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矜脸上的笑忽然止住了,他将信封窝成一团,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他说陈浅好好地送两份礼物干什么,能干什么?
当然是把他给卖了啊。周矜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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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举办了一场宴会,晚上有很多客人来给周矜庆祝生日。周矜换上正装,坐在下面和长辈聊天。脸上神情始终淡淡的,也只偶尔搭腔。陈浅打量他的神色,这几天周矜都对她很厌烦,她能感觉出来。
道歉道了,礼物也给了,但似乎,周矜还是一点都不喜欢她。
客人走后,客厅静悄悄的,陈浅安安静静地上楼,不想在二楼楼梯口遇见了站在楼上淡淡看下来的周矜。
她抬头,顿了顿,还是选择礼貌地和他打招呼:“哥哥,你好......”
“滚上来。”
周矜一身笔挺西装看下来,手抄着兜,浑身的不耐烦。
陈浅再抬头时,楼上已经没什么人,只听门猛地被关上,发出“啪嗒”一声。
上楼后到房间后,周矜将礼物都扔在她面前,“全都拿了走。”
“为什么?”陈浅问。
“还能为什么?让你滚不行?非得犯在我面前,那么贱呢?”他轻嗤。
陈浅捏紧了手心,将礼物一件件拿好,抱在怀里,“那我先出去了。”
“走什么走,我让你走了?”
陈浅的脚步顿住,转身,又抱着礼物走到周矜面前。
周矜她脸上不温不火的态度,内心冷笑。等了半晌,就见少女垂下一颗饱满的头。不说话,不解释。
“算了,滚。”
总算放过她了,陈浅垂眸,不明白周矜又在发什么疯。她呼出一口气,转身就离开。却听啪嗒一声,垃圾桶倒下,向她脚边滚过来。
陈浅脚步顿住,看着脚底的垃圾。很干净,几张用过的废纸巾,一张窝成一团的信纸,其余没别的什么。
她看了又看,径直离开就像在甩脸子似的。周矜的脾气,她压根不敢恭维。
她蹲下身,将垃圾捡拾进去,又将垃圾桶桶圈套好,“哥哥今天你生日,不要再生气啦......那你先休息,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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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学校就开学了。陈浅在学校遇见了王舒婷,两个女生一起出教室。
陈浅面带歉意地和王舒婷说了周矜不愿意收礼物的事情,并将礼物还给了王舒婷。
王舒婷失望地撇撇嘴,将礼物接到手里。
开学就高三了。学习任务更加繁重,陈浅看着王舒婷,“婷婷,学校里宿舍空着吗?”
“有啊。”王舒婷因为家里离得远,这学期就住校了,见陈浅这么问,立即问,“你要住校吗?”
“嗯,我想了解一下。上下学路程远,太耗费时间了。”陈浅说。
王舒婷不疑有他,欣然为陈浅介绍了起来,她说:“我们宿舍还有空位呢!你要是想住进来得立马说啊!不然一会儿有人就搬进来了。”
陈浅点点头,“那我先回去问问小姨的意思。”
“哎不过,你现在每天都住在周家,他家不是住一个巨大的豪宅吗?你这都不愿意住呀。”
陈浅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想了想说:“因为我和周矜关系并不好。”
“噢噢,”王舒婷挺纳闷,但也不好多问,于是安慰她,“你不要伤心呀......”
“婷婷你想吃梅花糕吗?”陈浅拍了拍王舒婷,“啊,好久没见曹奶奶来这儿卖了!”
王舒婷立马转头看过去,将烦心事扔在一边,“吃!你包里有钱吗?”
“嗯嗯!”
“算了算了,我请你!”王舒婷将校服口袋里的钱拿出来,就往小摊子那儿去。
王舒婷和陈浅最爱吃南城小学门口的梅花糕,但自从小学校园被拆掉后,就很少能吃到了。
此时,周矜就坐在不远处的车内,眉眼沉沉地看过去。
两个少女站在学校门口,背着书包,吃一块热气腾腾的梅花糕,笑的眉眼弯弯。
周五傍晚时分,因为周末有两天假期,晚上没有晚自习。所以周矜有空等陈浅。
然而陈浅看到周矜时,是在吃完一块梅花糕后。见她吃到最后一口,眼神一飘恰好看见周矜,她一愣。
周矜注意到,她脸上的笑一瞬间僵住了。飞快地错开眼睛,和王舒婷道完别,才往车前来。
就连最后一口梅花糕都没吃,一起扔进了垃圾桶,周矜目光冰冷地收回了眼睛。
陈浅坐上了周家的车,车内的气氛又降至冰点。
陈浅照例同周矜打招呼。
不出意料,周矜没有搭理她。
这段时间,只要碰上周矜,都是这样。待在他身边,永远觉得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浅大气都不敢出,放包的动作都轻缓了许多。
感受到有人进来,周矜吩咐王亮,“王叔开窗。”
九月南城的温度不算高,晚上吹风还有些凉爽。陈浅往车窗边缩了缩,吹进来的凉气,吹得她发红的耳朵愈发的烫。
陈浅将包抱在胸前,盯着窗外看。
到家后吃完晚饭,陈浅趁林初与周成忠还在,说了在住校的请求。
“学习任务有些紧张。学校通知下周会增加晚自习时间,来回的话有些耗费时间。”
周成忠说:“要不然晚自习就不上了,姨父让人替你帮老师打声招呼,就跟哥哥一样。”
陈浅想了想,说:“晚自习时会有老师辅导,我不太想错过。谢谢您姨父,您的好意我心领啦。”
“姨父再给你请个老师也行啊,”周成忠笑着说,“再说了,不是有哥哥呢?你不会的可以问他啊。”
林初笑着说:“小矜考试也重要,也要复习啊。”
说到这个,周成忠看向一边的儿子,“你怎么回事?上次老师打电话说你奥赛的事,你敢不参加一个试试?!”
