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脾气好么?”
方氏摇头笑的无奈。
“好什么?气人的时候气死人,哪像颜汐这般乖巧,娘可真是喜欢颜汐。”
她说着怜爱地摸摸颜汐的头,眼中浸透慈爱,还自称了“娘”。
颜汐瞧望着她,这一小段时日的相处,实则她觉得陆伯母与陆伯父好像是真的蛮喜欢她。
所以他们会为她做主么?
颜汐没想下去,听方氏继续道:“我见他蛮喜欢你,那日要送你回寝居,看冰灯那日还主动过去,与你聊了那么久。”
颜汐无语。
她有那么一瞬,差一点便想要直接告状,但一想到那厮的狠,再一想阿泰和桃红,终还是没赌。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方氏有了旁的事要忙,让她回去了。
转眼夜幕降落,这天,很快平静过去。
********
翌日,腊月十七,距离颜汐离开陆府还有一日。
过了这一日,次日午时就是她离开之时。
这夜颜汐翻来覆去,越想越怕,怎地也睡不着。
别说他力气大的惊人,单单是他那副体格,她就招架不住,如若到了他的地方。
他岂非更肆无忌惮,更猖狂。
她可怎么办?他会不会弄死她......
绝望之际,她甚至想去找李胤......
这一夜,颜汐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天亮醒来,她开始烦躁,朝着那“桃红”没事找事,发了好几次火。
但那女子或是料到了,纹丝不动,半点慌乱都无。
其也不是个普通女子,颜汐猜测她应该是陆执的杀手。
但眼下她管她是什么?
将将到了正午,江知衍来了。
那女子打断:“望颜汐小姐不要见。”
颜汐偏不,本就不知去哪里出气,泪眼汪汪的瞧着柔弱至极,却斩钉截铁:“你凭什么管我?我偏要见,就是陆执在,我也是想见就见!”
女子不语,但在颜汐出门之际再度开了口:“还有一日,颜汐小姐就能和阿泰小哥与桃红姑娘团圆了,但愿莫出差池。”
颜汐紧攥了下柔荑。
与江知衍相见的时间并不甚长,对方很认真,很欢喜,颜汐却始终有一搭无一搭,走神更是常有之事,没甚热情。
是以没得一会儿,江知衍便关切地让她回去休息。
颜汐也便走了。
********
翌日,腊月十八,距离颜汐离开陆府唯剩半日。
小姑娘几近一夜未眠。
到了当日,且不知是不是那“桃红”什么时候给陆执传了消息。
邻近正午,那男人大驾,什么也没说,只一个眼神,小姑娘像小猫一般,抽噎着...
终是姑且认了命......
*********
午时阳光充裕,明媚,几枚梅花缓缓飘落,陆府上下,万事祥和,如平常一样,没半分不同。
傍晚夜幕降临,灯火璀璨。
陆伯陵房中传出几声笑,举杯和儿子轻碰。
“你说的对!”
屋中烛火通亮,陈设奢华,两名婢女在一旁伺候。
方氏坐在一边美人榻上。
“你们爷俩今日倒是有雅兴,不如派人把颜汐唤来,别就光你们俩欢喜了,让我也欢喜一番,提前感受一下儿女双全的喜悦...”
陆伯陵敛眉,颇豪放,明显微醺:“唤,把颜汐唤来,来人,去把我的乖女儿唤来!”
陆执眉眼含笑,落了杯盏,缓缓斟酒。
酒入杯中,发出“哗哗”轻响。
房中的方氏的贴身婢女听了笑,微微一福。
“老爷夫人等着,奴婢这就去唤。”
她说着笑着朝着珠帘走去,然人尚未到,手还未碰得那帘幕,突然,外边传来一股子急切的脚步之声,转而便有婢女失魂般急迫急躁地奔了进来。
这股子毛躁无疑打破了屋中欢愉的气氛。
国公夫人方氏挂在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明显便有些不悦了去。
这般须臾之间,婢女已然拨帘入内。
“老爷,夫人,不好了!”
方氏当即便落下了脸去。
“毛毛躁躁地干什么?什么不好了,给我安稳着说!”
