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唇瓣微微张着,凌乱破碎的嗯哼啊哦随着呼吸热气一阵阵荡漾出来,在薄薄玉片上覆上一层又一层的水汽。
在叽叽咕咕的水声里,媚色氤氲,格外肆意。
这玉席上润了好多水液,淌进玉片和细筋的缝隙里,擦都擦不干净。
“难怪你说玉要人养,这席子刚从库里拿出来的时候多干涩,亏得你大方,肯淌水养着,你瞧瞧都发亮了。”
何青圆是不会应他这些胡话的,勾了他的脖子叫得像只乞食的小狐狸。
祝云来卖力地喂着小狐狸,他把小狐狸喂得很好,油光水滑,神采飞扬,笑起来的时候,有种不缺人爱的明媚。
但若要问他有什么窍门,他又是答不出来的。
他不会让她饿,不会让她忧,不会让她疑。
就这么简单吗?
祝云来想了想,好像真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何青圆要的从来也就很简单。
小狐狸蜷进他的怀里,满足地抱着他的一只胳膊。
因为脸在席上压了好久,所以印了方方块块的红印子,睫毛也压得翘翘的。
看起来既妩媚,又很傻。
祝云来忍笑。
何青圆狐疑地看着他,问:“笑什么?”
“爽呗。”祝云来揉揉她的脸。
何青圆有些不信,低头瞥了眼,通身朱砂白玉块,她羞得不行,连忙缠紧了薄被。
“刚还说热呢。”祝云来扯了扯,何青圆叫道:“再热没你热。”
“没良心,你吃饱喝足不认账。”祝云来同她打商量,凑过去亲亲她,“我还要呢。”
何青圆稍稍退开一点,揪了揪他的面皮,道:“夏日果然不该进补的,你是不是补得太过了?”
“哪有啊,不是白日里那些个臭丫头都缠着你么,只能在夜里做。”祝云来有点委屈。
“这事儿本来就要在夜里!”何青圆道。
祝云来把脸往被子里埋,一边含一边摇头。
何青圆抵着他的手渐渐没了力气,可又担心夏日衣裳薄,被妹妹们瞧见痕迹,只好推说席子有些硌。
岂料祝云来有好法子,只叫她在上头骑着,他在底下也不觉得硌。
何青圆起初羞得不要,可叫他渡了几口冷酒,又弄起了兴,渐渐纵欲驰骋起来,青丝全颠散了,像件疏疏漏漏的衫子。
祝云来实在是又享清闲又饱眼福,直到何青圆一叠声叫着去了,软软伏在他胸膛上,都这般了,还叫他一个翻身压着狠欺了一番,逼得她紧绞不断,连脚趾都在使劲,祝云来这才心满意足了。
祝云来把何青圆搂进怀里来,问她:“这两日家里事多不多?”
何青圆合着眼,睫毛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是泪,她摇了摇头,道:“不累,有些糟心事儿姨娘们都揽去了。”
“什么糟心事?”祝云来问。
“天热,施氏生褥疮了,身上烂了一个个碗口大的脓洞。”何青圆睁开了眼,轻道:“我没管,让妹妹们拿主意了。”
“嗯。”祝云来应了一声。
何青圆感慨道:“到底是她们得讨回来的债,我也用不着插手太多,有时候我的不忍,对于妹妹而言太高高在上了。施氏是这样,其实爹也是这样。”
“爹?”祝云来没有一点替祝山威辩解开脱的意思,“也是。”
何青圆摸摸他濡湿的发,意识到这其实是祝云来与别的男人最为不同的一点,也是最珍贵的一点。”
“爹可还忌惮十二?”何青圆问。
“小丫头片子,忌惮什么?”祝云来道:“小十二心里有恨,约莫这辈子也不会原谅爹,但叫她再害爹,她也不是那样的心性。”
何青圆叹一口气,道:“袖手旁观者,未必就比动手的人少些错处。咱们得了爹不少好处,很多东西说不得,有时候对着妹妹们,会觉亏欠,替自己,也替爹。爹现如今看见十二妹,恐也有些膈应。”
“是有些,但我不太知道他在膈应什么,因为十二妹动过杀心?”祝云来问。
何青圆将头发都拨到枕头后边去,光洁的背上立刻就攀上了一双有些粗糙的大手。
“不全是吧。爹爹怎么看几位姨娘,怎么看几位妹妹?泄欲的工具?欲望的衍生物?总之没有太当个人看。”何青圆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冷冷的,看得祝云来心里有些难受,低下头用鼻尖在她额上嗅了嗅,“而十二妹那话,将他视为一个出去挣银子和家族体面的工具,不当他是父亲,不当他是亲人了,只消顾及利益的交换和权衡,这样的话,恨也就能压住了。”
