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赵丽芬,你胡咧咧个啥!” 赵老师急了,抖着手指着宽胖的妇人,气得脸都红了,“老子的钱,老子想咋花咋花,就是喂狗都不给你们这群白眼狼。”
“爹,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您现在有钱当然这么说,你有钱给人小姑娘买房买衣服,等您老了,没钱了,生病了,不还是得找我们这当儿作女的。” 宽胖的妇人撇着嘴,看着林芳阴阳怪气道。
别说赵老师,就是师娘听得都怒气不打一出来,“你这不清不楚说的是什么话,这孩子是我认得闺女,花钱怎么了,我高兴!”
“师娘~” 林芳皱着眉不赞同的看着人,师娘身体刚养好,这么生气可不好。
“站后面别说话。” 师娘紧紧抓住人手,不让林芳出声。
赵青云他们是她生的孩子,不管她和老头子认不认,血缘上总是这么定的,有些话她能说,老头子能说,林芳不能说,但凡林芳一开口便理亏了三分。
“我今天这话就撂在这了,小芳是我认得亲闺女,我怎么待她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
“还有,你们也别拿我和老头子养老的事说项,我告诉你们,我以后老了,病了,哪怕出门讨饭饿死,病死,我也决不找你们。”
“娘,您别和大妹一般见识,她一向疼小丫这孩子,也是看这孩子实在病的太重,担心这孩子,口直心快……” 看师娘气急,赵青云慌忙打岔道。
然后搓着手,仿若一个担忧孩子病情的慈父,语气悲愤又伤心,“娘啊,难不成您就那么狠心眼睁睁看着您孙女去死么?”
眼看师娘也不为所动,赵青云挪着膝盖,开始朝师娘身后的林芳苦苦哀求。
小姑娘年轻面皮薄,大庭广众,多少总会要点面子的吧。
可偏偏林芳也是个冷情冷肺的,眼睁睁看着人在那唱念打坐,躲在师娘身后愣是没出声。
不过林芳听着听着也有些好奇了,这人话里话外怎么那么肯定,首都的房子是老师给她买的。
“小姑娘,我知道早上吓到你了,叔给你赔个不是,可叔也不是故意来找事的,实在让家里娃这一病给闹的着急了。”
赵青云状似急迫从怀里胡乱掏出了几张照片,手一慌,飘飘洒洒正好飞散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群面前。
林芳眯着眼看着过去眼熟的老师婶子弯腰拾起照片,待看清楚最上面的一张,便不由的深深叹息,看来赵青云他们是有备而来啊。
无论什么时候买房子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当初老师看中的那个宅子是平反后返还的宅子,里面原先并不止住了一户人家,人都住了十来年,户主都没办法,现在冷不丁让人搬走,光一家一户的劝离搬迁都是一个大难事,更不要说老师那时候又不在北城住,也没个固定住所,中间人也怕谈到一半老师跑路,所以之前签了不少付定金委托合同之类。
还有一些是房子买到手,老师见房屋毁坏的厉害,又找人签了一些墙壁门窗修复的合同。
花钱跑路付钱的的合同全是赵老师经手,只有最后的房本落在了林芳身上,可不是说不清么。
“我们也是一看这底下是全是爹的字迹就误会了,爹上前两天又连一点救命粮食都不愿意借,叔早上脾气就有点冲。”
听听这话,一说师娘老师宁愿卖房卖家具花着大价钱给林芳在首都买房,都不愿意给生命垂危的孙子孙女一口吃的,这话说出来显得师娘他们多冷酷多不近人情啊,而赵青云他们又是多可怜多心酸啊,就是早上的冲动胡闹都有了充分的理由了呢。
最重要的是,林芳,作为一个享受好处的外人,现在人亲儿子都求你面前了,还能心安理得的攥着那房子么?大庭广众之下不要脸面的么,不解释几句的么。
赵青云他们这是在明晃晃的逼着林芳表明态度。
林芳大概冷笑一声,死死的攥着气的要骂人的师娘,她倒是要看看这群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赵青云絮絮叨叨仍在说着他们的不容易,说到为难初,五大三粗的汉子都不免落了泪,大部分人都是苦过来得,一时间深有感触,难免伤感同情,倒是挣了不少同情票。
