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渔的反应让林潮失望,他眼里的光暗了。这个女人,心怎么跟石头似的,捂不热。
“我说了,你现在要休息,不适合看手机。我已经帮你给曹姐请假了。”
“我的裸照满世界飞,我这个当事人——”
“我不介意。”林潮打断了江枫渔的话,“我会赚钱养你,你什么都不用干,我可以租间大点的房子,我们一起住。”
“我介意。”江枫渔的声音高了两个八度,“林潮,很多话,我不想挑得太明。”
“你为什么这么犟。”林潮有些生气,“你还以为你是当初那个影后吗?醒醒吧,我到底有什么不好,哪里配不上你了?”
“我不是当初的那个影后?”江枫渔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这里面,难道没有你的推波助澜吗?”
“你什么意思?”
“作为演员来说,你是个好演员。可作为男人,你和詹泽本质上有什么不同吗?詹泽那个人,虚伪,贪婪,狡猾,没安好心,如果我是之前的江枫渔,他怕我,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打他他能忍,我骂他,他还能叫声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真的不明白吗?你和他,都盼着我声名狼藉,你们的需求可能不同,但内核是一样的。”江枫渔缓缓抬起头,眼神不屑,“手机给我,再说一遍,有些事我可以装不知道,你继续走你的阳关道。”
“不——”林潮突然发出一声破音。江枫渔竟然把他跟詹泽比,她怎么能,又怎么敢,“我怎么可能跟他一样,我爱你啊——”
江枫渔恢复了冷静,声音也恢复了如常的节奏,她摩挲着手上那颗小痣,说:“如果我没猜错,你用我微博发的那个声明,应该没提你的名字吧。其实,你也觉得我如今名声不好,想明面上和我保持距离,划清界限,给自己留退路。”
林潮的脸,涨起红晕。
“被我猜对了,这么说,你还不如詹泽。两个人的照片,偏把你截掉——”
“不是我干的——”
林潮像头逐渐失控的野兽,嘴里的话乱了次序,他解释,争辩,说两个人,总有一个得抛头露面,要赚钱。江枫渔笑了,意味深长,原来在他眼中,此时的她不配抛头露面。她不说话,起身,去找自己的手机。
她的态度刺痛了林潮。他疯了一样,一手拽她的头发,一手拽她的衣领,把人往卧室拽,接着狠狠摔在床上。
他说,江枫渔,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你是谁。你小小年纪就被男人上,被上了你还高兴。你闺蜜的老公你也要,让他住你家里,说是查她的死因,查了这么久,查出什么了?是不是那个烂男人也上了你,你舍不得了。你那么爱对男人发骚,怎么就对我这么冷。
原来,这才是他心里的话。
江枫渔挣扎,咬他,一次一次要把身体撑起来,却被失控的林潮,一次次按到床上。他从柜子里拿出绳子,将她的手脚绑了。江枫渔咬了他一口,林潮吃痛,扇了她一巴掌。
“你能把我绑一辈子吗?”她问。
“是你逼我的,我们原本可以过得很好,”林潮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圈胶布,用牙咬下一大截,“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这么做,相信我,我是在保护你,我会搞定所有的一切。你情绪不太对,就在我这里好好住几天,休息休息。”
他把胶布贴在她嘴上,江枫渔扭动着身子,像遇到危险的蛇。林潮把她身上的绳子勒得更紧了一些,劝她冷静,好好想想,如今,他还要她,该知足了。他告诉江枫渔,想查詹泽,有很多方法,不一定非得住一起才能查。
以后,跟他在一起,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林潮说自己还有工作,要离开,他摸了摸江枫渔的头发,吻上她的唇,两个人的唇之间,隔着一层黑色的胶布,很薄,但冷。
林潮走了,留江枫渔一个人,在陌生的空间里。她觉得荒谬至极,他们之间,需要冷静的那个人,明明是林潮。
她尝试着挣脱,出了一身汗,鼻子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绳子勒着的皮肤开始疼,但没用,放弃了。房间里,窗帘拉了一半,不算太亮,也不暗,无事能做,只有思绪无法被束缚,于是开始回想过往种种。
林潮说,他爱她,真是个笑话。林潮爱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从高处跌落时,本该有的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他伸手拉她一把,就如同当初她帮他时那样,她应该感恩戴德,当他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昨夜,她断片了,断片不是失忆,她清晰地记得,晕倒的地方并不在车上。她没有给林潮打过电话,也没有给他发过什么照片。知道贾漫和她关系的人,除了詹泽,还有林潮。当然,如今手机在他手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潮这个人,狠起来,比詹泽还可怕。江枫渔想,他应该不会捆她一辈子,她总能离开这里。眼前渐渐漫漶一片,她闭上了眼。
王丽看着投影里的江枫渔,褪去锋利与光鲜,无助而绝望,突然很想见她一面,面对面,她应该会吓一跳吧。
