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裕自己也发觉了,他死死闭上嘴巴不肯再开口说话,阴沉着脸就要下床。
陆槿梨知道这会儿让他从这儿出去,下次可就难哄回来了,赶紧把人安抚住:“抱歉我刚刚不该那么用力的,我也不知道你的脑袋那么不经砸……噗……咳。”陆槿梨死死压制嘴角。
岑裕隐约看见对方唇角的弧度,怒火更甚,阴测测瞪她:“所以这还是我的错?”
“没有没有,我的错。”陆槿梨连忙哄人,伸手去摸他后脑勺被磕到的地方,动作轻柔,“给你揉一下?”
岑裕语气硬梆梆的:“不需要!”
陆槿梨凑上去:“那吹一下?”
少女骤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像一片羽毛一般扫过岑裕的额发,清淡的梨香如影随形,像一张大网绵密的笼罩住他的感官,让他无处可逃。
岑裕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开口时竟有些结巴:“陆、陆槿梨,你是三岁小孩吗?”
陆槿梨看着青年强自镇定的模样,却不知晓自己面上的绯红从耳廓一路蔓延至锁骨处,不过几息功夫,浑身上下都泛起了可爱的桃粉色,连搭在小腹上的指甲盖都粉嫩嫩的,娇艳欲滴仿若枝头一株沾着露水的桃花。
看得陆槿梨心头发痒,很想上手掐一把,看看那里是不是会变得更红更漂亮。
但考虑到现在行动会把人吓跑,陆槿梨忍下了心头的躁动,规规矩矩的替岑裕按摩起来。
岑裕本来已经不打算再同她胡闹下去,正欲起身离开时,那双手适时的按上了他的太阳穴。
少女的指腹温热柔软,仿佛有魔力一般,反复揉捏过几个穴位后,那股一直困扰着岑裕的痛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舒坦。
像是整个人都浸泡在暖融融的温泉水中,暖意从揉捏过的位置蔓延到四肢百骸。残留在身体各处未被代谢掉的酒精好像在此刻也发挥了作用,让他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舒服得似乎马上就要睡去。
等等!不行……不能睡。
感觉就要睡去的前一秒,岑裕这几年摸爬滚打而来的警戒心终于延迟上线。
青年勉力睁开困顿的双眼,扣住对方的手腕,嗓音因为困倦有些含糊的吐字不清:“陆槿梨。”
“嗯?”
“你会想要……杀了我吗?”
陆槿梨微微一愣。
她的手心抚过他的眼皮,青年挣扎困意不断震颤的睫毛像是簌簌而落的雪。
雪融化在掌心里。
少女轻笑起来,语调温柔缱绻:“不。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第48章 被囚国师×阴鸷毒舌督公(八)
岑裕好像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脑袋在枕头上滚了两下, 青年眉峰蹙起。
养尊处优的督公大人这些年大概是睡惯了软枕,如今面对着这邦邦硬的木枕是怎么睡怎么不习惯,他在睡梦中严肃的皱起两撇眉毛, 难以忍受的顺着枕头往外蹭了一段距离。
直到额头抵上陆槿梨的膝盖, 对方似乎觉得找到了个不错的位置,紧接着顺理成章的把脑袋压在了陆槿梨的大腿上。
压上去后岑裕仍不安生, 脑袋在陆槿梨的腿上不安分的蹭了好几下,把软乎乎的脸颊埋进她的小腹处, 手臂环上了她的腰,这才终于舒服了, 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岑裕是舒服了, 不舒服的换成了陆槿梨。
青年方才为了找位置乱动个没完,从枕头那头滚到这头,他意识朦胧, 衣衫在滚动的过程中变得凌乱不堪, 领口松松的敞开些许。
红衣灼艳如火, 乌发如泼墨紧贴肌肤,将领口下的那截锁骨衬得雪白一片, 白得晃眼, 让人不禁想要往下一探究竟。
陆槿梨很想克制住心中杂念,奈何对方根本不配合。
武者有内力护体, 冬日棉衣也做得十分轻薄轻便,方便活动,再加上内力越高深者五感越灵敏,因此陆槿梨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岑裕扑在她小腹处温热的吐息, 殷红的唇瓣微张,呼吸随着胸膛起伏平缓绵长。
听着他的呼吸声, 陆槿梨自己也不禁呼吸粗重了些。
她仰头望了望天,废了很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做些出格的事,只是伸手推了推岑裕的肩膀。
“岑裕,你翻个身。”
陆槿梨推了两下,对方被她闹得烦,嘟囔了一句“好吵”,抬手捂住耳朵,终于肯屈尊降贵的动了动身体,往外翻了个面。
陆槿梨托了下他的脑袋,没让他从腿上翻下去,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搂紧了一些,然后从旁边扯了被子给他盖好。
督公大人睡着的样子倒是十分乖巧,眼睑安静的合着,长长的睫毛覆在眼底,像把小刷子。
可就是太毒舌了。
36度的嘴唇怎么能说出那么冰冷的话语。
陆槿梨摇摇头,玩心渐起,伸手捏了捏他的嘴唇。
岑裕的唇生得好看,是很适合亲吻的唇形,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微吐息着,唇不点而朱,像妖娆盛开的蔷薇花,泛着些微润泽的光。
许是陆槿梨动作幅度太重,岑裕有些不舒服的晃了晃脑袋,青年的唇瓣不轻不重的擦过她的掌心。
像一片羽毛,让她心底微痒。
老婆就在面前欸,而且毫不设防的对她又摸又撩,这要是忍得住还算是个Alpha吗?!