婢女连连称是,脸色惨白,抬了脸去。
“老爷夫人,颜汐小姐不见了!”
屋中空气骤然一凝。
方氏、陆伯陵皆顿时一怔。
须臾之间,陆执端起倒好的酒,手腕一动,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第29章 藏妹
陆伯陵仿若是当即便醒了酒。
人沉下脸面, 顷刻变得凌厉了去,冷声怒道:“什么话?什么叫颜汐小姐不见了?”
方氏也早从榻上起了身,脸色冷白, 声音微变。
“是啊,你说的是什么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把话说清楚!”
这前来通报的婢女唤名倚翠,是桃香阁八-九日前刚换的一个三等婢女之一,哭着道:
“是,是...”
“小姐上午还好好的,晨时奴婢在暖阁打扫那阵子还听到了小姐同青莲桃红说想吃藕粉桂花糖糕
了。青莲说要问问膳房今日能做否, 一切都很平常,同往昔没有半分差别。”
“奴婢同小珠、小柳在外打扫的打扫,洗衣的洗衣,跑腿的跑腿, 也没过多注意小姐房中的事, 唯知今日午时小姐同青莲桃红出去了躺。小姐没说去哪,奴婢几人也皆没在意,只道是小姐出去散散步, 或是去其它小姐们那窜窜门。可, 可这一出却是再也没回来!”
“...黄昏之时人未归,开始奴婢四人也没甚理会, 想着或是老夫人、夫人留了小姐用膳, 听曲,看戏去了吧。可天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人却是一直未归!”
“小柳、荷花惦记,奴婢与小珠也是, 想着如若是宿在了旁处,总该派人回来告诉一声,让奴婢们灭了灯火才是。如此,小柳与荷花便分别去了老夫人那与国公夫人这打听了,结果都说小姐今日并未来过。”
“奴婢和小珠也分头去了两个小姐平日里有些许走动的其它小姐那问,结果和小柳荷花的一样,人人皆说小姐未曾去过。”
“...正觉得奇怪和有些担忧的时候,小柳发现,发现小姐房中竟然,竟然缺了东西!好些小姐平日里常用及着喜欢的东西都,都不见了!”
她言到此,陆伯陵与方氏眼中明显现了变化。
陆伯陵厉声道:“你说什么?你说她什么不见了?说个明白!”
婢女颤声:“是,老爷,是...是小姐的好些衣物都,都不见了!”
心口皆“砰”地一下,夫妇两人俱瞳孔微放。
陆伯陵一下便站起了身,颜面冷的骇人,眼睛直直地对着那婢女,抬手指向她厉问:
“你说她的衣物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陆伯陵也不可能是没听懂。
方氏已快步过了来,紧张地拉住丈夫的手臂,手轻抚丈夫的背脊安抚。
“老爷莫急,稍安,这其中定有误会,颜汐不会的,她没有理由,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那么乖的孩子,她不可能...再说,她能去哪?”
陆伯陵的脸色一阵子白,一阵子红,呼吸明显粗粝了去。
这时,听身旁的儿子朝下开了口:“此事莫要外传,以免坏了颜汐小姐的名声,去,把桃香阁中剩下的婢女带来,再去四门打听,颜汐小姐今日到底有无出府。”
小厮婢女领命。
他言罢起了身,转而扶着父亲坐下:“此事有些蹊跷,父亲莫急,妹妹很乖,胆子很小,不似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先确定她是否真的出了府,赶紧找人要紧。”
陆伯陵抿唇出了口气,闭了眼睛,冷沉着脸,一言没发。
母子二人分站他左右。
陆执不时站直了身子,微微抬头,微垂的长睫在眼睑下留着一抹淡淡的影子。
方氏手中拨着佛珠,一连拨了好几下。
等待,异常漫长。
而后,桃香阁中剩下的三名婢女先被带了过来。
加之先前来传消息的那个,一共四人。
四人并排跪在屋中,分别是小柳、荷花、倚翠、小珠。
前两个为桃香阁原本便有的婢女,后两个乃是新面孔。
七八日前,桃香阁换下了两个丫头。
起因是一人得了肺痨,传染了另一个,皆被送出了府。
四人惨白着脸,俱紧迫,尤其那前两个。
两人身子发抖,大气都不敢喘,跪在那,微垂着头一动不动,所言很少,几近没有,倒是后两个说的略多一些...