“谁跟你说的。”周矜说,“比赛名额保留着呢。就是不去上课而已。”
“那你得去听吧,救你一个人搞特殊,那没有这样的。”
周矜答应地敷衍,“嗯,知道了。”
周成忠向来知道周矜骨头有多硬。但凡他说的话,他就没有好好听的。主见大,一点都不肯把老子放在眼里。外人恐怕瞧不出来,但也只有周成忠知道,这种面上风平浪静的假象的营造,需要一个阳奉阴违的儿子,还有一个难得糊涂的老子。
没有比他周家父子更合适的。
倒是林初问:“那你跟生活老师提这件事情了吗?”
“嗯。”其实没有,但陈浅硬着头皮,撒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个谎言。
林初笑:“那小姨下周一去你学校看看。看看宿舍环境,给你选一个不错的床位。”
话说到这,住校这事就算是得到两位长辈的认可了。
一想到这,陈浅就呼出了一口气。餐后喝完茶,陪小姨姨父聊了会儿天,陈浅进了卫生间洗手。
水声停的时候,周矜推门而入,看都没看她一眼,霸占了她的位置洗手。周矜高出陈浅很多,两人面前一扇巨大的镜子,陈浅才到周矜肩膀处,周矜低头挤洗手液,就像将她拥进怀里。
“你至于吗陈浅?”
周矜拧开水龙头,洗了手,忽然问。
第24章 山之高
陈浅离周矜远了些, 问:“嗯?什么意思?”
“就因为我不理你,所以你要出去住?”
“啊?你有不理我吗?”陈浅弯弯眼睛笑道,“真的没关系!你不要不高兴拉, 我就是觉得现在学习有些紧张。”
周矜关了水流,拿纸巾擦手, 忽然抬眸看陈浅, 很久后,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你能这样想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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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时,周矜这么久以来, 主动跟陈浅说了第一句话。
“暑假前给了你一万二,用完了吗?看你这个月也没找我拿。”
这话一出口, 林初和周成忠两人同时朝陈浅那儿看过去。
相较于林初的惊讶,周成忠则平静很多, 看着陈浅问:“钱用完了吗?用完再从哥哥那儿拿, 不用客气。”
林初哎呀了一声,嘴上埋怨, “当初不是说一个月给八百吗?浅浅钱花的不多, 给那么多, 一个小孩子怎么保管的好。”
其实并非林初对待陈浅抠门,周家的钱并非她的钱, 她也没有为周家诞下一男半女。她与周成忠的关系,说好听点,人到中年点燃的爱情火苗;说难听点, 有一张结婚证的姘头。
豪门生活说不在意是假的, 但走进来瞧瞧,其实也就那样。衣食住行是较平时高出了几个档。但似乎, 享受也到这了。太多的钱,她不知道怎么花,也没办法像豪门阔太太一掷千金地享受。自然也没办法融入她们的圈子。
除此以外在乎的,周成忠而已。但感情的事,谁说的准,相伴白头或者一拍两散,那都是不好说的事情。
除非她生下周家的孩子,那她这样阶级的才算是踏进了周家的半只门。可问题是,她的身体,她的年纪,已经很难怀孕产子了。
陈浅是她的亲侄女,如果这是她自己赚的钱,说什么都不会委屈她。可问题是,那都不是她的钱。
倘若人年少时见识了浮华一梦,及长后,梦醒时,又怎么面对现实中,一地的鸡毛。
所以,她不太想陈浅住进来,也不希望陈浅与周家有太多的牵扯。见识过就好了,涉足过深不合适。
陈浅足够优秀,足够独立,足够善良。这就够了。这些都令她足以立身成人,在社会立足。
林初笑着问:“这学期应该都够了?饭卡里我都给你充过钱了,生活用品小姨也给你准备。”
陈浅动作微顿,看着林初与周成忠说:“够了够了,小姨姨父。”
但其实确实没剩下多少了。当初在希腊旅行的时候,她就请周矜吃过不少东西。汇率不同,那儿的东西常常贵而精,花了不少钱。后来在乡下,陈浅也经常用自己钱去买菜招待周矜。
别的不说,光好品质的智力车厘子都买过好几次,还有进口的蚊香液,纸巾湿巾,洗衣液消毒液。
现在其实就剩几百元了。
但好在她的物欲并不高,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陈浅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的时候,就看见周矜看着她冷笑。她习惯了周矜不太正常的时候,安静地坐在餐桌上,等两位长辈吃完,她也跟着回屋写作业。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张晓薇就打电话过来了,也不知道哪儿传的风言风语,学校里的人都在说陈浅是周矜的表妹,也是个出手阔绰的豪门大小姐。
为此,张晓薇和万诗诗难过了好久,她们不像王舒婷那么心大,好久没联系陈浅了。
陈浅接到张晓薇的电话,还有些意外。
结果,张晓薇一张口的话,令陈浅更加意外,张晓薇在电话那边带了些哭腔,“浅浅,我今天在楼下喂猫的时候被猫抓伤了,你借我点钱,行吗?”
