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人,各位大人,既然你们愿意跟民女合作,民女感激不已。”
顾希悦拱手行礼,接着说:“民女是这样想的。”
她一个转身,变得自信坚定,“各位大人,民女自小离家,要是在这边开店的话会耗费时日,但是我们的乡亲们等不起,所以我愿意供盐给你们,你们分派给各个地方的盐商,民女来做这个行商,各位大人觉得如何?”
严大人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笑容,其他几位大人小声交谈了几下,都朝严大人点点头。
严大人沉吟片刻,问道:“如此一来,这个价格要如何定?”
之前,他记得顾娘子说,一斤盐的价格她可以做到七八文,现在她做行商,最起码也要六文。
毕竟,现在主动权在她手里。
顾希悦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民女愿意让利二到三文,供给你们的盐一斤五文钱,你们派发给各地盐商,每斤盐售价你们可以跟各地盐商签订协议,每斤盐售价不可以高于八文。”
严大人见顾娘子一点都不像开玩笑,说话有板有眼,俨然一副女商人的模样,心里感慨万千。
听闻她供一斤盐只要五文钱,心里松口气,就连让他如何约束盐商都想到了,笑着点头,“顾娘子思虑周全,这个价格本官觉得可以!”
顾希悦见差不多了,继续道:“严大人对价格没有异议的话,我们来谈谈交货地点,以及付款方式。”
基本上都是顾希悦在说,严大人补充,其他八个属官点头附和,文书先生忙着记录。
不是属官们不发言,而是顾希悦说话有条有理,把他们能想到的,没有想到的,都想到了,并且落实到协议条款中。
最后约定每个月最少交一次货,交货地点定在西风镇南边的海边,首次交货日期定在二十日之后。
付款方式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今日之后,知府大人需要派管事的去西风镇海边修建一个盐仓,用来保存盐。
顾希悦连样子都给他画出来了,海边简易码头的搭建,怎么布局,怎么进出运货。
等文书先生把协议条款一一写好,顾希悦和几个人看完没有任何问题后,便写上自己的名字,并按上手印。
弄好之后,严大人让管理乾州户部的同知给顾希悦发了盐引。
有了盐引,顾希悦就是官府确认的盐商,可以正大光明卖盐。
顾希悦把盐引连同协议宝贝似的卷好,小心翼翼收进自己的袖筒里。
之所以把交货日期定在二十日后,是顾希悦提议的,一方面严大人说在西风镇查到的那些盐,以及别处的存盐,分开来派给各地盐商,基本上够二十天所用。
另一方面,是顾希悦考虑到,萧珩在京城那件事情的进展,如果提前供盐,万一被发现,那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定在二十天后供盐。
当然,这方面的事情,顾希悦没有给严大人说,她只说自己要回去一趟,各方面协调,以及装船,运送,都需要时间。
严大人和几位大人都纷纷点头同意。
商议结束后,严大人就下了命令。
从今天开始,乾州辖属地区盐价统一恢复到八文钱一斤,让所有人都能尽快买到平价盐,日子尽量恢复到正常状态。
下了命令后,严大人一脸忧虑的跟顾希悦他们聊到粮食问题,顾希悦听完后想了想说:“民女有个建议,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当然方便!顾娘子,你尽管说。”
不仅严大人,其他人也想听她说。
所有人都知道,要是严大人被弄下去,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现在快被逼到绝境,有个人愿意帮他们出谋划策,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根本无暇顾及男女之别。
这个姑娘虽然黑点,脸上还有几颗痣,但是确实很有想法。
“于粮食问题,严大人不妨让另外几个受灾不严重的地区,借调一批粮食过去,解救严重地区看,您是他们的父母官,关键时刻,号召大家抱团取暖,一起度过难关,比依靠别人更靠谱。”
严大人跟几个大人听完都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听到顾希悦说抱团取暖,一起度过难关,比依靠别人更靠谱那些话时,他们心里热乎乎的,好像有股暖流从头顶留到脚底,全身都热了起来。
甚至脑门都瞬间清醒了。
对呀!
上面既然让他们孤立无援,那就抱团取暖,靠自己!
顾娘子这个想法简直太好了!
