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接受。”
“合作愉快。”铃木园子笑着伸手与她相握,而生活好像从宫野志保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又回到了正轨。
博士知道这件事后显得比她还要焦虑,忧心再次从事药物实验会不会让她想起以前那些不好的记忆。
“这只是工作而已博士,我又不是被强迫的。”
博士家的地下实验室环境不比铃木集团实验室来的好,但是只用于她的日常研究也是足够的。宫野志保看着在门口走来走去,探头探脑望向这边的阿笠博士有些无奈。
她坐在椅子上,电脑里密密麻麻闪过的数据看的人眼花缭乱。博士在她身后一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算是她想好好工作也没有办法。
“博士。”宫野志保撑着桌面,突然跟着转椅一起转向身后。
“额,对不起啊小哀,是不是打扰到你了……”阿笠博士显然还没有想好措辞,他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却被宫野志保接下来一句话给打断了。
“等我这个月休假,就叫上孩子们一起去露营吧。”她喜欢旅行,但鲜少像这样主动说出想要跟他们一起出去的话。
阿笠博士一顿,看着宫野志保那张脸,有一瞬间幻视成了还是幼年时期的灰原哀。他感想起自己参加过的老友孩子的婚礼,想起她平日里对自己的管束,只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有些难受。
“啊,好,好。”他连应两声,拉着门把手退了出去。等到地下室的门彻底关上,四周无光的时候,阿笠博士才吸吸鼻子,用手抹了抹眼睛。
这样的场景在宫野志保的发薪日那天再次上演。
“小,小哀。”铃木园子开的工资很高,所以即便是她将一半交给阿笠博士当做生活费,剩下的钱也足够支撑她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面前的老人似乎开了屏蔽器。他手里还拿着宫野志保递过去的存折,恍惚间只听见了她说让自己去买点喜欢的东西。
“要记得你还在控制饮食。”
不过短短一句话,就将他从天堂打到地狱。
而她没有回答工藤新一的问题,只是翻着手机,淡淡的开口询问身边这个人。
“你还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厨房的炖锅往外冒着热气,宫野志保坐在沙发上,瞄了一眼坐在旁边拿书盖着脸装死的工藤新一不满的踢了他一脚。
“嘶,能不能轻点,高跟鞋踢人很痛的!”他果然瞬间清醒了过来。
见宫野志保若无其事的打着哈欠,工藤新一也不打算跟她吵架。他揉了揉刚刚被踢到的地方,转头便看向博士挂在大厅里的日历。后天那一页用红色的水笔写上了特殊的标注,是他们要去机场给小兰送行的日子。
连阿笠博士都记得,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小兰那个家伙,前段时间明明还兴奋的不得了,这几天快要走了,反倒是安静下来了……”
工藤新一说到一半再次把书扣回脸上。书页里散发的油墨味此时没由来的让人心生烦躁。他想或许是因为小兰先他一步,或许是他还得在这里待到明年三月才能去美国那边跟赤井秀一他们一起继续追查组织的下落。
组织。
原本闭上的双眼猛然睁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直起身体翻找自己落在沙发上的手机。脸上的书随着他的动作落到地上,宫野志保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工藤新一,良久才缓缓开口询问:“想起来了?”
工藤新一翻到了手机上的日历。他突然间觉得,五年或许真的有点长,长到足够让人将很多东西遗忘在时间的河流里。
“我都快忘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手指不断滑动手机上的日历界面。
“原来她都走了那么久了啊。”
遗忘在幸福里是很件简单事,所有人都不例外。
毛利兰准备离开日本的那天是假日,来送行的人比工藤新一想的还要多。
他看着着那三个明年就要升初中,不去补课班现在还跟博士混在一起来送小兰的孩子,忍不住想要开口吐槽。
妃律师是在他们到达后又过了十几分钟才匆匆赶过来的。她跟小兰和其他几个女孩儿站在另一边说话,这里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大概。
“妈!”小兰看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惊喜。
她要离开的前一周,妃律师就打过电话到毛利侦探事务所。她说那天她要出庭,时间正好跟航班的时间撞上了没办法去机场送她,只能先打电话过来跟小兰说声抱歉。
“哼,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去送小兰就足够了!”毛利小五郎也开始戒酒了,虽然不是说一下子就完全戒掉,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一有空闲就在事务所里喝的酩酊大醉。
他在这边大声嚷嚷,妃英理自然听得见,她没有理会毛利小五郎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跟小兰道歉。
只是没想到,她今天居然来了。
“妈,你不是说今天要出庭吗,怎么……”毛利兰松开刚刚被自己抱紧的妃英理,有些疑惑的开口询问。
“大学时期一直在我事务所里实习的那个女孩儿,现在也在我那里工作。我觉得交给她没有问题,通知过栗山小姐后,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她还穿着上班时才会穿着的职业套装,说话的时候还微微弯着腰喘气,看样子确实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没错。
妃英理一边跟小兰交待出国要注意的事情一边帮她整理头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很久,最后才盯着彼此的眼睛笑出声。
“怎么,今年不劝我跟你爸爸和好了?”妃英理笑着看向自己面前羽翼已经逐渐丰满的女儿。
其实不只是今年。在她的记忆里,毛利兰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提起过要让他们两个复合的事情了。
“妈……以前那些自作主张的事,我很抱歉。”
毛利兰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妃英理。她今年四十三了,容貌丝毫不减当年,甚至气势比以前更足。
妃法律事务所的规模这几年在她的经营下扩大了很多,也招收了几个行业里有潜力的新人。其中一个女孩儿一直被她带在身边学习,想来也就是今天说的,那个代替她出庭的人。
她明明把自己的生活过的很好。
毛利兰有时候会想,自己之前为什么一定要撮合爸爸妈妈和好。是因为觉得两人都还爱着对方吗?她不解。
“妈妈。”毛利兰扯住妃英理的衣袖轻声开口。
“你……还爱爸爸吗?”
