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悦笑着拍拍她的手，“我也是。”
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顾希悦带着他们走了左边那条路，昨晚萧珩留给她的图纸，她看了好半天才看明白。
“小姐，我们应该走右边，这边才是去西风镇的路。”
卫林站在岔路口，着急道。
“无妨，我们先去西凤镇隔壁的井泉村转转。”
顾希悦义无反顾朝前走去，卫林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梅香紧步跟上去，见卫林没有跟上来，回头瞪他一眼。
卫林见顾希悦执意如此，只能跟上去，走之前殿下交代过，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她们，至于其他事情，听从顾希悦吩咐就好。
见梅香由要瞪他，立刻笑嘻嘻道：“听小姐的，小姐说啥就是啥。”
梅香这才露出笑脸，朝他点点头。
又走了一炷香时间，路边开始出现房屋，令顾希悦惊讶的是，这里的房子并没有比南荒好多少，有些甚至比南荒还差。
南荒的房子一溜过去，都是三间房带一个院子，虽然是茅草顶，土坯墙，但是看上去还挺整齐，不像井泉这边，有些甚至只有一间房。
他们的院子里都摊着麦秆，一路过去都伴随着夹杂着霉味的麦秆味。
顾希悦在一户人家院子旁边停留了一下，蹲下身从麦秆下面捏起几粒发芽的麦子。
凑在鼻尖闻了闻，眉头微微皱起。
看样子，前阵子那场大雨，井泉村也好不到哪里去，估计也是担心口粮不够，这才把出芽的麦子收回来。
如果麦子发芽后并没有发霉，吃下去或许没什么事，但是这已经是发芽后并发霉的麦子了，吃下去肯定对人身体有影响。
顾希悦拍拍手，扔掉手里的麦子，继续往前。
井泉村东西走向，三人从中间路上穿过去，一会时间就走完了，半个时辰都不到，整个村子，只有在中间房屋比较集中的地方，看到有两个铺子，一个打尖的客栈，除了这三个房间像样点，是两层的楼房，其他都是三两间的土坯草顶屋。
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井泉村的人们已经陆陆续续起来忙活，打尖客栈也开门做生意，顾希悦带着梅香和卫林进了客栈。
客栈掌柜一大早见人进来，还挺意外，连忙亲自迎上去。
“三位客官，请问是吃饭还是……住店。”
顾希悦抬头看着楼上冷冷清清的样子，猜测这里恐怕很少有人住店，便笑着说：“吃饭，早上有什么吃的？”
掌柜轻松笑了笑，连忙道：“早上有包子，稀饭，腌萝卜干。”
“那就六个包子，三碗稀饭，一盘萝卜干。”
“好的！”答应完，掌柜又犹豫着说：“不过，三位客官可否等一会，包子还需要一盏茶时间才能好！”
“无妨，我们等着就是。”
顾希悦爽快说完，转身在靠墙的桌子坐下，这里既可以看到客栈的动静，也能看到窗外的情况。
掌柜笑着答应，转身急匆匆朝后厨走去，催促掌勺的快点，声音大的前面厅堂里都能听见。
看样子，店里并没有店小二，前厅里只有掌柜一人。
“小姐，你这样装扮还挺好看的，虽然没有女扮男装，但是看上去就像个良家妇女。”
梅香说完，自知失言，捂住嘴一副说错话的懊悔样。
“是嘛？”
顾希悦笑着摸一下自己的头发。
她没有女扮男装，就是因为她这身体装不像，个头都不到一米六五，身材又玲珑的过于诱人，这大热天的要是裹胸装男人的话，简直太难受了，所以干脆把自己往淳朴打扮，脸上颜色稍微弄黄一点，眉毛画粗糙一点，再在脸上点两颗痣。
装扮完后，看上去五官依然精致，只是肤色掩盖了美色，脸上还有两颗碍眼的痣，加上她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侠气，自然就没有人把她跟娇小姐这个身份联系上。
最起码不引人注目。
