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水豫宸一脸无辜看着黛玉,这样只是耸耸肩说道:“且放心这次是食补,全都是能吃的,再说就是你吃不了,那不还是有老四在吗。”
莫名听到提及自己的四皇子,脸色随之一白。
黛玉看了一眼莫名背锅的四皇子,反而有些愧疚,眼前这人上次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弄来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算水豫宸和四皇子关系亲密,也没得这么坑人的。黛玉刚想替水豫宸着补几句,便听见水豫宸又说道:
“不过你且放心,这次是让总督府的厨子炖药膳,王爷我怎么能让你吃奇怪的东西,上次不是因为有太子在么!”
说起这事儿,黛玉的脸更黑了。
的确那东西没让自己吃,可是太子吃了之后,足足腹泻了七日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要不是当时水豫宸做汤的时候,一直周围一堆人看着,恐怕都要怀疑是不是太子被下毒了。
好在当时众目睽睽,皆知是太子自己非要喝的,不然就算水豫宸身份高贵,面对一国储君难免也要吃亏。
为了这事儿,甄贵妃那边几乎撕破了脸,虽然之前也没好到哪去,但多多少少留着外祖家的一层皮,这一回恐怕是丝毫都无了。
想起太子在自己面前开屏,黛玉忍不住心头一滞。一下子连和小伙伴说话的心情都没了,索性聊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江南乃至天下繁华之景,而扬州则是景中之盛,此时街面上商铺来往频繁。
偶有笑语传入,那是扛着葫芦杆子行走的商人,惹起孩童们的阵阵笑闹。
“如今倒是好热闹。”黛玉眉眼柔和望向窗外,她自然是认得这路的,正是往总督府过去的。
今日见着水豫宸,便说明他这一次下江南的目的已然达成,这样说来自己便可不去金陵,去见见母亲父亲。
纵然是鸿雁传书频繁,可终究不如,与父母膝前娱亲一晚。
父亲时任江南总督事务繁忙。更手中握着兵权,非召不得入京。
母亲则需要在一旁辅助父亲,稳定后宅之事,平素里也是忙的不行。
很多时候,万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因而母亲却也是半点清闲不得。
黛玉垂下眼眸,将帘子放了下来,纵然是说了再多理由,不过是自己想念他们而已。
也不知道母亲可有时间,做自己最爱吃的莲花酥,自己已经好久未曾尝过。黛玉无意识地舔了舔虎牙,心头忍不住有几分期待。
“想吃莲花酥了?你放心,总督夫人已然替你准备好了。”
水豫宸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黛玉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却发现二人此时坐得极近。
她向后仰了一下,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仔细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四皇子,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二人竟是换了位置。
她暗笑自己竟是一点儿都没发觉,明明鼻翼间已然全是,水豫宸身上的淡淡雪松香气。
“天气怪热的,凑这么近干嘛,有什么话就说,怎么还和师兄换了位置。”
黛玉歪着头,口中是几分埋怨,但手下却是轻柔,掏出帕子轻轻擦着水豫宸额头上的汗水。
“你说我憔悴了,我倒觉得你这次瘦了不少。难不成是有什么危险?”黛玉仔细的看着水豫宸,虽说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受伤的样子,但是眼前这人一贯是个报喜不报忧的。
想到这,黛玉有几分狐疑地看向四皇子,四皇子连忙摇头,表示他们二人在路上并没有受到重伤。
从四皇子的解释中,黛玉这才知道水豫宸和他,要比自己早到了三四日。
就如同之前所预料的,这一次的大半压力,都集中在水豫宸和四皇子身上。
不是没有人担心,黛玉会带着那件东西下江南,可无人敢下手,只能去赌东西在四皇子身上。
然而他们赌输了,他们都是幌子,这就是明谋。
黛玉这一次乘坐三艘官船,浩浩荡荡,大张旗鼓地顺流而下,就是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遇到一次危险。
这些人怕不是个傻子。
“噗。”
听到这笑声,黛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刚刚无意识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横了一眼低头偷笑的水豫宸。
“这些人就算是知道,东西真的在师妹身上也不敢来抢的,毕竟师妹有獬豸神君护着。”四皇子悄悄地给水豫宸递了个眼色,随即口中解围道。
