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很乱，她只有确认见到那辆车，才能有自己的一丝判断。
已是后半夜，当徐青将苏陌带到停放宋屿川的那辆车面前，苏陌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她看着车头两边的撞痕和擦痕，几乎可以确定楚浩并没有骗她，那是在车速极快的情况下，两辆车抵死相抗的痕迹……
她不知道此刻她该想些什么，只知道在见到车身周围那种毁灭性的车痕，心口在无限朝下坠。
除了阮洛，不会再有人能让宋屿川抱着这种决心。
徐青说：“车是在山巅上发现的，周围找了一圈，包括山脚下都派人仔细寻了，还是没有宋兄弟的踪迹。苏陌，这个虎爷不是一般人……”
苏陌摸着车前方，双眼盯着那块已经凹陷下去的部分说，“知道……之前在林城时我与宋屿川跟他手下的人打过交道。”
楚浩见苏陌冷静的有点反常，尝试性的叫她：“苏陌。”
她没回神，在克紧牙关后闭了一眼，手指还在摩挲被撞掉漆的车身，告诉徐青与楚浩，“等我回来，宋屿川会没事的。”
楚浩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苏陌抽掉被楚浩拽住的胳膊，“我去问清楚。”
徐青以为苏陌要去问虎爷，“眼下宋兄在他手里，我们不能轻易妄动，最起码要先摸清他的目的是什么。”
苏陌望着徐青摇头，“我不会妄动，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青去看楚浩。
楚浩目光在苏陌身上停留了一会，见苏陌确实不像是会冲动的样子，也没再说阻拦，问道：“要不要我们陪你一起？”
苏陌回答的很快：“不用。”
两人没跟去，苏陌走到楚浩车子面前打开车门径直坐了进去。
徐青看着眼前的车影迅速消失，疑惑地看向楚浩：“我们真的不跟过去？”
楚浩目光久久停留在黑暗里，眉目凝重。
苏陌上车后当即给美人唐回电话，手机刚接通她就沉静地说着：“我要见阮洛。”
美人唐心底一沉，侧目望着Dani回复她，“陌陌，这事说来话长，你现在在哪，我们去找你。”
电话里，苏陌车子在极速飞奔，轰轰隆隆的引擎声像被火光点燃一般烧的彻烈。
苏陌：“我在路上，把阮洛地址发我。”
美人唐见她声色毫无波澜，宁静的就像一潭死水，不觉心生惊慌。
Dani这时接过电话对苏陌说：“莫莫，先回公寓，我带你去找他。”
苏陌先是没出声，过了片刻才调转方向，回复Dani：“好。”
半个小时后，苏陌将车停在公寓楼下，给Dani打完电话后，两人一道同公寓下楼。
上车后苏陌也没有再问美人唐要问地址，而是直接往医院开。
一路上苏陌没说话，美人唐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在怪他们瞒她，于是私下给Dani发信息。
Dani坐在副驾上，收到信息后看向苏陌：“莫莫，关于阮洛，我们要坐下来好好聊聊。”
苏陌单手撑在车窗上，目光盯着前方，“聊什么。”
听见这句不温不冷的回音，美人唐心口一紧，“聊他消失的这十年，聊他现在还爱着你！”
苏陌没回应了，昏暗的车灯下，她好看的侧脸显得有些清淡与疏冷。
到医院后，苏陌跟在美人唐与Dani身后，进电梯出电梯时苏陌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等遇到正拎开水往病房走的阮烟，几人不觉顿住脚步，阮烟一脸欣喜，“姐，你来看我哥？”
苏陌嗯了一声。
不过阮烟见美人唐与Dani的脸色不是太好，眉眼间的喜悦瞬间消散，连提着水壶的手指都在缩紧。
她虽然了解的事情不细，但隐约也知道宋屿川消失与阮洛有关。
阮烟想说话，不过眼下苏陌已经从她手里接过水瓶，对三人说道：“我想单独跟他聊。”
美人唐跟上前，不过被Dani给拽住，“她想单独聊。”
美人唐看着苏陌背影，面露忧色：“她太平静了，我怕出事。”
阮烟听到出事脸色变了，“那怎么办？”
不过很快她心里又涌出一丝期待，“我哥这两天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也许苏陌姐来了，他身体就会恢复的快一些……”
--
苏陌顺着指引来到病房门前。
赵医生此前缠着楚浩说阮洛需要静养，托关系单独给了他一间病房，苏陌站在门外，眉眼垂了几分，站定片刻后推开门。
阮洛背对房门躺着，听见声音以为又是阮烟劝自己吃饭，便对她说：“去睡吧。”
苏陌停下脚步，将水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没作回应。
房间里静的出奇。
阮洛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无意识动了动手指之后，将那只断指的手往被子里挪了挪。
屋内光线很足，苏陌抬脚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人的后脑勺，问的平静，“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洛指骨收紧，侧身躺的久了觉得胸下的肋骨处都在疼。