今天,是上班日,她没去,也没请假。身体在发霉,她闻得到臭味,来自五脏六腑,或是来自空气。其实,她本来不想开投影的,但忍不住,那是一种瘾,入了骨髓和每一个细胞。
于是开了,白天的投影画面,被阳光稀释得并不清楚。光是涣散的,但足够看清画面里发生了什么。王丽有过一瞬的恍惚,觉得画面里失控、发疯的人,是自己。
她和林潮,都有捆人的爱好,算不算另一种程度的粉随正主。
她确实疯了,出了门,往林潮家的方向走。天气是晴的,开始转阴,眼前的景与人,涣散一片,她看不太清。
气温冷了下来,王丽双膊抱在胸前,好像走入了某一年的冬天。
昨夜的事,汹涌发酵,有人猜出照片里被截掉的男人是林潮。林潮的微博炸了,有粉丝让他出来辟谣,脱粉的去他微博下骂,还有无数吃瓜路人。当然,骂江枫渔的人更多。圈子里,同样一件事,网友、粉丝对男演员的容忍程度更高,这是事实。
很多林潮的粉丝都相信“小花”,等着她带tຊ领他们像之前一样去“战斗”。几个群里的消息都炸了,QQ 一直响,王丽却懒得看一眼。她整个人仿佛失重了,晦暗无光。曾经,生命里进入的那束光,成了幻境。
屋子里有动静,江枫渔缓缓睁眼,看到王丽,眼球涨大。
见到了江枫渔,王丽情绪很淡,并没有想象中高兴。她没化妆,有些憔悴,眼角的皱纹深了,头发很乱,失了明艳,但王丽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好看的女人,比自己好看一百倍。
她走上前,撕了江枫渔嘴上的胶布。
江枫渔大口呼吸了两下,问:“王丽,怎么是你?”
“你知道我是谁?”王丽轻笑,“当然,毕竟被你打了一巴掌。”
江枫渔解释,不仅仅是那件事,前两天,她们通过电话,她问她是否被人骗去“裸贷”。贾漫是她闺蜜的名字,已经死了。
王丽没想到,江枫渔会给她打电话。她问起江枫渔和詹泽的关系,江枫渔如实说了,倒是与那篇微博对得上。为了一个死去的人,竟然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王丽不愿相信,这世上真有能为之豁出一切的情谊。在她看来,如果是真的,那江枫渔放弃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王丽又问起了江枫渔和林潮的关系,让她说实话,别隐瞒。眼前的王丽,与刚刚的林潮,从眉眼里散发的神情,有些相似。都带着戾气,只是王丽的戾气里,多了沉重。
林潮和王丽是怎样的关系,她为什么会有房间的钥匙,江枫渔猜出一些,但不确定。不过,她说了实话,没有隐瞒,她承认了与林潮有过一夜情,但就一夜。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情绪到了,自然而然。清醒时,才悔悟,知道这段关系是错误的,没想延续。
或许是因为这样,惹恼了林潮。王丽懂了,江枫渔和林潮之间,林潮才是主动的那一个。
江枫渔看出王丽对林潮情绪复杂,她说,眼下最主要的事,是报警抓詹泽,林潮是一时执拗,他的事,她可以守口如瓶。江枫渔说自己看过詹泽电脑里的照片,很多受害者都是未成年人,詹泽一日不被抓,受害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王丽看着她,说自己是詹泽的帮凶。抓了詹泽,又能怎样,他会判死刑吗?不会的,“裸贷”背后,往往都有黑社会撑腰,詹泽跟他们沆瀣一气。最好的办法,是握着他的把柄,让他一直忌惮。
“值得吗?”王丽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
“为了你所谓的闺蜜,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那个位置,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属于你了。”
“值不值得,我必须这么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查不出什么,我打了詹泽那么多次,不亏。”
“我也跟你道歉,你的耳环的确是我偷的。我——也是被逼的。”
“都过去了,我打了你,那件事就翻篇了。”江枫渔扭了扭身子,“能麻烦你帮我解开吗?”
“不能,”王丽摇了摇头,“我要跟詹泽谈笔交易,你会破坏我的计划。”
“詹泽那个人不好对付。”
“好不好对付,试一试吧。”王丽轻车熟路地从床头柜拿出胶带,撕开,用牙咬断一截,“别告诉他我来过,等我处理好了一切,如果他还对你这样,我就放你出去。”
王丽走了。江枫渔的胳膊、腿,被勒得疼,她试图调整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眼光无意间撞在对面架子的一个娃娃上。
天又阴了一些,好像要下雨了,王丽能看见空气里颗粒似的灰尘,如她曾经的人生,布满了污渍,劣迹斑斑。她突然,很想短暂地做一次好人。
第42章 【41】佛衣
出了林潮家,王丽给詹泽打了电话,开门见山地说了“焕然一新”的事。她约詹泽聊聊,说要跟他做一笔交易,否则,就去报警。詹泽为了江枫渔焦头烂额,他想趁机逼她认下他们的关系,可没想到,如今连人影都找不到。
江枫渔还发了微博,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如今,她躲着,她的工作室步步紧逼,要把他扫地出门。
这会又跳出个王丽。詹泽不耐烦,索性也撕了面具,不再装良善。他说很多贷款公司,借贷要抵押房产证,或是这个证那个证的,正阳却不需要,难不成真当正阳是散财的庙了。留几张照片,以防万一,有什么问题?
