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向春山
本书作者:木木淇
本书简介: 见到陈无妄之前,白苏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见到陈无妄之后,白苏的世界观被打碎又重建。老房子里的红衣女鬼、窗外站着的寿衣女人、被掘坟取尸的冥婚尸体…阳光即使撒在了大地上,仍然会有被遮挡的黑暗。“无妄卦,意为不虚妄、不妄为、不妄想。”何为虚,何为实,虚无缥缈,世界本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半路出家面冷道长×根正苗红话多警察
第1章 锁平安——1
唢呐高鸣,锣鼓喧天。
一只送亲队伍行走在村间小路上。
泗土村一派喜庆的模样。
按理说二十一世纪,这种成亲队伍已经很少见了,但在泗土村这个穷乡僻壤里,婚纱什么的都不流行,人们仍旧保留着最原始的习俗。
四四方方的简陋花轿摇摇晃晃。
里面传来几不可闻的呜咽声,花轿旁边的媒婆画着夸张的妆容,一颗媒婆痣点在腮边,更显得浮夸怪异:“这大喜的日子,新娘别哭哭啼啼的呀,到时候冲撞了哪路神仙就不好了,再说了,那王家娃子身强力壮的没什么不好的,无非是穷了点儿…”
媒婆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前面几个吹唢呐的:“大点声儿啊,没吃饭吗?”
里面的新娘哽咽几声,慢慢地果然不再出声。安静地随着花轿一路到了新郎家。
眼前的房子似乎只在老电影中出现过,黄土坯堆砌起的墙壁,瓦片覆盖的屋顶,让人以为自己穿越回了七八十年代。
队伍停下,等着新娘出轿。三四张圆桌摆在院子里,宾客们好奇地想透过红布挂着的门帘看里面据说是“城里来”的新娘子。
久等无声。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媒婆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低声催促:“新娘子,该出花轿了…”
依旧没有动静。
新郎家挂不住脸,给媒婆使眼色让她看看。
媒婆上前一步,掀开粗糙红布当做的帘子,只一下,双眼一瞪 ,话都没说出来。
“啊——”
……
“三百块一晚上!大婶你抢钱啊?!”白苏清眸怒睁,叉着腰活脱脱一副要干到底的样子,如果忽略她瘦弱的身材都话,现在这副样子就像骂街的泼妇。
骂街的泼妇此刻正面临着无处可去的困境。
“大婶您行行好,您看我一个女生在外面睡一晚上多危险啊,而且您随便给我安排个房间就行。我一个弱女子,就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小仙女能伸能屈,刚刚叉腰俨然一副要打架的白苏见硬的不行又换上软的,拉着那胖大婶的手臂左摇右晃:“大婶~您美若天仙闭月羞花仙女下凡,您就好心让我住一晚上吧…”
“说了三百就三百,你不住算了。”大婶磕着瓜子,“呸”地一声把瓜子壳吐在白苏脚下。
“你!”原以为这种避世小村子民风淳朴,谁知白苏是羊入虎口有苦难言。
“我住。”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这六月天里竟也带着几分寒意。
红色票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压在桌子上,指尖轻轻点了两下。
有钱人!
白苏惊道,顺着那只手往上看。
细碎的头发有些长微微遮住额头,眉眼低垂,仿佛在拒绝任何人的窥探,面容冷峻,不带一丝情感,鼻梁高挺,左眼下有一颗黑痣。
一件藏蓝色棉麻上衣,胸前的盘扣随意解开,露出里面的白短袖 。
奇怪的搭配在他身上竟有些异样的好看。
这人白苏见过。
一天前,初到北源镇的白苏因为坐车颠簸了一路头昏脑胀,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发现这里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除了热还是热,完全不是网上宣传的避世小县城的样子。
正 坐在车站门口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听见身后一阵争吵声。
“滚滚滚!真晦气,大早上的碰见你这么个东西。”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将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推出店门口。
青年也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黄纸,以白苏多年看电视的经验来看,那应该是一张符。
白苏这种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优秀青年自然是根正苗红的唯物主义者,见这人长的人模狗样的,却是一个江湖骗子,觉得索然无味,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用这种方式行骗。
不就是给一张符然后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吗。
迷信。
虽然看不惯有人行骗,但一生乐于助人的中国女人也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被宰,立刻出手按住桌上的红票子:“这位兄弟,三百块钱你可以住个旅馆再管你一日三餐了,何必在这里花冤枉钱?”