水豫宸倒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头:“按理说若是我能做主,是打算让你去金陵的,林大人那儿恐怕这一两日就要收网了。”
听闻父亲将要收网,黛玉眼中划过喜色。
这一次他们之所以分头行动,实际上是为了送一本极为重要的投名状。为了这本投名状,不知死了多少人。
而黛玉和水豫宸之所以兵分两路当幌子,归根结底也是因此。
真正的投名状早就被水豫宸带到津门,直接随着徽宝斋的贡船到扬州。
然后,水豫宸和四皇子才重新自京城动身,将众叛臣贼子耍弄得团团转。
“这次有了投名状,再看那些混账东西怎么说!”黛玉对这事颇有几分期待。
这本投名状牵扯到了十来年前的大案,原本以为再难找回。却未曾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是被他们几人得的,当初不知有多少条性命,都因着投名状而去。
“这一次汝阳王算是跌惨了。投名状竟然被咱们拿到,当年未曾法办他就是因为没有投名状,根本没有办法将乱党一网打尽。
就算他是皇上的哥哥也没用,这一次肯定能抓住那老家伙的尾巴。
你要知道当初他可是,对于自己身为长子却未能继位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呢。”水豫宸开始语气多有气恼,后边不自觉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一直在一旁极为安静的四皇子,听水豫宸说起这个,忽然也点头称是:“的确是,这次若非是师妹,恐怕大家都把这件事忽略了。
谁能想象一个乞丐竟会牵扯到谋逆案中,倒是要替天下百姓多谢师妹。”
四皇子的话让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她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耳垂,这才复又说道:
“倒也没什么,我不过是比别人多想了一些而已。”
看着有些害羞的黛玉,水豫宸将话头接过,替黛玉解围道:
“过几日是端午,咱们去看龙舟。”
黛玉身负异象而生,因此她长大之后,比之寻常之人多了些许不同。
她身负神明之庇佑,可轻易地明辨是非,甚至若是眼前之人撒谎,黛玉也可以一眼分明。
而这个是秘密。
“老四,这件事情还是跟以前一样,跟玉丫头没关系,是本王瞎猫碰到死耗子。”水豫宸似乎突然想起这事儿,脸色极为严肃地看向四皇子。
早在十来年前,政和帝便知道汝阳王要造反,然而却拿不到朝中官员所写的投名状,加之当时政和帝根基未稳,这才一直悬而未决。
这次却是因为黛玉,而终究大白于天下。
大汉朝以儒家法家杂和治学,因此行事之间颇多掣肘,素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谈。
黛玉这等辨明忠奸的能力,在皇权来看,太过地可怕。也是因此,水豫宸一直竭尽全力的隐藏着所有人。
一个瑞祥就足以让人疯狂,若是知晓黛玉的特殊,还不知道会如何,所谓怀璧其罪。
“你放心,一切有我。”水豫宸看着眼前纠结不已的青梅,却是不喜欢对方此时双眉若蹙的模样。
他与黛玉自幼一处长大,两人两小无猜,加之二人都是身娇体弱的早产儿,平素对彼此多有体恤之意。因而当知道黛玉的特殊之后,水豫宸便毫不犹豫地,将所有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四皇子是因为机缘巧合,而琉璃、晴雯则是所有身家皆系于黛玉一生。
须知这天下之人,皆是心存妄念,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图的便是如此。
就如同,当年那癞头和尚、跛足道人一般。
第7章
想起那二人,黛玉睫毛微垂,掩盖住自己双眸中的恍惚。
她生来便与其他的孩童不尽相同,对于这一点黛玉是心中有数的。对于他人之恶意,她甚至有种本能的厌恶和敏感。
孩童之时,她并不了解这代表着什么,一直到面对着那僧道二人之时,黛玉这才恍然地发现,自己可以分辨善恶。
那二人对自己显然是怀有着极深的恶意的,甚至还可以感觉到一丝古怪的贪念。
黛玉用力攥紧拳头,指尖微微发白,一直到现在她仍然无法忘记,当时周身划过的,那种黏稠而滑腻的视线。
仿佛是一条冰冷的蛇形生物,高昂着头颅,吞吐着蛇信,打量着她。
若不是当时追上来的水豫宸身上,发出一道青光将二人惊走,黛玉不敢想象,他们会对年幼的她做些什么。
也是因此当晚黛玉大病了一场,只有水豫宸在身旁时才能勉强入睡,那时贾敏和林如海皆以为,她是被水豫宸的龙气所庇护。
只有黛玉深知,事情并不是如此,当日里她看到的并非是代表皇家的金色光辉,反而是一抹极为生机勃勃的青绿色。
一直到如今黛玉都想不明白,自己所见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儿时的幻觉。
黛玉思索一番,抬起眼眸看向水豫宸,其中颇有一番探究。
“?”眼见着自己的青梅,忽然抬头望向自己,水豫宸有些不解,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似乎并未有什么特殊的。