毛利小五郎站在远处替小兰看着行李,机场本就吵杂,就算是在这边说些什么,他那里也听不清。不过看他那副左顾右盼的样子,想来也是因为临近小兰离开的时间而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了。
妃英理又一次在心里唾弃青梅竹马带来的坏处与不便。他们心照不宣,只需要对视一眼,一个小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这也成为了痛苦的根源。
妃英理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儿,微微一笑:“爱的。”他们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要说没有感情,那才是骗人的。
她看着毛利兰惊讶的模样又接着开口:“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妃英理可以确定,毛利小五郎是爱着自己的。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为了一个不爱的女人徒手爬三楼,赤手空拳与歹徒搏斗,甚至还吃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的飞醋。
但是他们不可能了。
毛利小五郎一边爱她,一边又伤害着她。明知道她会因为某些事情难过还是会和她对着干,年少时期揪辫子的喜欢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完全行不通。在错误累积无数次后,毛利小五郎彻底在她这里宣告出局。
毛利兰点点头,听的似懂非懂。而妃英理只是看着她,责怪自己没能更早把一些东西教给她。否则,她一定会比现在更早站在这里。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旁就先传出了啜泣。先前还跟铃木园子说话说的好好的远山和叶,似乎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出声音。
“怎么啦怎么啦。”毛利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突然就被远山和叶给紧紧抱住。
“对不起啊小兰,原本说好今天不哭的说。”
她是从关西刻意赶过来的。前一天晚上还住在侦探事务所里,跟小兰睡在一个卧室。浓厚的关西腔带着鼻音,脸上的眼泪好像擦不完似的,大颗大颗往下掉。
她原本以为今天先哭的会是园子。
“应该高兴的!小兰你那么厉害!”她边哭边说话。
“可是,一想到小兰你一个人飞去那么远的地方呆那么久,我就……我就……”远山和叶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只能伏在她的肩头抽泣。
原本站在她身后的铃木园子也走上来,她将手轻轻放在远山和叶的肩膀上拍了拍当做安抚。这几年她们忙碌着各自的事情,虽然呆在一起的时间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但是感情也一直没有淡过。
她看着毛利兰的眼睛,歪着头冲她笑:“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要分开那么久过。”
幼儿园、小学、国中、高中她们都一直在一起。以前不觉得她们会分开,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分开。
直到毛利兰在某一天突然提出,她要出去留学。
妃英理在帝丹念高中的时候就曾经被推荐到哈佛,如今从事律师行业,在其它国家也算有点人脉。而工藤夫妇常年居住在美国,如果选择那些地方,在生活上他们多少能够给予一人前去的异国他乡的毛利兰一些帮衬。
可是毛利兰都没选。
纤细的手指滑过地图上一个个国家,最终在德国停下。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笑着看向她的导师。
“我要去这里。”
“为什么要去德国呢,小兰。”帮毛利兰收拾东西的晚上,毛利小五郎有些不解的开口。
毛利兰拿过他手上被叠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重新整理,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她摸到床头的一本书,她放在那里应该有很久的时间了,书签都还放在里面。
她拿着书看了看,发现这是自己小时候所喜欢的一位冒险家所写的故事。她一直放在这里,有空了就会拿起来看一看,表皮和书页磨损的厉害,有些特别的地方还写下了批注。
无关于书,而是她自己。那些笔记比起现在来说稍显稚嫩,记录的也无非就是些琐碎日常。像是书里提到的食物好像很美味,插画里的图片好黑好可怕。
但其实她很早之前就不怕黑了。
小时候妈妈跟爸爸吵架搬出去住,还在警视厅工作的爸爸常常工作到半夜三更才能回家,毛利兰放学回家吃过东西后便窝在自己的卧室。她大部分的时间都靠看书和听音乐度过,直到门口传来钥匙开门和爸爸的声音。
