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槿梨茫然:“什么字条?臣听不懂陛下的意思。”
好一个岑裕!竟敢耍他!
想到那夜整个皇宫为了一封假字条忙里忙外、焦头烂额,轩辕贺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
怪不得营救不出国师,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个陷阱!
“该死!”
陆槿梨垂眸不语。
其实陆槿梨的话语里的漏洞还挺多的,只要仔细想想能拆穿她的谎言,只不过轩辕贺正在气头上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他为此事忙活半天,最后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丢了颜面,白得一身伤,现在估计气得估计想提刀杀人了吧。
陆槿梨端起身边的茶盏,不动声色的往里面撒了点药粉,递到轩辕贺面前:“陛下,消消气。”
“臣虽然不懂您在气什么,但臣已平安入京,日后定会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为陛下分忧。”
国师容颜绝色,又如冰山雪莲般清冷出尘,如此美人温声劝慰,便是百炼钢也得化为绕指柔,轩辕贺心中顿生宽慰。
轩辕贺接过茶盏的同时,忍不住想去握陆槿梨的手。
陆槿梨眸底冷意一闪而过,将茶盏往他掌心一推:“陛下,请喝茶。”
“好。”轩辕贺毫无防备的喝下一口茶水,转而迫不及待的提起另一件事,“国师打算何时入宫与朕完成大婚?相关事宜朕已命人开始着手准备,只是帝后婚礼流程繁琐,礼单短期内无法全部备齐。”
言下之意是让陆槿梨委屈一下,先把婚礼办了。
那不就跟先上车后补票一个性质吗?而且这票补不补到后面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陆槿梨顿觉乏味,懒得再同他周旋,起身请辞:“既然如此,在礼单备齐之前,臣就先在宫外等候,等一切准备就绪,再择日与陛下完成婚约。”
轩辕贺心中大急,沉下脸妄图以势压人:“等等!国师,青云山那边……”
陆槿梨脚步很快,此时已走到门外,闻言回身冷冷道:“臣以为,国师这个身份与青云山是一体的。陛下怠慢国师,亦是怠慢青云山。青云山,不会想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陛下若是心急,不如去催催礼部。毕竟合作,也是要看双方诚意的。”
这个女人!
她究竟有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轩辕贺气得将面前的折子扫了一地。
**
陆槿梨同轩辕贺周旋的时候,另一边,宫门附近,岑裕也意外的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岑大人。”
一身天青色宫装的女子独身一人撑伞经过湖边亭台,拦下大步往外走的红衣青年,盈盈福身,“别来无恙。”
岑裕顿住脚步,审视着面前的人,冷淡道:“贵妃娘娘,有事么?”想起陆槿梨的话,他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柳楚歌却没有被他的冷漠吓退,反而执伞往前进了一步,柔声道:“不知道督公大人是否还记得我,几年前我被陛下带回宫中的那一夜,不慎落水,还是大人见到,好心派人通知我家人,将我捞了起来。”
这件事岑裕还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了,他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才勉强想起来一点:“不过是正好与你兄长同桌饮酒,提醒了他一句而已。”面对对方的示好,岑裕非常不留情面:“况且将你捞起的也并非是你的兄长,无论当日是否有我,你都能获救。”
柳楚歌似是有些被他的不近人情打击到,眼中盈盈蒙了一层泪光:“即使如此,我也该对督公大人道一声谢。”
她垂下眼睫,显得楚楚可怜:“我来了宫中以后,才知人心复杂,如督公大人一般心善之人,自然值得我的谢意。”
【系统,发动道具。】
【是,宿主。】
被道具光环击中的瞬间,岑裕有些愣神。
大概是曾经被陆槿梨的精神力调.教过,有了抗性的缘故,他只觉得一恍惚,很快就清醒过来。
柳楚歌却还以为他沉浸于系统道具中,心中窃喜,眼底泛起做作的心疼,踮脚抬起手帕去碰岑裕额角的伤口:“陛下有时脾气急,发起火来也没个轻重的。大人,你的伤严重吗?疼不疼?需不需要上药?”
啪!
岑裕倒退一步,将她的手狠狠挥开。
青年面上泛出毫不掩饰的嫌恶:“你有病吗?”
