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老板，我知道……知道。” 肖玉缩着脖子怯生生地说。
林巧则冷眼看着这一切，不发一言，肖玉对林巧彻底失望，她的心理彻底被粉碎。
搞定了吗？肖玉一回宿舍，几个女生都围了上来，攸宁拉住她的手问。
搞定了，U盘交给李部长了。
晓晓依旧有些担心：“李部长值得信任吗？他万一和付强他们是一伙儿的怎么办？”
不会，攸宁打断她，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和我说，去你该去的地方，这是我小时候每次他帮我时候的口头禅。
在我摔坏碗筷被我外婆责骂的时候，在我成绩不好被我妈妈打手心的时候，就是每次当我遇到不利因素的时候，他总会说这句话：去你该去的地方，我每次都从不利于我的环境中逃脱出来了。
昨天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没变！
“我也相信他！“肖玉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昨天我去房间陪他，我们没有发生什么，都是和衣而卧，他很绅士……”说完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并且不安地看了一眼攸宁的表情。
攸宁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对众人说道：“我给他的U盘只是前菜。不要担心，以我对舅舅的了解，他拿到U盘一定会向更高级的部门反应。虽然江州的这些部门不值得信任，但是他还有很多老同学在其他省市。如果他选择隐瞒，和付强同流合污，我还留了个后手。”她微微一笑。
“什么后手？”小霍闻言雀跃地拉住她，着急间睡衣往上划，露出了手臂上红肿的鞭痕。
攸宁看到她闪着光的眼神和她脖子上、手上的痕迹，有种说不出的心疼，从她心底翻滚、汹涌的冲到了她的咽喉处，她被堵到发不出声音。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摸着这个刚满18岁少女的头发，压下哽咽的尾音：“昨天我和他们吃饭的时候，他们把信号屏蔽器关了，我已经把所有资料都发给我同事小方了，如果舅舅那里没动静，我同事一定会发出来！”
她看着这群女孩的眼神，声音温和而坚定：我们也不能只依靠别人，我们要依靠自己。并不是所有女孩生来就有糖果、香料和美好的未来，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勇敢、智慧和一往无前，我们的眼睛已经注视了这么多的痛苦，现在我们可以打破痛苦，能救人者唯有自己。
攸宁静静地说着，“他们每天都有宴请，小曲已经和我说了，由于怕这些ʝʂɠ人错过工作重要电话，在那个时刻信号屏蔽器是关的，所以我们也可以向外求救！”
“这是一场女孩子们的自救！”
郑屿在外面听着，心潮澎拜、思绪万千。
他还记得他来这里的时候，老张嘱咐他的话要帮助受困的女生，没想到这群女孩子已经开始了自救。
他偷偷走到信号屏蔽器那里，直接关闭，然后给老张发出了信号：可以行动了！
当天晚上，江州活跃的各个微信群里都在流传这样一条消息：深度揭秘江州小红楼，隐藏20年的淫窟，强奸、取卵、性贿赂，同时附上了红楼内部构造以及官员吃饭的照片。
自媒体时代，信息呈裂变式、爆炸式传播，人们被这个消息震惊，不断地转发，各种公众号也不断跟进……
当天晚上，江州的人们无眠。
第二天，这个消息登上了微博热搜，虽然很快被撤下去，但是阅读量已经接近一亿，甚至有不少短视频博主开始来到小红楼门口开直播。
“家人们，这个小红楼真的和网上说的一样，大家看到了吗？外面全都是摄像头。我给你们数一数，1、2、3、4、5、6……不得了啊，家人们，点点关注……”
“哎，你干什么，抢我设备干嘛？……这里真的有保安！卧槽，你推我干嘛，哎，你怎么打人呢？”紧接着直播画面被切断。
……
“家人们，我的手机被砸了，还有没有天理了啊，这个地方真的有古怪。大家看我的脸，看到了嘛，我的额头上面是被人打的，我可以报警吗？”主播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向屏幕不满地抱怨。
弹幕上不断出现这里果然有古怪的评论，在线人数一度涨到了一百万，紧接着这个直播录频夹杂着中途被掐断的画面以及主播鼻青脸肿的脸又呈现指数传播。
借助网络时代的特点，传遍了大街小巷。
——
红楼里，付强和几个保安呼地推开门，大步走进屋，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林巧。
迎面只见陈茜正坐在沙发上，二话不说“啪！”就是一个响亮巴掌，打得她脸颊顿时偏向一边，浮起了几道指印。
几个女孩看到紧张地站起身，握住拳头有些愤恨。“付老板，你……”
陈茜低着头摆摆手，阻止了这群女孩子的靠近。
“是你吧，微信上的新闻是你发的吧？”他一手指着陈茜的鼻子，一手直接抓住她的头发，尖锐的怒吼响彻屋外，“你是不是想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茜声音嘶哑，被这一巴掌打的头昏眼花，“你凭什么说是我？你有什么证据？”