梅香和卫林也是普通打扮，三个人看上去就是赶路的行人。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顾希悦一句话让梅香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掌柜就端着托盘上早饭，大盘子里六个大包子，虽然不够白，但是热气腾腾，三碗稀饭和一盘萝卜干也很快上来。
“客官请慢用！”
掌柜的一声招呼后，立刻退下。
顾希悦拿起一个包子，吹了吹，咬了一小口，并没有吃到馅，又往里咬了一口，这次终于咬到陷。
不过，尝到陷的一瞬间，她眉头皱了起来。
梅香也咬了一口，脸上的表情跟顾希悦差不多。
“掌柜的，你过来一下！”
第26章 吃饭没盐
掌柜的着急忙慌跑过来, 看了一眼顾希悦的情形，一脸歉意。
“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是我不给陷里放盐，而是实在买不到盐，不仅我们这里买不到盐，就连周围几个村子都买不到。”
顾希悦大吃一惊。
“盐如此紧缺吗？”
掌柜眼神警惕着看看门口，见无人进来，这才叹口气，继续道：“今年麦子没有全部抢收回来, 老百姓没有粮上缴，上面便停止给我们供盐，上面不供盐，盐铺里的存盐价格疯涨, 现在一斤盐要一两银子, 就这都抢不到，我们这里的普通老百姓一年都存不到一两银子，现在连饭都吃不饱了, 哪里还有多余的钱买盐。”
顾希悦听的拳头都硬了。
这上面这么狠, 都不想想，没有盐人还怎么吃饭。
“现在没有办法, 我这里的存盐只剩下不到一斤了, 早上的包子尚且能就着腌萝卜干吃，下午的面食和炒菜基本上就没法做，这客栈能开几天, 我也不知道了，客官你看……要是不介意……”
“不介意！”
顾希悦扬扬手里的包子, “可以吃的，就这萝卜干还不错。”
见掌柜的松了口气，顾希悦又问：“没有盐，四周的村民吃饭怎么办？”
掌柜的一脸愁苦，摆摆手说：“唉，不能提，有的人家里去年腌的咸菜还有，还能勉强对付着，要是没有咸菜，就只能不放盐，唉！”
掌柜的叹气连连，顾希悦都跟着叹了一口气。
饭里没盐，那个味道想想都难受的慌，老百姓天天都要干活，人不吃盐，就没力气，这简直是要人命。
顾希悦刚要说话，见卫林一个劲看自己装盐的包袱，顾希悦连忙用眼神制止他，转头问掌柜的。
“这里可有盐铺？”
掌柜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本来隔壁就是盐铺，那时候盐供应多，一斤盐也就十五文，上面停止供应后，隔壁的盐被拉到西风镇去了，这里的盐铺便关闭了，我们想买盐就要去西风镇，不过那盐那么贵，我们也买不起。”
顾希悦跟梅香和卫林对视一眼，暗自乍舌。
南荒那里为了让村民过的艰难一点，一斤盐是五十文，这里不是流放地，现在看来，也比流放地好不到哪里去。
正常情况，一斤盐竟然需要十五文，她记得京城那边的盐一斤也就五文钱，同样都是朝廷供盐，这边正常时期是京城的三倍。
可想而知，这些多出来的钱落到了谁的手里。
吃完饭，顾希悦问多少钱，掌柜的开始算账。
“一个包子八文钱，六个包子四十八文，一碗稀饭五文，三碗是十五文，一盘萝卜干五十文，一共是一百一十三文。”
掌柜的算完，背部微微弯着，一脸不好意思看着顾希悦。
“这么……”
梅香刚要喊出贵字，被顾希悦拦了下来，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数出一百一十三文放到柜台上。
“掌柜的收好！”
掌柜的点头哈腰把钱一把拖过去，陪着笑脸说：“三位客官慢走！”
出了客栈，梅香一脸不甘，小声嘀咕着：“小姐，他们这东西也太贵了！在京城，一个包子才两文钱，一碗稀饭一文钱，那个萝卜干，一盘最多不到两文钱，他们这是抢钱呢！”
卫林在身后说：“今年麦子大部分都坏在田里了，又买不到盐，粮食的价格肯定会涨，特别是盐，这萝卜干就等于是盐，掌柜的自然要涨价。”
顾希悦点点头，“卫林说的对，不过依我看，他这客栈也开不了几天了。”
“为什么？”
梅香吃了一惊。
“现在老百姓麦子没收回来，也没有盐吃，有点钱还想凑凑买盐，那里吃得起这里的饭。”
梅香一想，确实是这样。
