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这么一吓,更什么都不记得了。”
司嫣兮扶额,抱着兰衣烟的腰,阻止她亲手去扭断蓝赖容的脖子。
难怪兰亿年前几天认真又惆怅地问她,他们俩是不是太纵容兰衣烟。
就这么一个小师妹,可爱又贴心,自然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司嫣兮陷入两难境地,却听蓝赖容轻飘飘丢下一句,“我要去看花灯会,看完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你混蛋!分明就是想骗我小师姐和你去!”
司嫣兮几乎快抱不住兰衣烟,急忙想办法,“要不我们二门和三门一起——”
“就我和你。”
蓝赖容丢了笔,慢悠悠地朝外走,以胜利者的姿态扫视兰衣烟,视线最后落在司嫣兮身上,“地图就差一点,多一点诚意,该想起来的都会想起来。”
兰衣烟张牙舞爪地要挣脱开司嫣兮,“啊啊啊狗贼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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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再三保证搞到地图后绝对不和姓蓝的有任何牵扯,并陪着兰衣烟剪了数十张显然是要精准送给蓝姓同门的窗花后,司嫣兮才回了房。
夜凉如水,占琴落站在廊下看月亮,微风细细吹拂过他的衣袖,清冷如霜,皎洁如朗朗明月。
绝美的容颜浸润在月光之下,微微仰起的漂亮下颌线,天然妖孽的眼线,扣下的长长睫毛,偏偏气质清澈如水,绝妙的反差感,任谁看了都只觉得是心善温柔的温润美人。
美色冲击太强烈,占琴落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得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快,司嫣兮不自觉连脚步都放慢了些,
听见她的脚步声,占琴落回眸看她,眼里含着温柔如水的笑意。
司嫣兮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嘴角上扬。
只要再看个花灯,就可以搞到地图,离胜利更近一步。马上就可以解脱了。
占琴落勾唇,“许久未见师姐如此开心。”
“好事发生了,还好当时绑来了蓝赖容。”
司嫣兮走到他身旁,也抬头望一轮高悬明月,声音里止不住的笑意,“很快你可以四五天回来一次了。”
“……”
占琴落的笑容微收。
压力一轻,想起未来不用提心吊胆的每一天,司嫣兮浑身放松,“更顺利的话,你甚至不用来回跑,晚上也可以好好休息。”
“……”
占琴落轻抿起唇,望向冷冷的高悬明月,指节微微屈起,青色的血管在白皙透明的肌肤底下轻缓地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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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琴落的心思不在这里。
荒野可怖的洞穴之中,阴冷暗潮的岩壁滴落水珠,每一声的回响都像死亡前的鼓点,回荡打在心头,稍微心神软弱的人,恐怕此刻都会抖着腿爬出求救。
石念赤展开司枝涟给的传送地图,两人即将背着清泉宗去见神渊之主。
宗门到底变不变天,就看他们此去的成败。
马上要做拿命押的事,成王败寇不过在一念之间。
石念赤念了好几句开阵咒语,都因心神不宁而卡在一半,未知的恐惧还是压过他的心头,尤其是身旁人的心不在焉,让他连出征的底气都少了许多。
“终于后悔了啊?”
石念赤收了卷轴,交由占琴落来开阵。
占琴落安静地接过,一双桃花眼又黑又深,神色疏离淡漠,藏着目空一切的冰凉。翻开卷轴时,一缕墨发划落漂亮的侧脸,柔软地扫过白皙的脖颈上,漫不经心的美,若隐若现的春光。
见他神色冷然,一眼猜出他在烦恼什么。
看着这张美艳勾魂的漂亮脸蛋,石念赤扯了扯嘴角,“你说你想要什么得不到。”
占琴落掀了掀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睨他一眼。
石念赤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光找人跟踪——行行,光找人保护她有什么用?”
他故意咬字重音在“保护”上,语气阴阳怪气,可惜没能激怒眼前的冰山美人一分一毫。
些许挫败感,未能将高岭之花拉下神坛,但没关系,石念赤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你真正想要的分明不是这个。”
石念赤盯着神色淡定的妖孽美人,作恶的心思挠得不停,迫不及待想见到占琴落失控的一面,“占琴落,在外面装久了,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了?”
