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沉默的给扶她起来，小心的给她额头涂药，换伤，眉眼认真，就是一言不发。
可能是相处久了，哪怕对方表情平静，但林芳依然能察觉到对方平静下的隐忍怒火。
气氛诡异的沉默，林芳莫名有些怂，迟迟不知开口说什么。
一直到人整理好伤口，换好药水。
“我有林朝看着，而且出发前爸妈也有提前和这边打招呼。” 她有些讨好的拉着人衣袖，弱弱的解释道。
“要是林朝没赶到呢，要是对方直接……” 他压抑着怒火，闭了下眼睛，又不说话了。
天知道，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人有多慌，等坐床边看着人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各种后怕。
林芳抿着唇，她能说她做了最坏的打算么，反正这年头监控不完善，实在不行，她准备打算动用空间的。
她在明，对方在暗，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而且对方都设了这么一个局，她不入局，如何黄雀在后。
她承认她有赌的成分，可她也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能彻底摆脱林家，能找到躲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对她来说，这个诱惑太大了。
她太厌烦林母一次一次的折腾了。
“对不起。” 她抿着唇。
对不起，空间是她唯一的底线，她不能说。
她抬头，拉着人衣袖，软着声音道，“陆泓谦，我头疼～“
一遍一遍，他终究没忍住心软，温凉的指尖轻触着对方的额角，林芳仰着脸，一脸乖巧的看着对方，
眼神一遍遍巡视着眼神晦暗的看了她好半天，陆泓谦看着她额角的伤，涂了药水的伤口青青紫紫，狰狞一片，“疼么？“
林芳倒吸一口气，后仰避开对方的指尖。
“我还以为你感觉不到疼？” 陆泓谦声音低哑。
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林芳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候有多害怕，害怕过后就是生气，非常生气。
林朝是他找的人，如果不是林芳亲自吩咐，肯定不会离开的，而且听完林朝的复述，他便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调走人，故意以身试险，她故意的！
眼看气氛不对，林芳又仰着脸主动贴到陆泓谦手边，陆泓谦，我伤口疼。”
眼看人不搭理，她哭着一张脸，“好疼，陆泓谦，我好疼。”
一声一声，简直像扎在了他心里，他不想心软的，可偏这人握着他的七寸，简直无孔不入，攻心掠地。
他抿着唇，嘴角几乎绷成了一道直线，他扭开脸，“妈说，他和婶子这两天就过来。”
“啊？” 林芳脸僵了，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妈和师娘为什么要过来，她们怎么知道的。” 林芳开始慌了。
“小刘昨天往家给爸报平安的时候，婶子正好和妈在一起。”
林芳蒙住了，装哭也不哭了，想到师娘永无止境的眼泪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立体循环的唠叨，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这辈子最怕人对她好，最最怕对她好的人伤心，陆泓谦还能仗着人心软撒撒娇，可师娘就难办了，想想上次受伤，她可是整整被念了好几月啊。
这简直雪上加霜，晴天霹雳。
出院，赶紧出院，把伤口挡挡，头发理理，这蓬头垢面的简直看着不要太凄惨。
林芳刚想张口，就看到陆泓谦沉着一张脸。
这，这又咋了？
咋了？
“你听妈和师娘要来就这么紧张？”
林芳瞪大了眼，“这，不是，不是……”
陆泓谦眼色沉沉的看着她。
林芳咽了咽嗓子，然后往床上一倒，“哎呦，我头好疼，不行了，我头好疼，肩膀也好疼，后背也好疼……”
真的是为了哄人连形象都不要了，
陆泓谦面无表情的看来她一眼，拿被子把人裹好。
林芳眼皮颤了颤，偷偷碰触到人目光，刷的一下又闭紧。
果然人就是不能做亏心事，不然对谁都心虚气短，这会理不直气也不状，连插科打诨都得小心翼翼。