陆槿梨看了一会儿,最后低头咬住那片唇瓣。
果然是预想之中的软,又软又甜,像块甜滋滋的果冻。
嘴再硬的人亲起来都是软的,果然老话诚不欺我。
“嗯哼……”
青年从喉咙里无意识的冒出一声哼唧。
睫毛轻颤,看着仿佛是要醒了。
陆槿梨亲了几下浅尝辄止,现在这情况要是岑裕醒来发现自己轻薄他,一定会给她两巴掌的。
她把手重新放回原位,老老实实继续给岑裕按摩起来。
岑裕睫毛颤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没能抵挡过席卷而来的睡意,翻了个身,抱住少女纤细的腰,重新陷入沉眠。
剩下陆槿梨瞅着重回原点的情况:“……”
她无奈的揉了揉青年的长发。
行吧,还能怎么办?
宠着呗。
**
常德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奉命去西街买了冥币,高高兴兴的推开房门,一边往里头走,一边正准备阴阳怪气两句:“哎呦国师大人,您瞧好了,您要的报酬奴才给您……嘶!”
常德差点咬着舌头。
“你你你……”他伸手指着对面的人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闭嘴,你声音太大了。”
陆槿梨皱眉。
见小太监终于平静下来了,陆槿梨放开第一时间捂在岑裕耳朵上的手。
“吵。”岑裕烦闷的把脑袋往她怀里埋得更深了些。
陆槿梨安抚的摸摸他的头。
常德其实不是平静了。
他是因为事实太过超出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所以现在正在灵魂出窍。
怎么回事?
怎么出去一趟整个天都变了?
督公大人性情阴鸷冷漠,最讨厌旁人的触碰,除了能勉强接受身边亲近之人的服侍外,从不许外人靠近,又怎会这般毫无防备的躺在一个女人怀里?!
这不可能!
若是旁的人也就罢了,常德或许还会为此感到高兴,但这个女人可是国师!
是那个明明隶属于皇帝阵营,却还能说动大人对她优待,一个惯会花言巧语的女人!
督公大人绝对是被她骗了!
常德压低声音正要呵斥,陆槿梨却先发制人,她瞥了怀中人一眼:“去寻个软枕来。”
“……什么?”常德难以置信,差点没反应过来,她居然还敢命令自己。
陆槿梨撩起眼帘:“你们督公睡不惯木枕,你去找个软枕给他换上。”
常德恍然。
他自我安慰道,虽不知督公是何缘由在对方床上睡着,但躺在对方腿上也许只是个意外,是因为不适应坚硬的木枕。
常德选择性忽略了他们家督公大人但凡有陌生气息靠近他一尺之内都会立刻惊醒的体质。
他马不停蹄命人去取软枕,然后搬了椅子坐在陆槿梨对面,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生怕陆槿梨对岑裕造成一点不利,那样子像极了一只张开翅膀的母鸡。
陆槿梨看着不禁有点好笑。
看在常德此举是出于对岑裕的忠心的份上,她并没有计较对方的无礼。
一盏茶的功夫后,与软枕一道送过来的是陆槿梨的晚餐。
下人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陆槿梨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托起岑裕的脖颈,将他平放在软枕上,而后解开床帐遮挡光线,蹑手蹑脚的退出房间,整个过程没有产生一点声音。
常德跟在陆槿梨身后走出房门。
下人们将碗筷摆好,将托盘里的菜品取出来一一摆在桌面上,陆槿梨洗完手坐下来扫了一眼:“怎么多了一道菜?”