“手段越脏越好用啊……”
他的声音低沉,像极了山间引人入歧途的鬼魅。
只言片语,要把人骗入深渊里去,再也见不得次日的晨光熹微。
占琴落纤长的睫毛抬了抬,语气平静,“你想说什么。”
石念赤试图搭上他的肩,再一次被不着痕迹地躲过。
“不想听就算了。”
他也不恼,笑得灿烂,“说起来,要司嫣兮注意你,很简单的……”
“色|诱会不会啊?”
第22章
占琴落只当作没听见石念赤的戏谑,转身入了传送阵,石念赤跟了上去。
神渊宗,曾经恢弘的旧宫殿如今是神渊宗主秘密修行的地方,传闻他走火入魔,功力大不如前,才避人耳目找了僻静之地恢复。此处避世隐人,只剩石柱立林。
两人进阵之时,已有人在等待。
“来这么晚。”
三门门主严紫郸,正敲击着石柱,听见阵法声响,朝他们看一眼。
他的额角边一道红色结痂的疤,正是当初劝司枝涟一同下山之人。
二至六门密谋夺取清泉宗已久,目前计划挟持神渊之主,营造两宗对立恐慌,逼清泉宗宗主出关。
不可告人又危险至极的事,自然要找最可靠的人。
只是这里空空如也,恐怕人早跑了。
严紫郸:“消息泄漏了,只剩宫殿。”
“不应该啊。”
石念赤以灵杖击地,闭眼勘测,“气息是在这里。”
“他没离开。”
占琴落抬眸扫一眼石雕上虚浮的文字,当以眼角余光看去,呈现黑色模糊一片,如同未能被幻觉覆盖,他语气平稳:“我们在他的识海里。”
严紫郸立刻念决,一刀挥开周遭若隐若现的雾障,当真是骄兵必败,重伤的神渊宗主依然不能小瞧,他差点就打算直接走了!
几乎是立刻,三人被分到不同的幻觉之中。
石念赤见到死去的弟弟,弟弟为救治他而入邪道,最终在清泉宗任务中死亡。
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少年,捧着破了的陶碗问他要不要再盛一碗小米汤。
比起怀念旧人,见多了幻觉的石念赤比谁都清楚人死不能复生,他一刀斩下,幻觉消失。
神渊宗主受重伤一事果然不假,用识海做幻觉掩人耳目来逃离。
严紫郸也出了幻觉,两人对视片刻,望向安静站在原地的占琴落。
不知他看见了什么,下一刻,一道利刃光芒闪过,石念赤出声大叫,“占琴落!”
占琴落回过神来,堪堪躲过利刃,叩扣峮思而尔尔吴旧一四弃,来看更多吃肉文伸手反抓住一道灵光,刺破掌心的灼热,他却没有放手。
严紫郸最快反应过来,这是要逃离的神渊宗主一魄,立刻以灵符收住,占琴落松了手,直直地坠倒在地。
……
雨声。
模模糊糊的,像从很远的地方而来。
雨打落在树上,白色的小花摇曳,被风缓缓吹落。
“占琴落这回立大功,装虚弱让神渊宗主误以为他出不来幻境,放松警惕,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一魄,此次没白走。”
严紫郸摘着新鲜树叶往占琴落身上扔,“早点埋了吧,回去再让司枝涟多给他烧点纸。被神渊之主刺伤,还能活下来,我去吃灵石。”
他丢一片,石念赤捡一片,咬着牙不肯说话,不接受占琴落当真可能会死。
忽然,见修长漂亮的手微微勾了勾。
石念赤站了起来,抱臂地哼哼两声,叫住严紫郸,“你说的啊,吃灵石。”
“……”
严紫郸“嘶”了一声,拨开遮挡的树叶,“司枝涟收了个好徒弟啊。”
难怪策反一事怂恿许多年,他都犹豫不决,今年忽然变了性子,胜券在握的。
石念赤:“吃不吃。”
严紫郸:“……”
严紫郸丢了灵剑朝林外走。
石念赤冷笑:“堂堂三门主,敢说不敢当。”
“老子吃灵石,也得先找到灵石啊。”
严紫郸头也不回地离开。
石念赤蹲下,查看占琴落的伤势。
漂亮虚弱的脸上,浓黑纤长的睫毛微颤。
占琴落白皙的脖颈边经脉流动金色的灵力,他的治愈之力被另一个更强大的力量所压制,反复斗争,整个人面色微红,像是染了层胭脂。
“我靠你他妈终于醒了,你在里面看见什么了,站在那等死啊?”
