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若有所思,吩咐胥任带着他赏赐的药材去肃国公府看望。
他突然想到,肃国公有一子,刚至弱冠,与烟烟正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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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国公府,世子霍重屿与父亲肃国公一起叩拜了成帝的圣恩,眼神清明肃正,英气勃勃。
胥任特别留意了这位年轻的肃国公世子,见其形容不卑不亢,身姿挺拔,面目英俊,暗暗点头。
身为成帝身边的近侍,成帝的心思他也能揣摩几许,善意地对着肃国公父子笑笑,“国公和世子不必多礼,陛下惦记着国公的身体,公主一说,立刻就派了咱家过来。”
肃国公是个面目威严的中年男子,颌下留有短须,即便犯了腿病神色也只是微有疲倦,闻言他目光一凝,炯炯有神地看向胥任,“大监所说的公主,不知是哪位殿下?”
成帝膝下有三女,长女乐平公主已经出嫁,宫里华翎公主行二,柔嘉公主则是三女。
“自是华翎公主,殿下今日与陛下一同用早膳。”胥任看了一眼霍世子,面有深意。
霍重屿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道窈窕的身影,无论是数年前跟在太子身边粉雕玉琢的小公主,还是如今出落的清艳脱俗的少女,他的印象都极为深刻。
若是那个意思……
他拱手爽朗一笑,“公主殿下宽仁贤明,等太子殿下回东宫,我一定亲去致谢。”
胥任但笑不语,随后由肃国公府出。
肃国公府的周围也都是一些权贵人家,天使降临代成帝看望肃国公没有多久就为众人所知。
不少人感慨肃国公圣眷优容,也有不少人暗暗将这一消息传到长信侯府去。
肃国公与东宫走的近,陛下对他看重还在侧面印证了一点,太子依旧是陛下最信任的继承人。
哪怕谢贵妃得宠亦不曾改变。
“贵妃娘娘,听说是华翎公主向陛下建言赏赐肃国公,太子不在,她还真会替太子拉拢人心。”永安宫,翠英替谢贵妃打听到了这个消息。
“一个黄毛丫头,若不是陛下宠她,本宫早让她和她病死的娘一样,不得善终。”谢贵妃冷哼一声,保养姣好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
“娘娘息怒,迟早有手段收拾她。毕竟,现在的后宫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谢贵妃看了一眼左右,伸手屏退宫人,头上的金羽凤钗夺目,“东宫那里可曾有消息传来?”
翠英知晓她的话中深意,踌躇着摇了摇头,“不曾,也许是还没找到机会。”
“没找到机会?太子如今不在东宫,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多少日了?是本宫高看她,成不了事,亦或是她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和她的父亲一样,摇摆不定,两边的好处都想要。”谢贵妃气急,太子出巡明摆着是成帝为其造势,再过些时日,焉还有她和玿儿的立足之地。
“娘娘,您不要着急,反正您背后有谢家和太师,哪怕太子也要避开锋芒。”
“家里自然支持本宫与玿儿,但叔父,本宫实在捉摸不透。”谢贵妃一想到叔父冷漠与嫌弃的目光,心里就发堵,虽然那是她的亲叔父,但从小到大他们的接触并不多。
“康王妃那厢……”翠英欲言又止,看着谢贵妃有心想劝,她跟着贵妃在谢家多年,深知太师不怒自威的气势,而太师一动怒更是可怕,骇得人抖个不停。
别说贵妃,就连老夫人与老公爷都不敢劝。
“怕什么?本宫不过让人安排给安阳郡主一个方便,叔父喜欢自然皆大欢喜,叔父若看不上那也不能怪本宫。”
“可奴婢是害怕太师知道了娘娘的举动,会不会怪罪?”
