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真是照着梦境,那个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去......
怎会这样?她已经这般躲了,还是没能躲过去!
颜汐越想越委屈,也越想越生气,越无助,渐渐地眼尾泛红,终是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方才两声,青莲桃红便听到了动静,双双奔来。
“小姐...”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床边,但事到如今,还能安慰什么?
自然,眼下也没过多的机会说些什么,外边传来了些许动静。
不时,小柳唯唯诺诺地引着一人进来。
来人手中端着食盒,是个婢女,很恭敬地拜见她。
“颜汐小姐...世子让奴婢给小姐送燕窝粥来,小姐补补身子。”
她说着恭肃上前,送了过来。
青莲有些为难地接下,转头去看小姐,也没待相问,不知她喝是不喝,手中的食盒便一把被小姐夺了过去。
接着,猝不及防,不及反映,便见小姐泪眼婆娑,气的将那食盒一下子砸在了地上。
“哗”地一声,盖子飞掀,汤碗碎裂,晶莹剔透的燕窝粥流淌出来...
青莲桃红都没见过小姐这般模样,何况小柳和那送汤的婢女。
小柳两人马上就低下了头去,半声都不敢发。
青莲桃红快步到了小姐身边。
颜汐毫没客气,声音虽娇,但斩钉截铁:“给我出去!告诉陆执,让他滚!”
这是在摔谁,也便显而易见了。
小柳马上低了头,战战兢兢地抬步出去;那送汤的婢女亦然,灰溜溜地走了。
听到小姐喊出“陆执”那两个字,青莲与桃红无疑心惊肉跳,吓也吓死了,除此之外,便是心疼小姐。俩人皆俯下身去,静悄悄地收拾地上的东西。
小姐今年十六。
十六年来,就是往昔在沈家被所有人捧在掌心,备受宠爱之时,她也从未娇纵,更未摔过东西。
这一声不小。
好在北苑在府宅最内,桃香阁地点虽谈不上偏,但后身是园林,旁身院子空着无人居住,小姐也终是过于柔弱,小嗓子软,喊起来也没那么大声音,大抵还是不会被人听见的。
白日浑浑沌沌地过去,颜汐一整天都没下榻。
所幸无人前来拜见,老夫人与国公夫人那边也没来传唤。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到了夜晚,还是昨夜的那个时刻。
平静的夜里突然起风,寒凉的给人一种紧迫之感,让人呼吸都跟着滞了一下。
随之没一会儿,外边便有动静逼近而来。
小姑娘本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长睫轻动,一双杏眸含着层水雾似的。
转而听得那动静,人的心立马提了起来,知道不是错觉。
她起身,朝着帘幕外望去。
没一会儿,果不其然,那道伟岸的身影出现。
颜汐顷刻便紧攥上了柔荑,气的眼中现了泪花。
青莲两人也早已跑来,护在小姐身旁,各个紧迫。
这般转眼之间,陆执已掀开珠帘,大摇大摆地进了来。
颜汐骂道:“滚出去!”
男人轻笑,立在了卧房正中,低头摘了手上的扳指,用帕子缓缓地擦了擦,语声风轻云淡。
“想好了么?”
颜汐回道:“你是坏人,你做梦!我才不要跟你走!陆伯伯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一定,我一定要告诉他!”
她说着抽噎了起来,娇柔的身子轻颤。
陆执低笑了一声,将擦好的扳指戴回了拇指,慢悠悠地抬步朝着床榻走来。
青莲桃红两人骤惊,马上皆护在了小姐的身前。
陆执仿若不见,也没理会,视线落在小姑娘的身上。
她瞧上去孱弱又倔强,肌肤绵软雪白,纤腰楚楚,青丝垂下,远远地离着,身上的香气便已飘入了他的鼻息之中,明明不堪一击,却又不甘屈服。
陆执走近,手入衣怀,两只节骨分明的手指夹出一张银票,扔到她的身前,轻描淡写地道:
“你很缺钱吧...”
然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榻上那柔弱的小姑娘纤手一把拾起了银票,仿若连看都没看便将其一撕两半,四半,团起便朝着陆执打去。
青莲桃红看得一清二楚,银票上赫然是一千两白银。
倒抽一口冷气,因为钱多,更因为小姐所为。
那被团起之物不偏不倚,正好打到陆执的下颚之上,转而滑落掉地。
惊的不仅是她二人。
陆执也明显略怔。
但只有一瞬。
男人居高临下,晦暗的眸子明显顿住,转瞬须臾,人“嗤”了一声。
颜汐目光亦是死死地对着他的视线:“你别想让我屈服,更别想收买我,你便等着,我一定要告诉陆伯伯!他要认我做女儿,我不信,他能容你这般对我?我,我一定要告诉他!”