胖大婶摇着蒲扇,一副“爱住不住”的样子。
那人看了看按着自己手的女生,从她的手下收回自己的手:“无妨。”
“ 啧!”白苏秀眉微蹙:“这大婶本来就不是开旅馆的,住她家里,张口就要三百块钱,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这小村子连个招待所都没有,白苏只能来求助村民,第一家就碰到了这位胖大婶。
男生抬眸看向白苏:“我愿意住这里。”
“…”白苏无语了:“你!算了!我去找别人家,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白苏骂骂咧咧地往外走:“你一个臭算命的,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诶诶诶!小姑娘等一下!”胖大婶拦住她,顺手薅走了桌子上的钱揣进兜里:“这方圆几十里都只有我们这儿一个村子,这个村子呢也只有几十户人家,我喊一声,你看谁敢让你住。”
完了!被赖上了!
“你什么意思?”白苏眯了眯眼睛。
“看在你一个小丫头也不容易的份上,一百块我让你住一晚上!”
“一百啊…”白苏考虑了一下。
“一百!包吃喝!”胖大婶一副正义凛然还吃了个大亏的样子。
“那好吧…”白苏勉强答应。
大婶乐呵呵地收下一百块钱,带着两个人上了楼:“这楼上啊刚好两间房,没人住,你们也就睡一晚上,将就一下,明天赶紧走。”
几张红票子突然出现在白苏及胖大婶眼前,青年晃了晃那钱:“我要住三天。”
胖大婶眼睛都直了,这种小村子物价极低,甚至只有一个小卖部可以购买东西,这几百块钱对于胖大婶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一千。不够再加。”青年淡淡道,仿佛这钱不是他的。
“我滴老天爷啊…”胖大婶目光怔怔落在那钱上。
一边的白苏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于省吃俭用的她来说,这些钱够她去周边大城市玩一通了。
白苏不可置信地看向青年,决定和他混熟,求大佬带自己玩!
然而下一秒胖大婶做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决定:“小伙子,我说明天走,就明天走,这钱你自己拿着吧。”
说得好听,如果不是白苏看见她目不转睛肉疼的样子。
“大婶,您口水要流出来了。”
白苏好心提醒。
胖大婶连忙擦了擦。
青年不似白苏那般软磨硬泡,只道:“你不赚自会有人赚。”
意思很明确:你不让我住我也会找别人家住。
胖大婶犹豫一瞬,还是接下了这钱:“那说好,三天后必须走啊!”
二楼有一股久无人居的奇怪味道,空气中粉尘较多,白苏不适地咳了几声,用手扇走灰尘。
“行了,两个房间你们自己分吧,晚上吃饭我叫你们。我下去了,有事叫我啊!”胖大婶拿着钱,一边数一边往外走。
留下白苏和那个青年,后者在左右两间房里犹豫了一下,看向白苏,示意她先选。
白苏倒是睡哪个都行,随手指了左边的房间,青年便提着行李准备去右边的房间。
“诶!我叫白苏,你呢?”
“陈无妄。”
青年说完便进了房间,反手关上门。
“ 无妄…”白苏低喃了几遍。
没人接话,白苏抬脚走进左边的房间,屋外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屋内在窗帘的作用下显得有些昏暗。
小村子里无人居住的房间自是没有空调的,有个床就不错了。
闷热的空气聚在屋子里,白苏放下行李去拉窗帘,噗簌噗簌的灰尘劈头盖脸的落下来,呛得白苏连连咳嗽,小脸惨白。
打开窗户虽然没有凉快多少,好歹是没那么闷了。
白苏站在窗前,遥遥一望,村子的确不大,站在这里几乎能望见半个村子,其中一家引起了她的注意。
虽然这村子发展不怎么样,但也多建了小楼房,只有那个屋子还是土坯房,外面围着栅栏,总共三间房,其中两间前后横着稍有错开,另外一间应该是以前养牛或者猪的地方,竖着建在院子右边。
就这么随意一看,白苏没来由地背后发毛,起了一身白毛汗。
透过破败的窗户,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站在那里,像是发觉远处有人在看自己,缓缓扭头。
铺天盖地的寒意瞬间流进白苏的四肢百骸,那女人明明是背对着白苏,身体也没有动作ʝʂɠ,可头颅缓缓扭动着,逐渐超出一个正常人能扭动的最大幅度,诡异而恐怖。
红裙子鲜艳无比,木窗之内幽深昏暗,印衬之下那裙子像是血一般缠绕在女人的身体之上。
头颅慢慢转动,马上就要与白苏对视。
白苏像是被钉在原地,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也做不了任何动作。
那女人马上就要扭头对上她的目光…
“叩叩叩!”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传来,白苏立刻从刚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身体脱力加上刚刚巨大的恐惧,一下子坐倒在地。
几秒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谁…谁啊?”