何青圆顿了顿,轻轻笑了一声,“呵,我觉得十二妹这话很有趣,很有意思。有时候想想,我对于阿爹、兄长,似乎也一直是抱有这种念头,这会让我觉得轻松一些,只是我虽这么想了,却没有意识到,直到十二妹那天说了出来。我那时其实就在心中附和了,对,对,就是这样。”
祝云来撑着脑袋倚在他身侧,何青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黑沉沉的眸子透着柔和的光。
他落下一个很温柔的吻,只有唇瓣相触,互相给予慰藉。
只是这样简单的吻,却令他们两个不自觉的发出喟叹来。
笼罩在祝家上空的那一丝阴云,随着祝云来在兵马司的升迁而退散开去,祝山威明面上未受牵连,只是奉旨在家休养,北丘寒的事项暂时都交给了副将。
除了瞪眼看着一桌公文的祝云来之外,众人还算松口气。
祝云来粗粗识字,看公文实在吃力,就把穆文嘉也弄进兵马司了,官位品级比一般的进士要高出不少。
他仕途走得越好,与季家越要避嫌,不过有些事情倒是可以由何青圆和季翡之二人通传。
这一日,何青圆带着妹妹们一道去季家做客,她是直接去的大房院里,从季家的北门进去最近,还可以避开季悟非那一房人。
其实几扇院门一锁,几房是可以独立成院的,否则何青圆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也不好来。
进了大房院里,僻静清幽,夏日也隔绝在外了。
季翡之和卢听玉早早在院里备茶以待,两人容貌各有千秋,姿态慵懒惬意,皆穿着半臂,双双倚在池边竹塌上,重重绿影后,透出肌肤清凉似瓷。
小丫头们乍见大姐姐们的曼妙风姿,一个两个都有些面红,叫几个姐姐好一番打趣。
季翡之此时看着闲适,其实一连几日在外头巡了铺子、田庄,进了些暑气,方才睡了一短觉,精神才好了些,正喝一碗解暑茶。
十四抱着自己的诗册坐在竹塌畔的蒲团上,恭谨地向卢听玉请教不足。
十三娘与季澄珠钓鱼儿去了,唯有十二娘转了转眸珠,抚裙坐在何青圆身边,乖乖听她们说话。
“二房这两天阴云罩日,银珑想来,可又不想看她嫂嫂脸色,只叫我把这个给你,还有她做的薄荷小点,你尝尝。”季翡之看出十二娘的心思,把一册书递了过来,道。
十二娘忙把之前看完的书递过去,请季翡之转交给季银珑,又听何青圆问:“二房怎么了?”
“先前公主不知是听了谁的唆摆,还替勤王求情,把先皇气坏了,虽然先皇的病是早就有的,当今圣上将这事也算在她头上,收回她不少封地食邑。她面上过不去,心里又窝火不安生,就挑唆起女儿来。姜家有个失怙恃的堂姐来投奔,公主竟想设计我七弟与她有私,以此好让姜氏能以此拿捏我妻弟。”
季翡之似乎觉得恶心,压了口茶才继续道:“只临了的时候,姜氏反悔了,弄了个不上不下。堂姐痛哭,公主发癫,姜侯跳脚,可惜啊,这热闹我没看着。”
季翡之眼里可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只是满眼的心疼,瞧见何青圆微蹙的眉头,她轻轻叹了口气,替季悟非遗憾。
“她既反悔了,可见心里是有七公子的。”何青圆轻声道。
季翡之的神色有些不屑,但压下情绪后一想,道:“许是吧。我也盼她早日想通,我这弟弟,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傲慢骄矜那一套,对他是无用的。”
第116章 摇雪晃树
何青圆一行人离去的时候, 也是从北门直接走。
季悟非只瞧见了祝家的宽敞马车在道上轻快地驶离,他有片刻的恍神。
姜芷岚站在他身侧,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笼统算起来, 姜芷岚与何青圆其实没有怎么见过面,就算她来到季家, 季翡之也把她护得很好。
有一次姜芷岚想碰一碰何青圆, 但被季翡之三言两语请了回去,她从门缝里瞥了一眼, 瞧见何青圆坐在梧桐落下的叶雨里, 浅笑盈盈。
姜芷岚对何青圆充满了偏见,她觉得何青圆应该是那种明明充满心计却还要佯装纯然的性子。
天真、简单、纯粹,对于他们这种出身大家族的姐弟来说, 简直是最缺乏也是最向往的特性, 如何能不喜爱?