“本宫是陛下的贵妃,七皇子的生母,与家里互相扶持。叔父即便知道也不会太生气,再说本宫也是关心叔父。”谢贵妃说这话的底气很稳,她自以为是谢家的支柱之一,将来七皇子登基更是谢家荣耀的来源,叔父再厉害终究也只是一个臣子。
君臣之别天堑之分,她身体里面也堵着一口气,为自己没能在叔父那里得到应有的尊重。
翠英动了动嘴唇,没敢再开口。
身为一个侍女,在一些事情上她比谢贵妃看的还要清楚,太师从来不是一个受人牵制的人。而且,七皇子也不是谢家唯一的选择,外甥外孙占得一个外字,哪里比得上谢家自己的人坐拥这大好江山。
毕竟,本朝的皇位那也是作为一名臣子从前朝窃取而来的。
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给谢贵妃听的,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贵妃派人去到谢家大房,贵妃的母亲那里传话。
谢贵妃的祖母谢家老夫人年事已高,如今府中管事的正是谢贵妃的母亲,谢家大夫人。
主事的人是自己的母亲,谢贵妃想要做什么自然方便的紧。
***
次日是定国公府的老夫人,谢太师的亲生母亲,谢贵妃的祖母六十六岁的寿辰,谢家所在的一条街从一大早就车马不停,人流如梭。
几乎大半个建康城的权贵世家都上门祝贺,场面端的热闹非凡。
就连宫里的成帝都亲自前去定国公府露了个脸,妃嫔皇子公主也一个接着一个地朝老夫人贺寿。
谢贵妃所出的七皇子,不过六岁而已,就已经能在寿宴上为外曾祖母作诗,得了谢太师的一句不错,更是出尽了风头。
不过论寿礼而言,还要数康王妃呈上的最为隆重,八仙贺寿的玉面雕塑屏风堪为一件国宝,令人啧啧称奇。
其女安阳郡主亲口为老夫人朗诵贺寿赋,身着五彩华衣,头戴赤玉霞冠,仪态万千,明艳若神仙妃子。
谢家老夫人满面红光,笑的合不拢嘴,连连称赞安阳郡主,又将她叫上前来认真观详。
谢贵妃与康王妃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自然而然地提起安阳郡主及笄已过一年,正值花期。
明眼人都看出来一些端倪,表面上笑呵呵的,背地里都悄悄地去看谢太师的神色。
身为谢家如今的依仗,谢太师在母亲的寿宴上高居上位,他穿着一件家常的暗青色圆领长袍,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谢老夫人那边的动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无奈,谢老夫人直接下了一剂猛药,面朝不言不语的幼子开口,“母亲今年活了六十六了,这辈子也算知足了,珩儿,现在我唯一遗憾的就是还没有见到你成婚生子。”
她想趁寿辰这个机会再催一催幼子的终生大事,觉得他不会驳她的脸面。
谢家听到谢老夫人话的人包括谢贵妃和康王妃都打起了精神,暗暗地在心中盘算。
安阳郡主略显矜持地端着脊背,实际上体内涌出了无限的期待与喜欢。其他人也都屏着呼吸,等待谢太师的回应。
在这场寿宴上,难道还有比她更出色的未婚小娘子吗?
即便是身份比她尊贵一些的柔嘉,也是娇俏有余大气不足。
众人都屏紧了呼吸等待。
“母亲说这些为时过早,您还能再活上几十年,不急。”沉寂中,谢珩淡淡一笑,轻飘飘地开口,但仍然没有按着谢老夫人的心思顺话下来。
从头到尾他都未往安阳郡主那里看上一眼。
见此反应,谢老夫人不禁失望,虽脸面被驳,但也拿幼子没有办法,只好安慰地拍了拍安阳郡主的手,道了一句,“好孩子,且去你母妃那边吧。”
安阳郡主顿时脸色一白,失魂落魄地重新入座。
“该。”席间的柔嘉公主见此暗喜,轻蔑地乜了一眼,再自视甚高还不是被当众嫌弃了。
她还记着康王妃误导她和母妃被父皇训斥的仇。
夏贵嫔轻轻地拉了她一下让她收敛一些,后宫多年,她最了解谢贵妃,既然和康王妃达成了同盟,接下来定还有后招。万一安阳郡主真的嫁给谢太师,届时就是她和女儿里外不是人了。
果然没一会儿,当最不容忽视的那人起身朝老夫人告辞之后,安阳郡主身边的侍女不小心泼在她衣裙上一杯果酒。
果酒滋味甜腻,沾在衣服上的滋味最是不好受。
谢家大夫人,谢贵妃的亲生母亲见此,连忙命人带着安阳郡主下去换一件干净衣服。
至此,安阳郡主也离席了。
夏贵嫔注意到这一点,眸光轻闪,暗中给女儿柔嘉公主使了个眼色,让她多和谢家的小娘子们说些话。
她所求不高,不指望让女儿嫁进谢家,只愿依靠着谢贵妃帮柔嘉找一个家世才貌都不错的夫婿。
柔嘉倒也听夏贵嫔的话,端着果酒和谢家的几个小娘子攀谈,她长相可爱,不摆公主架子的时候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今日为老祖宗贺寿,宫里那么多人都来了,就连陛下也到了我们谢家。三公主,怎么不见那位华翎公主啊?”谢家的小娘子语气倨傲。
“二姐姐吗?她素来不喜欢热闹,此时此刻说不定在宫里谁懒觉呢。”柔嘉忆起堂姐安阳不着痕迹环顾四周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暗暗嗤笑,今日二姐姐若是来了岂不是让她的精心打扮成了陪衬。
然而,实际上,华翎今日也出宫了。
只是她没有和成帝一起到定国公府露脸,而是径直去了自己的外祖许家。
私下是一方面,明着又是一方面。谢家的立场和皇兄不对付,她才不会光明正大地去为谢家的老夫人贺寿。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后还是出现在了谢家。
第八章
华翎的外祖许家在许皇后生下太子后就识趣地退出了朝堂,如今华翎的舅舅头上除了有一个承恩公的爵位之外,在朝中仅挂了一个虚职。
每日他闲在家里修书,也算风雅。
华翎上一次出宫借口到许家探望,实则去做了别的事情。这一次,大半个建康城的权贵都去了定国公府谢家,她索性就轻装简行来了外祖家。
许家舅舅和舅母都是性子淡泊的人,看到她也不在乎什么身份尊卑男女名分,和她说会儿话就让许家的表兄带着她随便玩了。
本来,她在他们的眼中就还是一个小姑娘。
华翎乐的自在,和许家二表兄玩了双陆和猜字谜,又共同在院子里烤了泥壳鸡和竹筒饭,笑的两眼弯弯。
“大表兄都到书院读书去了,二表兄,你以后想做什么?”这一会儿是华翎再次活过来后最轻松的片刻,她不顾仪态抹了一脸的灰尘,笑眯眯地询问二表兄。
许家二表兄名许善,性子虽好但总有些放浪不羁,指着小表妹的脸让她擦擦,才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看向头顶的蓝天白云。
“吃喝玩乐,岂不痛快?到时候还要指望太子殿下和公主表妹多为我撑一撑腰。”他语气放松,随意地和华翎调笑。
华翎才不相信他是真的想要混吃等死,眼珠一转,神神秘秘地凑到他的身边,“二表兄,我这里有一份差事,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许善身体一顿,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他家公主表妹的美貌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默不作声地离她远一些,“什么差事?”