再接着一炷香后,北后门,传来了确定消息。
“老爷,夫人,世子,颜汐小姐今日午时,确有出门,没再归回,且是趁着午时护卫换岗交接之际的短暂空隙之间,带出了行囊。”
那通报之人越说声音越低,听话之人的心越来越沉。
陆伯陵暴怒,立马寒声唤来了人。
“传董煜,给我找,马上给我细细地找!”
趁着尚未宵禁,陆伯陵手下的第一护从董煜马上召集了部分士兵,从国公府北后门往四面八方搜了去。
然,一夜未果。
到了第二日,详查之下,那当镯子之事很快浮出水面。
种种迹象皆表明,人早有计划,为主动离开。
陆伯陵几近一宿未睡,气愤渐渐消退,变作了难过和担忧。
方氏也早红了眼尾。
陆伯陵不解,甚是惋惜。
“她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
“莫不是你我唐突,她终还是不愿入陆家?”
“还是不满那门婚事?还是...”
陆伯陵没说下去,闭了眼睛。
方氏转头,亦是叹息。
一连三日,陆伯陵没间断派兵寻人,甚至动用权势施压。
在长安各个出城要道皆设了重重关卡,细细巡查。
但在这京都一手遮天,权势滔天的他竟然三日过去了,连半个人影都未找到。
那小姑娘如同人间蒸发了般,消失了...
*****
某别院,卧房。
颜汐坐在桌前,小脸冷白,身边不止是桃红,青莲,还有七八个黑衣女子。
她与青莲桃红三人被束缚在此,寸步不得离开。
外头白日里,士兵巡查的声音间或飘入屋中。
颜汐心口狂跳,眼中水盈盈的,双手紧攥。
扪心自问,她没想到陆伯伯会动用这般大的力气找她。
没想到她一介孤女,还是个有着污点,一个罪臣的侄女能让他这个大雍第一豪族的掌家人如此兴师动众。
但他就是把这长安城掀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她!
士兵每每过来,都会被“此乃陆家世子的别院”这般说辞劝退。
这日下午,又有一支人马寻到了此处未敢进来,三日来,已是第三次。
很快,外边又归于平静,众兵撤离,也恰是在这时,堂屋响起房门开启之声。
几个黑衣女子的呼唤让颜汐尚未见着人,便已知晓了来人是谁。
没一会儿,昂藏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男人似笑非笑,拨帘进来,正是陆执。
小姑娘当即:“你也不怕遭报应!”
她声线软柔甜糯,骂起人来也不似骂人。
与她的紧迫恰好相反,男人从容的要命,且一看就心情大好,听她之言,轻嗤了一声。
颜汐继续:“陆伯伯是不是很急?”
陆执没答。
颜汐气着又道:“他是你爹爹,你就让他这般!”
小姑娘话还没说完,脸一下被他捏住,剩下的话语也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俩人眸光相对。
男人呵笑一声:“你在他心中重要,我也很高兴,不过那又如何?你还回得去么?”
颜汐挣扎,使劲儿推他:“坏人!”终是挣脱了他的束缚。
陆执很是无所谓地收回了手来。
这时外头传来了通报声。
“世子,江世子来了。”
颜汐听得,心中自然有波动。
但见陆执的脸上浮现一抹不耐的暗色,半晌方才起身,居高临下,视线又对上她的视线,慢条斯理地系上衣服,警告道:“你敢耍花招,我就让他明天去见他的太祖父。”
小姑娘泪盈盈地顿时怂了去。
*****
前院,会客堂。
江知衍在房中来回踱步,脸色苍白的很。
此时的他宛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乱如麻,一刻都平歇不下,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这般不知在房中走了多少遍,他终于看到外边窗上映过一个龙姿凤章的身影。
转而,不等对方推门进来,江知衍已经先他一步开门奔了出去。
“陆兄!!”
陆执平淡的很,微笑了下:“你怎么找这来了?”说罢抬步入内,唤人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