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待她依然如故,甚至更好,像亲人一样。
她不能让阿泰受这冤枉,更不能弃他于不顾。
“我不知道,你...你要如何?”
轻轻抽噎,小姑娘终还是哭了出来。
陆执松开了捏住她脸的手。
他要如何,他当然心知肚明。
只是眼下没说。
男人站直了身子,唇角微动,低眸:
“明日午时,京兆府,你来,我告诉你。”
第9章 方法
颜汐哭着点头,应了声。
陆执抬手,随意拢了下氅衣,腰杆笔直,又恢复了适才之态,冷淡至极。
颜汐抽噎两声,混乱的思绪渐渐抚平些许,眼睛缓缓转转,试探着道:
“我能现在见见人么?”
出乎意料,那男人竟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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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天已明显变得寒冷起来,尤其这会子空中有雪花零零散散地飘落。
颜汐气喘吁吁,青莲搀扶着她,俩人几近小跑。雪色披风的映衬下,人显得更加娇柔,好似一朵开在风雪之中的小白花。
她主仆二人在前,陆执缓缓在后,眼睛几近未离那纤弱的身影。
半炷香后,到了天牢。
此处非京兆府,天牢环境甚糟,门窗不严,潮湿阴暗,刚一踏足就有着一股子发霉味。
阴森森的冷风吹来,颜汐脚步微顿,第一反应,竟是都不敢入内。
她裹了裹衣裳,拿着帕子捂着口鼻,颤着心,终是慢慢走进。
昏暗下,牢房两侧仿若一个个铁笼,不时耳边传来犯人脚腕上的锁镣之声,间或有人呻-吟、哭泣。
小姑娘只看了一眼就马上别开了视线,无疑心中更慌更乱,也更加担忧。
许久,她方才在昏暗的光亮下寻到了阿泰。
少年褫衣而坐,低着头,在逼仄的牢房中,微光下,看不清神色。
“阿泰!”
颜汐的心旋即便紧缩了起来,与青莲急切奔过。
牢中少年显然未想到,大惊,忽然抬眼,待得看到小姐,人呼吸骤急,马上跑了过来。
“小姐,您怎么来了?您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呢?”
颜汐泪眼汪汪,金豆子呼之欲出。
“你可还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泰叹息:“都怪我疏忽!我,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货物是一批一批买的,入库存放的时候,是我与胖子、瘦子三人亲自摆放的,根本就没有,没有觉出里边有东西......”
他越说声音越小,十分懊恼,而后又叹息一声。
自然也知道,那黑心物不过是药-粉,半个巴掌大小而已,不打开细细搜查也不可能发现。
可话说回来,那东西价格不菲,是谁心肠这般歹毒,放了这要命的东西来害他。
“小姐快离开这,这里边脏....”
“等我救你...”
阿泰嘴唇抖动几下,眼中含泪,仿佛要说话,但又没立刻说出来,终是低下了头:
“小姐莫要为我太废周折,这事给陆家知道已是污点,江家言情书网...”
他没说下去,抬起头来:“...我又没有贩卖,最多定个窝藏的罪,五年最多了,我能挺过去,千万不能因此污了小姐的名声!”
颜汐泪眼婆娑,哽咽道:“人有几个五年?何况...”
她眼睛瞧向了这牢狱的周遭。
何况此处这环境,天儿一天天渐冷,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未知。
颜汐:“你便别管,也莫要担心,好好照顾自己...”
阿泰:“小姐...”
青莲哭着又与阿泰说了几句,叮嘱他一番。
一炷香后,俩人擦干眼泪,出了天牢。
外边已是满地玉尘,雪花轻飘,迷人眼睛,明明已是正午,却也看不出是正午了。
青莲为小姐戴好了衣帽与面纱。
抬头,颜汐就望到了站立不远处的男人。
陆执与下官相对而立,正不知说着什么,间或眉眼与唇角之间露出浅淡疏远的笑意。
但即便是这样的笑意,在侧眸落到她身上之时,也会慢慢消失。
颜汐只与他视线对上了一下,便低头避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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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陆府的马车是陆执派送的,到时已是下午。
颜汐刚一进府门便被告知江知衍来找过她。
这十多天来,江知衍自然没少来陆府。
说是日日都到也毫不夸张了。
返回寝居,桃红便详细告知了事宜。
“江公子问小姐去向,我说小姐和青莲去了集市。他蛮欢喜的走了,怕是去集市找小姐了。”
颜汐知道了也便罢了,此时她心乱如麻,对其余的人与事皆提不起兴趣。
青莲与桃红讲述了经过。
桃红震惊:“世子怎么......”