随即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拉住黛玉的手塞进她的手中。
“给你。”
水豫宸笑得眉眼弯弯,深色的瞳孔中满是宠溺,显然是颇有几分自得的。黛玉本来是想起年幼之事,却未曾想对方,竟在自己手中塞了个荷包,她颇有些茫然地低头。
荷包倒是寻常的宫中样式,不知是哪个针线上人所做,里边似乎放着东西。黛玉将荷包拆开,却发现里边竟是一串n_香珠的十八子。
她将香珠拿出来仔细地瞧了一瞧,倒是极好的做工,上面缀着金子做的花托,下面还有一块儿羊脂白玉的坠子。
黛玉打量着上边雕刻的龙形,有些好奇地询问道:“这东西是哪来的?特别是什么臭男人戴过的,我可不要那东西。”
她素来是个有洁癖的,因此寻常的物件极少会近身,这时瞧着香珠虽说喜欢,却也要仔细地问明白。
听了黛玉的话,水豫宸摇摇头解释道:“你放心,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这东西,从香珠到上面的这块玉,都是我亲手做的,从未假以他人之手,你就安心地戴吧。”
听到水豫宸这话,黛玉这才放下心。她先将手上的白玉镯退下,又将香珠挽在了腕上,这香珠正着好好能够上两圈,瞧着确实将肤色更是衬得滑腻如雪。
水豫宸眼见黛玉极为喜欢,当下也是心头一松,又瞧着那一节白玉滑腻,忍不住便觉得晃眼。
然而还未等他多想,便感觉到车辆一顿,随即又缓缓前行。
他撩开窗帘,却见马车已然进到一座极威严的府邸。
这却是总督府到了。
总督府与知府衙门的布局极为相似,采用的仍旧是前衙后宅的做法。
他们如今从总督府的侧门而入,直接便到了仪门。再往后边是极为宽大的五进宅院,总督府地极广,除了庭院之外,甚至还有一大一小两座花园。而大的那座花园还有个湖心亭,可供观赏休息。
过了仪门便是内宅,黛玉此时归心似箭,只想立刻见到父亲和母亲。
水豫宸在黛玉身后也下了车,却并未曾跟她往里边进,反而一把薅住想要跟着一起往里边走的四皇子,拉着对方的领子,直接往偏院而去。
“你先去给太太请安吧,我带老四先回偏院了。”水豫宸口中说着,随即一个眼刀制止了,还想挣扎的四皇子。
黛玉转过头,唇边含笑,随即便往里边进。
这会子倒是懂规矩,懂得避嫌了。
江南的建筑一向极有特色,不但精致灵巧,更是讲究麻雀虽小五味俱全。
总督府更是从精巧中可窥大气,不过才刚刚转过仪门。黛玉便见眼前豁然开朗。
不同于京城中的影壁隔断,总督府的影壁选择的却是,半透的山水造型影壁。呈椭圆形的底座上,耸立着数块嶙峋的太湖石奇石。
眼前的这几块石头,极为标准地阐释了,太湖石瘦、漏、透的意境。
身旁跟着的嬷嬷见黛玉打量这石头,连忙上前一步,笑着说:
“大小姐不知道吧,咱们总督府这园子的景致,可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早些年万岁爷“南巡”,可都是在咱们府中住的。”
听闻此言,黛玉微微颔首,倒是记起了此事,她不再多言,直接要过影壁,往内院走去。
转过回廊黛玉便听到,一阵莺莺燕燕之语。
却正是往日里,侍奉在母亲身边的丫鬟和婆子。
众人一见黛玉,立刻喜笑颜开,连忙围了上来。
“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辛苦,夫人一直在等您呢。”
黛玉先是与众人招呼,随即这才看向,早就伫立在身旁的宋嬷嬷。
对方不但是自己母亲身旁的老嬷嬷,更是自由照顾自己,情分与别个不同。
而宋嬷嬷见到黛玉,也是极为的欣喜,她上前直接握住黛玉的手笑道:
“姑娘瞧着清减了不少,显然是太过劳顿,太太见着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宋嬷嬷一边口中说着,一边扶着黛玉往里边走。
而黛玉听着宋嬷嬷唠叨,不但未有半点烦躁,反而心中极为地温暖。
等撩开门帘,再看见被自己唬得一跳的母亲,黛玉此时更是将心落在安稳处。
瞧着顾不得穿鞋,半踏着鞋子便往地上来的母亲,黛玉连忙上前伸手扶住对方。
“母亲这是干嘛?也太急了,仔细地上有寒气。”黛玉口中说着,一边将贾敏送回炕上让其坐好,又蹲下身子,将一旁的绣金线荷花鹿皮绒半截鞋给她穿上,这才起身正经行礼。
“好孩子,快让我瞧瞧,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想念想念我。”贾敏口中埋怨,却不等黛玉将礼行全,便将其拉起来。伸手将黛玉抱在怀中,眼泪便落了下来。
黛玉此时也是鼻翼一酸,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这才笑着说道:“我想母亲了,因此便不去金陵直接回家。”
母女二人依偎了一会儿,贾敏这才仔细地打量黛玉。
黛玉因为生而不凡,因此出生之后便有皇家之人从旁照料,贾敏身为黛玉的母亲,相处时间反而并不长久。
但母女二人却反而因此关系更好,自从黛玉及笄之后,贾敏已然有几个月未曾见过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