她想,习惯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书桌上昏黄的台灯给纯白的纸页添上一抹暖色,仿佛连书里描绘的内容也变得真实了许多。毛利兰依稀记得自己看的书很杂,冒险家的游记,音乐相关的知识,甚至还有她不怎么喜欢的虫子百科图鉴。
为了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做好准备,毛利兰在告诉所有人这个决定之前,独自一人将自己最熟悉的路走了一遍。
她从侦探事务所出发,下楼左拐走到上高中时最常走的那条路。这条路会经过工藤宅,阿笠博士的家还有帝丹小学。毛利兰站在那两栋房子外面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
岔路口的右边是米花商店街,她知道哪家店的蔬菜新鲜,哪家的牛肉质量最好,甚至是哪家可乐饼味道最好,她也都知道。
她的脚已经朝向了那边,可不知为什么,毛利兰今天克制住了那种想要进去的欲望,转而直走朝帝丹高中走去。
负责看门的保安大叔还是当年那一个,似乎是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竟然将她错认成了新招来的老师,就那样给放了进去。
那天帝丹高中还在上课,室外灼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温度持续升高,连礼堂的木制地板也受不了,隐隐散发出一股胶味。
毛利兰站在舞台旁,看着自己曾经躲进去的那个阶梯暗阁。楼梯依旧把它挡着,边缘积了一点薄薄的灰尘,看上去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被移动过了。
汗水顺着她的脸滴落在地板上。毛利兰呼出一口气,抓住那个楼梯往旁边推去。她拉开那扇小门,却发现舞台下方的那个暗阁里打开后什么都没有。灰尘被风带的飞起,一股陈旧的味道钻入鼻腔毛利兰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凉爽。
她想,她好像把以前自己从狭小的地方里放出来了。
那本破损的游记被毛利兰一并塞进行李箱里,她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才慢慢转过身去看站在后面有些不知所措的毛利小五郎。
她笑了笑,慢慢开口:“我只是不想一直待在一个地方而已爸爸。重复了二十几年的路和事,也该试着换一条路走了。”
那天,毛利小五郎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沉默着帮小兰收拾东西。而毛利兰,从侦探事务所走到工藤宅和阿笠博士家,走到自己曾经念过的小学国中,走遍了她所熟悉的每一条路——然后站在了这里。
她要准备走了。
毛利兰接过毛利小五郎手里的行李箱,转身冲站在她身后的众人微微弯下腰身:“各位,我要走了。”
该说的话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早就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她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看着从后面走上来的工藤新一扬起下巴。
“这一次,换我走在你前面了。”
有很多次,她都只能站在原地,站在后面,远远的看着工藤新一朝前跑去,看着爸爸妈妈还有许多人挡在自己面前抗住许多东西。
或许是没有办法立刻朝前奔跑,但至少现在,他们站在一起了,她还比工藤新一走的快了那么一小截。
而站她面前的人先是一愣,随即无奈的笑了笑。工藤新一靠近毛利兰,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后分开。他看着那张比以前更有朝气的脸,故意拉高了声音。
“那你可得走的再快些,否则就要小心被我追上了。”
毛利兰看着他,语气也是格外坚定:“我会用跑的。”
“小新,不可以这么跟女孩子说话哦。”背后的肉突然被人隔着衣服拧了一下,工藤新一顿时疼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他往前跳了几步,一边伸手去揉刚刚被自家母亲拧过的地方一边抱怨她下手太重。
“嗯?小新,你刚刚有说什么吗?”那人脸上还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话语里却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威胁。
工藤新一立马噤声,装作没看见她眼神似的把头撇向一边。
回国来帮忙,顺便在这里住几个月带儿子一起飞回美国的有希子跟工藤优作自然也参加了这场送别。
“小兰,过段时间我们就会回美国了,如果在那边遇见什么问题,一定要说出来。”
工藤有希子捧住毛利兰的手,话语里是藏不住的担忧。即便这些年接触的时间不长,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儿。
“没事的。”毛利兰回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