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杜明心回到家，看到杜明堂正对着镜子梳理正装，连袖口都是选的国外留学时答辩时戴的。
“你今天要出去参加活动？”明心问。
杜明堂笑笑，没回答。
杜明心走过来，帮明堂整理了一下衣领。
明堂低头见她认真的样子，突然捉住她的手。
他的这一举动把明心吓了一跳！
她不明所以地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杜明堂。
“你怎么了？ 明堂。”
杜明堂松开她的手：“该来的总会来，差不多是时候了。”
前几天，杜明堂看出了秦昌盛的纠结，于是找他深谈了一次。
结果秦昌盛和他吐了心底对神武的感情，他说他这一辈子都献给了神武，他真的承受不了，最后神武的毁掉是经过他的手。
明堂表示理解，于是他同意，由秦昌盛去跟杜康生汇报最近这一切的真相。
“爸，叫我回别墅一趟。”
“回别墅，你需要穿成这样？？”杜明心再不是以前那个傻白甜了。
她拎起包，追着明堂就上了车！
连她都感觉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路上，她不停追问：“明堂！你到底做了什么？！爸这么火急火燎地叫你回去？是不是你又得罪爸了？你说话啊？！”
明堂痴痴地望着窗外，只答了句：“我已经不怕他了。”
“明堂！你别以为你当了神武建筑的 CEO，就可以脱离爸的掌控！爸经商这么多年，经验丰富，任何人都别想在他面前耍心眼。”
“我就是耍了。”杜明堂索性承认。
杜明心猛然心有所悟，其实这些日子她不是对明堂毫无察觉。
只不过这一刻，她仿佛被敲了天灵盖，顿悟了！
“神武合并不会是你的手笔吧？还有，你之前让我……”
杜明心大惊掩嘴。
她联想到几个月前，杜明堂反复有意无意地暗示她，让她去爸和大哥面前说杨叶好话，然后洋溢很快就被神武收购了。
路佳抄袭，精心沦陷，收归神武。
这一切凑得刚刚巧！
明心恍然大悟，谁是最后的获利者，谁就是最初的布局人！
眼前这个亲弟弟，已经变得她不认识了。
第80章 有些仇是非报不可吗
明堂和明心来到别墅。
杜家所有人都已经齐集在客厅。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阴沉紧张的神情。
“明堂来了！”
见明堂进来，褚灵灵冲二楼喊杜康生下来。
杜康生缓缓拄着手杖从木质扶梯上一级一级地下来。
他愤恨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自己这个刚进门的小儿子身上离开。
杜康生一步一步，愠怒着走向杜明堂。
杜明堂如挑衅般，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和悔意！
“你……！”
杜康生举起手杖，冲杜明堂劈头盖脸就要砸下来！
“爸！爸！”
“康生，康生！”
众人冲上去拦住！
“康生，有什么话，好好说。”褚灵灵抚着他的胸口道。
杜明堂却还不依不饶，他自己整了整衣领，反问杜康生：“爸，我到底做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我所做的……不都是你吩咐我做的吗？”
杜康生用血仇的目光看着他。
杜明堂嘴角勾起一丝蔑笑，冷冷继续说：“按您的吩咐，怂恿老靳套现跑路，瓦解精益，安插王强，再除掉王强！清洗掉褚家在神武的势力，知会合作伙伴打压杨叶，让大哥顺利买下洋溢，告路佳抄袭，掏空精心，合并神武！桩桩件件，我都为您尽心尽力！爸，我想请问，是哪一个关节点，我没做好，惹得您这么生气？”
明堂的一番陈述，直说得褚灵灵和杜明泉夫妇，心惊胆寒！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杜康生吩咐明堂去做的！
褚灵灵感受到了背叛和欺侮，立刻抛下捂着胸口的杜康生，任由他倒在地上！
杜明泉也用恐怖的眼神望向杜明堂。
这个一直谦谦君子般的弟弟，原来一直韬光养晦，扮猪吃虎，就是为了报复这个家！
他隐藏得太深，手腕也够快够狠！够决！
难怪老爸欣赏他。
大哥大嫂深知，他们已经不是这个眼前人的对手。
“你……！！你！！！”
杜康生除了“你”，面对着如此理直气壮的明堂，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错，这一切确实是杜康生让杜明堂做的。
可是杜明堂如果只是做到这个地步，适可而止，那么他的的确确就是杜康生心满意足的好儿子！
可他……
他……
“爸，你不是一直期望，在子女中，选一个最强的人，继承神武。”
杜明堂一步一步走上前，轻蔑地问蜷缩在地毯上的杜康生。
“爸，你现在睁大眼睛看看，我强吗？强吗？符合您的预期吗？”
“你！！……你！！！”