但姜芷岚就是觉得何青圆并不是一口浅池,偶尔几次场面上遥遥相见, 她从来都没有躲过姜芷岚的目光, 总是稳稳接住, 不卑不亢。
祝家这两年多事,总也有人拿些话语讥刺她, 她认认真真地听了, 张口就揪住那人的痛处,狠狠戳下去, 脸上还是淡淡的笑。
也有过别人嘲讽她,但她抓不住别人短处的时候,姜芷岚那一回等着看好戏, 却见何青圆只是挑了挑眉,扫了那人一眼, 说:“要你管?咸吃萝卜淡操心。”
姜芷岚觉得何青圆可能是个坏女人,她很想让季悟非看看何青圆这高傲的样子,这轻蔑的做派。
可瞧见何青圆身后护着的那几个祝家庶女时,姜芷岚心里有微妙的动摇,忽然又庆幸季悟非没有看到这一幕。
那些祝家庶女每每出现一回,身量似乎都长高一截,肌肤充盈着焕发之感,尤其是那几个小的,变化之大,甚至叫人疑心是不是换人了。
她们像是杂草变玫瑰,说明养花人有着鬼斧神工般的能耐,很多关于何青圆的诽谤流言渐渐消退。
就算有人再说,附和的人也少了,姜芷岚自己都觉得没趣,张不开那个口。
马车很快消失在拐角,纵使季悟非只有片刻出神,但姜芷岚素来敏感,定然也发觉了。
不过令季悟非纳罕的是,这一回,她没有耍什么性子,也没有阴阳怪气,只是看着细纹密布的掌心,轻道:“你不该娶我的。”
季悟非一怔,就见姜芷岚低垂着眸子,道:“我阿娘已失帝心,阿爹碌碌无为,哥哥失了所爱,对建功立业一点兴趣也无,而我又蠢笨,在那些皇姐皇妹皇姨面前周旋艰难,我看人家如云山雾罩,人家看我一览无遗,我帮不了你什么了。”
“也不尽然。”季悟非默了一会,道:“姜侯好人缘,很多人跟前他都能说上几句话,内兄他娶了田氏做继室,田氏一族盘踞在京东路一带,族中子弟人才辈出,颇有欣欣向荣之态。更何况没心计,并不是缺点。”
良久,姜芷岚苦涩地笑了一下,伸手去触季悟非俊秀的面孔,道:“如此直白?”
季悟非眼底有歉意,抬起手道:“走吧。”
姜芷岚轻轻搭上他的手,顺势挽住他的臂膀。
她知道季悟非是不会拒绝的,更会迁就她孱弱的步伐,但这一步一步,姜芷岚不知道要走多少步,才能稍微触及季悟非的心。
姜芷岚再一次见到何青圆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冬天了。
雪落了一夜又半日才歇,她烧了一炉漂亮的香,留下的香灰印子是一朵繁复的祥云。
姜芷岚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望向书案前正理庶务的季悟非,轻道:“我想去梅苑赏雪,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季悟非看着她期盼的目光,想着她在书房相伴多日,就将签子竖在账册里,做好标记后盖上,起身道:“如此好雪的确不能辜负,三姐姐调教了两个好管事,账也做得利索,省却我好些精神。”
姜芷岚有些雀跃,梅苑虽说是季相的故居,并不是季家中公的产业,但三房也不会计较这些。
自家人心血来潮短宿一晚,夏夜纳凉,冬夜赏雪,一切开销都是从三房的账册上走,便是当年的诗会,也是季翡之出面主持,而由三房包揽开销的。
可等到了梅苑,门房却露出为难神色来,说是要先通传一声。
“怎么?是哪房的叔叔婶婶在里头?”季悟非不解问。
他从来没有被拦在梅苑外过,即便梅苑里有人,那也都是自家人,进去碰个面,还能一道赏雪呢。
“是祝家的大爷和夫人。”门房道。
姜芷岚有些紧张地揪住季悟非的袖口,蹙眉道:“怎么是他们?”
“因有祝家大爷相助,才取回咱们老祖宗刻下的那些碑文,为表感谢,所以这梅苑对祝家大爷都是敞开的。”
其实季随海的本意是想把梅苑送给祝云来的,只是梅苑实在珍贵,恐惹人猜度,便只交代了两个儿子。
这下,季悟非和姜芷岚有些进退尴尬了,想走的时候,里头却出来一个丫头,道:“请七爷和七少夫人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