卫林在一旁不解道：“小姐，刚才在下想把盐拿出来让掌柜的看看，说不定他可以成为我们的买家。”
“不可！”顾希悦小声说：“这种大局面的盐荒，你要是突然露出来你有盐，就会引起大家哄抢，可别小看成千上万老百姓的威力，而且他们一乱，就会引起上面注意，到时候上面顺藤摸瓜，我们就遭殃了。”
“那我们怎么办？照这种情况，我们岂不是找不到买家了。”
梅香担忧道，本来出来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现在听小姐这样说，不免对未来忧愁起来。
“我们要找大买家收盐，最好是稳定供应那种，不着急，肯定会有办法的，我们现在出发去西凤镇。”
三人往村外走，一路过去，井泉村的村民们个个面黄肌瘦，走路慢腾腾的，途中，遇见几个女人端着碗，围在一个楼门修的很高的人家门口，高声求着里面。
“高善人啊，求求你，把你家的咸菜汁借我一碗，我家已经三天没有咸味了，求求了！”
“高善人呐，求你行行善呐！给我半碗咸菜汁也行。”
“……”
顾希悦看的心里难受，老百姓为了盐，被逼成这样，连基本的吃饭都保证不了，还怎么生活下去。
三人沉默着站在远处看了一会，等了一会，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有个妇人端着一个木盆。
“乡亲们！不是我家不帮你们，我们家也没盐吃了，这翁咸菜也要见底了，今天这半盆咸菜汁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们了，以后你们还是另想办法吧，求求你们不要再在我门前叫了。”
妇人声音坚定，给凑过来空碗盛满咸菜汁，到最后一滴都不剩，又冲大家说几句恳求的话，这才进去，进去后，里面响起落栓的声音。
外面求到咸菜汁的人，个个面怀感激，“我们也是没办法，今天谢谢高娘子了，等我家有盐了，我一定会还回来的。”
“唉！这没盐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老天爷那！你睁开眼看看，你这么对我们，是想让我们都去死吗？”
顾希悦别过头，女人凄惨的声音落到她耳朵里，敲打在心底，这种感觉难受的要命。
就好像被命运生生掐住了喉咙一般，喘不过气！
几个人在感谢的时候，他们身后来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破破烂烂的，也端着一个碗，见大人们的碗里都有咸菜汁了，她的碗里空空的，她嘶哑着声音求她们。
“各位婶娘，能不能把你们的咸菜汁给我分一点，我娘生病了，父亲出去干活了，我想给我娘做顿有味道的饭。”
大人们得到了珍贵的咸菜汁，有人看她一眼，想给她倒一点，但是看着自己碗里也没有多少，便犹豫了，最后离开的一个女人劝她说：“小慧呀，你娘昨天就咽气了，你快去找人把你娘埋了，一会呀，你到婶子家来吃饭，婶子给你吃点有味道的。”
说完一脸感慨走了。
这时候自己尚且难以顾及，更别说去照顾别人。
他们碗里的咸菜汁都是求来的，还要省着吃，两三天吃完后又没有了，到时候又去找谁求。
她走后，小女孩愣在原地，怯怯自语，“我娘没有咽气，她只是生病睡着了，等她吃饱了饭，自然会醒过来的。”
没有人听她说话。
顾希悦盯着她好久，见她慢慢往回走，那几个要到咸菜汁的妇人已经各自进屋了，她招手叫那个女孩过来。
小慧木木的转头看她，脸上瘦的脱了像，她看了看顾希悦三人，见他们穿的衣服还算体面，身上还背着包袱，犹豫了一下，便朝他们走过去。
顾希悦转头冲卫林说：“拿四张饼出来。”
卫林连忙解包袱，梅香帮忙着拿出来四张饼递给顾希悦。
小女孩到跟前后，顾希悦左右看看，这个角落还算隐蔽，没有注意到她们，便蹲下来一脸温和对小女孩说：“刚才我听她们叫你小慧，是不是？”
小慧眼睛直直盯着顾希悦手里的葱油饼，咸香味混合着葱花的香味直往她鼻孔里钻，她想移开眼神，却怎么都移不开。
她点点头，“是的，姐姐你是哪家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