是的,任谁都能看出,陆执对她有意相难。
但别人意外,颜汐当然并不。
一下午她皆心不在焉,反复捉摸,想了四件事。
第一,事情很蹊跷。
第二,那个梦。
第三,要不要去求国公夫人。
第四,陆执让她去京兆府干什么?
除去第一第二,眼下多想无济于事;第三第四,皆让她害怕。
这是陆家,本来偷着做生意就是忌讳,何况沾上了摇欢散。
她和国公夫人并不熟悉,也终究是寄人篱下,哪知人会怎么看她?
最最关键,如果因此得罪了陆执怕是得不偿失,会反害了阿泰也不一定。
转眼天色暗了下来。
雪已渐停,银砂挂满树枝,忽而一阵风来,吹起一层雪尘,四下飘零。
桃香居正房之中,烛灯次第燃起,窗牖上不时映出一个骨架纤细,凹凸有致,长发垂腰的可人倩影。
月洞门外,梅树避身,枝摇雪晃,一男子藏在其后,眼睛蓦地睁圆,紧紧盯着那道忽隐忽现的身形,一动不动,目眦欲裂,就快滴出鲜血一般,少倾,一连吞了好几下口水,浑身胀热。
男子双手伏地,待得视线被遮,慌乱地从树后爬出几步,眼睛继续紧盯着那房中的美人,半时都舍不得离开。
然正销魂之际,脖颈突然一紧,被人一把拎起。
男子“啊”地一声,吓得肝胆俱碎,转眼脸色惨白。
“谁?谁?”
“爷饶命,爷饶命,爷饶命。”
他口中不断低唤求饶,但对方于他身后,缚住他的双手,一言也无,只逼迫他前行。
男人跌跌撞撞,狼狈至极,不知行了多久,更不知自己到了何处,唯知一道房门被他的身子撞开。
接着他便双腿一软,被身后之人踢中膝盖,一下子趴跪到了屋中地上,双手正好触到一双皂靴。
惊心之际,身后“刷”地一声,火折子被打着,屋中有了光亮。
也是这时,他恍然抬头,循着那双脚朝上望去,终见身前太师椅上依坐之人。
瞳孔猛然间放大,然一声讨好的呼唤尚未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他“啊”地一声惨叫。
皂靴踏手,椅上的男人不疾不徐,重重地碾踩着脚下之物,声音冷而凛冽。
“几次了?”
“啊,世子,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陆执沉声继续:“我问你,几次了?”
“啊!”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二房夫人的母家侄儿——王清安。
半月前王清安方才入府,起因是家中有高人指点,出了主意,让他已探亲的名义,在陆家住上阵子,好好表现,多多讨得国公爷和陆二爷的欢心与赏识,进而能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
此人家境优渥,实为一方富甲之子。
然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贪图享乐,尤其好色。
但以前就是再贪美色,他也绝没到被哪个姑娘迷得五迷三道,不惜偷窥的地步。
眼下不然,自打第一次见到颜汐,王清安便如同着了魔般,半个月来睁眼闭眼全是那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更是几次三番,忍耐不得,夜深人静之时,指头儿告了消乏。
他确是近来天黑之后,日日藏于桃香居附近偷窥那小姑娘。
然十几次之中也便只有今日和前几天的一次看到过人的身影。
不想刚刚得手两次就被抓了个现行,还是被......
“不敢了不敢了!世子饶命,我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王清安一声惨叫,脸色惨白,渐渐的血色全无。
十指连心确实不假。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怕是就要断去了之际,那男人终于抬了脚。
王清安一下子便把那被碾过的左手收了回来。
无疑,已是鲜血淋淋......
然他管不了那么多,手是保住了,命却未必。
府上谁人都知那小姑娘是大房的人。
更谁人都知,世子乃大方独子。
想着,王清安已然吓得傻了一般,连连叩头求饶。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这是...这是最后一次,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说着已抬起了手,猛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我糊涂,我糊涂,我糊涂!!”
待到十几个之后,那皂靴的主人抬了脚,终是拦下了他的手。
王清安心口狂跳,顾不得疼,也顾不得狼狈,蝼蚁一般卑贱地跪在他身前,仰视着他,嘿嘿笑着,讨好地开口:“世,世子...”
陆执眸光深邃,垂眼,好一会儿方才悠悠开口。
“喜欢她?”
王清安哪敢点头,但听其接了下去。
“想睡了她?”
男人微微挑眉,继而唇角轻动:“很难么?”