第118章
自打听闻师娘他们要来, 林芳就有些辗转反侧，陆泓谦把病床上的枕头放平，又按着肩膀把人裹紧在被子里, 压着声音道，“安安分分好好休息，妈和师娘那里我去说。”
林芳心底一松，扬起嘴角就想笑，对上人黑压压的眉眼，赶紧收敛立马乖巧闭眼，不一会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陆泓谦果然说到做到, 第二天林芳握着电话和远在首都的师娘各种保证，“对，就两天就回去了。”
“泓谦在旁边呢，我没事, 真的, 这两天配合公安同志做完笔录，等差不多出个结果就回去了。”
大冷天的，而且也这么大年纪了, 林芳是真不想她们折腾。
林芳是好话赔尽, 又是保证又是央求，加之陆泓谦也在旁边说相, 师娘她们才勉强放心。
病房外小刘哥拼命招手, 陆泓谦看了一眼，看着病床上又沉沉入睡的林芳，站起身给人掖了下被角, 起身轻巧的带上病房门。
楼梯拐角小张和林朝唧唧歪歪也不知道在说啥，远远看到陆泓谦出来立马招手, 想起来是在医院压着声音喊了一声，“陆哥，陆哥！”
“林芳怎么样，好点了没？”
看着人满脸亢奋的表情，陆泓谦没搭理他，直直走向林朝，“情况怎么样？”
但这丝毫不影响小刘哥的倾诉欲，他凑在人旁边啧啧有声，“陆哥，你是不知道啊，这不大的地方简直是卧虎藏龙……”
小刘恨不得拿出说书的架势，绘声绘色，甚至连比划带描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人在现场亲眼所见。
陆泓谦看了人一眼，小刘哥乖巧闭嘴。
最后还是林朝简单的把经过说了一遍，那对夫妻人贩子被抓了，院子里的孩子也救了出来，上线也抓了一批，更多的还在审讯。不过，赵青山死了，而且要不是警方反应快，连带着一起的男人吴也差点没抢救过来。
“死了？”
林朝点头，“割喉，一刀毙命。”
小刘没忍住在一旁插话，“那真是狠人，说是警方到的时候，赵青山已经死了，一看公安同志，然后反手又给了自己一刀。”
“吴国东，就是带赵青山一起的那个，后来被救了下来后，自己全认了，说是都是自己谋划的，听赵青山说了林芳有钱，就找林母想坑林芳的钱，后来要钱不成才想拐卖，拐卖也是想着后面能威胁要钱。“
“没说赵青山，没说林家。”
林朝摇头，“吴国东说是都是他自己的主意，林母什么都不知道，是被他威胁的。”
陆泓谦直皱眉，这逻辑不对，他们找上赵青山明显是因为它是赵老师和师娘的血缘关系，无论是想拖他下水，还是当个替死鬼，但现在赵青山死了？而且对方明显和赵青山林母撇清关系的架势？
“那为什么杀赵青山？”
“说是赵青山贪得无厌威胁他要钱，他没有，愤怒之下动的手。”
陆泓谦拧眉，“之前你查到的东西你都给警方了。”
小刘哥点头，“给了，不过隔着地区呢，估计得等一阵子。”
陆泓谦捏了下鼻梁，对着林朝问道，“林家那边怎么样？”
“林……“ 林朝突然卡了下壳。
“没事，你就正常称呼就行。“ 小刘在一旁插嘴。
林朝挠了下脑袋，还没等他继续，就听到小刘哥叭叭，“医院那边已经确认林母是中风了，据说是惊惧交加，吓的，现在人瘫在床上，口歪眼斜，话也说不了。”
小刘哥双手一摊，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陆哥你是没看到，他们村来了好些人，我看着好多七老八十的还有背着过来的，林老爷子牛气的。”
小刘哥忍不住竖了一个大拇指，“当场拿拐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林父那么大岁数了生生被打断了一条腿，我们回来的时候还听着他们在医院吵吵呢。”
“不过，”小刘哥低头瞅了陆泓谦一眼，“我听他们意思，估摸着会找林芳一趟。”
“让他们等着。” 陆泓谦低头。
结果没让久等，转头，杨母，也就是杨文欣她妈主动认罪且自杀了。
“自杀？” 林芳诧异的抬头。
“嗯。” 陆泓谦点点头，手下不停继续坐在病床边削苹果。
“按着杨母所述，警方核查到吴国东有个儿子重病，在宁城医院治疗，吴国东年轻的时候和杨家有过一段时间的工作接触，在困顿时杨家曾给过帮助。”
“吴国东也已经招认有受到杨母指使。”
“人死不牵连别人，所以，杨家是弃车保帅，断尾求生？” 林芳疑惑道。
陆泓谦摇头，“警方已经确认此事杨叔不知情。”
“她应该是为了她女儿杨文欣。”
“杨文欣？”
“对，最初和吴国东联系的应该是杨文欣，不过吴国东以前受过她们杨家恩惠，这些年一直有联系，之前他儿子生病需要大笔钱，你还记得