脚步声再启，苏陌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我见过那辆车，宋屿川不善车技，他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跟你斗。”
阮洛许久都没回应。
苏陌这会人已经来到他面前，看着他艰难又平静地，一点点从床上挪着坐起身。
病号服偏大，不过她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隐没在衣料里的纱布及绷带。
受的伤很重。
半个胸膛都裹着纱布。
就连两只上臂裹着的纱布也隐约有血痕。
苏陌见他闭眼不说话，叫他：“阮洛，回答我的话。”
阮洛痛的唇色苍白，紧压的眉眼仰在床头时，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待他缓出声，发现声音格外沙哑。
“想听什么。”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苏陌已经不在意这些，看着他说：“为什么要找宋屿川，你答应了对方什么条件。”
许是多天没进食的原因，阮洛觉得嘴很苦。再出声时，虽然声音比之前要好一点，没有了刚刚那种沙哑的撕裂感，可还是很虚弱。
他说：“是他自己不自量力得罪了虎爷，这次虎爷只是给他点教训。”
第206章 二选一
苏陌却忽而清冷出声，“阮洛，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趋炎附势？”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苏陌深色的瞳眸中甚至带上了一种审视。
所以，她只是来兴师问罪的。
阮洛明白过来后，压在眼底的希冀一点点消失，继而换上一种格外冷淡的轻笑。
“人都会变，我只是顺应环境。”
闭上眼，阮洛又说：“不用试探，宋屿川就是我重伤之后交给虎爷的。”
“如果你想替他出这口恶气，直说便是。”
苏陌见他这幅全然无所谓的态度，眉心最终还是凝了起来。
她当然已经知道自己是怎么平安出来。
阮洛用宋屿川与虎爷交换，就算不要宋屿川性命，但借此敲上一笔或者胁迫宋屿川给出资源，也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宋屿川会为她做到哪一步，她很清楚。
可她不要这亲手卖掉宋屿川之人是阮洛。
或是她在意的任何一人。
她言语中有些咄咄逼人，“阮洛，如果别人为了生存而采取的自保之力，就成了不自量力，那你现在跟在虎爷面前算什么，是助纣为虐还是为虎作伥？”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种攀权附势，甘愿出卖自身尊严之人。”
明亮灯光下，阮洛脸色一点点变暗，可苏陌并没有停。
“你明知宋屿川不善车技，却仍然选在那种地形与他竞技，阮洛，就算你是为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
“当初是我与宋屿川一同与虎爷结下的仇怨，宋屿川出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我不希望你再插手。如果你真的在意阮烟，在意他们，就不要再往里陷，否则，我们终有会对决的一天。”
“西南片区的虎爷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沾上他这辈子你就算完了。等伤养好，你带着阮烟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出现。”
“因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苏陌没有再看阮洛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三人见苏陌安静出来上前询问，不过在阮烟透过门口玻璃往里瞥时，发现靠在床头的阮洛忽而吐出鲜血……
苏陌从医院出来后就去找了徐青，徐青在她离开前刚刚调到了虎爷的联系方式。
苏陌也没管是不是深夜，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她估测虎爷一直不放人，不是时机未到就在等她。
果不其然，电话没响几声那端就接了。
约好时间地点后，楚浩将苏陌送回领秀。
临近黎明，她在空荡又漆黑的卧室里补了一觉。
下午三点时，她来到昨晚记下的地址，见到了传闻中极为凶狠的虎爷。
她是一个人来的，来的时候也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又宽又长的通间里，到处都充斥着冷肃与煞气。
铁门落锁后，苏陌被带到神态威严的虎爷面前。
苏陌：“虎爷。”
虎爷面相凶冷，见苏陌只身前来，眼神瞥过来的瞬间，带着一股冷气，“倒是有点胆量。”
苏陌自知无法硬碰硬，面色平静地看向眼前人：“此前为了在宋屿洲手里活命，无心得罪了虎爷，还望虎爷大人有大量，不要因为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辈坏了心情。”