“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赵青云一脸羞愧的抹把脸,然后低着头诚诚恳恳对着林芳说道,“不管咋样,早上是叔冲动了,叔和你道歉。”
然后便满脸窘迫的低着头搂着孩子,一副老实求批评的诚恳模样。
“赵青云,你们有事冲我来,揪着人一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赵老师实在是忍不住了,扯着嗓子怒吼。
赵老师他们也知道让赵青云这么一闹,无论怎么说也算是白费了,毕竟白纸黑字总是比空口白牙更让人多思多想。
而且更烦的是,即使今日这事过去了,小芳也免不了让人背后嘀咕几句,毕竟财富遭人眼。
老师越想越生气,觉得这群白眼狼就是故意来祸害人来了,恨不得照着人狠狠踹上几脚,可越是这时候越不能动手。
赵青云低着头也没揪着照片上的合同不放,这时候多说多错,反正那照片上的字迹是真的。
有时候比起详细解说,人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尤其是根据蛛丝马迹自己一点一点推测出来的。
林芳一直知道赵青云不是个蠢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当初举报完老师他们后还能全身而退,但并不知道这也是个狠人。
仿佛嫌弃给正在无限遐想的吃瓜群众带来的冲击还不够猛烈似的,赵青云咬咬牙,扬起手就啪啪直往自己脸上扇,一边扇一边嘴上还念念有词道,
“爹,娘,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对,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没一会儿,赵青云黝黑的脸颊都见肿了,可见赵青云一点也没收力,林芳甚至能看到人嘴角溢出来的鲜红。
“爹娘恨我怨我都没关系,我就求求爹娘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救救娃吧……”
“当家的,别打了,你别打了。” 一个瘦弱的妇人哭喊着扑倒人身上,看赵青云没听,转头有砰砰砰对着师娘老师他们磕头,
“爹,娘,你就饶了大娃他爸吧,家里这也是没办法了,我给您们磕头了!”
“大娃二娃快过来,给你们爷奶磕头。”
后面的妇人暗暗一推,一堆大的小的呼呼啦啦跪了半间屋子。
“爹,娘,求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可怜可怜他们,给口饭吃吧,求求您了!”
“爷,奶!”
“姥,姥爷,求求您们了~” 后面的孩子也跟着喊。
年纪小的孩子还不懂事一听有吃的,眼睛都亮了,啃着脏乎乎的手指直流口水。
大点的记得爹娘之前说过的话,蹒跚着去抱师娘的腿,眼巴巴的看着师娘道,“奶,我饿,饿!”
“爹,孩子真的病得不行了,还有这么冷的天,不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娃娃活活冻死在外面啊。”
赵青云媳妇一边哭一边磕头,“就这么几天,等过了冬天暖和了,我和她爹立马找活干,求求您们~”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哭爹喊娘的声音,赵老师被刺激的简直站立不住。
“赵青云,我告诉你,你别在这要死要活的,我之前就告诉你了,你就是跪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认你。” 老师喘着粗气道。
看人气的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林芳慌忙上去搀着人,“您没事吧!”
