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上面有……
路佳也不知道自己想哪儿去了，暗地里直想抽自己耳光。
成年人的想歪，常常只需要一句敏感的说辞和一个暧昧的眼神。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大概是杜明堂也听出了路佳这冲头冲脑一句话奇怪的地方。
他越不知道怎么接，气氛就越是尴尬，最后他也红了脸。
但很快，杜明堂拿手指捂了捂高挺的鼻翼，干咳了两声，转而继续用沉稳的声音说道：“那倒也不至于。我国外回来的，很 open 的~”
杜明堂的原意，是想说他的管理方式很 open，但嘴快了，“管理方式”四个字儿给嗓子吞了。
这下好了，上下文一衔接。
这段对白听着更暧昧不明了。
路佳耳朵红到耳朵根，低头对着满桌的铅笔，只想杜明堂这尊不会说话的瘟神赶紧走。
“我的意思是……”杜明堂突然也成了嘴刚长出来的人，“我的意思是，不要计较什么位置的上下，关键是合作愉快！”
路佳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她自问自己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脑子和心都非常干净的人。
但中年妇女的走神与堕落，看来只需要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帅哥。
路佳赶紧拨楞拨楞自己的脑壳儿，想啥呢？！这是在公司！
正事要紧！
整要紧事！
她提醒自己迅速收回神思。
“你真的让我做方案？”路佳一本正经地问，“你也知道，我手底下的团队，七七八八跟杨叶走得差不多了。原来的方案流掉了。现在另起炉灶，这啥都没有的，不就是让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路佳确实没想好，她暂时别无他法选择留在精益，但未必有兴趣再次卷入 space 的浑水，还要立刻、马上投入到方案中。
就凭杨叶现在另立山头踌躇满志，她的胜算至少就缩减了一大半。
“没事，你有我！”
杜明堂先给了路佳很肯定的支持。
但下一句，下一秒，路佳才读懂了他前来的真正要义。
“我有个大差不差的方案，到时候你带领整个设计部协助好我就行。”
第24章 过去都是小场面
协助你奶奶个腿儿！
路佳眼皮立马挂了下去，装都懒得装，继续削铅笔。
她路佳是那种协助别人的人吗？
这合作的首要默契，杜明堂就没能和她达成。
之前 space 项目之所以能中标，那是在杨叶和路佳各自秉着自己的方案干仗三个月后，最后老靳出面，跟法官一样，拿个小锤子，不提地敲桌子，敲出的折中主义。
路佳也不是不能和别人配合，但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现在她只想做项目的独立设计师。
“听杜总的。”
路佳继续摆烂。
如果强奸不能反抗，按她的脾气也做不到躺下来享受，那躺着不动总可以吧。
虎落平阳，大不了就当自己是精益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那个……”
杜明堂来之前就想好中午要邀请路佳一起午饭，一来是拉近下距离，二来聊聊工作。
但看她积极性不高，杜明堂也意识到，如果自己此时硬发出邀请，那十有八九会被拒绝。
但他又不甘心。
他想更深入地了解对面这个女人。
“呼！呼~”路佳旁若无人地吹了吹桌上的铅笔屑。
这明显就是逐客令了。
杜明堂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冒着被拒绝的风险，邀请路佳。
不发出邀请，成功的结果为 0；厚着脸皮说出来，说不定有奇迹呢。
但老天爷没有给杜明堂这个奇迹。
这时，杨叶穿着一身飒气的正装，志得意满意气奋发地推门直接闯了进来！
“这密码还没换呢？”
杨叶说着话，和杜明堂撞了个满面。
一丝不悦立刻浮上杨叶的眼角。
杜明堂眉梢眼角很淡定，不过是桌子底下捏紧了膝盖上的拳头。
路佳都懵了，她直接跑过去，把大门紧紧合上，而后埋怨杨叶：“你小点儿声！”
杨叶很无所谓，不怀好意地拢了拢西装外套，径直走到杜明堂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在示威，冲杜明堂。
杜明堂冷冷，回头瞄了眼路佳，而后旋即低头拨弄了下自己腕上的手表，冷笑道：“哟，原来是阳溢建设的杨总。你这没预约，就跑上来，保安没拦你啊？”
杨叶还未回答。
路佳便匆匆赶来，帮着追问道：“就是啊！你这不都离职了吗？楼下的门禁还给你刷啊？！还有，你就这么大摇大摆上来的啊？以前的老同事看到了怎么办？多尴尬。”