顾希悦见他们都在发愣,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刚要道歉,之间严大人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一副激动的样子说:“顾娘子,你说的太对了!”
“对对对,顾娘子的话让我等醍醐灌顶啊!”
另外几位大人也随声附和。
一番恭维,把顾希悦说的反而不好意思。
她笑笑说:“只是民女的一些小想法,还望各位大人不要见笑。”
“哪里哪里!顾娘子,你这个人,我严某认下了,如果顾娘子不介意的话,我们可否认个亲,以后你可以常来府里走动,到时候有些问题,严某还能跟你交流一下。”
顾希悦心里一动,本来还想着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来找严大人,现在他竟然说要跟自己认干亲,心里一喜,这样的好事,哪有拒绝的道理。
连忙行礼,“如果严大人不介意的话,不如民女认严大人为义父,严大人认民女为义女。”
顾希悦说完,旁边有同知遗憾道:“严大人,还不如问问顾娘子有没有婚配,令郎尚未婚配,虽然比顾娘子小两岁,要是顾娘子成为您儿媳,那岂不是一家人。”
顾希悦表情顿住,只见严大人拉下脸看一眼说话的同知,“那个竖子,一天到晚不学无术,让顾娘子跟了他,岂不是浪费,休要胡扯!还是义女好!”
说着脸上已经换上和蔼的表情,俨然一副慈父的样子。
顾希悦心里松口气。
严大人立即让人备礼,准备让顾希悦敬茶行认亲礼,并让人把夫人请来。
严夫人一听盐的事情解决了,她的夫君还要认顾娘子为义女,心里躇踌了一下,便想通了。
在严夫人和各位大人的见证下,顾希悦认严大人为义父,行完礼,敬了茶便改口叫严大人为义父。
改了口,严大人给了顾希悦一个腰牌,以后拿着这个腰牌,在乾州辖区内都能畅行无阻。
顾希悦小心收好,甜甜笑了一下,“谢谢义父!”
严夫人在一旁看着,笑着上前,摸摸她的脸,语气遗憾道:“希悦要是再白一点……啊,这?”
顾希悦只觉得脸颊上被轻轻扯了下,结果就看见严夫人一脸惊疑的神色,紧接着她把手凑到跟前,疑惑问道:“这是什么?你俩上的痣怎么一碰就掉了?”
顾希悦连忙捂住自己的脸,但是已经迟了,被严夫人扣掉的那块,下面白嫩的皮肤已经露了出来。
就算她挡起来,别人也已经看在眼里了。
严夫人也瞬间明白过来,“顾娘子,你脸上是伪装过的?”
所有人大吃一惊,都纷纷看向顾希悦。
有位同知说:“大人,这样不妥吧?顾娘子是从邻国回来的,如果她连真面目都不可示人,万一我们被她……”
不等那位同知说完,顾希悦拱手行礼道:“不瞒几位大人,民女身为女子,稍作伪装也是在路上不引人注意,还请各位大人见谅,只是从出门时就这幅装扮,民女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忘记了这回事。”
“请几位大人稍等,容民女去净面。”
严夫人等她说完,立刻就招呼人打水拿帕子来,“顾娘子不用亲自前去,我来准备水。”
顾希悦点点头。
很快,丫鬟端来温水,顾希悦当着所有人的面,背过身洗脸,用帕子擦干净后,慢慢转身。
顾希悦洗干净脸后,没有任何粉饰的脸蛋和五官就落在了所有人眼里。
她的脸,有清水出芙蓉的轻灵,五官灵动好看,皮肤白嫩的没有一点瑕疵,面容姣好的无可挑剔。
整个人好看的在整个乾州都找不到第二个。
她要是顶着这样的面容走出去,那真的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严夫人整个人惊呆了,严大人和几位属官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觉得多看几眼都属于冒犯。
顾希悦不卑不亢的说:“外表只是个皮囊,还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她举手投足一点没有小女儿家的扭捏之态,大方得体,让人不得不佩服。
严夫人捂着嘴快步走到她身边,一副喜欢的不的了的神情,“不行,这么好看的姑娘,大人你认她做义女,臣妾也要认。”
严大人哈哈大笑起来,顾希悦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于是,又进行了一轮认亲,认严夫人为义母。
严夫人跟严大人不同,直接给的是银子,之前拿出来的那一百两银子,又硬生生塞到了顾希悦手上。
顾希悦在厅里所做的所有事,藏在暗处的卫林都看在眼里。
另一边,梅香收拾好东西后,左等右等,都不见小姐来,忍不住着急起来。
脑子里忍不住胡思乱想,总怕小姐出事。
一直到一个半时辰之后,才看见小姐回来。
