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她还发现耿氏和钮祜禄氏疑似都有孕了,她们不说,时舒也没上赶着去问,但提前请了擅长妇科的大夫来,预备着她们要用。
之后,耿氏和钮祜禄氏连忙过来请了安,话里话外都是不想弘晖阿哥生病的这段时间把这个事儿说出来,时舒只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之后还是透了个口风给正院。
府里好些年没有子嗣出生,宫里德妃都瞧着着急,要是耿氏和钮祜禄氏在这个时候闹个什么幺蛾子,孩子有什么意外,她可不敢背这个锅。
福晋对此没什么反应,她让人去告诉侧福晋这事儿托给她了,然后扭头进了小佛堂,谁劝都不管用。
弘晖落水的时间不大长,他病也不是因为着凉,而是吓着了,而且也不愿意跟人说话,尤其是福晋。
虽然他不愿意说,但福晋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几番试探之下,得出了真相。
弘晖的奶娘把弘晖带下水以后,想必是怕她问责,索性,想要了弘暄的命来将功折罪,刚好被弘晖看在了眼里。
福晋夜里坐在外间,静静地想,弘晖这一回应该是被她吓到了,他不敢相信他的额娘竟然是这么恶毒的一个人。
所以他不愿意见她,甚至夜里梦魇,她进去之后,只会让弘晖的害怕越来越强烈,她身边的人也不行,能进去伺候的,都是四爷亲自拨给他的人。
辛苦多年就为了这么一个儿子,到如今弄成这样,福晋哪里还有心思管院子里的事情。
她不是没想过解释,可是要怎么解释呢?
她对弘暄没有坏心?她只是想探查那边的消息一二,这些年弘暄不光在四爷跟前出彩,就连宫里,也是各处交好,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这么解释下去,弘晖迟早会明白,他的额娘是害怕他本该拥有的东西被弘暄抢走,接下来,他会不会仇视弘暄?但凡他敢露出来这么一丁点的心思,四爷会怎么看他?
福晋白天不敢进去看弘晖,只能进小佛堂给弘晖念佛,到了晚上歇在外间守着。
弘晖的病时好时坏,福晋也就在小佛堂和弘晖住处外间来回折腾。
四爷的后院头一回静悄悄的,耿氏和钮祜禄氏有孕的消息传出来,也没敢怎么吱声儿,恨不能把日渐大起来的肚子再缩一缩。
这么一直病着不是办法,福晋狠不下心来,其他人更不敢提,万一她们说了什么,以至于弘晖没被治好,反而情况更糟了呢?等四爷回来,他只会觉得是一群庸人耽搁了弘晖的身子。
不敢说,就只能听福晋的吩咐,到时候四爷回来,也有人在前头顶着。
下面的奴才们能这么想,反正回来都要被四爷处置,时舒却不能,别人没资格劝福晋,她这个侧福晋有,却不去劝,那是她的过失。
到时候万一牵扯到弘暄,四爷觉得她心中有怨,事情就更复杂了。
时舒无奈,只能一面叫人加紧给四爷送信,一面请示福晋要不要再多找几个大夫,她是没资格给宫里德妃那递信儿,只能盼着德妃关注贝勒府的消息,提早知道吧。
其实她现在的想法也跟福晋身边的人差不多,天塌下来了,总得有个人顶着吧,她和那些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想找个顶得住的人,而不是只想着让最前面这个人缓冲一二。
请示找大夫的事情,时舒没有找四爷提出来管家的嬷嬷,而是曾经从宫里出来的乌嬷嬷。
乌嬷嬷倒是没有别人那样怕担事儿的想法,她留在贝勒府里,就是四爷的奴才,但四爷的后院名义上还是福晋管着,她不光要为四爷办事儿,也不能惹了福晋的嫌。
这次弘晖阿哥的病,里面藏着不少福晋的阴私,她也在犹豫,要是太医看病的时候,弘晖阿哥梦魇带出来一两句,德妃是一定要责问福晋的,到时候她也一样要被问罪。
问题是福晋还有四爷可靠,她一个奴才,四爷那又不是离不了她,福晋也不会留她,难道真要这么被赶出去?
思来想去,这后院里现在她唯一能靠的,就是那位苏主子了,只是不知道,这位苏主子肯不肯用她?
她这边还在琢磨着怎么搭上苏主子,那边就有人瞌睡了递来枕头。
乌嬷嬷当即寻了个借口入宫去,反正福晋那边她一向不得重用,也没人关心她做什么。
进了宫,乌嬷嬷见了满脸怒容的德妃,知道四爷一早往这边递了信儿之后,深深感叹自己这可不就是来了个好时机。
德妃感叹她忠心为主,又夸了两句侧福晋的识大体,除了指了两个太医之外,还赐了东西。
乌嬷嬷回来的路上,脸上虽然不敢露出些什么,心里却是洋洋得意,这一桩差事办得是真的好,往常福晋防着她,不用她,她也没想到今日吧?