付强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我在这里经营了二十年，一直都平安无事，怎么你一来就有事情了？还有你舅舅，之前一直请他来他都不来，怎么这个节骨眼上都来了，那天晚上吃饭的官员基本都全了，你舅舅应该就是直接人证吧！”
陈茜知道此刻再不承认也没用了，她对着付强，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点点头，“对，是我，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作恶多端，早就应该有报应。”
付强面上掠过一丝凶狠，然后一手抓着陈茜的头发一手就往外拖。
肖玉看到急忙跟了过去，却被林巧猛地一推，“你凑什么热闹？”肖玉被她推的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晓晓急忙去扶，一边焦急地看向门外，她指着林巧直接开骂：“你自己做老鸨做上瘾了是吧？混蛋东西！”
林巧没想到竟然有女孩反抗她，一手指着这些女孩，回头吩咐背后的保安，阴恻恻地笑：“行啊，都反了是吧！来人，把她们都关到禁闭室去！”
保安有些是女孩子的亲戚，没有动，有些则是外招的，便往前来，有个身体矮胖的保安凶狠地抓住晓晓的手就要把她往外拖，只听“哐“地一声便身体不稳，他转过了头，“你你你……”便摔倒在了地上。
只见小霍拿着一个花瓶砸向了保安的头，保安被砸的直接倒地。
小霍有些愣住了，直接把花瓶摔了，仿佛刚刚那一砸耗去了她的全部精力，紧接着她便开始呜呜地哭，喊着陈茜的名字。
小曲握住她的肩膀，大声说：“别哭，和他们拼了，我们去救陈茜。”
“你……你们……”林巧大怒，撸起袖子正要往前，却被晓晓扯住了头发，紧接着反手左右两个耳光，扇的林巧嘴边出血。
林巧也不是吃素的，拉住她的头发，把她按倒在地，开始撕起衣服来。
保安看到这一场景惊呆了，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劝阻，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肖玉灵机一动，指着门口，“警察快来了，你们还不快逃？”
有个保安害怕地说：“现在整个江州都知道红楼了，我们赶紧走，不然我们就是共犯。”
闻言，好几个人便转身往外跑去。
肖玉看到保安走了，急忙加入了晓晓和林巧的战争，女孩子们都把愤恨发泄在了林巧身上。
等到警察到的时候，发现虽然这些女孩都头发凌乱、衣服破烂，嘴角有血，但眼神中都是熠熠光辉，只有林巧趴在地上呜呜地哭，嘴里还喊着：老付你要给我做主啊……
再说付强那里，他把陈茜带入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很隐蔽，有三道门，暗门可以拉开，一扇带镜拉门，一扇横移隔板，一道掩饰柜门，一般人很难找到这个房间。
他知道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但他不在乎，人在面临不确定的未来的时候，总想再挣扎一把。
那种感觉让人颤栗、上瘾。
然后他把陈茜扔到了床上 “在我进监狱之前，总要享受一下李部长的外甥女吧。”
“你敢？”陈茜瑟瑟发抖，她看到了他那一双如同恶狼般的眼神。
她心下害怕并且开始往外跑，大喊着救命。
“我知道杀人死罪，但是强奸最多判十年，反正我犯的罪也差不多十年起，不在乎多强奸一个人。”
付强拉住她的头发，钳住她的嘴，一颗红色的口球塞进她的嘴里，两段绑带绕过她的头绑在脑后。
她急得呜呜叫，却吐不出完整的字眼，她摇着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被摔落出来。
付强如同野兽一般扑了过来，喉咙间发出兴奋的吼叫，像深林里的野兽，陈茜感觉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她知道他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房间这么干，他轻车熟路。
“唔……”她开始绝望，眼泪如决堤般的河水喷涌而出，打湿了她脸侧的头发。
这时候，她感觉到有人大力地把付强从她身上拉走，狠狠地把付强砸倒在地，发出轰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女人冲了进来，用被子盖住了她的身体，然后她听到一群男人的声音：“不许动，警察，举起手来！”
她晕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重操旧业
而现在，那个刚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女子和她之前的脸重合，她正微笑着向他走来，他忽然一瞬间有了一种想抱住她的冲动。
他在江州过去的唯一参照点就是与攸宁在红楼的相逢，与她相关的事情让他找到了职业最初的使命感，也是他在这漫长岁月的支点。
那是并不美好的回忆，但他只记得那天清晨阳光在她脸上撒下的光影，是弥散成金黄的孤寂的阳光，是战斗过的缅想。
徐泽帆还在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新闻不都报道了吗，还是她写的。