常德微笑:“这是督公大人点的香菇鸡丝粥,不是给国师大人您吃的。”
陆槿梨并未理会常德的敌意,点点头:“他先前饮了酒,晚膳吃得清淡些,喝点粥暖暖胃也好。”
她伸手把这碗粥装回食盒里,吩咐下人:“岑裕要晚些起,你们把这碗粥放回灶上温着,一会儿等他醒了再给他端过去。”
下人有些迟疑,常德对他使了个眼色,他提着食盒行礼退下:“是。”
陆槿梨吃饭不需要布菜的人,当然,督公府上也不可能有服侍她的人。
待到那些下人们都退出去了,常德拢拢袖子,垂首低声道:“国师大人,虽然不知您是用什么手段取信于干爹的,心中又有着什么打算,但我希望您知道,只要有我常德在的一天,就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我就不能是单纯的关心吗?”陆槿梨失笑,她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鱼肉,“唔……好吧,这话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可信。”
“不是有些。”常德反驳,“这话由您这种身份的人说出来,是完全不可信。”
陆槿梨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是吗?那真是遗憾,你应该时时刻刻盯着我的,因为就在你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我知晓了你们督公的一个大秘密。”
常德瞳孔微缩,但常年在宫中办事早已让常德锻炼出了一颗强大的心脏,他迅速调整好表情,微微一笑:“是吗?我们督公的秘密很多,不过知道的人大多都死了,不知您指得是哪一件?”
陆槿梨抿了一口茶水,言简意赅的道:“内力。”
砰。
是撞倒东西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
常德大惊失色,不自觉倒退两步,嗓音因骤高提高而变得愈发尖细。
行动快过思维,反应过来时他已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做出一个拔刀出鞘的动作。
然而这一刀并没能拔出来。
——一只竹筷的末端轻轻点在他手背上。
只不过轻飘飘的一点,传来的力道却重若千钧,让他瞬间动弹不得。
陆槿梨神情漫不经心:“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还让我一点都不生气的人,只有你们督公一人。”
“我提起那个秘密不是为了让你提防我的,虽然造成的结果必然会是这样。”陆槿梨耸了耸肩,眼眸渐深,“但我还是得问。”
“他这样糟糕的身体情况,难道从前没找过医师来看吗?”
常德不答反问:“你究竟是如何知晓的?”他不相信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便能让督公信任她至此。
果不其然陆槿梨的回答肯定了他的想法:“在下不才,略通医术。”
常德十分谨慎:“既如此,你还问其他医师的情况做什么?”
陆槿梨随口找了个解释:“因为我学艺不精,只粗粗读过几本医术,能观个大概病情,却不懂治疗之法。然则我对医术心向往之,见到督公大人这般难得一见的病例,实在很想讨教一番其他医师的看法。”
纵然陆槿梨说得这般有理有据,常德生性警惕,还是无法相信她的说辞,正欲随便讲两句忽悠住对方时,脑中却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什么。
他眼睛一亮:“国师大人,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槿梨颔首:“你问。”
常德:“国师大人内力几何?”
陆槿梨:“如今在功法第八层境界。”
常德呼吸悄然急促:“那……比之督公大人如何呢?”
陆槿梨想了想:“略低一线。”
常德低呼一声:“太好了!”
再抬头时,常德的态度来了个360度大转弯,脸部谄媚笑得像朵花:“国师大人,您是想知道督公大人的病如何医治是吗?您别急,先喝口水润润唇,奴才给您一一道来。”
第49章 被囚国师×阴鸷毒舌督公(九)
事已至此, 瞒是瞒不住了,但国师立场未定,又恰好内功深厚, 若是能使其倒戈, 再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她的品性,两边磨合磨合, 或许大人的病就有救了。
常德给陆槿梨倒了一杯水,眼神热切了许多:“您请喝茶。”
不愧是见风使舵一流的宦官, 想来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入了他的眼,正琢磨着怎么利用她呢。
杯沿遮住她勾起的唇角, 陆槿梨浑然不在意对方暗地里的那些小心思:“岑裕这样的病症该如何治疗?你们有头绪吗?”
常德点点头, 想要请人帮忙,总要说的全面些:“您既然看出督公身体的症结所在,想必也看得出这病症是因何而起。早年间大人并不隶属于东厂, 他是从后宫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 后来偶然一次机会, 大人得了先帝的青眼,便将他从敬事房提拔了出来, 命他随侍身边, 四处走动。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大人结识到了许多厉害人物, 先帝驾崩后,大人便被放出宫,来到了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