他的语气带着怀疑,身为许家人他再清楚不过,过世的皇后姑母和太子殿下将这位公主表妹宠的单纯娇憨,她手里还能有差事?
“二表兄,你来帮我管理封邑吧。”华翎鼓了鼓脸颊,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
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完完全全地依靠皇兄,凡事都让皇兄承担了,她要成为一个有权有势的公主,第一件事就是先管理自己的封邑。
身为嫡公主,她的封邑足有两县之地,十分丰饶。等公主府建成之后,她要在封邑上培养自己的势力,许家二表兄与她关系亲近,可以来帮她。
“你和太子生矛盾了?”许善一脸诧异,华翎的封邑一直在东宫那里握着,怎么她突然要自己管理。
“才不是。”华翎皱皱鼻头,她怎么会和皇兄翻脸,永远不会,“二表兄你忘了?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要建公主府了!”
十六岁,建公主府……她长大了很快要招驸马,封邑自然不能再由皇兄代管。
“哦,也是。”许善摸了摸下巴,认真地打量她沾着灰尘的小脸,“不知道公主表妹看中了谁家的郎君?”
华翎垮了小脸,纠结重新浮上心头。
她究竟要不要和那个老男人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呢?还是只虚与委蛇?
***
定国公府,谢家。
谢珩没坐一会儿就离席并非是不给母亲做脸,而是骆东言有一份密报需要他过目。
前院有大兄待客,他是名正言顺的定国公世子,谢珩懒得抢他的风头。所以他到前院只不过同前来的宾客饮了两杯酒,就径直回了他的锦笃院。
谢珩喜静,锦笃院就刻意和定国公府的其他院子隔开了一处小花园。花园中亦有供人小憩的三两间房舍,隐在花丛中。
春日已临,花园中各色的鲜花也盛开了不少,花香扑鼻。
谢珩并无赏花的念头,面无表情地从小花园穿插而过,走到那三两间房舍时,他脚步骤顿,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霾。
骆东随在他的身后,跟着停下脚步,抬头便是一哽。
只见方才还在老夫人面前端庄明艳的安阳郡主正一脸羞涩地看着侯爷,花舍的房门大开,她身上赫然换了一件新衣,双颊酡红。
“太师。”安阳郡主朝谢珩走去,一步一摇晃,像是醉了酒一般,而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也印证了这一点。
她醉了酒一人在此处,自是定国公府的疏忽。然,花园的奴仆都不在,什么把戏谢珩一看便知。
他眉眼下压只觉得烦躁无比,朝骆东阴郁地看了一眼,浑然将安阳郡主当做无物,迈步即走。
安阳郡主如何肯放弃母妃和她朝着谢贵妃低头换来的机会,她佯装醉酒与谢珩偶遇,若得他心怜停留最好,若他无动于衷,她就还有一计。
非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给人看轻,但父王危在旦夕,她不得不忍着难堪赌一把。
她咬牙,趁那人还未走开之时立刻装作身体不稳的样子摇摇晃晃地往他身上倒去,同时她腕间的香粉散发着令人沉醉的气息。
谢珩冷眼看着这胆大包天的女子已经不只是脸色阴沉,他的唇角含着浓浓的厌恶,“安阳郡主,你往前一步,康王府的人就多死一个。”
寒冰乍裂戾气横生的一句话直接使得安阳郡主摔倒在冷硬的石板上,她不是真的醉了,她听出了那句话饱含的煞气。
于是,胆怯与恐惧压着她放弃了一开始计划好的举动。
她不敢赌了,她怕死。
谢珩阴着脸,拂袖而去。
留下骆东一个人心里直发苦,这都叫什么事儿,偏偏赶上老夫人的寿宴,不能大动干戈。他捏着鼻子找了两个畏畏缩缩的婆子,也不问她们方才去了哪里,直接阴阳怪气地用手指指倒在地上的安阳郡主,让她们将人给拖走。
至于拖到哪里去,那不是得看大夫人的安排吗?
他呵呵一声,急急忙忙地跟上了爷的背影,心道想对侯爷投怀送抱也要看侯爷喜欢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