太医一来,府里这边立刻就知道了,乌嬷嬷察觉到福晋看她的目光不善,正院那边的人也是一个个的,恨不得要冲上来生咬掉她的一块儿肉。
乌嬷嬷丝毫不怕她们,她礼数做足了,按着侧福晋那边的说法,只说是自己出去找大夫的时候被人瞧见了,娘娘那边就得了消息,把她召过去问话。
太医都来了,也不能拦着不叫看,福晋压下心底的怒气,亲眼盯着太医把脉开方,确认了弘晖没说什么才放下心。
等到太医一走,福晋立刻叫人把院子围住,闲杂人等不许出入,气势很足,乌嬷嬷心里也有点发憷,但面上却是恭恭敬敬的,连声说自己是为了弘晖阿哥好云云。
福晋冷笑一声,不说信还是不信,叫人去请侧福晋过来,当面对证。
不知道怎么,乌嬷嬷忽然心里发慌,但一想,她去见侧福晋之前,就有意叫人瞧见了,侧福晋那边缺人,既然已经得罪了福晋,侧福晋应该不会既得罪人,又不要她吧?
如果侧福晋不要她,何必这么辛苦设这个局呢?
时舒被福晋叫过来时,看着地下跪着的乌嬷嬷,以及眼神不善,看起来想要借题发挥的福晋,不由得在心底无语了片刻,也有些庆幸自己的谨慎。
乌嬷嬷最开始透露出要投靠她的意思时,时舒确实动过心,但是很快就冷静了,虽然能用她坑福晋一把,但是她又何必呢?
贝勒府的主人是四爷,他可不是全然放手不管后院事儿的男主子,福晋虽然名义上是女主人,但其实也就是空有其名。
这些年来她从没对福晋动过什么心思,也坐到了侧福晋的位置,她没对弘晖下过手,弘暄照样能得四爷宠爱,四爷心里什么都知道,他就想要身边的人对他诚,他觉得合格了就行。
不用斗倒谁,他会自己往上提拔这个人。
而且乌嬷嬷这种背主的奴才,她不敢用,乌嬷嬷虽然不得福晋重用,但是福晋也从来没轻慢过她,就这样她都为了往上爬背叛福晋,这次她尝到了甜头,下次没准还会这么干,那倒霉的就是时舒了。
化用四爷的一句话,她又不缺奴才用,为什么要让自己凑合呢?
而且这件事情瞒不过四爷,等他回来,也许这一次她争赢了福晋,却可能输了四爷的心,用一个背主的奴才,是蠢,利用弘晖的病算计福晋,是毒,这种又蠢又毒的人,四爷不光会从此厌恶了她,还有可能觉得她糟蹋了弘暄救弟弟的那番心意,不让她再见弘暄。
福晋的地位天然就在那,倒不了,而她能依靠的,就是四爷和弘暄。
她现在跟福晋斗,又斗不倒福晋,这么干就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傻子才会这么选。
时舒坦然看着福晋,一脸茫然:“妾身只是命人请示福晋,可否出去请几个大夫为二阿哥把脉,旁的一概没有。”
她从始至终也真的就是吩咐了这个,顺带提了一嘴弘晖阿哥病成这样,不知道街上的大夫有没有这个本事治好而已,乌嬷嬷是自我脑补过了头。
福晋大约一开始只是想纵容她,让她出个错借机打压,再后来,就是想借着乌嬷嬷背主这件事彻底让她在四爷那失去信誉。
但她们都没想到,时舒自始至终都只是不想让弘晖在她掌家的这段时日出事而已。
审问车夫的太监回来,验证了时舒的说法,她的吩咐是让出去找些好的大夫进来,哪知乌嬷嬷一上车,就改了口去了另一处地方,紧跟着就是她进了宫。
也就是说,时舒这边的吩咐没出问题,是乌嬷嬷自作主张。
乌嬷嬷早就懵了,吓得瘫坐在地,到现在她其实也没太明白过来,但她知道,侧福晋不要她了,而她又得罪了福晋,她想起临走时德妃的那些赏赐,忽而明白过来,也许早在那个时候,娘娘就看清了她心底暗藏着的得意。
这赏赐不是给她的忠心,而是念在她伺候多年不容易,最后给的一点恩惠。
她伺候娘娘多年,当时要不是得意忘形了,其实能从蛛丝马迹里看出娘娘真正的想法的,可当时的她一心沉浸在喜悦中,没来得及细看。
事情这么轻易被审明白了,乌嬷嬷以挑拨福晋和侧福晋的关系被拖下去,福晋这一院子的严阵以待仿佛成了笑话一般。
时舒和不远处福晋对视一眼,目光丝毫没有退让。
第二十三章
有了太医照顾着, 弘晖的身子日渐好了起来。
转眼就是宫里德妃的生辰,时舒自然要跟着福晋去恭贺,中途她去更衣的时候, 就被德妃跟前的一个嬷嬷叫住了, 然后再一进屋子,里面坐着的就是德妃。
德妃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夸她识大体, 第二句就是,四爷早在她叫人来之前就送过信了。
时舒回了座位上, 一琢磨, 感觉自己后背一阵阵的发冷, 她轻轻捂了捂心口, 庆幸自己当时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四爷人在外头, 其实还是知道福晋的秉性的,也许是出去关心弘晖, 也许是怕她为难, 所以特意给德妃来了信。
总之,她要是当时一狠心缩回去, 什么都不管了, 四爷那儿辛辛苦苦刷来的印象分要打一半的折扣, 就算四爷体谅她的胆小, 但以后还放心她单独做事吗?
