着她的手不容拒绝地放在她的小腹上,“今日就算了,往后不准再说。”
华翎颤着眼睫毛慢慢地抬眸看他,恰好看到他眉间的折痕,心下蓦然一软,低声道,“可是现在要是有了孩子,别人都会知道我们两个人之前不清白。我知道从前我太鲁莽考虑的不多,但我有了自己的公主府,皇兄送我出嫁,我想要更周全一些。”
“有些话,要说清楚也要想清楚。”谢珩摸了摸她的头,心下的怒气消减,不然他会以为她压根不想要和他的孩子。
“我说的很清楚了,太师居然凶我。谢家的人不喜欢我,若再知道…肯定会变本加厉。”他一旦流露出柔和的神色,被华翎瞅见了,少女立刻就变得委屈巴巴的,眼中本来没有的水珠也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看上去小脸挂泪,鼻头红红的,可怜极了。
“……是我错了,没有和你说明白。”
“他们喜欢还是不喜欢你都不重要,只要我喜欢就好。”
“不用担心,那一次我已经让人给你诊了脉,你并未有孕。”
……
午后,长信侯府正院的新房中隐隐约约传来谢太师哄人的声音,骆东拼命地扬着耳朵听,不由咋舌。
公主果然不愧是深宫里头养出来的,娇气又惹人怜爱,他家侯爷低下身段哄人绝对是第一次。
嘿,侯爷还自个认错了,从前哪有儿?他算是开了眼界了。
***
再说回定国公府,谢珩只带着华翎在园林中草草与谢老夫人等见了礼,将送给定国公的见面礼留了下来就回去了。
他表现出的态度毫不留情,谢家人的心里一点都不好受,滋味复杂。
可以说从今日开始,谢家表面维持的平和被打破了,分、裂成两个派系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种情况大多数谢家的人都不愿意看到,谢老夫人尤甚。
她可是还有一个秘密没有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谁敢想,幼子府里养着的小夫人居然就是华翎公主呢?
一回到房里,谢老夫人就唉声叹气,当然同时也不忘敲打余氏和身边的几个婆子。
她们都和她一样见过“烟烟”。
“那件事就到此为止,所有人都得烂在肚子里面,若是敢叫我听到了一丝风声,必定唯你们是问。”老夫人想必须要把这件事捂的严严实实,能捂多久就捂多久,绝对不能让大房的人和宫里的孙女知道,否则,隔阂就永远弥合不了了。
谢老夫人也清楚,正是府里已经有了一个幼子宠爱的“烟烟”,她的孙女谢贵妃才没有对这桩婚事产生更大的反应。
“母亲,您放心,这么大的事情儿媳哪里敢透露出去。”余氏很惶恐,她也怕二房卷进去,弄得里外不是人。
“不过,儿媳听闻咱们府里多出一些人,还不知道会送到哪里去。”贵妃往定国公府送了几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谁不知晓,余氏猜这个节骨眼应该是送到五弟身边的。
只是贵妃不敢自己明着送,所以要借老夫人的手。而老夫人因为这桩陛下突如其来赐下的婚事,有意偏袒贵妃两分,所以已经同意了。
若五弟的身边真的有一位宠爱的“烟烟”夫人,那些美人送过去也还说得过去,“烟烟”和公主两方争斗,那些人能钻空子。
可“烟烟”就是公主,既有尊贵的身份又有五弟的宠爱,那些女人要想送过去就比较难了。
至于出头,更是难于登天。
老夫人哪里不知这个道理,幼子是宁缺毋滥的性子,喜欢上一个人千难万难,但若是真的看上了,肯定会放在自己的身边。
皇室再衰弱,那也是公主,他居然就将人带进自己的府里面,说不定也早就占了……老夫人脸臊地不行,心里倒没生出对华翎的反感。
她听进去了余氏的话,直接认定是幼子强占了公主,迫着成帝下了赐婚的圣旨。
要不说,太子过来宣读圣旨那日,脸色难看极了。
“你既然提到了那些女子,这个事就交给你来做吧。悄悄地将她们送出府去,别让人发觉。回过头,我会和贵妃娘娘说人送走了。”老夫人这是耍了个心眼,她对贵妃说人送走了,贵妃自然是以为人送去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