张晓薇家中情况不太好,父亲爱赌,母亲常年生病。但张晓薇心底很善良,即便条件不好,也会拿剩饭剩菜喂楼下的猫猫狗狗。
也是很久的好朋友了,张晓薇这么一说,陈浅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需要多少钱啊?”
“一针疫苗一百五,一共四针。”
那就是七百。陈浅摇摇牙,说:“行,你在哪,我去找你。”
“爱心卫生医院。”
帮张晓薇支付完所有的疫苗费用出来后,陈浅身上已经就还剩五十了。
张晓薇打完针,疼的眼泪汪汪,说要吃鸭血粉丝,陈浅咬咬牙,请她吃了一碗,又怕她疼,给她买了一包糖。就连她回去的打车钱,都是陈浅出。
最后陈浅就剩二十元了。坐公交车回的家。
回到家后,没想到,周矜正在客厅看电视。林初去了公司,家中女佣将水果切好,放在茶几上。
周矜看她一眼,吃了两粒青提,觉得没什么意思,就直接上了楼。
等周矜走后,陈浅呼出一口气,这才坐在客厅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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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时候,林初带着陈浅,挑选了宿舍,办理了入住。
中午空闲下来的时候,王舒婷忽然一脸严肃地看着陈浅,“浅浅,我和你说件事。”
“嗯,你说。”陈浅写题目的手顿了下来。
“我他妈不见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你有没有见过?”
陈浅仔细地想了一遍,云里雾里地摇摇头。
“就是,”王舒婷一脸屈辱地说,“我他妈在上次给周矜娃娃的那个衣服里,塞了一封情书,现在没了!那个衣服藏得可深了,一般人绝不会留意到,我一天看八百回才注意到那个特别小的洞,究竟是谁那么变态才会把手伸进小熊肚子里的啊!”
陈浅愣住了。很久后才反应过来,王舒婷说的那个变态,很有可能是,周矜。
“你先别急。”陈浅说,“你确定,你把情书放进去了吗?”
“是的。”
“现在也找不到了?”
“对啊。”
那就是周矜拿了那封情书,那么......
陈浅忽然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你署名了吗?”
“没、没啊......”王舒婷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哈哈笑出来,“那掉了就掉了吧,不管老子的事!反正也不是我写的。”
看着王舒婷没心没肺的样子,陈浅没有选择将这件事告诉她。原本雀跃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王舒婷是撇清干系了。那么她呢。礼物是王舒婷以她的名义递进去的,所以情书,周矜不会以为是她写的吧。
周矜不会以为自己暗恋她吧?
怪不得最近周矜对她没什么好态度。这事放谁身上谁心里都不舒服。
周末时,学校放假,陈浅回到周家。周六吃完早饭,做了两套试卷。陈浅想起情书的事情,觉得有必要在周矜面前澄清一下。她将作业收拾起来,一个人静悄悄地去楼上。
周矜在屋子里,门都没关,像预料到她会来一般。靠在椅背上,侧脸锋利,神色桀骜又不屑。身边的桌上,随意地放着几摞钞票,倘若旁人这样,大概有暴发户的土豪气质,但偏偏周矜这儿没有,清高脱俗是他,鄙夷一切也是他。
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椅子转向门口的方向。
“哥哥,我有事想跟你说。”陈浅小声地说。
周矜像早有预料陈浅回来这儿,不以为意地勾勾唇,手指在钞票上轻点,静静等待陈浅卑躬屈膝地问他要钱。如果陈浅卖力地到位,他不介意施舍她点。
“你有没有收到过一封情书?”陈浅忽然问。
“......”周矜挑眉,“没有。”
“那就好......”陈浅将信将疑地看向周矜,她觉得当初周矜那天手里还夹了东西。她坦诚地说,“上次给你的生日礼物中,可能混杂了别的东西,是封情书,我朋友的。没看见就好,你要是看见了,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