王清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尤其后边之言......
陆执慢慢起身弯腰,大手拎起了王清安的衣襟:“明日午时她会出府,用点方法,让她听话。”
人言毕,王清安脑中“嗡嗡”直响,还没待反应过来,只见陆执已然松开了他的衣服,慢慢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之后,抬步出了门去。
王清安呆跪在原地,虎目睁圆,良久,一动未动.......
第10章 事态
亥时,夜深人静,颜汐房中纱幔微动,青莲小心翼翼地拨开一道缝隙走出来,转身认真将轻纱遮好。
她走到烛盏前,灭了一盏烛灯,回身仔细小姐的动静,见她睡得安稳,放下心来。
返回房中,桃红尚未就寝,点着灯正在桌前画着什么,青莲走过,顺着那纸张瞧去,笑了出来,催促道:“赶紧睡吧!别说,这几年跟着小姐画画,你的画技倒是越发的精进了。”
桃红没顺着她的话说,反倒是气汹汹地“哼”了一声。
“你也不让我去!你可知在宅中等着有多煎熬!我能做什么?多画些雪莲花,给小姐祈福,保佑小姐顺顺利利!!”
青莲无声地叹息一声。
那“雪莲花”一事,是沈家尚未出事前,小姐儿时玩乐,孩子气的童言童语。
因着生的洁白无瑕,好看的很,是小姐丁点大时最喜欢的花,她给它赋予了特别的寓意,说这雪莲花是她的幸运花,能保护她。不过那已是陈年旧事,早没人记得了。
桃红此时提起,又气汹汹地在这不停地画,不过是画给她看,对着她出气呢。
死静片刻后,青莲方才柔声说了话。
“阁中总要留一个人打掩护,今日江世子不就来了么?”
“那你留下呀!”
“我不是怕不顺利,有什么危险嘛...”
桃红一扭身子,哼了一声,眼圈渐渐泛红,低声骂道:“烂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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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颜汐早早地醒来,也早早地准备妥当,只待时辰到了应约出门。
她心中惴惴,说不怕必然是假,不知陆执意欲何为,加之那个梦,任谁也安心不得。
眼下唯一的好,他相约的地点是京兆府。
京兆府,毕竟是衙门。
眼见着时辰快到了,一名二等婢女叩响房门。
屋中三人一坐两立,都有些紧张,心不在焉,骤然听得叩门声皆吓了一跳。
桃红率先开口:“谁,谁呀?何事?”
外边的婢女道:“是我,小柳,桃红姑娘,老夫人房中送来一碗莲子羹给小姐,说日渐寒冷,给
小姐补身。”
颜汐听得,让桃红去开了门。
门被打开,小柳把食盒递给了她。
桃红让人先出了去。
青莲过来帮忙,将盒中之物拿出,转头朝颜汐问着:
“小姐吃得下么?”
早膳午膳颜汐都没吃什么东西,因着有事也没什么胃口,现下亦然。
但是老夫人送来的东西,当然不能不吃。
小姑娘点了头,起身过来,坐到了桌前。
自从入冬以来,老夫人与夫人皆颇惦念她的身子,这也不是第一次给她送吃的了。
颜汐吃了小半碗,胃中颇暖,倒是舒服,落下汤匙,青莲道:“小姐,该走了...”
颜汐心弦紧绷,点了头。
桃红将俩人一直送到了垂花门。
待出了大门,走出不远,早雇好的马车正在相候。
颜汐抱着汤婆子,被婢女扶了上去,眼睛有些不敢看四周,很怕被人看见。
青莲同马夫道了地点,上了车,落了帘子,不时,车渐渐行了起来。
颜汐乖乖地坐在那,衣帽未脱,手中始终抱着汤婆子取暖,胆战心惊。
因为事态,也因为她毕竟是偷着跑出来的。
她性子很乖,胆子很小,不是不守规矩之人,可昨日今日已一连两次出府,很怕被夫人与老夫人知道。
但没能所思太多,马车起步,跑起来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她便突然感觉身子骨有些异样,不甚舒服。
颜汐没说,即便和亲近如斯的青莲也没说。
因为那感觉不是哪疼哪痛,甚至不是什么难受之感,而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感受......
没一会儿,她便有些意识到了是什么,小脸羞红,转而发起热来。
一旁的婢女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间或对她嘘寒问暖,十分关心,但颜汐一句都没听进去,始终低着头,心中羞愧至极,吓的甚至就要哭了:自己怎么会突然......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那十几次梦,起先几次,醒来之时都要被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