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们要回京州了？”李攸宁边看资料边和方阮严肃说道。
“我们只申请了一周的外出，攸宁姐你还要去哪里？唐警官也不肯透露任何信息。方阮看着眼前的女子，闷闷地说。”
“唐显述不能透露信息我能理解，但是作为警察，有些事情他可以去调查的，你还记得陈医生和我们说的那几个医生的事情吗？”
“攸宁姐，你是说照顾她的医生或多或少都出事了？”方阮有些惴惴不安。
“对的，没错，我怀疑这些医生的事情都是人为，只不过医院没有报警，大家也就当作没事。”李攸宁停顿了下，又接着道：“我让显述去调查这些事情了，他也很吃惊，而且这样他也不为难，也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可是如果是人为，那这群人图什么呢？”方阮有些不解。
“你觉得呢？”李攸宁敲了一下他的头，“好好想想！”
一个猜测浮上了方阮的心头，他的心一沉，“难道不想让茂兰恢复吗？”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如果调查出了什么，我们也可以写一篇自杀后续报道，这样对老冯也有交代，而且你现在也在网站上发帖了，就看有没有人回我了。”
李攸宁自信满满。
“那我们下一步是去哪里呢？”方阮继续问道
“缅甸！”
“茂兰说神在缅甸布道，那我们自然要去缅甸看看！”
“自媒体时代，什么都可以挖出来。上次那篇报道下面，有网友评论，也有人跟帖，发现了茂兰的微博账号，你看这账号，虽然都是一些神神道道的话，你看这定位，都是仰光大金塔附近，而且正好周末了，我们也出去转转，一举两得。”
缅甸仰光
仰光，是缅甸最大的城市，这是一座以苏雷塔为中心逐渐扩张建设而来城市，同时这里也是殖民时期的政治中心，集中了很多欧式风情的建筑，市中心徒步一日游是很多国外游客选择的经典路线。
游客们往往以苏雷塔为起点，向位于南边的仰光河岸行走可以欣赏到市政厅、前移民局大楼、马内利浸礼会教堂、高等法院、海关大楼、百年酒店、英国使馆以及邮政总局等特色建筑，一天的时间便够游览完仰光市区。
方阮边看着手上的资料，边和李攸宁介绍着。身旁的女子明艳娇媚，正在笑着点点头。
李攸宁身着白裙，头发披散着，戴一副墨镜，赤脚走入大金塔内。
这座拥有四位佛陀的遗物，拘留孙佛的杖，正等觉金寂佛的净水器，迦叶佛的袍及佛祖释迦牟尼的八根头发的瑞光大金塔。
李攸宁想着她看到的资料， 抬头看到这座建在仰光市北茵雅湖畔的圣丁固达山上的金塔，果真如介绍中描绘的那样金碧辉煌，巍峨壮丽。
前面的导游正在喋喋不休的介绍：说它与柬埔寨的吴哥窟、印度尼西亚的婆罗佛屠一起，被誉为“东南亚三古迹”，再加上中国的万里长城和印度的泰姬陵，统称为“东方五大奇观”。
佛教传说，释迦牟尼成佛后，为报答缅人曾赠蜜糕为食而回赠了八根头发。佛发被迎回缅甸，忽显神力自空中降下金砖，于是众人拾起金砖砌塔佛，金塔至今已有千余年的历史。
时值月圆日，按照传统习俗，在月圆日这一天，佛教徒大多会相约前往大金塔礼佛焚香，为亲人、好友祈福诵经。两人没想到进入塔内，目光处，全是朝拜的人。
李攸宁和方阮被人群簇拥着向前，人潮拥挤，他们无法动弹，无法后退，更别说前进了，李攸宁感觉空气越来越稠密，她忽然想起了韩国梨泰院踩踏事件，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的心头，她急忙对距离她不远的方阮说：“小方，我们先出去，不能再跟着人群走了。太危险了。”
李攸宁环顾了自己的位置，发现她在人群中间，她顺着人流的方向想往边上走，由于没有穿鞋赤脚的缘故，后面的人猝不及防地推了一下她，她的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往后倾倒，她心里大骇：这下完了。
预想中的滑倒没有到来，一双温热的手，有些生疏地扶上她的背，这双手刚开始有些犹豫，虚虚的扶住了她，后又坚定了，搂了她一把，继续用力将她牢牢地固定在怀里。李攸宁生的不矮，她看不到背后的男人，她只感觉到她的身高到他下巴的位置，此刻她背后是男人的胸膛，存在感却强得像是，落在身上的，滚烫的熔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跟随人群走出了塔外。男人很快和李攸宁分开，李攸宁回头望向他，看到了他的长相。
男人眉眼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他站在太阳下，树梢挡下来的一丝阴影，可以看到他眉目冷淡的侧脸。他身着军绿色短袖和一条短裤，挺括利落，典型的当地人打扮。
两人的目光恰逢其时地相撞，说不清楚是不是今天的太阳太猛烈，眼底都是烧然升起的火焰，同时又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惊喜。
李攸宁率先开口：“谢谢你。”继而又停顿了下：“救了我。”
男人的眼里闪过错愕之意，皱了下眉，李攸宁这才想到这是在国外，连忙笑着补了一句：“Thank you for saving me. There are too many people here, and I'm worried about a stampede accident. I almost slipped just now, but fortunately you helped me。”