白苏声音嘶哑,手心里全是汗。
“我,陈无妄。”
白苏前去开门,脸色还未从刚刚的惨白中恢复过来,陈无妄一脸凝重,严肃地看着她:“你刚刚把什么东西带进来了?”
“什么什么东西?”白苏有些不解。
陈无妄透过她,看向房间内。
“你刚刚是不是看见什么了?你身上阴气很重。”
白苏还未从刚刚的恐惧中脱离出来,不由得想再去看一眼,毕竟只是一眼,她现在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看向窗外,晴空万里,太阳毒辣。破败的窗子依然悬挂在那里,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她就说这世界上没有鬼!
“没有…”白苏道。
“当真?”陈无妄皱了皱眉。
“嗯,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白苏再次捂着嘴咳了两声。
陈无妄有些犹豫地转身,不确定地顺着她刚刚望的方向看去。
什么都没有。
第2章 锁平安——2
午时阳气最重,是一天的至阳时刻,但就如盛极必衰的道理一样,阳盛也必衰,某些脏东西被阳气镇的按耐不住,便开始冒头。
过了那个时刻便好了,一般来说白天属阳,除了某些特殊的时间外,阴物是出不来的。
正所言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阴间也有阴间的规矩,白天是活人活动的时间,若那阴物逆天而行,偏要白天出来作祟,必会遭到天谴。
然而夜晚便是他们的时间了,这也是为什么遇到诡异的东西总在晚上的原因。
即便如此,能在白天看到东西,一定是自身身体不太好,导致阳气不够,人的肩上两盏灯,加上头上一盏总共三盏,白苏的灯明显没有其他人亮。
也难怪她看起来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陈无妄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
刚过午时,大阴时刻过去了。
“喂?你看什么呢?怎么不走了?”见陈无妄略略转身明明是要走的样子,却又在透过自己的肩膀看向身后的窗子。
白苏被他看的有些害怕,然而多年来信奉的信仰仍然支撑着她。
陈无妄收回目光,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
白苏神色有些惊讶,这年头还用这种手工荷包装东西,装的还挺像。
陈无妄在荷包里拿出一张叠成三角状的黄纸递给白苏:“拿着,驱邪。”
“我没钱。”白苏认真回答。
“…”陈无妄沉默了一秒才道:“不用钱。”
“那你要什么?”白苏怀疑地看着他。
“…”
白苏竟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无语。
“送你。”
“我妈说了,女孩子出门在外,不能随便接别人的东西,而且我不信这个,你自己留着骗别人去吧。”白苏“砰”的一声把陈无妄关在了门外。
转身边收拾行李边嘀咕:“帅倒是帅,怎么偏偏做这个行当。”
窗帘没拉,高高扬了起来。白苏背对着窗子,扬起的窗帘角扫过她的后背。
像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她。
白苏吞了口口水,猛地回头,发现是窗帘松了一口气,自我催眠道:“没关系的,只是窗帘,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哎呀你个杀千刀的又来偷我们家腊肠!”胖大婶的声音突然响起,格外清晰地传来,吓得白苏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东西。
起身探着头向下张望,只见那胖大婶拿个鸡毛掸子,不断地往一个男人身上抽打,那男人手里紧紧攥着一根腊肠拼命往嘴里塞,直塞得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男人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被打了也不跑,只左右闪避,嘿嘿笑着,像是在玩游戏。
另一边的窗户声响起,白苏循声望去,陈无妄的脑袋出现在窗边,也被声音吸引地向下看。
像是听见了声音,男人也一边躲着胖大婶的动作,一边往上看去,目光从陈无妄身上移到白苏身上,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愣住一两秒之后眼神逐渐由笨拙变得惊恐。
“哇——”地一声吐出嘴里的腊肠,连手里的也不要了,转身就跑。
“狗娘养的!浪费我东西嘛这不是!呸!”胖大婶对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气鼓鼓地转身便看见二楼两颗脑袋。
“看什么看!”
陈无妄那边的脑袋收了回去,白苏也觉得索然无味,撇了撇嘴回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
夕阳西下,天边染成一片火红。各家开始做饭,橘红的背景下几缕炊烟缓缓升起,煞是好看。
白苏蹲在门口举着相机,试图留下这美景。拍了几个角度都不满意,白苏起身往前走想找个更好的拍摄地点。
“诶!去哪儿啊,准备吃饭!”胖大婶叫住她,嘀咕着,转身继续去端菜:“这有什么好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