杜康生很想把秦昌盛下午告诉他的那些杜明堂的后招都给说出来！
但此刻，他被一口老痰堵住心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堂的断章取义，让他顷刻间众叛亲离；
以及这明目张胆地蔑视，让他意识到，这些年这个幺儿对他的恭敬都是装的，是假的！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玩弄过！
没有人可以不尊重他，不尊重神武！
这个人还是自己唯一信任的亲生儿子！
他这是对自己有多恨？
才会这么能忍？！
这么残忍。
“噗！——”
杜康生气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旋即在试图爬起来的时候，就又倒了下去！
明心一个眼疾手快，冲上去扶住他：“爸！爸！爸！！”
她见杜康生眼神涣散，嘴歪口斜，嘴角还有血丝和白沫溢出，于是扯着嗓子喊：“快打 120！”
转头，她又对明堂：“弟弟，你适可而止吧！就算爸有什么做的不好，他对不起我们，但他终究是我们的爸爸！”
明堂不动。
褚灵灵反倒动了。
到底是半世夫妻，她也早就认定杜康生才是她一生一世的依靠！
娘家人的恨是恨的，但此刻，她冲过来，还是第一个心悬杜康生。
120 很快赶到。
用担架将已经昏迷的杜康生抬走。
杜家所有人都呼啦啦地跟了出去，褚灵灵和杜明心、杜明泉上了救护车！
杜明堂，终究没有跟上。
夕阳残辉下，他望着 120 的车子喷着尾气，一骑绝尘。
仿佛带着他的某种仇恨，奔向了远方。
他知道杜康生今天约他来就是要摊牌和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却没成想他把自己摊进了医院。
这是杜明堂唯一没有预判到的。
他以为无比强大的杜康生，倒下却也只需要一瞬间。
抢救室里。
杜康生昏迷了三个小时。
刚转到病房，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见明堂。
杜明泉恶狠狠将明堂推了进去！
明心给了他一个哀求的眼神，意思是你别刺激他。
杜明堂木木然地走进去，杜康生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就那么恨我吗？”
“是。”
杜明堂站在病床边，从高处泠泠俯视着他。
杜康生无法理解，痛苦地别过脸去。
杜明堂则静静地叙述道：“我妈，我亲妈，躺在神经病院里快 20 年了！她现在还得了阿兹海默，大小便都不清楚了，常常就拉在身上。她也不认得人，现在对我也是时而认识，时而不认识的！”
杜康生默默没说话，背对着明堂装死。
明堂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转到另一边和他面对面：“二十年了，你去看过她一次吗？你对她负过责任吗？你是不是忘了，我！杜明堂！是你！和那个女人的孩子！”
杜康生被他质问得哑口无言。
这些年，他自从听说前妻去了精神病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只是让财务定期去医院缴纳医药费。
对他来说，这种事，能用钱解决的，就是最小代价。
“你都结婚了，为什么还跑回来折腾我妈？！”
在这一刻，杜明堂终于将内心压抑了这么多年的不满和仇恨都爆发了出来！
“你知道，我小时候在农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被人追着叫‘野种’‘野娃’‘杂种’，我妈被乡里乡亲的，指指点点，直不起腰tຊ杆，抬不起头，夜夜抹泪！每年每月每天，我们都能听到数不清的污言秽语！时时面对的，都是鄙夷歧视的眼神！被人指指戳戳，受尽冷语白眼。但——”
“但就是因为你有几个臭钱！你把我从乡下接来后，我还得对你笑脸相迎！逢场作戏！装出特别崇拜、特别听你话的样子！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善待我妈，给她钱，给她医药费！杜康生！你知道这 20 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杜明堂气愤得直肩一直在抖！
他说不下去也要说！
“这些年，我拼命学习！各种学！从初中开始，我就必须时时刻刻在学校力争第一名！你以为，我那是做给你看的吗？为了和杜明泉竞争？你就喜欢看我们竞争！呸，我告诉你！我那是为了学真本事！从小我就立志，总有一天会扳倒势力强大的你！脱离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的掌控！”
“可是，明堂，你不可否认，是我培养的啊。我出钱出力……”