王丽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管他为了防什么,总之犯法了,她是受害者,可以报警。
“别想着威胁我,我是孤儿,没有家人,没有老公孩子,跟男朋友分手了,朋友也没几个。我是一个没有软肋的人,所以,你威胁不到我。”这句话说出口,王丽自觉悲壮。
詹泽同意了和王丽见一面。见面的地点,王丽约在了远郊,野湖附近。詹泽原本觉得没必要,既然谈,哪里谈都行,何必跑那么远,但王丽坚持,他便妥协了。这个女人,真是个麻烦,没有软肋的人,挺可怕。但还好,她有欲望,有需求,还蠢,这事,能谈。
王丽开车,往远郊的方向走。半路停车,买了些吃的,听到周围的人议论,说昨夜前面的街口出了车祸死了个女人。死亡,是遥远又近在咫尺的一件事,但凡与自己无关,他人的死,再惨烈,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嘴八卦而已。
王丽先到了见面的地点。其实,约在这里,她有自己的盘算。不远处就是野湖,那里是她最深的坠落,和浑浊带着血腥的泥沼。这么多年,她大多时候都是任其摆布的角色,没有跟谁谈判过。
会害怕,有点恐惧,似一场赌博。赌是要讲运道的,她运气一直不太好。但野湖会给她一点力量。她在那棵画着黄色油漆的树下等詹泽,抬头看,油漆早已剥落大半。
湖水的腥涩味从不远处被风吹了过来,风里,带着血的味道,王丽知道,是幻觉。
詹泽来了,说王丽约的这个地方太邪门。没有过多寒暄,詹泽问她要谈什么,王丽说了两个字,交易。
她先问詹泽,那个给狗仔爆料的 Z 先生,是他吗?詹泽认了,似乎想多说几句,被王丽打住了,她不想听冗长的故事,判断是是非非。
詹泽先提到“焕然一新”,他很坦然,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很大的事。他说这件事王丽知道了也好,他可以给王丽股份,给她涨工资加奖金,既然没有软肋,不如好好干。他们以后就在一条船上,发家致富。
王丽没接话,开始罗列自己的筹码。“焕然一新”、“裸贷”只是筹码之一二,最诱人的,是她手里有一段视频。可以让林潮身败名裂,也可以让林潮和江枫渔反目成仇。
王丽说,视频,她可以卖给詹泽。詹泽拿去卖给狗仔,或是威胁林潮,都行。她强调,一个刚火的演员应该舍得花钱去买自己往后的富贵。
王丽是林潮铁粉,爱到骨子里那种,却突然反水。这种事,在粉圈倒是常见,毕竟爱一个人一辈子这件事,太难了。詹泽没有怀疑王丽手里的证据,问她想要什么。
王丽看着野湖的方向,嗅着风的味道,说:“来正阳的这几个月,经过我手里放的贷款,加上我自己的,一共有 24 笔,总金额不超过 30 万。泽哥,这些钱,算了吧,把照片毁了,随便编个什么借口,周年庆,中大奖都行,找人告诉她们,钱不用还了,从此一笔勾销。”
来正阳的人,不管是怎样的缘由,但总会反应过来,自己身在怎样的境地。很多传销组织,骗人入伙,把人不当人,当牲口,饭菜都吃不了热乎的,还没有自由。詹泽觉得,那样的方法太野蛮,不优雅。他给予下属光鲜,让他们为他赚取财富,一荣俱荣,大多数人就算知道这是个坑,也会放弃挣扎和抵抗。他觉得王丽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她竟然选择爬出泥沼。
王丽看着野湖的方向,说,如果詹泽同意这个交易,将经她手的贷款作废,她对他的所作所为也会守口如瓶。
詹泽眼睛发贼,王丽知道,他在权衡利弊,但这一把赌局,她有把握赢,因为筹码足够诱人。詹泽是生意人,林潮和江枫渔上床的视频能卖到四十万。那击碎他深情人设的视频,如果胆子大,可以卖到天价。
果然,詹泽同意了,他提出要先看看视频,验货。王丽说,他先把事情安排下去,等她确定那些贷出去的钱不作数了,视频自然会给他。王丽下了味猛药,承认狗仔那里的视频截图,是她给的。还有些戏谑地问詹泽,给他戴了顶绿帽子,不会介意吧。
詹泽笑了,说江枫渔是谁,女明星,影后,她给的绿帽子,他不介意。
于是,这个交易,就算谈成了。
他问王丽:“那些人,大多跟你素未谋面,为何偏偏要冒tຊ出来当个女菩萨。正阳的工作以后真不打算做了?林潮和江枫渔鬼混,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其实,没了爱,可以像小陈一样,只为利,反而能赚更多的钱。我从来不亏待为我赚钱的人。”
王丽摇了摇头:“不做了,我不想当菩萨,但更不想当阎王。”
詹泽说,他也可以和王丽做个交易。裸照也好,裸贷也好,他们商量一下,这脏水,可以往江枫渔身上泼。他和她,可以是被操控的傀儡,而江枫渔是幕后主使。事成之后,他给王丽一百万,这个数字,能让她过几年安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