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笛,”他说,“你不是想去看看他们吗?”
闻笛手指微蜷,抬眼对上夏剑屏的视线,片刻后深叹了口气。
“你想我怎么做?”她问。
“让夏剑屏带我们去他父亲的地下秘密基地,”许思庙说,“阻止夏国纲继续人类进化实验。”
“好。”闻笛点点头,随即又看向夏剑屏,喊道,“喂,大少爷,听到了没?”
许思庙:“……”
夏剑屏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道:“听到了。”
“行,”闻笛道,“那带路吧!”
许思庙:“……”
夏剑屏一动不动,只是直直地看着闻笛,黝黑的眼瞳深不见底:“我凭什么帮你们,背叛我父亲?”
这问题问得好啊,闻笛又看向许思庙,充当着一个完全没必要的传话人角色:“对啊,他凭什么呢?”
许思庙笑了笑。
他从闻笛袋中掏出一把夏剑屏带过来的枪,上膛,扣动扳机,枪口对着对面人胸口的位置。
“你想死的话,”他说,“我可以告诉你,怎么死。”
夏剑屏看了眼枪,那是他来前特意挑的一把自动式□□,全长约900mm,口径5.52mm,初速至少在每秒1000米以上,穿透力极强。
而他与许思庙的距离不过百米,如果开枪,子弹穿透他心脏的时间不到半秒。
但夏剑屏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如果我不想呢?”
如果爆头没用,那爆心脏也不一定能要他性命,那把枪的杀伤力或许很强,但也仅限于此。
许思庙轻笑,手中的枪慢慢被精神力覆盖,枪口像是冒了团火。
“没关系,”他说,“只要我想就行。”
夏剑屏一脸平静:“你威胁我?”
“算是吧。”许思庙道,“如果你确实感觉到了威胁的话。”
夏剑屏歪头,难得认真思考了好一会,看向闻笛:“你希望我死吗?”
闻笛一时沉默,不知为何就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与夏剑屏交流的场景。
在第三场比赛前,她就听过对方的大名,那时候白珠对他的评价是——好战。
后来接触,她发现这个形容其实已经非常委婉了,夏剑屏不是好战,而是想杀/人,战斗只是他表达杀/人/欲/望的一种手段。
而那个人,包括他自己。
是的,闻笛能强烈地感觉到,夏剑屏有自/毁倾向。
他最想杀的人,是他自己。
但他杀不了自己,所以这种欲/望,便施加在了别人身上。
闻笛就是那个别人。
作为被选中的大冤种,虽然知道对方从小就受到的遭遇很可怜,可闻笛并不想同情他。
“我很记仇,”她说,“我希望你死在我手里。”
她表情漠然,语气冷淡,说出的话也不怎么好听,可夏剑屏却笑了。
“好,”他应道,“我等你来杀我。”
第47章
最近联邦星际网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在平台上突然发文章爆料,说联邦军队私底下在做人类与异种融合的人/体实验。
其实网上像这种爆料不计其数,大多都是一些网友为了故意吸引人弄的噱头,没有实际证据。
但这次不太一样。
文章里详细披露了这个人/体实验的一些内容,包括实验开始的时间,实验室的具体位置,参与实验的研究人员名单等等,还附有一些相关的照片。
其中最令人心惊的,除了参与的研究人员名单里有生态研究院副院长关云乐的名字外,则是实验失败的数据。
二十年来一共进行了二十一场实验,其中只有一例实验体未被污染并存活下来,其余二十例均在实验后异化,变成了畸/形的怪物。
这失败率高得吓人。
爆料者更是愤怒地指出,军方在进行人/体实验时,并未征得实验体的同意,也没有告知实验内容,在实验进行时还会采取电击拷打等方法,令实验体在痛苦中挣扎,手段残忍,毫无人性。
这篇文章一经发出,便立马窜上了热搜,引来了网友们的激烈讨论。
此时距离研究院举办的第三场比赛结束已经将近一个月,作为当时直播的观众,不少人依然没有忘记隔着屏幕时看见巨蚺的那种恐慌。
加之那巨蚺是军方大少爷夏剑屏建模出来的,联想到这个,不少人对文章的内容更是深信不疑。
一时间联邦星际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对军方的指责,大家对这种如此丧心病狂不顾伦理的行为感到愤怒的同时,更是担心这样下去会产生越来越多失败的实验体,最终造成人类变异,走向末日。
更有甚者开始组织众人实名上书,要求军方尽快停止这个惨无人性的实验。
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惊动了联邦最高层。