跟小姐一起过来的,还有严大人,严夫人,三人远远走来,严大人和严夫人走在小姐两边,态度亲和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
等到了跟前,听小姐喊严大人和严夫人为义父义母,梅香惊讶的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
小姐去谈个合作,这才多长时间,就认了亲。
梅香的心就跟猫爪子挠痒似的,好奇的不得了。
一直忍到出府,在严大人和严夫人三叮咛万嘱咐的道别中,三人上了马车,挥手离开。
马车启动前,还被塞了一堆吃的。
等到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了,梅香立马扑到顾希悦身边,“小姐,快给奴婢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好奇的样子让顾希悦发笑。
顾希悦长长舒一口气,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这才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说完,梅香更好奇了,仔仔细细又问了一遍,感觉怎么都听不够。
顾希悦实在被问烦了,把人往开推推,“行啦,下次我尽量带着你,省的你再问。”
梅香连连点头,笑的眉眼弯弯,“这才对嘛!”
说完又凑近一点,“小姐,你的痣怎么换地方了?”
顾希悦净面让所有人看了一眼她的真面目后,又借用严夫人的胭脂水粉给自己重新做了伪装。
梅香刚问完,正在赶马车的卫林说:“小姐刚才差一点,就要给严大人的儿子做媳妇。”
梅香一听,大吃一惊,顿时忘了痣移位的事,又问做知府儿媳的事。
这简直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就一会没跟着小姐,就有这么多稀奇事。
顾希悦没有回答梅香的问题,而是揭开门帘对卫林说:“咱们先去一趟钱庄,再吃顿饭,然后直接去井泉村。”
卫林答应一声,梅香又问:“小姐,去钱庄干什么?”
“换钱,严夫人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去换成碎银子,后面发工钱方便。”
梅香见小姐确实有些疲惫,便不再问,让她闭目休息一会。
到了钱庄,卫林拿着银子进去,过一会出来拿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里面装满了碎银子,到马车跟前往里面一扔,让梅香收好。
三人要在晚上寅时到南荒入口,时辰还在,便不急不慢走着,在乾州城的街道上找了一家酒楼,吃饱饭后继续赶路。
到申时正走到井泉村,马车小慧家旁边时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停下,顾希悦让梅香拿两包点心,一两银子下车,去小慧家看看。
梅香走进院子时,顾希悦揭开窗帘看着,很快就看到小慧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着朝梅香跑去。
紧接着一对男女出现在门口,两人都很瘦弱,但是脸上都有了笑容。
“姐姐,你来了!见到你我好开心!”
小慧的父母把梅香往屋里请,梅香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女人,蹲下身跟小慧说话。
“姐姐,我爹说刚才有官府的人来说,明天开始,我们这里也能买到盐了,一斤盐只要七文钱,我们都高兴坏了。”
梅香捏捏她的小脸,笑着说:“对呀,马上日子就不难过了。”
顾希悦远远看着小慧脸上的笑容,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又看到小慧的父母推拒梅香给的东西,最后梅香推了一把,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对小慧说:“姐姐下次再来看你!”
顾希悦放下了帘子。
不仅能听到梅香跑来的脚步声,还能听见旁边院墙里女人的欢笑声。
有盐吃了,生活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了。
民以食为天,这是活着的本性。
梅香上马车后,三人去了西风镇。
同福客栈照常营业,周掌柜并没有受连累,他只知道堂弟带人回来睡觉,后院房子里的盐被发现时,他比任何人都惊讶,严大人手下的人审问时,他一问三不知。
最后官府的人把盐全部搬走后,就让同福客栈恢复了营业。
顾希悦进客栈,给了周掌柜一两银子,将马车继续放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