虚弱的杜康生不甘心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放屁。杜明泉才是你培养的！”
一句话诛心，杜康生老泪纵横。
杜明泉在门外偷听，沉默怨恨地一言不发，攥紧拳头。
但他也知道，他确实不如明堂“优秀”。
“杜明泉谨小慎微地看了你这么多年的脸色，有什么用？！我只不过小施伎俩，你就全全信任了我，让他成了弃子！我都替他悲哀！你这样的人，从来眼里就只有你自己！只有利益！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畜生。”
听到“畜生”两个字，杜明心赶紧推门进来。
她知道明堂失控了！
她也知道他为什么失控！
这些年，他的确也过得不容易。
但这样就有用吗？
要说恨，明心的恨不比明堂少。
但是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啊！
“明堂，别说了！让爸就休息会儿吧，你也总不想真的把爸给气死吧！”她死劝。
杜明堂不说话，却用一双报血海深仇的眼睛，死死勾住杜康生。
杜康生气到，用最后一丝游丝力气，猛烈捶床：“我那是为了神武啊！！！”
明心怕他激动，死拽活拽地拉着明堂离开了。
明堂在从病房里出来的那一刻，只见褚灵灵立在门口，用看仇家的眼神怨恨地望着他。比过去还恨。
这就是她的本来面目！
什么亲人！
兵戎相见的时候，才是他们的真实面目！
明堂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鹜！回瞪了她一眼。
他没有做错！
他只是对这些人做了他们对自己所做的事！
唯有杜康生还在病房里搏命大喊：“我为了神武，我哪有错啊？！你们吃我的、喝我的、看中我的钱，这些不都是神武带给你们的！！你怎么能毁了神武！明堂啊，你怎么能……咳咳咳咳！神武啊！我的神武……”
回去的车上。
车子开了许久，杜明心和杜明堂姐弟俩，很久都没有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明心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明堂，你到底要对神武做什么。”
明堂伸手过来搂明心，此刻，他只想要一个真情真意的拥抱。
但明心还是躲开他，她接受不了。
“明心，不是你说，只希望我开心一点的嘛。”他幽幽问。
“可是你现在真的开心吗？”杜明心真心劝说他，“收手吧，明堂。现在收手，就一切都还来的及。我真的不希望……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面对明心的苦口婆心和满脸为他担心的愁容，杜明堂只能告诉她，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今天就会卸去神武建筑 CEO 的位置。
明天就是 space 项目的全新一轮招标。
本来杜康生以为这次市政项目势在必得，于是将“神武之夜”也定在了同一天。
其实明堂也明白，只要杜康生没咽气，今天这么一闹，他就是不卸任，杜康生也会立马把他撸下来。
九点的头条新闻。
【突发：神武董事长杜康因病危住院，小儿子杜明堂卸任 CEO，是豪门争斗还是商业考量】
几分钟后，杜明堂手机收到了神武董事会的辞退函。
他最终做了和路佳一样的事。
在 space 招标前，离开了神武，投身了憬悟。
路佳是为了项目，为了建筑理想。
而，杜明堂，除了这些，他还想复仇。
其实，他也想过，有些仇这辈子是非报不可吗？
一路走来，他也是坎坷不已。
他就是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无法抽离过去的痛苦与委屈，所以在这条坎坷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
他让老靳去提醒过路佳，就是希望她能接受老靳的建议，接受忍耐人生的委屈和挫折，获取实在利益，糊涂向前……
这一秒，他才明白，他也做不到！
明心说得对，其实只要他收手，他就还是神武建筑的 CEO，风光无限。
甚至，以他对杜康生的了解，在冒犯和用人之间，杜康生还是会选择用人。
他是真的视神武如命。
但杜明堂就是要把事情做绝。
不做绝，他的后半辈子都会纠结在前半辈子的梦魇里。
第81章 比“走马灯”更好的设计
终于到了 space 重新招标这天。
“今天是非去不可吗？”杜明心问。
杜明堂没说话，直接拎起自己的背包往外走。
“等一下。”
明心叫住他！
明堂回头。
“你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去。”
“明心……”
杜明心拎起背包，扯过明堂的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