柳楚歌捂着手臂,神色懵然。
“贵妃娘娘是不是上了年纪忘性大,所以记不得自己的身份了?”
这一刻,岑裕将他的毒舌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皱着眉,从怀中掏出帕子擦干净手,眉间透着凉薄讽意:
“那我来提醒你好了,你是皇帝的女人,也只能是皇帝的女人。轩辕贺眼盲心瞎愿意宠爱你这种人,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
“不要用你的手碰我,我嫌恶心。”
柳楚歌被这一番话砸得头晕眼花。
他嫌弃我?他?就凭他?一个死太监而已?竟敢嫌弃我?他配吗?!
柳楚歌其实是个性格骄纵之人。
她母家势力不大,但家中仅有她一个独女,上面又只有一个哥哥,因而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经常得罪人而不自知,才有了后来船上那一劫。
可她运气实在好,船上那场落水不仅没让对方称心得意,反而让她因祸得福的入了宫,靠着皇帝的宠爱和系统的道具混的风生水起,几乎没吃过什么大苦。
柳楚歌越是自视甚高,越是无法忍受岑裕的贬低。
换言之就是——
她破了大防。
女人的嗓音拔高尖利。
“你竟敢看不起我?!岑裕你算什么东西敢看不起我?!一个阉人!还是一个有异族血统的阉人!竟敢瞧不起皇贵妃?太可笑了!本宫好歹只有陛下一个男人,可你呢?岑裕,你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一定被很多人玩过吧?!你娘是妓院出身对吧?果然有什么样的娘就会有什么样的孩子,你们都一样下贱!”
第63章 被囚国师×阴鸷毒舌督公(二十三)
提到母亲, 岑裕倏地抬眸。
文人嘴毒,但真正有风骨傲骨之人,嘴再毒也不会祸及旁人。小人则畏惧他的势力, 亦不会选择轻易激怒他。
只有蠢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岑裕眸光森冷, 心中杀意已生。
偏生柳楚歌一无所知,愤怒冲昏了头脑, 让她忘记了面前站着的人的是素有心狠手辣阎罗之称的东厂督公。
她抬起右手,竟想给对方一巴掌。
待柳楚歌看清岑裕眼底的阴鸷杀意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对付柳楚歌岑裕甚至不用拔刀出鞘,他一拍刀身, 黑刀在他手中随意转了一圈, 刀柄那段精准的捅上柳楚歌的腹部。
岑裕没有卸力,生生承受了这一击的柳楚歌倒飞出去,趴在地上的她只觉得胃部翻江倒海, 内里的器官仿佛全被搅碎了一般, 疼痛锥心刺骨, 眼前阵阵发黑。
柳楚歌“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岑裕仿佛看不见她惨状,收刀而立, 似是愉悦的勾起唇角:“贵妃娘娘何须行此大礼?恕岑某一介阉人承受不起。”
柳楚歌想说话, 一张口却又喷出一口血来。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他怎么敢如此对她?
这里可是皇城!陛下就在不远处!
他怎么敢?
他就是个疯子!
呜呜呜好痛好痛!她不会死在他手上吧?
柳楚歌趴在泥砖上,脸上已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 血迹混着地板上的泥水涂了满脸,从前最在意容貌的柳楚歌此时顾不上狼狈,眼里满是惊恐和后悔。
该死!她不该来惹岑裕的!
他是个疯子!疯子怎么能用常理来判断?
岑裕逼近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不紧不慢, 却仿佛踩在柳楚歌心脏上,恐惧不停蔓延。
“不——你不要过来!放过我!求求你别杀我!”
就在柳楚歌深陷绝望之时, 一道嗓音如天籁般拯救了她。
“岑裕,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停手!”
焦急的男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轮椅咕噜噜的声响,一片明紫色衣角闯入视线中。
是轩辕谨。
柳楚歌顿时松了口气。
面上一副病弱之相的王爷操控轮椅挡在柳楚歌身前,心焦而撇下侍从快速赶路的举动让他此时气喘吁吁,停下来就先咳嗽了两声。
咳完,轩辕谨转头望向岑裕,厉声道:“岑裕!这里是皇宫!不是你的督公府!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地方!”