凭占琴落的本事,故作虚弱是真,但给了神渊之主刺伤的机会,绝对因何事而分心了!
“……”
占琴落声音沙哑,“我睡过去多久了。”
“一会。”
占琴落掀了掀眼皮,他们抵达时是天黑,如今淡蓝的薄雾,清晨的天,极其离谱的扯谎。
石念赤“啧”一声,“一天。”
占琴落静静看着石念赤。
石念赤不情不愿,“三天。”
他看占琴落神色倦怠,仍捂着腹部的伤口站起,对他的制止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地捏灵决,甚至连手都在微微颤动,强行开传送阵。
命都快要没了还赶着回去。
石念赤狠狠一脚踹在树上,要不是他把他救出来,他人好记恩不然谁管他死活。
严紫郸抱着几块溪边捡起的石头,琢磨着能吃几个,见只有石念赤一人踢着树,气郁至极,意外地问道:“占琴落走了?”
“回去了。”
严紫郸掂量石头,讶异道:“伤口不管了?回去做什么,赶着过花灯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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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比往日安静,轻微的声响仿佛都能在夜里传得更远。
占琴落屈起指节轻叩门,一声、两声,无人应答。
清甜的香气不如往日浓稠,显然司嫣兮不在。
占琴落倚着门,额头发烫,伤口冷得发疼。
他本以为司嫣兮会守在他门口等她,像她经常找借口在半夜叩响他的门扉。
他知道的。
司嫣兮有意无意要碰一碰他,或是手背,或是手臂,偶尔是随意的拥抱。
或许和他依赖她甜腻的气味一样,她试图在他身上获取什么,有时间限制,超出可能会危及生命,才会让她如此着急。
她今天没有等他。
不想见他,又或者是……
不再需要见他。
……
伤口裂开的疼痛严重,绕是他这等对疼痛不敏感的人,也头一回品味到背脊穿透的刺痛感,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在幻觉里看见的人才会如此疼痛,又或者是神渊宗主濒死前的挣扎伎俩。
不远处是兰亿年的房间,此刻爆发出阵阵争吵声。
兰亿年:“兰衣烟你放下手里的灵符,是我们一直太纵容你!若真搞出性命攸关的事,一定查到你手上!”
瓷瓶摔碎,噼里啪啦声响炸开在夜里。
兰衣烟声音哽咽,“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和恶狗抢包子,你告诉我要倾尽全力,得不到的话,毁掉也不要让出去!”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司小师妹和蓝赖容都是活生生的人,害人之心万不可真有,你当真要变成命盘既定的样子?”
“师姐和蓝赖容一起去看花灯了。”
兰衣烟咬着下唇,眼里盈盈害怕失去的眼泪,“今天去看花灯,明天结为道侣,小师姐跟着蓝赖容回蓝家,以后再也不和我们一起,以后也不和我们一起回山上。”
回荡兰衣烟凄哀的声音,她听说过的,有了道侣便退了宗,相夫教子,再无联系。雪山上的围炉暖意将永永远远停留在过去。
“我当然不会真的对蓝赖容或小师姐下手!小师姐不会想看见他死的。”
豆大的泪珠从兰衣烟的眼角滑落,“我只是控制不住,小师姐要被他偷走了……”
兰亿年头疼,“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在担心什么?”
“是你一直没注意到!师父消失那么久,我看见师父取了神渊符给石念赤,不知道要让小师弟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我们再也回不到山上的生活了!”
兰家兄妹的争吵仍在继续,往日也是这般热闹,只是此次,兰衣烟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饱含对变化与未知的恐惧:
“为什么不能永远只是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呢。”
“就像在山上的时候那样。”
“应该永远只有我们在一起的。”
远处的孔明灯一盏盏向上飞,应和着兰衣烟不断的啜泣声。
难怪今日宗门安静许多。
占琴落想起很早之前听兰衣烟提及过的花灯节举办地点,朝外走着。
“道侣才是会一辈子要在一起的。”
兰亿年沉声:“若司小师妹以后跟着回了蓝家,与我们断绝关系,此生再不相见,也是司小师妹的自由。”
……
占琴落停下脚步,偏头朝兰亿年的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