杨叶则根本不屑一顾，对他来说，任何时候，精益建筑，他想来就来。
“有什么尴尬的？路佳，你tຊ就是想太多。”
杜明堂见杨叶无视自己，渐渐开始愤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进入精益的第一天，他内心深处就隐隐不待见这位“杨总”。
没有理由。
谁和路佳走得近，谁就是被他讨厌的理由。
但喜怒不形于色，这是杜明堂一路在杜康生的训练下，养成的习惯。
他依然是温温和和地低头说道：“看来精益的行政今天要吃排头了，什么人都敢放上来。现在再不管，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楼上窜。”
说完，他还不忘 CUE 路佳：“路佳啊，这都是原来老精益留下来的痼疾。其实，一个企业管理严不严格，主要就是看细节。王总和秦总也是刚接手公司，还没管到这些细枝末节。我回头和他们说一声，行政主管可以换了，安保也要加强，不能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你指桑骂槐以为我听不懂啊。”杨叶看见杜明堂也恼火，反正他现在也不是精益的人了，直接当着路佳的面就开怼。
“我没有。”杜明堂诚恳且淡定，“我是指桑骂桑。骂的就是你这个欧巴桑。”
“你说谁欧巴桑？”
杨叶直接一个伸手，面儿都不带转的，侧手就勾住杜明堂的衣领。
杨叶今年四十，正好开始有了年龄焦虑，杜明堂这小子简直就是在他的雷区蹦迪。
“放手，你个三姓家奴。”杜明堂也不带客气，掀开杨叶的手，整了整自己的领口，“你怎么成立的阳溢建设，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干的那些事儿……”
“这又关你什么事儿？”杨叶不甘示弱地打断，“我杨叶混到今天，全凭自己本事！不像有些人，会投胎，啥啥都是捡现成的，还见不得别人奋斗。”
“随你怎么说，我不和小人争辩。”
杜明堂就不和杨叶对视，而是直接站起身，用身高优势碾压对手。
“不管你使了什么手段上来的，我现在给你五分钟，离开精益。超过一分钟，我就打电话叫保安把你叉出去！”
杨叶听了，也站起身，立马缩小了身高差距。
杜明堂 185，杨叶 178，他还是站在了阴影里。
俩人对视，电光火石之间，意念中他们已经推过了无数的招式。
“嘁。”还是杨叶先收回目光，低头抿唇嗤笑出声。
而后，他当着路佳的面，极其自信地对杜明堂昂起了头。
“叉可能是叉不出去的，毕竟是你们王总请我来的。”
“王强？！”杜明堂不信。
杨叶一只手插进裤兜，一只手鄙夷地摸了摸鼻子下端，点头：“是啊。我买了王强一吨建材，他现在把我供得跟祖宗似的。怎么了？哪条规定，精益建材不能给我阳溢建设供货？”
杜明堂听了，心一沉！
糟糕！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王强这孙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收拾他果然要趁早。
这一回合，明显是明堂理亏了。
他不喜欢缠斗。
杜明堂转换赛道，对路佳发出了邀请：“中午了，路佳，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顺便讨论一下 space 的方案。杨总，工作餐简陋，就不邀请你了。你可以看看王总那边，有没有为你安排客饭。”
路佳就这么看着这俩猴子当着他的面，你来我往。
这幼稚程度恰如两大名企互相跑到对方微博官方号下面评论留言，阴阳互撕。
“我来就是请路佳吃饭的！”
杨叶毫不退让，并且马上就顺着话题拎起路佳的包，拉着她就往外走。
“你喜欢吃东南亚菜对吧？隔壁太古汇，天泰西图澜娅餐厅，我让秘书订了位置。现在就走！”
路佳被杨叶不由分说地拉起来就往外走。
她有些不想去，于是回眸用祈求的眼神看了杜明堂一眼。
杜明堂会意。可以英雄救美。
但他不是应该也和杨叶一样伸手拉住路佳吗？
谁知这小子却剑走偏锋，突然高声阻拦了一句——
“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
路佳捂着脸，都替杜明堂，这位神武的堂堂小少爷害臊。
又不是小孩儿了，哪有这样蹭饭的？
杨叶也尴尬了，他也从没见过这么短而直接的路数。
这杜明堂还真是能上能下，一会儿居高临下，非要扯着杨叶的面子往地板上踩。
这会子对自己更狠，脸都不要了，直接要饭！
“这……”
杨叶拉着路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杜明堂突然又变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和刚才的沉稳凌冽，判若俩人。