陆执低眸瞧着她,渐渐地露出了抹似笑非笑,抬手缓缓摸了下被她打过的下颚,只道了两个字:
“是么?”
一句话毕,笑了声,竟是转身走了.....
颜汐愈发地攥紧了手。
身旁的两名婢女同她一样,心弦紧绷,三人皆紧紧盯着那男人的背影,直到他出了房门。
桃红立马起身,跑去把门插上,而后,又趴到了窗牖前,直到看到人出了月洞门方才放心。
待返回之际,见小姐和青莲的脸皆苍白了几分。
青莲正在安抚着人。
颜汐慢慢地终于不再那般紧张紧迫,攥着被衾的手缓缓松开。
桃红道:“小姐莫怕,走了。”
第18章 威胁(下)
桃红道:“小姐莫怕,走了。”
颜汐眼睫颤动,气的小脸发红,喘息依然未完全平息,又是缓了几缓,未再说话。
当夜,月明星稀,一切祥和。
青莲桃红两人相陪许久,颜汐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翌日醒来平平静静,一切安好。
几番发泄过后,加之时间的推移,颜汐渐渐镇静下来。
晨时,她柔荑轻拽着被衾,眼眸清澈,雾蒙蒙的,盯着头顶床榻上的祥云花纹发呆,心中惴惴不安。
不因旁的。
那厮昨夜走时话语意味深长。
以他的人品,颜汐怕他做坏事。
昨日已浑浑沌沌了一整天,呆在了榻上一整天,今日,颜汐自是起了来。
梳洗穿戴妥当之后,她坐在妆台前唤了婢女。
青莲弯下身子,听她说话。
小姑娘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可怜兮兮的,甚至有些发抖:
“盯着些消息,尤其...”
她说着微顿,而后方才继续下去:“尤其阿泰那边...”
害怕占首位,担忧至甚。
她在和谁对抗?一个有钱有势,心黑手黑的高官。
而她有什么?
她没钱没人,无依无靠,一介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
青莲明白,也看出了小姐有些冷静了下来,点头应下,不一会儿出了房去。
一上午颜汐皆提心吊胆,所幸太平。
但太平归太平,越是太平,越是让人心慌。
毕竟,颜汐深知,那厮绝不会消停。
到了下午,一连在房中憋了两日,她终于和婢女出去透透气。
说是透气也不尽然,颜汐心中有着旁的目的。
那厮要做什么,如何弄她,最最起码一定会把消息传到她的耳中。
她没走太远,阁后便是园林她都未去,只是在附近转转。
然即便是这样,也果不其然。
小姑娘没行多久,心便微微颤起,被两名路过的婢女低低的议论之声吸去了注意。
“人不会废了吧,以后还能成么?”
“暂不清楚伤势,但既是都传到了咱们府上,想来定然不轻。”
“如若再也站不起来,江公子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又是那般好的人,可是,可是太可惜了!”
“!!!”
心重重地一沉,那“江公子”三个字一经传入耳间,颜汐的脸当即便惨白了几分,立马快步朝着两人而去,还未接近,已然颤声惊问出口:“你们在说谁?谁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婢女二人只顾着低头小声说话,此处略偏,树木颇多,全然没注意到前边有人。
且人,正是颜汐。
“颜汐小姐...”
俩人皆止了脚步,循声望来。
颜汐转眼间已同青莲桃红奔过。
三人皆甚急。
小姑娘又问了一遍。
“你们刚才说的是谁?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婢女二人听得,当然没有隐瞒,府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家来向颜汐小姐提过亲。
虽然尚未定下,但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听得她尚不知晓,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这便开了口。
“颜汐小姐还不知,江公子出大事了!”
“今日上午,江公子在集上,从马上摔下来了,据说摔伤了腿,是被抬回江府的,也不知严不严重,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
“事情已经传到了咱们陆家,奴婢两人适才在南苑听到的,府上怕是好些人都知道了。”
小姑娘听罢身子微微一晃,双腿当时便软了,被身旁的青莲与桃红扶住。
她心口一阵阵地紧缩,又气又怕,脚下站之不稳,紧攥着手,眼尾早已泛红,就要涌出泪来,终是道出了言语:“你...你快去寻人去江府打听一下!”
青莲急道:“是,是,奴婢这就去!”