郑屿勉强应付了徐队一句，走上前迎接攸宁：“怎么样，你还可以吗？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
攸宁摇了摇头：“准备去报社了。”
她又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因为晓萌的事情也没好好上班，我一直申请居家办公，主要是怕在办公室看到有关她的回忆，现在我也可以给她个交代了。”
紧接着她勉强一笑，似乎也在给自己进行心理建设：“再不去报社，老冯估计得跳起来了。”
郑屿同意地点了点头，“我送你去报社吧！”
李攸宁没有推辞，此刻她的状态也不好，便同意了。
郑屿看着眼前清丽憔悴的脸颊，心中升起了一股怜惜之情。
徐泽帆的问题他没有回答，但他清楚的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幸好他那一天及时赶到，才没有发生什么。后来，随行来的女警把攸宁送到了医院，他原本是打算和她见一面的，谁知道深市有事，他又匆匆被调了回去。
红楼案社会影响恶劣，公安部特地委派巡视组下来督察，饶是这样第一次也没能动摇盘根复杂的江州。
看到第一次的审判结果，郑屿气得差点摔了键盘。在家里休息的李攸宁也很生气，因此她的咳嗽加重了：
主犯付强因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强奸、诈骗、寻衅滋事、强迫交易、敲诈勒索、盗窃、组织卖淫、聚众淫乱、行贿等10宗罪，竟然没有被判死刑，只判处了死缓。
更让人ʝʂɠ无法接受的是，他的保护伞和他坑害的女性，面对同样的判决，竟然是一案两判。
他的保护伞，13名官员，有人只判了2年不到的有期徒刑。
反倒是被他坑害后堕入黑暗深渊而不得不随之作恶的女性，比如林巧，刑期10年。
那个让受害女性报警无效的公安局局长江城，仅仅被判刑一年六个月。
时任漾浦区人民法院党组书记、院长陆华被指“利令智昏，私底下接受黑社会性质组织成员请托，为其违规干预插手有关案件，实质上已沦为黑恶势力的保护伞”，结果只判处七年。
发改委的杜伟被判刑两年……
“舅舅，这也太离谱了！这个判决太不公平了。”躺在床上的攸宁吃着李卫削的苹果，十分愤懑，“而且你知道吗，我差点……差点被……”
“你还好意思说？”李卫冷冷道，“我和你说了他有问题，你非要淌这趟混水。后来我联系不上你了，又不敢问你爸妈，想着你可能在小红楼就想去看看，结果付强这个王八蛋让你来陪酒，我差点被你气的心肌梗塞。”
“要不是后来老张找我，说上面早就盯上这里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宁宁，有你这么冲动做事的吗？”
“让那个小姑娘把U盘给我，怎么？你还准备考验我吗！”
李攸宁自觉理亏，没有说话，默默地啃着苹果。
紧接着她没忍住，继续表达不满：
第一，被囚禁虐待数年的女孩们多次尝试逃脱，但竟然报警无果。
第二，这事竟然发生在南方治安最好的顶级城市——江州。
第三，这事竟然发生在2020年。
舅舅，你再看这个判决你不觉得很离谱吗？
午后朦胧阳光折射过玻璃，在她脸色留下柔和的光，她的眼神明亮，追问着李卫。
李卫严厉的语调终于缓和了些，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这次按照你意思，没和你爸妈说，下次不许再这样了。至于这个案子，你不要再参与了，我觉得会有变化的，你不要急，时间早晚问题，江州还是复杂啊……”
说完，他也发出了一声唏嘘长叹。
在李卫走后，李攸宁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出了那一篇被所有人铭记的报道：江州红楼案，一审二判为哪般？
她在这篇报道中追问司法、追问人心……
她在国外，由于外国人有时候拼不出汉语拼音，读取中文不方便，她也常用化名：Qian Chen.
在这篇报道的最后，她用上了自己真实的姓名—李攸宁，此刻的她还没想到这篇报道会在全国各界掀起怎样的讨论热潮，这篇报道又怎样决定了她惊心动魄的后来……
报道发出半年后，负责主持审理了小红楼付强等38人涉黑案的原江州市人民法院院长吴铮被双开，获刑二十年。
此刻，这起案件才算真正落下帷幕。
郑屿有些感慨。
他和李攸宁的相遇，一切都是偶然，也许在那一刻，命运的齿轮便开始转动。
他把李攸宁放到新明报社门口，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需要我陪你上去吗？”
李攸宁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小方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姐，还好吗？”小方有些担心。
“好着呢，不然我也不会来上班了。”她拍了拍小方的肩膀，“走吧，你可是我最密切的合作伙伴。”
说完她心里有些黯然，之前还有晓萌，她在一线报道，方阮扛摄像机，姜晓萌后期加工，他们配合的十分默契。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对了，姐，老冯让你来了之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