陆泓谦站起身，把手里削好的苹果一小块一小块切好递过去，“有人相见你。”
“叩叩”
林芳抱着盘子抬头，就看到病房门口乌泱泱一堆人。
出了这样的事，别说林大哥几个，就是林大伯，林二婶，还有林爷奶，加上一些堂哥堂嫂，连着村子里的长辈，晃晃荡荡十几个人都来了，一间小小的病房里挤满了人。
病房里无比拥挤，可是又无比沉默，林芳一一扫过太爷，大大爷，林校长他爹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没有人开口，屋子里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她看着臊眉搭眼远远站在后面的小林校长，心底叹一口气，对着满脸乌青斑斓的林小弟，主动问道，“你这是怎么，挨打了，刚回来就打架！”
几位长辈对视一眼，眼底松了口气，愿意开口就好说，回过神来又满脸羞愧，一把年纪的人了，让他们倚老卖老，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
“姐～”林小弟张了张口，袖子下的拳手紧紧握着。
看着病床上裹着纱布的林芳，林小弟心底翻腾的厉害，他明明知道是谁伤害的，可是，他不仅不能帮忙，甚至现在还要来一起来道德绑架。
“没有没有，是他和永铮、建党拌了几句，自家人，都是自家人……”林大婶本来是想缓和下气氛，结果越说越说不下去。
林芳垂着眼，没出声。
后面的太爷看不下去，拿着拐杖对着林大伯后腿窝就是一脚，林大伯一个趔趄差点直接跪了。
“在村里一个个不是能说会道的吗，赶紧的，有话说话。” 他娘的，大半夜一群人又是跪又是求，让他们一群老家伙来倚老卖老，结果见到人了，一个个还拿腔作调起来了。
村里这些长辈现在是看着林家就头疼，一群糟心玩意，能把人折腾进公安的，这十里八乡都是少见的。
要不是怕以后影响村里的年轻人说亲嫁人，他们才不来走这一遭，气不过对着林大伯又是一拐杖，“你是嗓子眼里长骨头啊，不会张嘴了是吧。”
迁怒，妥妥是迁怒，林大伯是明明知道也是想躲不敢躲，林母这一把操作，可把林大伯坑惨了，尤其林母出事，不仅仅影响的是林家几个孩子，甚至林大伯，林二伯，他们几家也都得在村子里遭人议论，抬不起头。
迁怒，旁人不知道么，不，在病房的每一个人都会知道，可还是没一个敢站出来拦的。
这是一个工作和考试都需要政审的年代，工作，考试，这也是一个村子人情世故很看重的年代，说亲，嫁人，都是讲风评的，尤其村子里又几乎都是一个姓，一笔写不出两个姓，眼看着林父是“吃屎的狗改不了”了，管不了林父，这还不有林家一大家子呢。
最终，还是一大家子的老家长站了出来，林爷爷张了张嘴，声音嘶哑，自大出事后，这几天他都没睡，生生老了好几岁，林奶奶更是一下起不来床，这几天都是在医院靠着输液，这过来还是坚持着做了轮椅过来的。
“你爹娘这次的事，爷知道，他们就不是个东西，天底下就没有这样当爹娘的，简直混蛋都不如……”
林爷爷气的手直抖，说一句喘几句，看得出来这次真的是被林父他们伤透了心。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伤人的又不是她，她是受害者不是么，她摸着额头沉默不语。
他们老林家就没出过这么丢人的事，被说老林家，就是村里也没见过这么出格的，林爷爷想想这几天明着暗着的人，就捂着胸口疼，他是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小芳，你爹娘就是再犯混，你再恨他们，可是，你不为还在部队的老小想一下么。”林奶奶也是气的几宿几宿的没睡，眼睛都哭肿了，可是事情还是得解决，老三两口子，病的病，中风的的中风，大的指望不上，几个孩子眼看着工作也不行了，哪怕医生都不建议她折腾林奶奶还是撑着一口过来了。
“奶知道，这事你爹娘做的不对，这么多年，也苦了你，你刚生下，那么小一个，你娘没奶，还是找你大嫂子借了几口奶，后来还没几岁大就开始帮家里煮饭干活……”
眼看林奶奶有长篇大论把陈芝麻旧谷子的事都给翻出来，林芳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
过去的事，她还没计较，旁人倒是先提了起来。
林大婶眼见着林芳皱眉越皱越高，扯了扯林大伯衣服，给人的使了个眼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