虎爷打量了一眼苏陌，随后拨着手里的佛珠闭眼。
“当然，由此给虎爷造成的损失，我们愿意承担。”
一直没听到回应，苏陌也摸不准眼下这个虎爷内心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她的目的明确简单，“我想见宋屿川。”
过了片刻，虎爷才睁眼，带着审视再度打量她：“只是见？”
苏陌如实回答：“是带走，还希望虎爷海涵。”
虎爷唇角露出几丝笑意，不过挂在这张不明善恶的脸孔上，就令人很难琢磨透。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能从我这里带走？”
苏陌态度恭敬：“没有自信，所以我也做好了被虎爷留下的准备。”
这倒是令虎爷眼神深了。
苏陌：“我与宋屿川共为一体，既然他能为我不惜豁出性命，我自然不会弃他不顾。都说虎爷是性情中人，想必能理解当时我们被宋屿洲打压的有多难。”
“我们无意冒犯您，更不会想跟您作对，故意去损害您的利益，只是在生存与自保间，人总是想活命。”
苏陌把姿态放得很低，话说的也十分得体。
只是眼前被一声声尊称为虎爷的人，十分好奇一件事。
“阮洛那小子为了救你，不惜赌上自己下半生的前途，而你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甘愿放弃自己的命，这倒有点意思。”
“放宋屿川，就会辜负阮洛那小子，不放，似乎又太不近人情，小姑娘，你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对阮洛，苏陌确实有件事需要开口。她眉宇低垂，没多久又重新抬起眉。
“虎爷，阮洛是个赛车手，他不适合跟着您。”
虎爷：“哦？你是想让我放了他？”
苏陌：“是。”
“我知道我没资本同您提条件，可您身边人才济济，根本不缺阮洛这号人。他生性莽撞，桀骜不驯，也并不适合跟在你身边做事。”
见对面之人在思索，苏陌又说：“他只是有点花架子的赛车手，并不能从实质上给您带来利益。”
虎爷原本只是好奇，不过现在见苏陌像是也很担心阮洛，便真的想看看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像阮洛这种不受控的人甘愿当个被摆布的工具人。
“阮洛与宋屿川二选一，你选谁。”
苏陌骤然抬起视线，“您会放人？”
虎爷重复：“二选一。”
苏陌眉头皱紧，不过她也知道，能做到这种权位上的人，素来不喜欢，也不接受别人同自己讲条件。
虎爷手指有一下无一下地在沙发上敲着，苏陌咬紧唇，在仔细思考。
就在眼前之人快失去耐心时，苏陌告诉他：“放阮洛。”
“那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苏陌目光透着坚定，“如果您放阮洛，不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我都会与宋屿川一起承担。”
虎爷呵呵笑了两声，“看来是阮洛这小子赌输了。”
苏陌以为虎爷想反悔，不过下一秒虎爷就告诉她：“回去吧，你们欠我的债，自然会跟你讨。不过阮洛既然已经答应跟了我，断然没有再反悔的余地。”
苏陌：“可是虎爷……”
第207章 厌倦
苏陌还想再说，虎爷已经起身从对面走了出去，等苏陌想上前时，猛然被一名打手拦住，“三日后宋先生会送到你手里。”
所有人走后，苏陌在通间里站了很久。看着眼前黑漆漆一片，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无力感。
她没办法立即带走宋屿川。
在脑海空荡荡地放空一阵后，她最终驱车回了领秀。
楚浩与徐青打来电话，苏陌将那名打手的原话转达，听见最终会送回来，对面几人也终于放下心。
电话挂断后，苏陌双手撑着额头独坐在沙发上，脑海里反复回荡虎爷问她的那句话。
真正二选一，她会选谁。
次日清早苏陌就去了事业部，宋屿川不在，她不能在混混沌沌。
秘书没敢将宋屿川突然失联之事告知任何人，见到苏陌，惊异的同时，内心连日来的惶恐也终于敢放松几分。
“苏总，这是最近需要宋总批阅的文件。”
办公室里，秘书抱来一堆文件。苏陌坐在宋屿川的办公椅上，仿佛并没受此前那些漫天流传的谣言影响，接过文件一页页翻了起来。
忙碌一天，秘书两次送饭她都没顾上吃。
等到快傍晚时，阮烟这边实在忍不住了，背着阮洛偷偷给苏陌打电话。
苏陌在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后，起先并没接，继续专注批阅文件。
不过等手机屏幕亮熄几次后，阮烟最终传来了一条请求的短信。
见到情况很糟几个字，苏陌才放下文件拿起手机。
阮烟说自她走后阮洛吐了两次血，接连发烧，情况持续转糟。
没多久美人唐电话也打了过来,紧接着就是Dani。
她终于划开接听键。
Dani说阮洛情况很不好，旁边还有阮烟低微的抽泣声。
苏陌停顿片刻，收起手中文件回Dani，“好，我现在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