转而,颜汐在桃红的搀扶下回了寝居。
进屋,她便哭了出来。
转眼黄昏夜幕,外边天寒地冻,缓缓飘下雪来,北风呼啸,卷起雪尘。
屋中烛火盈盈,小姑娘轻轻抽噎。
亦如前两日的时辰,门外传来动静。
房门被开启,一声沉呼,开门的婢女闷声被拖出屋间,另一个也被他的人扯了出去。
颜汐惊觉回眸,但瞧那男人已然立在了屋中,房门紧闭。
他眉眼含笑,神情却很疏离,遥遥地立在那,依然是那副胜券在握,吃定她的模样。
小姑娘忍耐不得,虽柔弱,也自知是以卵击石,却还是起身,朝他迎之而去,临近,抬手便要打他。
“混蛋!”
然,细腕被那男人一把攥住。
转而轻呼中夹杂着哭腔,颜汐玉足一连退后数步,到了退无可退之地,被他欺身逼近,一把摁在了墙面之上。
俩人转瞬咫尺距离。
颜汐挣扎,哭着再度骂道:“你是个混蛋!”
对方不怒反笑:“哦,是么?”
颜汐张口:“他若真的残废了,我,我不会放过你!”
陆执但笑不语,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白净的小脸。
“我怎么会让他残废,我只是想要你罢了...”
“只要你跟我走,我和他,还是朋友...”
颜汐仰着小脸,泪眼婆娑,再度骂道:“你,无耻至极!”
男人转而手掐到了她的腰上,另一只捏住了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语声平淡,却满是威胁,且越说,话音越冷:“所以,沈小姐,你可想通了?走是不走?”
颜汐无言,只是呜咽和挣扎,纤白的玉手打在他的身上。
他再度,靠的更近几分,沉声逼问:“嗯?走,是不走?”
小姑娘哭,一直在哭,被他束缚的死死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然虽呜咽的难以说话,她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认清了现实。
他话中有话,江知衍大抵是没事,但这次没事不代表下次也会没事。
看她违逆他与否。
与他斗,她毫无胜算。
他已完全拿捏了她。
她要顾虑名声,也要顾虑身边的人、无辜的人。
而他,好像一个疯子。
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需顾虑。
如若和他鱼死网破,真把事情告诉给陆伯伯。
短时内,他大抵是不会好;但长远来说,不好的还是她。
陆家大抵是会把她许配给陆执,当个妾。
亦或是,妾也不会...
毕竟当年,她父亲刚死那会,陆伯伯对外扬言会对她视如己出。
既是视如己出,又怎会变成了他儿子的妾?
这是家丑。
家丑岂可外扬?
所以,于她而言,都不会是好结果,她好像已经走投无路了。
抛开这一切,便是那梦。
难道那梦并不可逆?
如果真是那般,莫不是她终还要入宫,几年之后死于李胤之手?
思及此,眼泪更是如何也止不住。
终,她哭着回了口:“我同你走,同你走......你,你别再害人了.....”
第19章 国公(上)
终,她哭着回了口:“我同你走,同你走......”
“你,你别再害人了......”
陆执这方才松开了她的脸。
男人唇角缓动:“早这般乖,何必闹这么多不愉快?”
他说着,抬手给她擦泪。
颜汐被迫与他视线相对,咬着唇瓣,声声抽噎,瞧上去愈发地我见犹怜,虽是屈服了,但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之中却又不难看出仍存着被逼迫的不屈。
陆执从鼻腔中哼出声笑,她生的太美。
这时微微抬头,负了手去,语气寡淡,冷声问了别的:“能伺候?”
“不能。”
他前边的话颜汐半字未答,到了此话时,答的比什么都快,且是斩钉截铁,言语之间抽噎两声,更是泫然欲泣。
陆执只是扯了下唇,继而声音更沉:“那我过几日来。”
说罢,低眸又注视了人一会儿,缓悠悠地理了下衣服,转身离去。
屋中渐渐恢复安宁,唯剩小姑娘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转而外头脚步匆忙,房门再度被推开。
青莲桃红婢女二人精魂未定,相继奔入。
“小姐!”
无人之时也便罢了,婢女回来,有了依靠一般,颜汐抽噎着抽噎着,终是又大声哭了出来。
“小姐!”
青莲俩人也俱泛红了眼睛,过去抱住她。
三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
半夜。
房中烛火掩映,灯盏中火苗跳动,隔着纱幔,床榻上朦朦胧胧,万事恢复至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