随着他的低头，两人距离不过寥寥，她精致明媚的巴掌脸钻入自己的视线，梨涡里漾着藏都藏不住的笑。
他看着她，态度友好却疏离： “中国人？”
李攸宁愣住了，继而欣喜： “你也是吗？我叫李攸宁，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的攸宁，谢谢你啊！”继而伸出了手。
他犹豫了，继而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虚握了下，道： “张云朗。风云的云，晴朗的朗。”
第八章 神在哪里
Tom N Toms Coffee
两人面对面坐着，李攸宁主动开口介绍起自己的情况： “是的，我来自江州。”
“你来这里做什么？”张云朗愣了，他有些好奇，仰光并不是旅游的好地方。
“旅游啊。” 她朝他灿烂一笑。
“很少有人会来这个地方旅游。”他犹豫了下，继而说道， “缅甸现在是电信诈骗最严重的地方。”
“那你也是做这个的吗？”李攸宁突然想和他开个玩笑。
“没错。”他笑了，语调似真似假难以琢磨。
“那你需要我救你出去吗？”李攸宁朝他眨眨眼，继而问， “不过你能自由活动，说明等级应该不低。”
但她心里想着，你骗鬼去吧！电信诈骗不都是封闭管理吗？
其实张云朗也在好奇这件事情，之前的封闭看管，现在反而容许他们自由活动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眼前的女人说要救他，一个弱女子拿什么救呢？
他直视着她，傍晚的夕阳依旧透着一股柔和的暖，能看到她白皙脸上细小的绒毛。
“对了，你知道神吗？”她思路很快，又开启了一个新话题。
神？张云朗有些疑惑，缅甸是佛教大国，但是他对信仰不怎么关心，听到攸宁的话也一愣，并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你说的是佛教吗？就如你眼前的大金字塔。”
“这ʝʂɠ大金塔附近有什么教会吗？我今天上午看了一圈，基本都以佛教为主的。他们信仰的还是释迦摩尼佛，可是我想要找到神。”
“这里的人会崇拜一个具体的人吗？一般对一个人特别崇拜，就容易造神了。”她喃喃自语。
张云朗思索了下， “你要说当地人特别信服的一个人，那我知道是瓦纳。”
“他祖籍云南，是远征军的后代，来了仰光之后通过开建工厂、发展外贸促进了当地的就业和建设，他应该是这里最受人喜爱的企业家，据说明年要参加政府大选，但他不信教，平时除了投资洽谈，就是热心公益。其实仰光最容易赚钱的是博彩业，继而他犹豫了下：还有电信诈骗，但是他都没碰。”
“那有没有当地人喜欢的信教的大师呢？”
“心言大师。我想到了，关于神的问题你可以去问他，他被誉为仰光的百宝箱。”他拿起咖啡，声音像一座无垠的孤岛， “他的确有魔力。”
攸宁搅着咖啡杯里的咖啡，奶泡浓稠，她的背后是皇家湖，一群白鸽在飞。她好奇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男人点燃了一根烟抽着，在袅袅的烟雾中，他的脸并不那么清晰，眼中眸光也是忽明忽暗。
“张先生在仰光多久了？”李攸宁盯着他问。
“一年多，不多也不长。”他感慨时间飞逝，虽然诈骗集团的底他都摸清楚了，但是对于最上层的领导，目前还是一无所知，他在寻找契机。
李攸宁又抛出了第四个问题， “那你信教吗？”
张云朗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老实回答： “不信。”
“这样啊。”李攸宁有些失望， “还以为缅甸人人信教。”
他下意识的抿唇，藏起向下的情绪，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想要找到神！”她目光泛着陌生的光。她声音有些大，而且这句还说得是英语，引得店内的客人纷纷侧目。
张云朗一时失语， “神在哪里？”
“神在这里。”她突然狡黠地对他笑了下。
张云朗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原先以为她只是一个工作不久来旅游的小姑娘，现在看起来并不是，他提起嘴角，露出一丝温蔼宠溺的笑意， “缅甸很复杂，尤其是对女性很不友好。我建议你不要长呆，而且这里的人都信仰佛教，几乎没有听过你说的神，你不要上当受骗。”
他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回事，对一个陌生人说那么多。 “还有我要走了，仰光的晚上你一个女士在外面不安全，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月起，集团开始不限制大家的外出，也很少在发生打人、关水牢这样的情况，小张开始窃喜，并计划着逃跑，但是张云朗很担忧，他感觉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李攸宁看了眼窗外暗下来的天，也起身往酒店里走，虽然是傍晚，还有些许微光，但夜晚早已霓灯闪烁，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凑热闹的人，不乏醉成一滩烂泥的酒鬼，脚步歪斜，身影踉跄，从攸宁身边走过竟要像她靠近，张云朗下意识地拉住了她，攸宁不觉得一愣。