上了年纪的人,之前看着又没休息好,这么大刺激,林芳担心人气出个好歹来。
“爹,你都能把房子和家具卖了给不相干的人买房,咋就不能可怜可怜您亲孙子亲孙女!” 宽胖的妇人红着眼眶,凶狠的盯着林芳,横眉立目,面目狰狞。
有人唱黑脸,有人唱白脸,软硬兼施,既可怜又凄惨,不得不说这一幕许多外人都心软了。
可偏偏师娘他们不吃这一套,赵老师伸手拿了杯子就要砸人。
“别跟我在这哭可怜,孩子是你自己生的,吃饭治病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没钱,就是有钱也是要留给你娘治病。”
赵老师冷笑一声,“你娘前几年身体啥样你们不知道,我卖房子的钱还有脸来惦记,要不是你们上次闹那么一出,害得你娘能差点没从鬼门关救回来,我能后面又是卖房子卖家具么。”
旁边听的人群倒不由恍然点头,老赵不说大家还没注意,老赵家的这两年确实跑医院的次数少了。
“只要你娘能好,别说是卖房子卖家具,就是卖血卖肉,我都去。”
前些年他不是不担心的,老婆子那个身体,冷一点就咳,风吹吹就倒,来回跑医院那些年他几乎整宿整宿的都睡不着觉,就怕哪天他睡着了,人不声不响的走了。
后来人慢慢养好一点,他才放宽了心,只是让几个不成器的一闹,在医院抢救室外面,他就想着了,要是老婆子走了,那就一个也别想走了。
幸好,幸好他遇着了个好孩子,虽然老婆子不愿意说,整天和小芳整得神神秘秘的,东一罐子止咳露,西一榔头下地种菜,可这身体好了是铁一般的事实,只要人好好的,非要究根到底做什么!毕竟医院年年的检查报告可在那放着呢。
“爹!” 赵青云想说话。
“滚,别叫我爹,我没你这样的儿子,赶紧都给我滚,看着你们就来气。”
看着这群白眼狼他都眼都疼,赵老师眉毛一竖,声音寒凉,“我前几天就警告过你的,再见你们一次我打你们一次,滚!”
“爹,你要是这样说,那回头等开学,我可得好好去问一问人学校领导,这哄着人卖房卖家具筹钱买房,却连人亲孙子治命钱都不让掏,我到要问问这是哪家学校教出来的学生?”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林芳眯着眼看着几欲癫狂的赵青云,眼神晦暗,这人是冲自己来的。
“买得起首都两进的大院子,连口粮食都拦着不让借,还有脸上学,这样的畜生上了学也是畜生!” 宽胖的妇人唾沫四溅,几乎喷了林芳一脸。
人气急反倒平静了,林芳她还想确认一些事情。
她也不是不知道这群人什么意思,不就是挑拨离间,顺便让林芳落下一个贪婪别有用心的名头。
可林芳不明白的是现在交通说方便不方便的,这离离着北城也算是山高水远,这群人是怎么连房子的地址情况都知道的那么清楚的,不仅能找到这些个合同,甚至连当初老师委托人的合同都翻了出来。
林芳擦了擦脸退开两步,盯着人问道,“我也很好奇,这些合同照片你们是哪来的?”
按理说这种合同有的不应该是保密的么,普通人可没办法能随随便便集齐这么多!
“你管我们哪来的,怎么着有脸做没脸让人说啊!” 宽胖的妇人斜睨着林芳冷哼一声。
林芳看着沉默的赵青云点点头没说话,看来是冲着自己来的没错了。
林芳不在意,师娘倒压不住火了,“什么有脸做没脸看的,人自己会挣钱,你问问在座的老师,哪个不知道小芳从前几年就开始挣钱。”
大冬天的,小姑娘一身单薄的睡衣外面只随意裹着件棉袄,纤细的脖颈垂着,瘦瘦弱弱,让人又想起了前几年林芳宿舍因着稿费闹出来的事,就是因着林芳挣钱多闹出来的。
“对!” 赵老师也在一旁搭腔,忍不住挺着胸脯骄傲道,“小芳可不止那点稿费,她还和人出版社签了小说出版,这会加印的都该上了吧。”
“哟,出书了,也不说给老师寄一本啊。” 总有人还是偏向林芳他们的,之前带过林芳课的老师打趣道。
“去去去,要看,书店自己买去,那么大人了,一天天的净想占孩子便宜。” 一听这话,赵老师护犊子的性子立马就上来了。
“老赵你这话不凭良心啊,我找自己学生要本书咋就不行了。”
“呸!” 赵老师不理他,转头对着大家乐呵呵道,“笔名还是以前的笔名,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
众人哄笑,老赵这性子啊,真真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那要是没钱呢?”
“没钱不看,没钱!” 赵老师吹胡子瞪眼。
眼看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赵青云急了,扯了下宽胖妇人的衣袖。
“爹,你这话干嘛,大家伙又不是傻子,她就是挣得再多又如何,首都那一套房子得多少钱!”
宽胖的妇人斜睨着林芳一眼,“难不成您想说这房子是这小丫头片子出钱买的!”
说完还意味深长的朝看热闹的人群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