在生态研究院第四场比赛即将开始的前一天,作为军方一把手,夏国纲迫于各方压力,终于不得不召开记者会,亲自出面说明。
生态研究院院长办公室——
闻笛坐在沙发上,一边含着棒棒糖,一边打开光脑,进入联邦星际网站,点开上面最大的一个实时在线直播间。
人/体实验这种违背人类道德的事在网络上纷纷扬扬发酵了几天,早已受到联邦全人类的关注,军方此次召开的记者会刚一开始,就有十几亿网友涌入了直播间。
弹幕上的留言密密麻麻,闻笛看了几眼,毫无例外都是对夏国纲的谩骂和谴责,大家的怒火比想象中要高很多。
“开始了?”许思庙刚跟周提录商量完事情,从一旁过来,漫不经心地坐在闻笛旁边,“我看看,看他们能有多会编。”
闻笛默不作声地往一边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视线却依旧停留在直播间里。
这次的人/体实验事件闹得很大,军方的十六名领导全来了,里面竟然还包括了夏剑屏。
他坐在最边边的位置上,一副懒散且事不关己的模样,即使面对镜头,也自顾自地玩着自己的游戏。
好在没多少人关注他,站在一旁的一名士兵将麦打开,递给他的父亲。
“各位,今日召开记者会,邀请你们前来,是想澄清前段时间网络上流传的关于军方人/体实验的误会。”
夏国纲坐在台上的最中间位置,一身整齐的军装,胸口挂着各种荣耀勋章。
他面色沉稳,对着台下一众记者争先恐后地提问,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缓缓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作为军方的主要负责人,我将会尽力解答在座的所有问题,请大家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
话音刚落,一名记者就抢先站起来道:“夏将军,你刚刚说是误会,那你的意思是,军方没有进行人/体实验吗?”
这问题直接干脆,问出了所有人最为关心的点,闻笛与许思庙对视一眼,许思庙笑道:“你猜他会怎么回答?”
闻笛皱眉,如果回答军方没有进行人/体实验,肯定不会有人相信,爆料的文章附有部分照片,可以证实这个实验的存在,现在的网友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但如果直接承认,怕是会激起更大的民愤,那对于夏国纲来说,召开这个记者会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承认,但又不完全承认,最好再打一波感情牌,网友是最吃这一套的。
闻笛看向视频直播里的夏剑屏:“连自己儿子都拉出来了,他会怎么回答不是很明显吗?”
“是,”许思庙笑道,“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闻笛:“……”
光脑里传来夏国纲的声音,清晰而又冷静:“不可否认,军方在十六年前,确实开展了一项秘密的实验,实验内容是研究异种有利于适应环境的性状基因是否可跨物种遗传,实验目的是为了提高人类的生存能力。”
底下记者纷纷记录,又有一名记者站起来道:“你说实验目的是为了提高人类的生存能力,请问你能详细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可以,”夏国纲朝身边的一名士兵稍稍颔首,“打开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半空中出现一面虚拟屏幕,上面是一份分析报告。
所有人抬头,待看清内容后倒吸一口冷气。
闻笛跟着瞄了一眼,发现那报告与那天许思庙在1096项目实验室给他们看的一模一样。
“这是近几年来关于人类在食物资源方面消耗量的数据,”夏国纲道,“早在十六年前,我们的食物资源就已成负增长。”
他缓缓扫视着众人,面对镜头,加强了语气:“理想状态下估计的话,我们的营养液原料储备将会在未来一百年内完全消耗完毕。”
会场内一片安静,记者们默默无语,显然都被这数据给惊到了。
“非理想状态下估计的话,”夏国纲继续道,“可能不到五十年,我们的星球就会大规模陷入饥荒,人类总数会急剧锐减,直至灭亡。”
有记者从虚拟屏幕上收回目光,质疑道:“可是夏将军,怎么证明你这数据是正确的呢?我在各官方网站并没有查询到这份分析报告。”
夏国纲顿了顿:“为了避免造成恐慌,这份报告只对联邦相关部门公布,如果你们质疑它的真实性,可以现场打联邦粮食局或联邦统计局的官方电话求证。”