紧接着轩辕谨又朝地上的女子伸出手,面对柳楚歌时他不由得放柔了声音:“皇嫂,你怎么样?我马上派人送你回宫。”
柳楚歌鼻尖一酸,眸底含泪,委屈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刚才加持在身上的道具时效还没过,让她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柔弱委屈,敢怒不敢言的凄惨小白花。
轩辕谨顿时心疼不已。
吩咐人将柳楚歌扶起来之后,他立刻转身怒视岑裕,义正言辞道:“岑裕,本王知你权倾朝野,京中无人敢说你的一句不是,但京城不是你的一言堂,纵使本王人微言轻,也要与你辩上一辩!今日大庭广众之下你敢对皇嫂出手,他日就未尝不敢对皇兄出手!你必须要给本王一个交代!”
挺会扣帽子的。
岑裕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心中烦躁不已,头顶的伤口仿佛又裂开了一般,不想再同他们耗时间,他眸色漠然:“贵妃娘娘一时脚滑,不慎摔倒,与旁人何干?我不过恰好路过,不懂要如何给齐王殿下一个交代。”
轩辕谨:“岑裕!你不要睁眼说瞎话!只是路过?那你告诉本王皇嫂为何会伤得这么重!”
岑裕淡淡回:“这你不应该去问你的皇嫂么?问问她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身边连个宫女也不带。说实话,方才看见她时,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差点让我以为她是想在这里幽会什么人。”
柳楚歌悚然一惊:“你……”柳楚歌转动眼珠,绞尽脑汁:“本宫不过是在附近赏雪,一时入迷与宫女走散,你竟敢如此污蔑于我!”
这个理由属实有些侮辱轩辕谨的智商了。
那么多宫女怎么可能看不住一个柔弱宫妃。
只不过此时轩辕谨是和柳楚歌站在一边的,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得先给她坐实。
轩辕谨心思电转,决定换种手段,直接把事情闹大:“果真心思龌龊的人看什么都脏。岑裕,本王确实管不了你。但你不要以为你能一直这般肆无忌惮,本王这就去请皇兄来为皇嫂讨回公道!”
“讨回什么公道?”
呼啸的风雪声里,一道清冷淡漠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风声很大,但这道熟悉的嗓音却依然无比清晰。
雪花如冰晶般在空中肆意飞舞,少女执红伞踏雪而来,月白裙角被风浪卷起,如白日蹁跹的蝴蝶。她眉目清冷如画,抬眸看来时眸底一片淡漠沉静
,仿若出尘的世外高人。
岑裕与她视线一撞,眸底冷意如春日薄冰,一瞬便融化开来。
“国师大人。”
这位竟就是国师。
果真是一位遗世而独立的绝色佳人。
轩辕谨眯眼。
一得到皇城里的消息他就立刻赶来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能在这里遇见国师,也省了他后面的事。
“国师大人,”轩辕谨迫不及待的想在她面前展示自己,“本王是……”
“齐王,我知道。”陆槿梨打断他。
“你们要找陛下么?不巧,他方才身子不适,现在恐怕无法召见你们。”
方才没有不适,但现在肯定开始不适了。
轩辕谨其实也不是非要去找轩辕贺,现在更重要的是在国师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于是他一点头:“国师大人人品贵重,由您来判断这件事谁对谁错正合适不过。事情是这样的,本王来时正好看见皇嫂正与这位东厂督公岑裕起了争执,如今皇嫂伤得颇重,岑裕却一口咬定是皇嫂自己摔倒,可自己摔怎么可能摔成那样……”
“所以贵妃娘娘是摔倒的?”陆槿梨冷不丁开口。
“……什么?”轩辕谨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陆槿梨漫不经心抖了抖伞,抖去上面的一层薄薄的积雪:“督公大人不是说了么,贵妃娘娘是自己摔倒的,齐王殿下还需要为谁讨回公道?”
柳楚歌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自己摔倒?”
陆槿梨瞥了一眼柳楚歌身上轩辕谨的披风,以及柳楚歌似是体力不支靠着轮椅垂落下来的,他们相触的指尖。
“那贵妃娘娘不若解释一下为何你会与齐王殿下一同出现在这里?还有你不带宫女独自出行的理由?你觉得岑裕胡说,难道你就没有扯谎吗?别把其他人当作和你一样的傻子。”
陆槿梨看着柳楚歌难看的脸色轻嗤一声:“俞国皇宫,当真叫人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