她看向他，两人略带灼热的目光相碰，又很快移开了。
李攸宁的心像被羽毛轻抚了下，痒痒的。
张云朗眉眼舒展，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了一丝生机和活力，自他来仰光，这可能是他这一年内最开心的时刻，酒店门口，攸宁开玩笑： “电信诈骗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啊？虽然说警察在境外没有执法权，但试一试吧。”
他摇了摇头： “没必要！”
“那我们下次还会再见面吗？”她看着他深邃的眸中倒映着夜色，点漆般黑。
他真诚地说了句， “李小姐，我希望在国内，而不是在这里。”
说罢，他往回头走，攸宁目送着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边，点上火吸了口，火星簇然，他弹了弹烟灰，忍不住笑了。
只是张云朗没有想到，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在果利集团的水牢里……
当心言大师结束了一天的住持工作，正要将大金塔的大门关闭时，他发现他被一个女孩叫住了， “心言大师，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心言回头，逆着夕阳，只见一个身穿牛仔外套的女人站在光里，身姿笔直，却不显得拘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自信与强大，她唇角带笑，顾盼间眼神溶溶生辉。
“你是来修行的修士吗？”心言大师问，他说的是英语。
李攸宁没想到他这么年轻，而且竟然说的是英语，而非缅甸话，预先准备好的讯飞翻译笔没派上用场，她急匆匆地将笔揣进口袋里。 “不，我是中国人，我有事情来找您！”
茶室，攸宁和心言盘腿而坐，她仔细观察着心言，他着一身青衫，眉目温润柔和，看上去四十多岁出头的样子， “心言大师，你知道神在哪里吗？”她急切地问， “或者不是神，而是一群被蛊惑的信众。在中国的一个城市，有一家五口出游，四人死亡，唯一没有去世的姑娘疯了，而且她的微博之前基本都定位在缅甸仰光大金塔附近。大家都说你是仰光最博学的人，所以我特地向您请教。这个邪教有一个主，也就是他们所说的神。”
心言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被她说的话惊讶到，他给攸宁倒了一杯茶，然后温和地说： “李小姐，神在心中。”
攸宁没想到心言是这个回答，不觉得愣住了。
心言默默端起茶杯，接着道： “李小姐，你觉得人为什么要信教？无非是找个精神寄托罢了，你所谓的神，也是人造出来的，所以我告诉你神在心中。缅甸教派众多，你想找到这个神，不用主动找，他自然会找到你。”
“心言大师，你为何如此肯定他会主动找上我？”
“仰光电信诈骗猖獗，军阀纷争不断，如果是女生，那些主动来仰光旅游的人都是看重这里的教派，想要寻找寄托，而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教派会主动联系他们，而这些人能来这里、能被严重控制大都是意志不坚定、缺少主动思考能力的人，这种人很容易被他人和周围环境影响。”
心言笑着看向攸宁， “你除外，你是来调查真相的，让我来猜猜你的职业？李小姐是个记者对吗？”
攸宁诧异抬眸，联想到张云朗对他的评价，这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更有魅力。
她笑了，然后干脆的承认： “没错，我是个记者。”
“我就是想调查真相，而且我想摧毁这个神。” 她的野心写在脸上。
“哦？李小姐这么自信？我想提醒下你，这是在仰光，不是在中国。”
“破坏家庭，残害生命。”她想到了茂兰的遭遇，继而说，“还有随意侵犯女子，每一个有正义感的人都受不了。国内还有很多信众在，我要报道出来，摧毁他们，这也是我新闻人的职责。”
她眼神有光，直直地看向他， “所以心言大师愿意帮助我吗？”
心言深邃的眸中倒映着她，她的这些话，精准地俘获了他。
“可以，我愿意帮助你。”
第九章 打入内部
攸宁没想到心言是这个回答，不觉得愣住了。说罢，他便起身，他带领攸宁走出茶室，穿过竹子环绕的树林，走到寺庙后面的一座小屋，他推开门，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光线照耀进来，心言侧过身子，攸宁看到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
她闭着眼睛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十分吓人。黯淡的光线下，她的脸上一片死灰。
那个身影感觉到开门，微微动了动，或者说那不过是动作的一抹幻影。
她的动作极其微弱，就像一丝微风，让你无法察觉，却在瞬间吹皱了平静的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