四爷要是一辈子只是个亲王,那倒无所谓了, 她到时间带着自己的陪葬跑路就是, 但以现在的情形,四爷登基以后她最低也是嫔或者妃, 要再往上走,就必须要能撑住场面了。
福晋那边的人也替她担心, 短时间内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犯在了四爷跟前,一件在德妃跟前,等四爷回来了,必然又要狠狠清算一番的。
福晋倒不会有事儿,她们这些奴才逃不了。
有胆大些的想劝福晋想个法子,福晋压根没心思听,她在后院这么多年,只有弘晖一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弘晖来得更重要。
从福晋娘家来的人还好,她们是乌拉那拉家的家生子,一家人都死死捏在福晋手里,哪怕心里再怎么不平,也只能照旧做事,等着四爷回来清算。
从内务府出来的宫女就不一样了,纷纷开始捧着银子寻门路。
短短几日,时舒这边真的假的消息就被塞了一大堆,还都是福晋那边的,有些太假的她当然不信,但像是福晋寻着家里人问外头各府里世子情况的这种消息,听着不像假的。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时舒屋里收了弘暄的十幅画的时候,御驾回京,四爷和弘暄也终于回来了。
四爷回来换了身衣裳,就急匆匆又入宫去了,直到第二天才歇下来。
弘暄出去这一趟,回来也眼瞧着长大了不少,时舒细问了弘暄落水的事情,发现他有意无意地瞒着些什么,但无论如何,他既然没出事,时舒就也不再细问。
四爷第二天晌午,就来了时舒的院子里,跟她商量,要把她哥哥的儿子挑个好的带进府里来,和弘暄作伴。
原身的哥哥读书也就一般,做官勉强及格,是靠着四爷的提携一路安安稳稳到现在的,但也就是六品小官,还是外地的那种,也是因为这个,当年给弘暄挑伴读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要从苏家找。
现在忽然来这么一出,时舒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四爷放弃维持后院中的平衡了,准备抬举她娘家。
仔细算来,这平衡其实也没有维持多久,她这边一弱,福晋那边立时就起来了。
四爷要再抬她,对她来说自然是好处更多,她现在是侧福晋,已经是最高的位置,四爷就只能抬举她娘家,这样一来,跟原身家人相关的任务,应该也快完成了。
除此之外,就是四爷来她院里又勤快了些,外面都传侧福晋又开始得宠了,唬得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挺着个大肚子来给她请安,还送了自己做的一些针线活。
大概她们也被提点过了,她们刚进府,这边侧福晋“失宠”,侧福晋心里对她们什么感觉,天知道,但是勤恳些讨好总是没错的。
不用说,这估计也是四爷叫人暗示过的,她只管施恩就行,先让人训了一顿这两个格格身边的人,怀着孩子呢,还动什么针线,然后就是各种赏赐,两个格格感恩戴德地回去了。
而福晋那边,已经开始称病了,这次不只是府里了,还有连带着宫里。
时舒心里默默给福晋点了根蜡,然后就在四爷的默许和纵容下接手后院的事务。
有了四爷的准许,也没人敢跳出来闹幺蛾子,时舒虽然知道现在她其实也只是四爷手里的一个工具人,就和从前福晋一样,但是既然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学习机会,她当然是万分用心。
除了府里的事情,还有以前福晋在外的交际,只不过福晋对标的是各府的福晋,她能对标的也就是各府的侧福晋,而且因为牵挂着不知道哪一年就会发生的废太子事件,以及之后的九龙夺嫡,她也就是按着四爷的吩咐去各家府上说说话,没有怎么结交人。
因为以前和李贵人来往过的原因,倒是还见了一回她,只是多年不见,李贵人也不复从前的模样,但她瞧着也还年轻美貌,只是身上妆扮没有从前那么珠光宝气了。
李贵人生的弘皙阿哥现在还得皇上的宠爱,而且太子妃也是皇上亲自认证过的贤惠,不是后院有人给她气受,那就是毓庆宫的原因了。
哪怕时舒不知道废太子具体是哪一年,但看着眼下这光景,只怕是不远了。
临走时,李贵人给了她回礼,时舒带回去一看,是一些缂丝花鸟的团扇,上面的图案瞧着眼熟,时舒想起李贵人第一次给她的东西里也有这样的东西,翻出来以后,她发现还是一样的图案。
看来李贵人没有忘了她,那么冷淡的原因就只能是避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