众记者议论纷纷,有人当场拨通了这两个部门的电话,得到回答后面色凝重的朝其他人点点头。
刚还在谴责军方行为的弹幕在数据出来后也逐渐转变了风向,大家的注意力也被成功转移到了食物资源负增长这个消息上。
“即使这个是来自官方的准确数据,”最初提问的那个记者反应过来,将问题带回主旨,“但是跟军方的秘密实验有什么关系呢?”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这是关于军方人/体实验的记者会。
夏国纲叹了口气,历经沧桑的脸上面露忧愁:“十六年前,我就已经得知联邦营养液原料储备不足,并为此一直寻找解决办法,后来有一次,我带领军队清理五级重度污染物的时候,发现一只被污染后变异的眼镜蛇。”
“众所周知,我们星球除了人类以外,动植物已经灭绝多年,那只眼镜蛇的发现,让我看到了希望。”
“在这个资源匮乏、寻找不到任何食物的地方,它是依靠什么存活至今的?我想解开它身上的迷惑,或许就能避免人类未来陷入饥荒的绝境。”
说着他突然起身,朝镜头前的众人以及底下记者深深一鞠躬:“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人类,军方的秘密实验长达十六年,却依旧没有解决我们粮食日渐紧缺的问题,我作为军方的负责人,实在是失责和无能。”
众人动容,有记者道:“将军严重了,你为人类着想的心实在可敬。”
实时弹幕里,谴责军方的言论也越来越少,有网友发了夏国纲的生平履历,上面记载了他多年来为国贡献的经历,不少人跟着点赞。
直到夏剑屏突然嗤笑了一声。
这笑声实在太过突兀,又含着满满的嘲讽意味,刚刚还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众人呆住了,下意识看了过来。
夏剑屏换了个姿势,继续旁若无人地玩着自己的游戏。
被破坏了的气氛却再也回不去,一名记者道:“将军,既然是跨物种研究,那你是否有拿人类做实验?又是否如文章上说的,罔顾实验体的意愿,使用了残忍手段?”
“这就是我要澄清的第二件事了,”夏国纲道,“想要获得异种身上某种与环境相适应的优良特性,自然避免不了需要人体参与实验,但军方绝没有罔顾实验体的意愿,对他们使用残忍手段。”
虚拟屏幕上,关于食物资源消耗量的分析报告被收起,转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份份签了名字摁了手印的自愿说明书和跨物种基因遗传临床实验合同。
“参与实验需要冒的风险极大,甚至很可能会付出生命,所以我们的实验体,挑选的都是监/狱里一些早已被判了死刑的罪/犯,他们虽然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终身,可我们军方在做实验前,仍旧充分尊重了他们的意愿,并没有使用任何强迫手段。”
会场后台依次出来十几个普通打扮的民众,在士兵的引导下站在了众记者面前,夏国纲离开自己的位置,走到他们身边。
“这些都是参与实验的犯人家属,”他一个个握手拥抱,最后对着镜头和记者们道,“在实验前,我们都会告知他们具体情况并征询他们的意见,所有参与实验的家属,同时还会得到一笔金额较大的抚恤金,以后有什么困难,我们军方也会尽力帮忙解决。”
他说得真情实感,话中的做法更是让人无可挑剔,刚刚提问的记者惭愧道:“将军所为,为联邦为人类,实在伟大,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实时弹幕也一改最初的态度,留言由谩骂全变成了夸赞。
夏国纲温和道:“是那爆料人的春秋笔法,误导了大家。”
说着他又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但他文章里,倒也有些话说得没错。”
“我确实有一次,并未征得实验体的同意,也没有告知实验内容,让他在实验中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立马有记者问道:“请问是什么时候?实验体现在是否还活着?”
“他就在现场,”夏国纲苦笑道,“他就是我的儿子,夏剑屏。”
所有人怔住了。
“你是说你的儿子,也曾经当过实验体?”有人难以置信道,“将军你没说笑吧?”
如果是让死刑犯当实验体,大家还能接受,毕竟这些人罪大恶极,本就应该被处置,就当是死前为人类做一点贡献,死后还能让家人得到一笔抚恤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