柔弱中带着一丝无辜，无辜中还带着一丝撒娇。
杨叶是彻底给整不会了！
“那……那……那要不……？”
没有人能逃得过杜明堂的迷魂阵，他实在是长了一张纯良无邪的脸。
“一起走吧！”
还是路佳打破了僵持的残局，不就吃个饭吗？
三个人一起吃能死吗？
反正有人请客，也不用路佳出钱！
现在开始摆烂的路佳，也有的是时间和闲情逸致。
人多热闹，还能多点俩菜。
她迅速挽起杨叶，示意杜明堂赶紧跟着，三个人就这样在精益的众目睽睽之下，惊为天人地走着。
过去那都是小场面。
……
天泰西图澜娅餐厅。
杨叶脱下西装，单穿里面的深蓝色衬衫，他一抬手：“服务员，上菜！”
杜明堂落座后，又开始整活儿：“你都不问问路佳爱吃什么。”
杨叶则挑眉得意：“我俩认识十八年了，她爱吃的菜谱，我背的比家谱都熟。”
杜明堂听了，十股醋意，立马就在胃里翻涌起来。
路佳冲杜明堂无所谓地笑笑，可能是让他别介意，杨叶说话比较冲。
但杜明堂怎么可能不介意！
于是，待一盘明虾刚端上来，他就拣了最大的一只，边剥边对路佳道：“来，我帮你剥。”
刚端上来的虾很烫，杜明堂忍着燎刑，面儿上还得继续维持他温润如玉的形象，替路佳剥虾。
一只虾剥完，路佳看见他的十指指尖，都彤红彤红的了，宛如雪地里染了杜鹃。
杨叶也不甘示弱，直接把自己盘子里的猪颈肉叉了一块，说什么都要往路佳嘴里送。
路佳打掉他的筷子：“我自己夹。”
她又将杜明堂用滚烫的血肉剥的虾也给推了回去：“你自己吃。”
杜明堂和杨叶纷纷忿恨起对方，但当着路佳的面，又不能明面开打，于是极其幼稚地在桌子底下玩起了“踩脚”游戏。
两只看不见的名牌皮鞋，就这样在路佳看不见的地方，你踩我、我踩你。
路佳则独自举着叉子，兀自细细品尝着美食，完全感知不到风吹草动。
所以说，男人幼稚起来，说他们智商在幼儿园打转那都是抬举他们，最多也就胎教刚毕业。
“对了，路佳，你离婚的事怎么样了？”
踩了一会儿，杨叶也觉得没劲了，关心起路佳的要紧事。
“什么？！你要离婚？！”
显然，杜明堂第一次正式听到这个消息，自然讶异得不得了！
”你能再大点儿声吗？”
杨叶蹙眉迎着四周食客投来的八卦目光，狠狠不屑地剜了杜明堂一眼！
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就是喜欢大惊小怪。
杜明堂吃了个瘪，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但这个瘪他怎么就吃得那么开心呢，心里竟然在窃喜。
“路佳，你放心。钟律师那边我帮你打点好了，整个阳溢建设的法务部，都会帮你打离婚官司。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跟钟大状提。他是区里的十佳青年，全市都排的上号儿的大律师，肯定不能让你吃陆之岸的亏。”杨叶继续道。
第25章 这话题，到此为止！
这时，杜明堂的手机不合时宜地狂震起来。
他瞄了一眼屏幕，是个不得不接的电话。
但起身的瞬间，他又犹豫了，紧翘的臀部就那么一瞬间悬在半空中。
他死盯杨叶。
杨叶更恼火：“你先走吧！我吃不了她！”
他就搞不懂了，这杜明堂是带吸盘吗？非得吸在路佳身上。
路佳哪儿那么大魅力啊？
但再看看自己，算了，这杜明堂眼光不错。
杜明堂走后，杨叶把单买了，邀请路佳去附近的公园里走走。
路佳没有拒绝，初夏的晌午，她戴上墨镜和一顶硕大的编织帽子，就步履从容地跟着杨叶走，仿佛在度假。
公园里郁郁葱葱，翠绿清亮的树叶下，他俩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午憩的情侣。
“这两天怎么样？”杨叶把外套搭在胳膊上，笑问路佳。
路佳觉得他这是明知故问，于是也低头无所谓地浅笑道：“我正在学习如何摆烂。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
“摆烂？不会吧？”杨叶才不相信，“过去那个虎虎生风的路佳呢？怎么经过这么一点挫折，就依一蹶不振了？”
初夏炎热，路佳舔了舔嘴唇，看到前面有一张长椅，立刻走过去翘腿坐下。
杨叶会意，赶紧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冰矿泉水，递给她。
路佳拧开喝了口，望着远处偌大的碧青绵延的草坪，淡淡地指着tຊ正顶着烈日放风筝的一家人，道：“你看那个小孩儿，摔了一脚，又是哭又是闹，妈妈搂完，爸爸抱，爸爸抱完，他还要哭着找爷爷奶奶。其实，他不做这些，一样也能站起来。可惜，孩子太小没有经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